容青玹坐回上首, 红瑶绿苒赶紧进去伺候茶水。
她一边喝茶一边耐着性子频频看外边的天色。
终于等到日薄西山，天际红霞弥漫，她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红瑶，你去让厨房准备晚膳。绿苒, 你速去把阿柠接过来。”
“是, 世子。”红瑶绿苒偷笑着应下, 一齐退了下去。
容青玹在等傍晚的到来, 身在临波小院的阿柠也是一样。
她自目送容青玹离开后, 就回到亭子里坐了下来，看着对面那剩下的半杯茶发呆。
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倒是没有怎么影响她的心情，因为当初被卖进玉春楼时她就已经对那个家彻底失望了, 心里已经不把他们当成家人了。
刚刚从容青玹那里听到他们的消息，她心里其实并无太大的波澜。
她知道她爹那样的人出事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娘受到了牵连, 让她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不过既然容青玹答应了会妥善处理，她也就不再去多想了。
阿柠相信容青玹, 若这个世界上她只能选择一个人去相信，那她也一定会坚定地选择容青玹的。
方才阿柠的心情起伏太剧, 这会冷静下来，心里不禁隐隐感到有些后悔了。
要是昨日趁着容青玹自己开口的时机便答应为妾就好了, 不至于现在她自己重新提出来却被拒绝的尴尬了。
不过阿柠并不气馁, 因为她发现容青玹并不排斥她, 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在处处呵护关心她。
而且她的要求并不高, 不是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对方明媒正娶。
她只是想跟随在容青玹身边, 寻得庇护而已。
不一会儿，杏红一脸高兴地跑进亭子。
“小姐, 没想到世子竟然特意过来看您了，我还从未见过世子对什么人如此上心呢。”
阿柠听后心中暗喜，嘴上却道：“也只来一会，就走了。”
容青玹确实从坐下到离开，拢共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不过哪怕容青玹只是来了一会，就足够给下面的人信号了，让他们知道住在这里的阿柠是受世子重视的，院里的人也就更不敢怠慢她了。
杏红笑着说：“小姐，我们家世子对不喜欢的人，那可是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的呢。”
她虽不像红瑶绿苒那般贴身伺候容青玹，但陈国公府，乃至京城绝大多数的人，哪个不知道她们家世子的脾气奇差，不是个好相与的。
杏红见阿柠不好意思了，又接着道：“而且世子不是说了，晚上要接你过去一起用晚膳呢。”
昨晚容青玹没有派人过来叫阿柠，杏红跟她一样有点担心，今日也隐隐担心了大半天，这会主仆二人都放下心来了。
“哎呀，你别说了。”阿柠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皓腕时不由想起了容青玹的话，便转移话题道，“杏红，方才世子说我的手腕上光秃秃，让我戴上手镯，你去帮我选个吧。”
杏红听了双眼一亮，没想到容青玹竟会主动做这些。
随即又明白过来，原来也是阿柠害羞了，想打发她离开一阵呢。
“是，小姐，我这就去。”杏红笑着微微福身，脚步轻快地退出亭子，回屋去给阿柠挑首饰去了。
阿柠端起梨花杏仁熟水喝了一口，大概是心情变好了，竟觉得比之前要甜上许多。
放下莲花盏后，她又看了远院墙外的天空，心里既期待夜幕降临又有点儿紧张。
容青玹对她而言犹如远山雪，天上月，是那么的高远，那么的难以触及。
即使远远看一眼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神震颤，更何况是去到容青玹身边，让她光想想心里就忍不住感到紧张。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跟容青玹，那她就得豁得出去。
毕竟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而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还曾有过一段被卖入青楼的不堪经历，太过矜持反而显得过于刻意了。
她的身份也不容她自恃，毕竟她无所倚仗。
思及此，阿柠心里不禁羡慕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可以轻易拥有成为容青玹正妻的资格。
而她这样低微的身份，那个位置是她绝不敢去肖想的。
当然，若是可以做梦的话，她当然想要成为容青玹明媒正娶的妻子，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日子。
阿柠想起容青玹昨日所说要看她的表现，让她心里有些苦恼，不知道该如何表现。
她虽说在青楼里呆过一段时间，也见过不少迎来送往，但那些日子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子，大概是宋妈妈为了保持她独有的清纯与美好，并不曾让她沾染太多那些东西。
阿柠想着想着就半趴在桌上，以手托腮望着天上的云朵出神。
杏红端着一个雕花的漆木托盘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美人发呆的绝美画卷。
她有些不忍打破这美好的一幕，但过了好一会，见阿柠仍未发现她回来了，便笑着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阿柠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哦，没什么。”说完她的目光立即就被托盘里放着的各种镯子吸引住了，
只见托盘的黑色绒垫上放着两排花样各异的手镯，金银珠玉都有，真是宝光四射，让人移不开眼。
阿柠昨日被容青玹带着一起去买这些东西时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被买下打包送回来了。
这会看着这些华贵精美的镯子，阿柠忍不住夸道：“这些镯子真好看。”
杏红把托盘放在石桌上，笑着说：“小姐，这些是我特意挑出来的，您看看喜欢不，要是这些都不喜欢，我再去换一批来。”
反正出手阔绰的容青玹给阿柠买了很多，足够她选好几个来回了。
阿柠看了看自己没带任何东西的腕子，又想起容青玹的那些话不由心中一甜，点头道：“好，我试试。”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从十个镯子上轻轻划过，轻轻拿起其中的几个看来看又放了回去。
最后她选中的是一个通体皆绿的玉镯，拿起后对着天空照去，只见这手镯无一丝杂絮，阳绿的色泽美极了。
其实扬州这样的商贸繁盛的金粉之地，所售卖的货品并不京城的差。
阿柠的那些首饰虽容青玹大手一挥囫囵买下的，但都是从好的珍品铺子里，自然是样样精美华贵。
“就这个吧。”阿柠说完就把玉镯戴在了手上，玉润的翠色被她雪白的手腕一衬更加好看了。
杏红见阿柠戴上后，觉得玉镯与她的手交相辉映，都更好看了，真心夸道：“小姐的眼光真好，这玉镯戴在您的手上真是太好看了。”
其实杏红觉得无论阿柠选哪个，只要戴在她那纤秀的皓腕上都会一样的好看。
“真的吗？”阿柠听了很高兴，因为她也觉得好看。
阿柠低头看了许久还不够，还抬起手来对着天空看，越看越觉得好看，心里也越来越喜欢。
她突然就无比认同了容青玹的话，原来她的手腕上戴个镯子真的可以这么漂亮呢。
阿柠这样一想，突然就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水色容青玹了。
“当然是真的啦。”杏红一脸认真地点头，“不止这个玉镯，这里的全部镯子您戴都好看。”
杏红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了，但唯有阿柠的美令人震撼。
尤其是阿柠通身干净的气息，带着股天然的纯澈又娇妩的气质，让她惊为天人，在旁伺候时都恨不得带上虔诚的心。
阿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遂指着桌上的托盘道：“我就选这个了，你把这些收起来吧。”
“是，小姐。”杏红笑着应下，端着托盘回屋了。
阿柠继续坐在亭子里，她低头看看左手手腕上的玉镯，时不时还用手去摸摸。
她那如玉葱手指从玉镯外圈轻轻抚摸，只觉触感细腻光滑，让她爱不释手。
阿柠听说女子所戴的首饰，唯有戴在手上的链子，镯子或者戒指才算是戴给自己看的，才是取悦自己的
因为耳环，簪子，项链之类要平时都看不到，借助镜子才能看到，而戴在手上的则可以随时看到，让自己心情愉悦。
阿柠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
等到日渐西沉，红霞洒满院落，临波小院迎来了一个人，正是被容青玹派来接人的绿苒。
杏红心里惦记着容青玹说过要派人过来接阿柠去水色的事，早在门口等着了。
她一看到绿苒就迎上前，“绿苒姐姐，你来啦。”
绿苒点头道：“杏红，世子派我来接常姑娘过去。”
“太好了，我还担心世子只是随口说说的呢。”杏红开心道。
绿苒笑着说：“哪能啊，世子可惦记着常姑娘了，你以后有福了。”
杏红知道她这是说她如今做了阿柠的贴身侍女，阿柠受容青玹重视，她的身价自然随之水涨船高。
“绿苒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带你去找她吧。”杏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不掩高兴的神色道。
绿苒微笑点头，“好。”
阿柠这会已经回到大厅里了，她也在等着容青玹派人过来接她。
她心里怀着些小忐忑，在罗汉榻上坐着却时不时朝门外看一眼。
当看到杏红和绿苒出现在门口时，阿柠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姐，绿苒姐姐来请您去见世子了。”杏红一边快步走到阿柠跟前一边禀道。
阿柠双眼一亮，惊喜道：“真的吗？”
“是的。”绿苒笑着点头，继续道，“世子还在等着呢，常姑娘快跟我过去吧。”
尽管红瑶绿苒都喜欢阿柠，但容青玹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会影响到她们。
如今阿柠是容青玹都那般护着的人，当然也让她们对她喜爱中多了几分尊敬。
所以绿苒也不再跟之前一样叫她阿柠，而是改称呼她为常姑娘了。
阿柠感受到了绿苒的态度比以前客气多了，但她此时完全被即将要见到容青玹的开心占据着，所以并未过多留意，只是欣喜应道：“好，我们快走吧。”
于是，阿柠，绿苒和杏红三人便一起出了大厅。
外边夕阳映红了半边的天际，晚霞更加炫美艳丽了。
她们踩着铺洒一地的霞光离开临波小院后，朝容青玹所住的水色方向走去。
容青玹把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派出去后，原本是坐在厅内等着阿柠的，后面竟鬼使神差地起身出了大厅，竟站在檐下等人。
今日天朗气清，春光明媚，傍晚的云霞也异常绚丽。
容青玹的目光越过墙角的琼花树，看向高远的天空。
只见漫天的霞光把白云镶了一层金边，如火烧一般在天际向四面八方蔓延。
就连树上的碗口大的洁白琼花也染上了霞色，让容青玹无端地想起了阿柠那张绝丽的小脸。
扬州的黄昏，是与京城不一样的美，如美人柔荑，带着特有的轻软。
容青玹看了会天后又看向院门，见想见之人还没来，她心底竟生起一股想要亲自过去接人的冲动。
幸好，两个院子相距不远。
没过多久，阿柠，红瑶和杏红三人就回来了。
容青玹原本是懒洋洋地倚在檐下的廊柱上的，一看到阿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立即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阿柠今日特意打扮过了，相比昨日的过于轻浮艳丽的花魁盛装，如今她的犹如褪下严妆的遗世独立的佳人，美得令人惊叹。
她身段玲珑，腰细如柳，朝容青玹走来时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搭在身前。
阿柠的仪态虽未经专门的训练，却有种独特的美。
在夕霞与她樱花色衣裙间，她洁白的腕子上的那一抹翠绿十分惹眼。
容青玹见了不由想起之前让阿柠戴上手镯的事，见她真的听话戴上了，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阿柠本就生得一副绝美容颜，换上了一袭樱花色的薄纱长裙，从霞光里走来，如圣洁无暇的神女临凡，令容青玹也为之呼吸一滞。
看着这样的阿柠，容青玹心想难怪梦中的她会对把人家占为侍妾了。
容青玹倒是对自己十分了解，她就是个纨绔，又有深厚的身世背景，行事从来无所顾忌。
她一旦看上什么，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据为己有的。
容青玹昨日刚从那个荒诞的梦境中醒来时，她还对梦中的自己竟会对沈昭昭有非分之想十分的嗤之以鼻，这会她却觉得梦中的那些荒唐事，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了。
毕竟阿柠这样的美好，真的可能让梦中的她，连自己也是个女子都给忘了。
梦中，阿柠也是她从青楼里赎回来的，毫无背景可言，她自然会将其视为己有。
而阿柠的性子是这样的柔弱乖顺，又怎能挡得住她的攻势。
所以那些原本容青玹觉得不可能，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事，如今看来又似乎变得合理起来了。
而梦中的沈昭昭温柔而坚强，大概是对她情根深种，即使她已经死了多年仍对她痴心不改，最后竟舍弃皇后之位随她而去了。
沈昭昭对待感情，也可以说是对一个曾经负过自己的纨绔仍那样的痴心不改，是那样的深情，让现实中的容青玹也为之动容，也让她对对阿柠有所克制。
若不是因为那些梦，容青玹知道以她的性子，估计已对阿柠下手了。
容青玹看过阿柠的籍契，上面写着她今年刚好及笄了。
也难怪宋妈妈如此迫不及待想让她选花魁拔高身价，准备开始接客了。
当然青楼的老鸨大多都对花娘接客的年纪并不会把控太严，甚至会为了迎合某些客人的特殊癖好，特意培养青妓。
所以说阿柠算是刚好到了年纪，若是被卖进玉春楼时她尚未及笄，若非被着意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可能会早早就被拉去接客的。
若是没有出现容青玹这样的人来解救她，那给她造成的伤害就更大了。
为此容青玹也不得不感叹命运就是如此玄妙，若非她临时起意下船游玩，又怎会恰好救下阿柠。
不过如果阿柠真的是沈昭昭，那如今远在上京城的宣平侯府嫡女沈泱泱便是假的，
若是这样，那阿柠她真正的生辰就应该与沈泱泱的一致。
容青玹并不知道沈泱泱的生辰，在上京时她对那些世家贵女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怎会去关心这些东西。
尤其那些用尽各种手段引起她的注意，甚至娇羞却又刻意地往她身上贴的女子，更是她感到厌烦不已，自然不会对她们其中的某一个特殊对待，甚至在宫宴等大型场合遇见，她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沈泱泱这号人物，她之所以还有点印象，主要还是因为她母亲溧阳长公在她面前提起过。
因为宣平侯府只有沈泱泱一个女儿，她父亲手握重兵，母亲亦是出身大家族，上头还有两个宠她如命的哥哥，在家里可谓是千娇百宠的长大的。
当时长公主说沈泱泱出身高门，容貌姝丽，又颇具才华，可谓是与她们陈国公府倒是门当户对。
在一次上京贵妇圈的宴会中，沈夫人还曾跟长公主委婉地探了探口风。
长公主说若容青玹不是女子的话，这门亲事怎么说她也要定下来的。
容青玹记得当时她母亲脸上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显然是看中了沈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却因为容青玹是女扮男装的女世子而无法娶进门。
不过既然长公主都提及了沈泱泱的定亲之事了，那她想必也应该及笄了。再说两个人能掉包而不被发现，年纪可能不可能相差太大。
为了阿柠，容青玹决定派人回京先打探清楚再说。
毕竟阿柠生得娇小稚嫩，她如今又算得上是个知情人了，自然不能像梦中的自己一样，只认籍契上写的年纪就对人家阿柠胡来。
容青玹心想，要是派出去的人回报说阿柠的真实年纪还未及笄，那她就得更加克制，不能对阿柠做出太出格的事。
容青玹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她为何会有想对阿柠做什么出格的事的想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之际，阿柠已经走到了阶下，
阿柠朝站在台阶上的容青玹福身行了个礼，道：“世子。”
她行礼的姿势不像真正的大家闺秀那样规范，但架不住她拥有一副足以让人忽视一切的美貌。
容青玹听到阿柠温软的轻唤，连忙把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去。
她连忙敛了思绪，也把派人去打探沈泱泱消息的事先放一边了。
“阿柠，你来了。”容青玹微微一笑，直接走下台阶，来到阿柠的身旁，“阿柠，你饿了吗？”
尽管知道阿柠的名字叫做常柠，但容青玹就是觉得叫她阿柠十分顺口，也就继续这样叫了。
“还好。”阿柠微微低着头应道。
她下午用了些精致新巧的点心，还喝了红瑶送来梨花杏仁熟水，所以这会并不太饿。
不过此时被容青玹一问，又让她无端地想起了昨日自己在对方面前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的羞人画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似火烧一般腾起了一股热意的。
阿柠心想她应该又脸红了，担心被容青玹看到，连忙害羞地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容青玹身形高挑，阿柠此时又低垂着一颗小脑袋，只看得她一对小耳朵十分的红润诱人，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大概是她们都站在霞光里，容青玹看到阿柠的小耳朵也红了，倒是没有往她脸红那里去想。
这时红瑶回来了，她朝容青玹福了个身，禀道：“世子，晚膳备好了。”
“好，刚巧阿柠也过来了。”容青玹满意地点头，对阿柠道，“阿柠，走，我带你去吃饭。”
容青玹说完本想去牵阿柠的小手，但刚伸手就想起了刚刚的那些想法，遂又连忙把手放下，率先上了台阶。
“哦。”阿柠乖顺应了声，提裙上阶，跟在容青玹的身后。
容青玹带着阿柠去了西花厅，红瑶绿苒和杏红也跟去伺候了。
她们净手入座后，容青玹又跟上次在满裕楼一样，把红瑶绿苒和杏红这三个侍女全给赶了出去。
这是阿柠第二次跟容青玹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对方面带笑容，看起来也十分的和颜悦色，但她的心仍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非常的紧张。
阿柠已经想好了，她要报答容青玹的恩情，也想为自己谋个前程。
既然她做不了容青玹的侍女，也已经心甘情愿给容青玹做妾了，那便要主动一些罢。
于是阿柠又像上次一样，站了起来，主动伺候容青玹用膳。
容青玹这辈子可以说只过了三天的苦日子，那还是会试期间被关在考试院试房考试的那三天。
除此以外，她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入奴仆成群的金贵日子。
第22章
但她就是舍不得让阿柠来伺候自己用膳, 若是要人伺候，她觉得还不如把红瑶绿苒给叫进来呢。
容青玹之所以跟阿柠单独用膳，就是因为有侍女在场时，阿柠会放不开, 当然她心里也想跟阿柠单独相处。
上次在满裕楼, 容青玹之所以让阿柠伺候, 也大概是那种想知道她在玉春楼学到了什么程度的奇怪心思作祟。
而如今的容青玹则没了那样的心思, 甚至还有点忍不住想亲自给她喂食了。
所以阿柠刚站起来, 容青玹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遂轻笑道：“阿柠，坐下吧, 你不用服侍我，只管自己吃即可。”
“可是……”阿柠有些迟疑起来, 她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可以增进感情的办法呢。
毕竟容青玹对她而言实在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她能为对方做的事实是在太少了。
阿柠原本还想趁着这次伺候容青玹用晚膳的机会，来表现一下她的温柔体贴, 以及会照顾人，试图让对方重新产生纳她为妾的想法呢。
她心里想着若是容青玹再的再次提起, 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
容青玹则不知道阿柠心里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遂不顾她的迟疑, 直接伸手拉她坐了回去。
“这桌上的菜有这扬州的, 也有上京的, 你看看喜欢哪种。”容青玹心情颇好地指着餐桌上的菜肴介绍道。
容青玹如今暂住在这逸园, 那些从京城带来的厨子，自然也被施毅等人从大船上给接过来了。
这里也备有当地的厨子, 满裕楼的掌柜莫凡申还特意派了满裕楼的大厨过来，就是为了伺候容青玹这位从上京来的容家小祖宗吃好喝好了。
容青玹让红瑶去准备晚膳后, 想到她是决定带阿柠回京的，便想让阿柠早日尝尝京城的菜，提早熟悉习惯起来。
所以她后面又特意吩咐下去，让两个地方的厨子都做了一份，两个地方的菜肴便放在一起也可以对比一番。
于是这会就看到这餐桌上，泾渭分明般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各种美味佳肴。
阿柠昨日在满裕楼里与容青玹一起吃的那一餐，可以说是她自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奢华的一餐了。
后来她跟容青玹来到了这逸园，住进了临波小院，之后的每一餐都是十分丰盛。
这一下子就过上了美食华服大宅都拥有了的日子，让阿柠一度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中。
这会阿柠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其实她哪里懂得什么哪些是名菜，又有什么讲究。
要不是刚刚容青玹特意指出来，她都没想过这餐桌上竟摆着两个地方的菜。
当然，她也看不出来。
阿柠只能看出桌上的这些菜，每一盘的摆盘都是造型精美，看起来十分美味的样子。
反正阿柠看到这些菜后，一下子就能勾起她的食欲。
阿柠虽未去过上京，但每一个大晋百姓对京城都是怀着一种向往的心情，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亲自去领略一番雄都的繁华。
对如今的阿柠而言，上京更是染上了一种不一样的色彩，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那是容青玹的家乡啊，而且还说会带她去的地方，让她心里对上京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阿柠眨了眨眼睛，面色微红地问道：“世子，哪些是上京的菜啊？”
容青玹特别欣赏阿柠的纯真坦率，不知道的东西也不会不懂装懂。
就如阿柠此时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会故作掩饰，而是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
对于聪明而又有地位的人来说，什么心机手段都一眼就可以看破，唯有绝对的真诚才是最佳的利器。
而阿柠恰好同时拥有容青玹喜爱的绝世美貌，和十分欣赏的清纯可爱，性子也温软乖巧。
所以短短两天的相处下来，容青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阿柠了。
阿柠问完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容青玹看过来，里面写满了好奇与求知欲。
容青玹她用这个眼神看着，都想立马就开始教她读书写字了。
“这边的是扬州菜。”容青玹低低一笑，抬手指向餐桌左边的菜肴介绍完后，又指向另一边道，“这边的是京城的菜色。”
容青玹刚介绍完，阿柠就指着右边的菜肴，一脸欣喜道：“那我要吃这边的。”
“为何？”容青玹愣了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知道阿柠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扬州，甚至连扬州的名菜都没吃几种，不知道为何就突然对上京的菜感兴趣了。
阿柠想了想后，认真回道：“因为世子是从上京来的呀。”
容青玹听后不由心中一动，短短的几个字却仿佛直接戳中了她的心。
她看阿柠的目光又不禁柔和了几分，笑着问道：“你是想要了解我？”
“嗯。”阿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可以吗？”
容青玹朗声一笑，点头道：“当然可以。”
“太好了。”阿柠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双盈盈似水的美眸因雀跃的心情又亮了几分。
容青玹看着阿柠的眼睛，只觉得她这双眼睛有着无尽的令人沦陷的魔力。
她有些不敢多看，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道：“好了，既然你想吃，那就先吃这边的吧。”
阿柠大概是因为容青玹为她准备了上京的菜品，言语间也似乎更温和了许多，让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哦。”阿柠乖顺地点头，拿起了筷子。
这时容青玹已经为阿柠盛了一碗精心熬制的排骨汤了，“阿柠，先喝口汤润润肠。”
阿柠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惊喜道：“多谢世子。”
容青玹见她拿起了汤碗里的小瓷勺，低头开始喝汤，实在是乖得不行。
那种仿佛在喂养一只可爱小兽的感觉又回来了，容青玹便忍不住提醒她道：“小心烫。”
“知道了。”阿柠喝了口汤才发现容青玹还没动筷子，抬起头到，“世子，您也吃。”
容青玹含笑点头，“好。”
这一顿饭吃下来，阿柠发现容青玹席间对她颇多照顾，比如为她盛汤、夹菜，还会给她递帕子。
她还惊喜地发现容青玹对她比上次在满裕楼时更加贴心了，让她心里暗暗高兴不已。
她们吃完饭，外边的天色已彻底暗下来了。
夜幕降临，水色的院门，檐下，长廊以及屋内都有下人挂上了灯笼，各个房间也掌了灯。
容青玹带着阿柠从西花厅回到大厅，坐了一会后又把她给带去了书房。
阿柠刚踏进书房，就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这间书房宽敞明亮，整整一墙的书更是把她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书，也没有见过那么宽大的书桌，桌上的东西比她家里弟弟用的笔墨纸砚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阿柠一脸惊讶地抬头去看容青玹，忍不住问道：“世子，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呀？”
其实她这会心底在忍不住偷偷高兴，因为她记得容青玹昨日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容青玹说过要教她读书写字，又把她带到了书房，难道是真的要教她了。
阿柠因为家穷，还是个女儿，她那父母从未想过送她去她读书认字。
她从小就就羡慕那些能去上学堂读书的孩子，包括她的弟弟。
甚至她自己也曾跑去学堂偷听过课，结果当然是挨了教训。
而今，她的这个愿望似乎马上就要成真了，又岂能不激动。
阿柠的眼睛本就生得美，此时更是水盈盈，亮晶晶的，惊喜与期待之光糅杂在一起，灵动而剔透，美得摄人心魂。
容青玹她这样一双美眸看着，就想把一切都给她，第一次发现竟然真的有人能轻易影响自己的心情。
而这个人竟是柔柔弱弱，她只需一只手就可以随意捏死的阿柠，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阿柠因为太过期待而忘了羞涩，目光未再像之前一样躲闪，而是一直微仰着笑脸看着容青玹。
容青玹轻咳一声，率先走到书案前。
她拿起一本放在案上的书，打开后才故作镇定地回道：“自然是教你读书识字。”
“真的吗？”阿柠心里惊喜万分，不禁激动地想要听到她再次确认的话。
阿柠快步跟过去，凑到容青玹身边，一脸好奇地看向翻开的书页。
她虽认不出上面四字一列的字，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
阿柠发现她好喜欢书房里的气息，也喜欢书案上的陈列着的笔架，笔山，镇纸，文房四宝。
“嗯。”容青玹点头，把手中《千字文》的册子放了回去。
她绕到书案后，坐在椅子上并朝阿柠招手道：“阿柠，过来。”
“哦。”阿柠开心地小跑过去，站在容青玹身边。
容青玹看了眼几乎贴着自己的阿柠，心情愉悦地取了一张洁白的宣纸铺在桌面上。
然后她拿起一个玄龟形的青釉砚滴，朝端砚里倒了几滴水，捏着一根墨条就开始慢慢研磨起来。
阿柠在旁看着，只觉得她磨墨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既熟练又优雅好看。
平时这些事也是容青玹自己做的，因为她在看书写字时都不喜欢有人在身旁伺候。
可以说，阿柠也是唯一一个在这种时候，容青玹仍愿意让她呆在身边的人。
逸园为容青玹准备的墨条自然是最好的，出墨极快，墨汁浓而黑，好闻的墨香随着她研磨的动作慢慢弥散开来。
阿柠觉得这是雅事，遂乖乖地站在旁看着，不敢出声打扰。
容青玹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后，唇角微微勾起，也没有说话。
等到砚台上的墨汁就够用了，容青玹便放下了墨条。
接着她从一旁的笔架上去了一直紫毫笔，在笔洗里荡了荡，又拿起一块帕子稍稍吸去水。
做完这些，容青玹才蘸上墨汁，在白纸上挥毫写下两个字。
阿柠歪头看了又看，只觉得容青玹的字样子特别好看，却不认得到底是什么字。
“世子，这两个是什么字呀？”
阿柠问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莹白的小脸漾起一抹红韵，但仍舍不得移开目光。
容青玹搁下笔，转头看了眼阿柠，微笑回道：“你的名字。”
“哦，是常柠。”阿柠伸出玉手，指尖轻轻在这两个字下面点了两下。
“不是，这两个字是阿柠。”容青玹纠正她道。
容青玹如今已经基本确定阿柠的真实身份就是宣平侯府的千金沈昭昭了，那么她自然不可能姓常，而是姓沈。
虽然常柠也是个好听名字，但容青玹实在瞧不上常家的那几口子，遂不愿意写那个名字。
当然容青玹此时也不可能把这些告诉阿柠她的身世，便只写下了阿柠两个字。
在容青玹心里，更愿意把阿柠当做沈昭昭的小名，而不是常柠的小名。
阿柠听容青玹这样说不禁呆了下，但很快就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她都已被父母卖进了青楼，早就跟那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呀。”阿柠短暂的惊愕过后一脸欣喜道，“世子，您的字真好看。”
她虽然看不懂，但那些跃然于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每个字的形状和线条都让她觉得特别的优美流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为她写下她的名字，她心里激动难抑，并努力让自己记下这两个字。
容青玹被阿柠夸后，心情愉悦极了。不过转头去看她时，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纸上的字，突然又有些恼了，觉得它们抢走了阿柠的注意力。
不过一想到字是自己写的，容青玹竟莫名地有成就感，含笑问道：“喜欢吗？”
“喜欢。”阿柠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
容青玹直接揭起纸张，递向阿柠道：“那送给你了。”
“真的吗？”阿柠有些不敢置信，直到伸手接了过来才一脸高兴道，“多谢世子。”
阿柠正担心自己一时无法记住这两个字呢，这下就可以带回去慢慢记了。
若不是容青玹就在身旁，阿柠都想凑近一些闻闻纸上字迹的墨香了。
阿柠脸上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但她生得好看，让人无端地觉得她无论做怎样的表情动作，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关键还是看脸。
容青玹见阿柠这般高兴，觉得她脸上的笑似会感染一般，自己的心情也似乎跟着变得特别好了。
这要是放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无论谁在她面前这般傻笑，都会遭到她的嫌弃的，而阿柠又是个例外。
容青玹轻笑道：“这有什么。”
只是写两个字就能让阿柠这么高兴，让容青玹不禁对以后教她读书写字充满期待起来。
阿柠又看了看手里写着自己名字的宣纸，抿了抿唇后，终于鼓起勇气道：“世子，可不可以再请您写三个字啊？”
容青玹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字？”
“是，是您的名字。”阿柠说完赶紧地下头，不敢看容青玹。
杏红成了阿柠的侍女后，跟她讲了不少关于陈国公府和容家的事了，阿柠自然也知道了容青玹的全名。
这会见容青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阿柠就特别想看看容青玹的名字写在纸上是什么样。
阿柠的这个答案让容青玹听到后很是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惊喜。
毕竟绝大多数人不管喜不喜欢，或多或少都是会在意自己的名字的。
自己的名字受到侮辱会愤怒，受到夸奖会感到欣悦。
容青玹此时见她的名字被阿柠惦记着，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当然，这也跟她在乎阿柠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这一发现后，容青玹就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唇角微微勾起，问道：“为何？”
阿柠本就很不好意思了，被这样一问，更是几乎把小脑袋低得埋进地底下。
最后她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容青玹那张带着些坏笑的脸，糯糯回道：“因为，我想记住您的名字。”
阿柠脸上的神情真诚而羞涩，再配上那张即使挑剔如容青玹也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小脸，看得她不禁呼吸微滞，心跳也跟着怦怦加速起来。
此时书房就她们两个，容青玹有种想伸手把一旁的阿柠拉下来，坐在自己怀里，然后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的冲动。
不过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她的理智掐灭了。
她故作不动声色另外取了一张宣纸，在桌上铺平，好整以暇道：“哦？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容青玹问完，手上的动作虽未停，看着像漫不经心，但一双耳朵却本能地竖起来了，显然是不想错过阿柠发出的任何声响。
“对。”阿柠重重点头，继续道，“世子，您是我的恩公，您的名字对我而言当然是无比重要的。”
容青玹听到这个答案心里略微有些失望，恩情什么的对她而言并不是主要的。
她想听的其实是阿柠对她本人的真实感觉。
只可惜阿柠这样说也没错，容青玹便没有再继续逗她。
毕竟此时在书房里，夜色渐浓，又灯下看美人的光景，容青玹担心气氛起来了，自己就先失了自制，乱了阵脚了，会对阿柠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好。”容青玹决定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又拿起了笔，“既然阿柠想要，我便写给你。”
“太好了，多谢世子。”阿柠激动得把手中的宣纸都捏得紧紧的，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把纸捏皱了或者弄破了。
容青玹低笑一声，把手中的紫毫笔重新在砚台上蘸了墨，然后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三个字。
她从小到大没少写自己的名字，自然跟写别的字不一样。
容青玹这三个字的字迹里有她多年的习惯，也书写得更为熟练。
一旁的阿柠则看得小口微张，她看看自己手中写了自己名字的纸，又看看桌上写着容青玹名字的纸，只觉得完全不一样。
虽然她们名字确实不一样，但给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当然这个时候的阿柠并了解书法，她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字是端端正正的，而容青玹的名字则是张扬飞舞的，而且三个字之间似乎还连着细线，不过仍觉得很好看。
只是这三个字看起来太复杂了，阿柠担心她会记不住容青玹的名字了。
容青玹转头看到阿柠一脸惊讶的小模样，轻笑着问道：“怎么了，不好看么？”
“才不是呢。”阿柠连忙摇头道，“世子写的一定是好看，只是阿柠看不懂……”
她低着头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没声了。
容青玹看了一眼刚刚给她写的两个字，再看自己的名字，瞬间就明白阿柠的惊讶了。
一个是遒劲规整的颜体，一个是她率性张扬，自成一派的行草，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容青玹朗声一笑，温声道：“无妨，我再写一遍。”
她的笔尚未放下，便又重新在三个字下面用刚刚的字体再认真地写了一遍。
阿柠看着笔力透纸，浑厚大气的三个字，不禁惊呼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领略这种奇妙的变化，瞬间就被震撼到了，脱口而出道：“哇，太神奇了。”
容青玹被阿柠夸得心情飞扬，又见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差点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了。
看着此时的灯下美人阿柠，容青玹方知那所谓的一笑倾国，并非只是一句戏言。
容青玹心情愉悦地搁下笔，把宣纸揭起递给阿柠，“好了，给你。”
阿柠欣喜接过，随即晶莹剔透的洁白肌肤上又泛起了一抹红韵。
因为她手里已经拿着一张写着她名字的纸了，而容青玹又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直接放在上面了。
这样一亮，就等于她们两个的名字叠在了一起，让阿柠偷偷看了一眼容青玹后忍不住脸红心跳，羞涩不已。
容青玹一眼瞥见阿柠面色弥起一层薄红，尤其是那粉润的樱唇那一抹胭红极为惹眼，妖冶诱人。
合着夜色，阿柠整个人透出了些许罕见的欲色，勾人心魂，让容青玹有种把她拉进怀里，品尝一番的冲动，看看她的唇是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甜美。
第23章
容青玹发现自己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不禁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这夜色太美了，容青玹也不敢确定再与阿柠继续这样待下去，会不会真对她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于是容青玹收回目光，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缓了缓后对阿柠说道：“阿柠, 你先回去吧。”
“啊？”阿柠正沉浸在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少女情怀里, 就听到容青玹叫她回去,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青玹见状, 只好又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我还有点事，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是她第二次因为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让阿柠先回去了。
而且她还跟上次一样担心阿柠会乱想，贴心地找了个由头。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完全不会去考虑别人心情的。
阿柠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书香缭绕的书房, 但还是连忙点头应道：“那阿柠先告辞了。”
“嗯。”容青玹轻轻点头，故作漫不经心地从一旁拿起了一本书, 随意翻着书页并未抬头看阿柠。
阿柠一方面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容青玹这么快就让她回去而感到些许的失落, 脸上方才涌起的红云也渐渐褪去了,
不过既然容青玹都叫她回去了, 她也不敢再赖着不走。
最后阿柠忍不住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的容青玹, 拿着两张叠放在一起的宣纸福了个身就绕过书案，放轻脚步地往外走。
书房的门并未关上, 阿柠便直接走了出去。
红瑶绿苒和杏红因为主子在书房，她们三个都在外边的廊下等着, 听候吩咐。
杏红见阿柠出来，立即笑着迎上前。
她看到阿柠手里拿着字画，忍不住一脸好奇地问道：“小姐，您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红瑶绿苒听到后，也都笑着过来凑热闹了。
阿柠不好意思让她们知道纸上写的是她和容青玹的名字，又担心留下折痕舍不得把纸张折起来，遂连忙把它们轻轻卷了起来。
洁白的宣纸上透着墨迹，阿柠也不糊弄她们说是白纸。
“没什么，是世子教我的字。”她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至于上面写的具体是什么字，阿柠当然不肯说。
她们三个闻言笑着起哄一番后，也不敢多问。
毕竟阿柠的身份不一样了，她现在可是主子了。
杏红听到阿柠的这个回复后，脸上不由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
她没听错吧，世子竟然肯亲自教阿柠写字，还把字送给阿柠了。
要知道在上京，多少姑娘想要容青玹的墨宝而求不得呢。
当然并非仅限于容青玹的墨宝，她的所有东西都是如此。
红瑶绿苒倒没有跟杏红那样震惊，毕竟容青玹从昨日就说过要教阿柠读书识字的。
而且她还让施毅把那些启蒙用的书籍，描红簿等都备好了。
不过容青玹这么快就真的开始教阿柠写字了，还是让她们感到不可思议的。
阿柠见她们三个一脸惊讶又羡慕的表情，心底不禁涌起一股甜意。
刚刚因为容青玹让她先回去的小失落也顿时一扫而光，暗暗高兴起来。
阿柠知道自己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便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已经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今日是月初，天上无月，不过夜空中繁星点点，熠熠生辉。
廊下的灯光照在阿柠的脸上，只见她微微养着一张莹洁无暇的绝美小脸，唇角抿出一个清浅的小梨涡，美得令人屏息。
阿柠没有发现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惊艳的目光，她收回视线后又回头看了眼书房的门，一双美眸里盈满了不舍。
她只觉得从门里透出的光特别的柔和，特别吸引她，让她有种想倒回去的冲动。
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敢再折回去找容青玹，便对杏红道：“杏红，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杏红恭顺应道。
红瑶绿苒两个见阿柠要走，红瑶笑着说道：“常姑娘稍等，天黑了，我去给您取个灯笼，路上照明用。”
“好，多谢红瑶姐姐。”阿柠微笑点头。
一会后，红瑶去取来了一盏灯笼，递给杏红后与绿苒一起对阿柠道：“常姑娘慢走。”
“好。”阿柠点头，带着杏红出了院子。
夜色虽浓，但回去的路上沿途设有石塔灯，杏红手里也提着灯笼，连着两院的路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十分的好走。
路上，杏红在前面提着灯笼，阿柠走在后面。
她手里轻轻拿着被她卷起来的宣纸，趁着深深的夜色，她面色微红地把纸筒轻轻贴在自己的心口，抿着唇无声地偷乐着。
走着走着，前面有光照过来，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阿柠抬起头，就见她们已经到了，正是高悬在院门口的灯笼照出来的光。
此时院门口守着一位身形微微发福，笑容喜庆可亲的中年嬷嬷，阿柠知道她姓李。
李嬷嬷一看到她们回来就笑着迎上前道：“小姐，您回来了。”
阿柠知道李嬷嬷这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微笑点头道：“嗯，李嬷嬷辛苦了。”
“不敢不敢。”李嬷嬷连忙摆手道，说完又有些紧张地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裙摆。
阿柠的美貌是超乎李嬷嬷这群人的认知的，当这种降维般的断层出现时，她们心里难免会产生一种神圣感。
所以李嬷嬷每次看到阿柠时会忍不住屏住呼吸，惊叹，震撼于这世界竟有这样好看的人。
这一点似乎无关于一个人的出身，是出于每个人对美的事物本能的喜欢，以及对美追逐向往。
阿柠自被容青玹带到逸园，住进这临波小院后，就发现身边的人在面对她时似乎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紧张与失常。
尤其是在她换上容青玹给她买的衣裳首饰，打扮一新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除了容青玹赋予的尊敬与客气，还有的是对她个人的钦赞。
阿柠也是这两天才发现，她真的拥有一副极美的容貌，就连容青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也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也正因为这样，她更需要容青玹的庇护。
阿柠知道像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若无人相互，命运定会更加坎坷。
如果真的要找个人依附，那容青玹是阿柠心里的不二人选。
容青玹救过她，又对她这样好，最主要的是容青玹生得一副风华无双的好姿仪。
阿柠发现她其实也挺看重外貌的，尤其是身边亲近之人。
像之前在玉春楼看到的那些脑满肠肥的那些臭男人想要亲近她，那她是宁死不从的。
而容青玹风姿如玉，身上的气息干净好闻，几次霸气出手护她，还有那样尊贵的出身，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当然还有容青玹这两天不拘世俗的表现，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毕竟若是容青玹是一个温文尔雅，矜贵又守礼的君子，定是不可能对曾被卖入青楼的她有任何想法的。
美貌，阿柠觉得这大概是她目前为数不多的优点了，她也很庆幸拥有这副姿容，让她可以有幸站在容青玹身边。
李嬷嬷搓着手呵腰让到一旁，阿柠微微一笑，越过她走进院子。
杏红把手里提着的灯笼递给李嬷嬷后，紧跟在阿柠的身后进了院子。
其实阿柠昨日就被杏红领着到处参观了一遍，知道这里亦是设有书房的。
不过她刚住进来尚未安置妥当，当时她的一颗心也被容青玹搅得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好好熟悉环境。
而且书房对于她而言是神圣的地方，她大字不识几个，总觉得随意进入书房是一种冒犯。
阿柠此时拿着容青玹的墨宝，心里想着把它们放在书房最为妥当。
她是个聪颖的姑娘，看得出容青玹之前答应教她读书写字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杏红也说过，容青玹此次来扬州并无什么正事，就是来游玩的，那么教她就更有可能了。
阿柠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越来越轻快，让杏红都快要跟不上了。
杏红见她不去大厅也不回卧房，便一脸好奇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阿柠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筒，微笑回道：“我去书房。”
杏红一听就明白了，心想阿柠这是刚从世子的书房出来，要回自己的书房去温习吧。
进了书房，杏红赶忙去把灯点上。
阿柠见杏红竟还要去给她准备笔墨纸砚，连忙制止道：“杏红，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杏红停下张罗，笑着称是退了下去。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阿柠迫不及待地小跑着绕到书桌后。
她伸手摸了摸一尘不染的黄花梨木桌面，然后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靠背椅上。
阿柠坐下后，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坐在书房里的氛围。
空气中似有淡淡的书香，让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微微扬起。
过了好半晌，她才睁开眼睛，把写着她与容青玹名字的宣纸放在案上，双手轻轻铺开。
她这一路都小心护着，纸上一丝皱褶都未留下。
不过宣纸被卷着许久，两端都翘起来了。
阿柠用双手轻轻抚平并按住，目光则一直定格在中间容青玹的名字上。
尽管容青玹送了她那么多的华美衣裳及精贵首饰，但她心里并未把那些东西当成是自己的。唯有桌上这两张纸，她才觉得是自己真正拥有的。
这书案十分宽大，阿柠按了一会，等宣纸抚顺不再翘起了后，就把两张纸分开，上下平铺对齐了再看。
为防止两端再翘起来，阿柠还拿起桌上的紫檀木雕梅镇纸，轻轻压在两边。
上面的宣纸上写着容青玹的名字，下面写的是阿柠自己的名字，她越看越激动，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深甜起来。
随后阿柠轻轻抚摸过墨迹，并努力回忆容青玹写下这些字时的样子，然后用手指对着字，虚空比划跟着写了一遍又一遍。
她看到书案一角备有笔墨纸砚，不过从未拿过笔的她只伸手从笔架取了一支笔，轻轻摸了摸笔杆后又挂了回去。
阿柠知道她现在就算自己研墨，拿起了笔，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她只是浪费罢了。
对她而言这些东西可是神圣，绝不可肆意糟践。
不过阿柠一想到以后她也可以与这些书香墨香为伴，就特别的开心。
她心里无数次地感谢给与她这一切的人，容青玹。
阿柠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许久，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纸上的名字，看得几乎闭上眼睛，这些字都会在她眼前重现。
她已经确定她已经把它们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她现在终于认识并记住了她和容青玹的名字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接着，阿柠重新把它们叠在一起。
这时，她抬眼看到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心想要是把她与容青玹的名字也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欣赏就好了。
不过一想到这样做很傻便作罢了，遂小心翼翼地重新卷起来，放进了一旁的画缸里。本 .文.由 攻 众号 飞/鸟sk集/中营 整 理.
水色小院，热气氤氲的浴池中。
容青玹靠坐在池中，她后仰着头，张开双臂枕在池壁的岸上。
她的肌肤白皙无暇，下颌线清晰，肩颈线优美，这个后撑的慵懒姿势更显得脖颈修长，并凹出了一对十分明显的锁骨窝。
红瑶绿苒两人则蹲在岸上，正细心地为她沐发。
容青玹此时泡在温热的汤池中，身心都无比惬意舒畅，不禁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大概是泡得太舒服了，她似乎在朦胧雾气中看到了阿柠的脸。
容青玹愣了下，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不见了，才发现自己竟出现幻觉了。
她对自己竟会出现幻觉感到有些失笑，干脆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之前在书房时，阿柠在门外与红瑶绿苒和杏红说的话都被耳力极好的她听到了。
容青玹发现她很挺喜欢那种感觉，就是她对阿柠好，让阿柠被身边人羡慕的感觉。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能让她的心情莫名地感到愉悦。
这会容青玹在浴池沐浴，想起阿柠后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只见池水的水位刚好没过她的胸口，水面上浮着片片新摘的娇艳玫瑰花瓣，堪堪遮住了她往下看的视线。
不过容青玹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熟悉，知道水下亦是跟阿柠一样的女子之躯。
那么阿柠是会喜欢误以为是男子的她，还是本是女子的她呢。
今日在谈到如何处置阿柠父母时，容青玹发现她骨子里其实是有一股宁死也不愿受辱的傲骨的。
这一点可以从阿柠竟敢孤身一人逃出青楼，还有就是梦中沈昭昭在面对三皇子萧丰烨的态度可以看出。
容青玹心想阿柠果然是身上流着沈大将军的血，继承了沈家宁死不屈的骄傲与骨气。
那是就算不幸流落民间，也未能磨灭刻在骨血里的东西。
不过容青玹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毕竟梦里沈昭昭是知道她是女子的。
以容青玹对自己的了解，都已经把阿柠纳为侍妾了，是不可能不碰她的。
再说阿柠生得那么美，就算是现实中的她都忍不住一次次产生荒唐的想法，更何况梦中那个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的纨绔呢。
还有就是从她那表哥那么强烈的嫉妒，把人抢走了仍不够，还要派人暗杀她可以看出，阿柠确实跟过她。
容青玹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竟想着这种事时，不禁震惊得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此时可是未着片缕地泡在浴池中，那些对阿柠乱七八糟，甚至荒唐的想法，在如此氛围中，让她的反应比平时更大。
容青玹原本搭在池畔的手臂放了下来，然后舀了一瓢水浇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
水顺着她冷白光洁的肌肤往下，一片玫瑰花瓣停在了她的肌肤上。
容青玹的手再次从水底探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沿着自己的胸口一路往上。
碰到花瓣后，她直到拈住并用手指弹出，再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脖颈，心里却在想着阿柠那截纤细白嫩的脖子的触感是怎样的。
阿柠柔嫩的肌肤，阿柠娇美的身子……
容青玹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对阿柠的渴望越来越强了，连忙遏制自己往下想，并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荒唐的想法都甩出去。
不过此时她可是在沐发，这一动就扯到了头发，发出嘶的一声。
蹲在岸上为她沐发的红瑶绿苒吓得惊呼一声，连忙跪下告罪，“世子恕罪。”
容青玹愣下了，随即淡淡道：“不关你们的事，继续。”
“是，世子。”红瑶绿苒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为她梳洗长发。
第24章
容青玹的思绪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后, 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她发现自己对阿柠从原先的只是想给对方提供一个过上安心日子的环境，顺便把她当做一个随时可以让自己赏心悦目的美人养在身边欣赏，到现在却似乎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从那些梦，到刚看过的话本, 让容青玹不由又再一次思考关于如何处置阿柠的问题。
梦中的阿柠对她那样的痴情, 即使她抛弃过她, 她仍肯为她守身, 甚至最后以死相随。
话本里那两个女子的爱情, 尽管她也知道那是编的故事，但确实让她为之触动过。
容青玹这两日对阿柠都很是克制，除了一开始牵过她的手外, 后面想做点什么时总会及时制止自己，强行让自己停下来。
或者在预见自己在即将做出荒唐事之前, 会提前让阿柠离开。
可这一切对于容青玹这样一个向来恣性张扬, 行事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人来说, 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容青玹发现她越克制就越难受，甚至产生了逆反的心理, 越发地觉得阿柠合她的心意，更加想要遵从本心放肆一回了。
即使她的爱情与这世道相悖又如何, 她就要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所以既然这样忍着让她感到难受, 那从今往后, 她将不再克制自己。
至于对阿柠的感情, 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容青玹这样一想后，一直在心头拧巴纠结的东西似乎得到了纾解, 让她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她再次捻起一片飘在水面上的艳红花瓣放在自己的唇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继续享受温热舒适的泡浴及侍女的伺候。
岸上的红瑶绿苒看过去，只见她仰着头，红艳艳的花瓣缀在她色泽淡红的唇上。
朦胧的雾气中，犹如一只蝴蝶停在她的唇上，随时会展翅飞走一般。
她们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一些，不忍惊破这样美好的画面。
两人换了几次清水，仔细为容青玹把长发冲洗干净后，取来棉巾轻轻绞干发丝上的水。
容青玹吹去唇瓣上的花瓣，睁开了眼睛，双手捧了一捧水冲去脸上热气蒸出的薄汗后从浴池站起来。
她没有走台阶，而是直接抬腿踩在方才坐的石墩，跨上了岸。
红瑶绿苒两人拉着一块宽大的棉巾裹在她身上吸去身上的水渍，一会后她扯下并扔在一旁，她们又伺候她穿上洁白舒适的寝衣。
容青玹出浴后，回到卧房。
她一直是作男子装扮，所以为她准备的卧房也奢华中透着雅致，并无一丝少女香闺的温软气氛。
不过她对此早已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此时夜色已深，容青玹坐在玫瑰椅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随意翻看着，红瑶绿苒则继续为她仔细擦着头发。
灯光下，她面容如琢，穿着领口松垮的洁白寝衣，披着一头微湿的长发，姿态慵懒地坐在看书的样子，美如一副精美画卷。
即使常年在她身边伺候的红瑶绿苒，在这种时候也会觉得她们家世子的美貌并不输阿柠。
若是她们家世子换上女装，加上天生高贵的气质，定是要比阿柠还要好看许多的。
等到头发干透了，容青玹才合上书，上床安置。
翌日，清晨。
容青玹洗漱更衣后，找来施毅吩咐了一通，就迫不及待地往阿柠所在临波小院走去。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让红瑶绿苒把那些启蒙之物都给带上了。
容青玹知道临波小院也是有书房的，毕竟这是要教阿柠读书识字，把那些东西放在她那里，让她学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因为容青玹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天到晚陪着阿柠，一刻不离地在旁教她。
若是阿柠自己勤奋用功，那空闲的时间都可以利用起来。
跟绝大多数先生都希望自己的学生敏而好学一样，容青玹当然也希望阿柠是聪明的，努力的。
这样她的教学之路将轻松许多，也能更快获得成就感。
不过就算阿柠只是个笨美人，容青玹也不会介意。
毕竟光是看着阿柠那张好看的脸，就能让容青玹对她无限宽容了。
晨光熹微，春风拂面，容青玹这一路上折扇在手上轻敲着，她步履轻快，心情亦十分舒畅。
到了临波，刚进院门，正在洒扫的下人们看到她纷纷又惊又喜地给她行礼。
世子昨日才来过，今儿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足见住在这里的姑娘在世子心目中的位置。
容青玹直到进了大厅，也未见阿柠的身影。
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李嬷嬷连忙上前恭敬行礼道：“见过世子。”
容青玹淡淡点头，问道：“阿柠呢？”
李嬷嬷眯着笑眼回道：“回世子的话，小姐尚在梳妆。”
容青玹闻言摸了摸下巴，心想她确实来得早了些。阿柠可是需要晨妆的姑娘家，自然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毕竟女儿家梳妆打扮可是个精细的活儿，又不像她一样扮作男子，束个简单男子发式，换上一身相对女装来说十分简单的男子装束就可以出门了。
李嬷嬷见容青玹不说话，连忙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世子，要不老奴去催催她？”
“不必。”容青玹立即摇头阻止，想了想后吩咐道，“你去告诉她一声，让她慢慢打扮，不用着急出来见我。”
容青玹知道她人都到了这儿，定是会有下人把这个消息转告阿柠的。
为了让阿柠不必赶时间，可以安心梳妆打扮，便让李嬷嬷去传话了。
“是，世子。”李嬷嬷恭敬应是，然后笑着退了下去。
容青玹坐在主位上，看看四周，又看看门外，突然发现等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受的事。
她心里不禁想着，不知道等会阿柠会穿什么样的衣裳，戴何种首饰出现在她面前。
容青玹见阿柠换过几次衣饰了，都觉得各有各的美，每一种都让她异样的惊艳。
这就让她对阿柠今日的衣妆十分期待起来。
容青玹的折扇又在手里敲了敲，随后吩咐红瑶道：“红瑶，你把带来的东西送去书房。”
红瑶笑着应道：“是，世子。”
本来绿苒要跟她一起去，被容青玹喊住，“绿苒，你去让人多备一份早膳，我要和阿柠一起吃。”
“是，世子。”绿苒应下，一脸俏皮地把手里的那一份册子全塞到了红瑶手里。
她们正往外走，临波的小丫头送来了茶水点心。
红瑶绿苒互望一眼后，十分默契地分工。红瑶继续带着东西去书房，绿苒则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托盘，送到容青玹面前摆好了，才出去做自己的事。
容青玹坐在大厅里，端起茶盏，一边等阿柠一边慢悠悠地喝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等人的时光也并不是漫长的，而是充满了静候的宁静，与满心欢喜的期待感。
厅门外的天光越来越亮了，曦白的晨光渐渐泛着亮黄，她依然闲心十足。
阿柠并没让她等太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就出来了。
容青玹看到阿柠站在面前施施然行礼，顿时眼前一亮，心说她今日又更好看了，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若是阿柠之前的花魁装扮太过浮艳，后来一身白衣又有些淡素了，再到昨日的粉嫩樱花色娇美可人。
那她今日这一袭明紫色的雾縠裙，则是恰到好处。
她乌黑柔亮的长发半挽成随云髻，斜插着一根翘着几根长须的紫玉葡萄簪。
阿柠的这一身衣妆端的是明艳又不失俏丽，让容青玹那双流光潋滟的双眸微微眯起，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艳之色。
容青玹的目光落在阿柠那莹白如玉的绝美脸上，见她雪颊透着淡淡的粉，粉润的樱唇稍稍抿着，额心贴了红艳艳的花钿，衬得一双美眸盈盈似水，顾盼生辉。
阿柠刚到大厅就与容青玹惊艳目光相碰，她只觉得一颗小心脏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似漏掉了半拍。
同时她心里安心了不少，还忍不住地暗暗高兴，容青玹果然是喜欢她的，在这儿等了她许久也丝毫未见不悦之色。
阿柠是坐在妆台前梳妆时，下人来报说容青玹来了。
杏红正为她挽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并了说一番好话。
阿柠担心让容青玹等太久，便催着杏红快一些。
不过没过一会，李嬷嬷就进来传话了，说是世子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梳妆打扮即可。
阿柠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非常高兴，心想容青玹虽然看着高高在上，脾气霸道，竟也对她如此温柔体贴。
就连杏红和李嬷嬷跟着祝贺起她来了。
李嬷嬷是扬州人对容青玹这个陈国公府的世子并不太熟悉，但杏红原来是容青玹院里的，她可没见过世子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呢。
所以阿柠就不急着出去见容青玹，反而让身边的丫头替她好好打扮一番。
如今看来她的心思没白花，容青玹的反应确实如她预想的一样。
阿柠内心安定了，从容行至容青玹跟前，微笑着行礼道：“见过世子。”
容青玹的目光扫过阿柠额心的花钿，再到与之色泽相称的嫣红诱人的樱唇，纤秀白嫩的脖颈，胸前峰峦，如柳细腰及隐在如雾裙裾里的长腿。
她很少这样仔细打量一个人，如欣赏一件绝世珍品一般。
阿柠被容青玹灼热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还保持着低着头，微微福身的姿势，而对方不发话，她也不敢站直了。
她的腿都有些发麻了，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暗绣银线云纹的黑色长靴，正是容青玹的。
容青玹竟直接起身走到了她的跟前，她还未来得及诧异，自己叠在侧腰行礼的双手就被对方的手托住并慢慢扶了起来。
“阿柠，我们去用早膳。”容青玹语气轻快地说道。
不仅如此，容青玹说完还直接握住阿柠的一只玉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容青玹昨晚就想通了，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抑制自己了。
而阿柠则直接怔住了，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容青玹握住的手。
她一颗小脑袋被容青玹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迷迷糊糊的，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阿柠直到容青玹带着走出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因突如其来害羞而激烫的热意涌上脸颊，白净的小脸也随之被烧得通红，“世子，您怎么……”
她发现容好像自玉春楼那次被容青玹牵过手后，就再无这样的接触了。
就算是之前在街上，容青玹也只是护住她后便很快就放开她了，其余的时候也是如此。
每每当她觉得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容青玹却总叫她先离开，让她心里不安的同时也有一些些的挫败感，甚至忍不住为之胡思乱想。
阿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容青玹不高兴了，或者对方突然就不喜欢她了，要赶她走之类的。
毕竟她算是寄人篱下，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阿柠几乎整只小手都被容青玹的手裹在了手下，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安心的感觉。
即使心中羞涩难抑，阿柠也没有试图把手抽回，更是没有开口让容青玹放开她。
她甚至想被容青玹一直这样牵着手，自然表现得惊羞而顺从。
容青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如今已把阿柠视为己有。
阿柠这个人都是她的，她已经决定了，只要阿柠本人不拒绝，那以后她要是想牵阿柠的小手就牵，想抱她就抱，想亲她就亲。
第25章
至于梦中觊觎阿柠的三皇子萧丰烨, 容青玹都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自然会提防他，不会让他与阿柠见面。
就算见了，她也会处处防着他的。
总之萧丰烨只要是敢有一丝丝不轨的苗头, 她都会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甚至会想尽办法让他失去一切。
容青玹握着阿柠的手, 只觉她的手柔若无骨, 触如温玉, 忍不住用拇指在她手背的细嫩肌肤上来回摩挲
看着阿柠被她牵着手脸红羞涩的样子，让容青玹的心情就变得特别的好。
阿柠这样的美人，就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容青玹知道阿柠是指为何牵着她的手, 却故意朗声道：“阿柠，我这是带你去用早膳啊。”
“这样啊。”阿柠只好面色微红地轻轻应了声。
容青玹见她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心里更受用了。
两人一起出了大厅, 阳光斜射而入，两人身上都似被打上一层淡淡的金芒。
尤其是容青玹衣袍上的银线绣纹在阳光下似流光回转, 耀目无伦。
阿柠这才注意到今日容青玹穿着一身银线流云纹暗绣的玄色圆领袍，衬着里边白色的中衣, 黑与白二色极为分明，再配上她修长笔挺的身姿, 如镌刻般完美的五官, 越发的贵气逼人。
被这样一个矜贵世家公子牵着手, 阿柠只偷偷瞧了一眼, 一颗小心脏就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起来。
阿柠就这样一路微微低着头被容青玹牵着手到了西厅。
早膳已经按容青玹的吩咐备好了，跟昨日的晚膳一样, 除了粥外，小菜都是京城与扬州两地的特色。
不一样的是容青玹这次并没有屏退红瑶绿苒, 就连杏红也被她留下来伺候了。
阿柠还不习惯，遂有些拘谨。
容青玹见状却笑着说：“阿柠，你不用紧张，就当是我在照顾你。”
她这话一出，红瑶三人都瞪了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她们眼睁睁看着容青玹牵着阿柠的手一路不放，已经够惊讶的。
如今容青玹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之前她们家世子和阿柠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世子在服侍阿柠么。
阿柠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哪有啊。”
容青玹笑得有些坏坏的，故意道：“那你说，你够不到的菜是不是我帮你夹。”
“……”阿柠一噎，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她没想到容青玹竟在下人面前也这么口无遮拦，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世子身份的形象。
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也愣住了，她们道不是惊讶于容青玹这样说，而是她竟真的亲自为阿柠夹菜了。
容青玹睨了正在发愣的她们一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阿柠盛粥。”
“是，世子。”她们连忙应下，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杏红之前是从未伺候过容青玹用膳的，这会明显有些紧张，边在旁边做边偷偷跟红瑶绿苒两人学着。
她盛了一碗燕窝粥，轻轻放在阿柠面前道：“小姐请用。”
“好。”阿柠微微颔首。
阿柠发现每日的早膳准备的粥都不一样，昨日是百合粥，今日是燕窝粥。
这燕窝粥晶莹剔透，阿柠拿起小瓷勺在碗里搅了一圈后，挖起一小勺吃进嘴里。
容青玹见她吃下去了，笑着问：“阿柠，好吃吗？”
阿柠微笑点头，回道：“好吃，甜的。”
容青玹也吃了口红瑶递给她的燕窝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笑点头，然后若有所指道：“嗯，确实很甜。”
其实她觉得阿柠脸上的笑容更甜。
这次容青玹之所以把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留下伺候，就是为了让阿柠早日习惯。
毕竟她既然决定了让阿柠跟着她，那自然是要熟悉这一切的。
因为她可不想把阿柠藏起来，如笼中之鸟一般娇养着，而是要让她像其他京中贵女贵妇一样光明正大地活着。
她会想办法帮阿柠恢复本该属于她的身份，当然前提是要先保证阿柠的心里只有她，即使做回了侯府嫡女，也仍会坚定地选择跟她，而不是去嫁给别的什么人。
那么，那些大家闺秀的那些礼仪规矩阿柠都是要学的，不然以后跟那些人交际起来会被笑话小家子气。
容青玹可不想阿柠被人嘲笑，因为她觉得她的女人只有被人羡慕的份儿。
而且容青玹一想到她要把阿柠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甚至险些沦落为风尘女子的姑娘培养成为上京，乃至大晋朝盛名远播的绝世美人，心情就无比激动。
阿柠：“……”
在旁伺候的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见状，不禁抿唇偷笑。
这一顿早膳，容青玹完完全全像阿柠展示了她平日里是怎样用膳的。
阿柠也认识到，原来世家大族的贵公子用膳与寻常人家是这般的不同。
红瑶绿苒会贴心地为她盛粥盛汤，会用公筷把远处的菜夹到她面前，等她吃完了还会给她递漱口茶，递帕子擦嘴等等。
每一件看似十分细碎的小事，红瑶绿苒她们都做得细心而恭敬。
阿柠突然意思到，这些似乎容青玹都为她做过。
不过容青玹做这些时，给她的感觉跟红瑶绿苒及杏红三人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关照，另一个是伺候。
阿柠还发现，她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了。
她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变得有些坦然接受起来。
就像是有种力量把这些东西潜移默化地刻画进了她的生活里，也让她从畏畏缩缩变得落落大方起来。
阿柠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心里安心且有底气的时候才能有的。同时她内心也无比感激给了她这样底气的容青玹。
用完早膳后，容青玹带着阿柠来到厅前的亭子里。
红瑶绿苒奉上茶水点心后，拉着杏红退出了亭子。
她们两个看着容青玹对阿柠异于常人的宠，甚至提出过要纳她为妾，尽管惊讶，但也知道她们家世子是女子，实际上再怎么胡闹也荒唐不到哪里去。
所以她们觉得容青玹和阿柠两人感情再好，最多也只可能是世子去请长公主收阿柠为义女，以兄妹相称，然后给阿柠找个好人家嫁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阿柠以后的身份地位只会水涨船高，不容她们小觑。
容青玹伸手覆在阿柠放在桌上的小手，轻唤她的名字，“阿柠。”
阿柠抬起微低着的头，看了眼自己被容青玹盖住的小手，面色微红地小声问道：“怎么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容青玹的手，只见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干净，实在是太好看了。
容青玹见阿柠虽面露惊羞，却十分乖顺，并没有试图抽回手，更是满意了。
而且容青玹发现自从牵过阿柠的手后，就会不想分开，甚至想时时刻刻都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容青玹细细感受了下阿柠手背上柔腻细嫩的肌肤，过了一会才深望着她道：“阿柠，我想让你融入我的生活，但对你来说可能需要做一些改变，你可愿意？”
阿柠毫不犹豫地回道：“只要是世子让我做的事，我都愿意。”
容青玹见她露出一副甘愿为自己赴死的神情，不由轻笑一声道：“别这样紧张，只是让你学一些东西罢了。”
阿柠闻言双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学。”
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愿意学。
而且在她心里容青玹如天上月一般，她想要变得更好，这样才能与之相配。
心里头突然又冒出相配二字，加之自己的手被容青玹握住了，让她脸上的绯霞更浓了。
“好。”容青玹听后很满意地点点头。
因为容青玹已经知道阿柠的真实身世，总有一天要让她回归她本来的世界，那么提早学习与适应总归是好的。
再者容青玹的家世摆在那里，这是她不能也不愿脱离的。
她想让阿柠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而不受任何人的指摘。
毕竟京中的贵族之间，大多争的是一口气，比的是谁更有脸面，更体面。
若是阿柠表现得太过小家子气，那长公主也不大可能认可她。
不过就算阿柠想要安于现状，容青玹也不会非要逼着她去学那些东西的。
容青玹心里想着大不了以后金屋藏娇，少让她跟那些素爱攀比的京中贵女贵妇交际就是，免得受到明里暗里的委屈。
不过这样的话，就跟大多数官员偷着养外室一样，也难免让阿柠没有名分，受委屈。
所以容青玹个人还是希望趁着阿柠现在年纪还不大，一切都来得及的情况下，尽早把她的人生拉回正途。
若说之前容青玹确实有过纳阿柠为妾的想法，那现在的她是奔着把阿柠培养为自己的正妻方向而去的了。
容青玹本人虽然不爱读书，但她头脑聪慧机敏，不然也不可能会试高中，获得进入殿试的资格，进而被景昭帝钦点为探花郎。
她的思绪飞转，比常人快得太多了，转瞬之间就已经想到很久以后了。当再看阿柠时，她眼底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阿柠刚好看到容青玹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目光看自己，心里正奇怪时人就已经被她拉起来往外走了。
“世子，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阿柠边跟着走边问道。
容青玹这会则在想着“妻者齐也”，乃是夫妻齐等并无尊卑之分的意思，又刚好听到阿柠的话便道：“阿柠，以后你对我不用敬称了。”
阿柠愣了下，有些迟疑道：“啊，这不妥吧。”
她发现容青玹做事似乎一阵一阵的，跳脱得很，让她的思路都快要跟不上了。
不过听到容青玹让她以后不用再用敬语，还是让她心里非常高兴的。
容青玹挑眉道：“有何不妥，按我说的做便是。”
阿柠闻言心说世子真是霸道又温柔呢，遂在心里偷乐着，面上则乖顺地应道：“是，我记下了。”
“嗯。”容青玹满意点头，“我带你去书房。”
阿柠双眼一亮，忍不住一脸惊喜地问道：“世子是要教我读书吗？”
容青玹含笑点头，“对。”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阿柠这样真诚而欣喜的回应，尤其是看到阿柠那双泛着惊喜之光的美眸心里就莫名的受用。
很快，容青玹就带着阿柠到了书房。当然这一路，她都没有放开阿柠的手。
直到两人进了书房，走到书案前，容青玹才放开阿柠。
她这是第一次进这个书房，便打量了四围一眼，很快就在桌上看到了她让红瑶准备的东西，暗自点头。
阿柠这会心里特别激动，因为她已经知道容青玹可是正儿八经走科举考出来的，还获得了今科探花的功名，可比她之前去偷听课的那个秀才夫子的级别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呢。
这样有才学的人竟真的肯放下身段来教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简直太令她不可思议了，让她在这白日里也似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心里当然不可能不紧张，更别提容青玹的身世背景和姿仪气度，更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容青玹绕过书桌时，瞥见画缸里的与其他画轴不一样的纸筒，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因为画缸里的那些画轴都是裱好的，那卷洁白的纸筒十分的显眼，也让容青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昨晚写给阿柠的字，便随手把它从画缸里抽了出来。
阿柠看到后，心里竟似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容青玹站在书案后，一手搭在椅背上，转头看向阿柠微笑道：“阿柠，过来。”
第26章
“世子, 我的手好酸啊，能不能不写了。”阿柠手里拿着毛笔，眼巴巴地看向坐在窗旁罗汉榻上，正低头看书的容青玹道。
阿柠说这话时略带撒娇的口吻, 望向容青玹的一双美眸里蕴着些难掩的小怨念。
她本以为之前容青玹带她到书房就要开始教她读书写字了, 没想到对方竟只让她悬着手肘在白纸上画线。
横线, 竖线和圆圈, 这一画就画了快整整三天了。
阿柠觉得自己的脾气算是很好的了, 但一直这样重复做同一件事，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小情绪的。
容青玹也只一开始指导过她指实掌虚的双钩握笔姿势，及如何起笔, 收笔，后来就姿态慵懒地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看书喝茶。
除了偶尔踱步到书案前看看, 就没再教过别的了。
阿柠回想起刚拿起笔蘸上墨, 对着桌上的白纸正要下笔时手就忍不住抖起来了的情形。
当时容青玹看到她在白纸上画出看一条不仅歪歪扭扭，还布满各种锯齿的线条, 轻笑着指点她道：“阿柠，不用紧张, 你就当自己在拿着筷子夹菜吃饭，手就不会抖了, 拿笔也是一样的, 笔还比筷子少一根对不对, 所以拿笔写字并没什么特殊的, 只当做寻常即可。”
说来也奇怪，阿柠换了个心态后, 慢慢的就真的不紧张了，手也稳了多了。
阿柠天天画线画圈, 觉得又累又没学到东西。
只有在旁伺候笔墨的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才知道容青玹对阿柠有多好，有多宠着她。
因为阿柠虽说只是在纸上涂涂画画，但每天都要花费大把大把的银子呢，花钱如流水也不过如此了。
容青玹给她用的纸和墨都是最好的，一张纸抵得过平常老百姓家一个月的口粮，一根墨条则是两年的。
阿柠用的玳瑁紫毫笔也是最好的，她一天就要用坏一支。
而且阿柠单纯画线画圈不仅用掉的纸多到吓人，就连耗费的墨汁量也特别大，她们三个人轮流研墨都累得手酸了呢。
在她们看来，阿柠只是刚学，并不需用要如此金贵的笔墨和纸，但架不住财大气粗的容青玹乐意。
而阿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用起这些东西来十分的随意。
最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容青玹竟这么有耐心，天天在书房里陪着阿柠。
“不行。”容青玹听到后只是撩起眼皮看了阿柠一眼，又低头看书。
仗着阿柠如今仍是不识字，容青玹看的依然是话本子等闲书，而且是在阿柠一脸崇拜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看。
“哦。”阿柠闻言苦着一张小脸，继续低头画圈圈。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容青玹再次抬头看阿柠，见她的小嘴嘟得老高了，显然是不高兴了。
容青玹抿唇低低一笑，朝红瑶使了个眼色。
红瑶会意，拿了张黑乎乎的纸片放到阿柠桌上，笑着说：“小姐，世子让您对着这个字写。”
容青玹不乐意听红瑶绿苒叫阿柠常姑娘，在她的示意下，她们只好跟着杏红称呼。
阿柠一看，黑纸上画着复杂而对称的曲线和直线，根本就不像是个字。
若这张纸片换作是黄纸红字，可不就像是一张符箓嘛，在她看来只比鬼画符好一些而已。
于是，阿柠又眼巴巴地看向容青玹，嘟着小嘴道：“世子，这字好难啊，我可不可以不写啊。”
容青玹听着她这撒娇般的语气，只觉得耳朵都受用了，忍不住都想答应她了。
不过容青玹缓了缓后，还是摇头道：“这是暴晒的暴字，你把这个字写好了，我晚上就带你出去看灯。”
她这是遴选了古石碑一些字的拓字，就是为了让阿柠夯实根基，让她以后写出来的字可以兼具先贤之风骨和她本身的特色。
阿柠双眼一亮，随即又苦着一张小脸道：“可是，这个字好难啊。”
她很想说，其实它根本就像是一个字。
不过容青玹却微笑道：“你看这个字是不是很美，它的笔画粗细一致，线条优美流畅又井然有序，纵使笔画众多却也丝毫不显凌乱，而且即使把纸对折，这个字也是十分对称的。”
她在书画上的悟性极佳，习武练剑的手在写字时也特别的稳，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而且还会写好几种字体。
容青玹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备受赞誉，博士还常因她只顾着玩乐而不肯在读书写字上多下点功夫而痛心，说若是她肯努力一些，在书画上成就将不可限量。
所以说容青玹自己天赋惊人，鉴赏力也是一流，对美的事物的感知能力超群，这也就让她在无形中对阿柠的要求会高一些。
阿柠嘟着小嘴道：“你说得这么好，可它就是像个符咒嘛，跟你之前写的字都不一样。”
不过经容青玹这样一说，她再低头去看纸上的字时，突然发现它好像确实变得更好看了许多。
真如容青玹说的一样，它线条优美，粗细一致，有种规整而秩序的骨力之美。
这几天阿柠都在练着写线条，而且颇有成效了，也就更能领略这种美了。
容青玹选了个好位置，坐在窗旁的罗汉榻上，外面是春光灿烂的花园，里边则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阿柠那张越发姣美灵动的脸。
这样美好养眼的风光，也是她在这里呆得住的原因。
就比如此时，容青玹笑眯眯地看着阿柠，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这不是鬼画符，是篆书，也是一种字的写法。”
阿柠听后一下子就懂了，因为那晚容青玹写给她的名字她又偷偷拿出来看了好几次。
上面容青玹的名字就是用两种不一样风格的字写出来的。
想起容青玹第一次进这间书房的画面，阿柠的雪颊不禁微微泛了红。
当时容青玹把她卷起来藏进画缸里的字画给抽了出来，还打开看了，并坏笑道：“看来阿柠十分珍视这两张纸呢，既然如此，那我让人把它裱好，或者挂在这墙上，如何？”
阿柠一怔，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
容青玹倒是没再继续逗她，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在椅子上，开始教她握笔了。
刚开始时，容青玹自己握笔给她看，并给她示范画得笔直匀称的线条。
再到后来直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画线。
她现在想想那种姿势都感到害羞，因为容青玹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写，等于她几乎被在对方圈在怀里了。
更让她不好意思的是，容青玹教她时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的，让她紧张得心跳加速，身子也不禁绷得紧紧的，连手也不可抑制地发抖。
但奇怪的是，她被容青玹握住手写出来的竖线仍是笔直的，粗细一致的，比她小时候见木匠用墨斗弹出来的黑线还要直。
也就是说，即使她的手在抖，容青玹也依然能带着她稳稳地写好。
阿柠回过神来，正好迎上容青玹似笑非笑的眼眸。
容青玹此时坐在窗旁，手执一卷书，窗外的天光打在她身上，从阿柠这里看过过去，仿佛她会发光一样。
这几天来阿柠已经无数次偷看这一幕了，有时候容青玹在看书，有时候在饮茶，有时似在玩扇子，偶尔两人的目光相碰，她总是像做错事被发现了一样慌忙收回目光，不过下次仍会忍不住偷看。
“我知道啦。”阿柠点头，小嘴却还是微微嘟着。
毕竟这个暴字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复杂了，她心里没把握能把它写好。
容青玹哪里会看不出阿柠的心思，便笑着说：“要是你写得让我满意了，我明天就开始教你读书写字，如何？”
她太知道读书写字对阿柠的诱惑有多大了。
果然，阿柠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我写。”
“嗯。”容青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看她的话本子。
阿柠做事有始有终，先把白纸剩下的空白处都画满了，才把那张黑乎乎的纸片拿在手里，认真看着。
没一会，阿柠就发现这个字的每个笔画的起笔和收笔处都是毫无锋芒的，也就是圆圆的头，圆圆的尾。
这个发现让阿柠心中一喜，这不就是她这几天画那些线条圈圈时所用的逆入笔法么。
于是阿柠心里更又把握了一些，在认真分析这个字的形状结构后，就拿起笔对照着写了起来。
第一遍，自然是写得不像的，但她一点也不气馁，又取了一张纸，继续写着。
阿柠就这样一直写着，容青玹则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只见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轻松，不由微微一笑，知道她这是越写越好了。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容青玹就听到阿柠充满信心的声音。
“世子，我写好啦。”阿柠说完还拿着纸，小跑到容青玹身边，像献宝似的递给她看。
容青玹轻笑一声，把手里的书卷放在手旁的小炕桌上，然后接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看阿柠兴奋的小脸，再低头看字，这一看发现果然写得很好，几乎与拓本一样。
红瑶也立即把拓本送到她手里，她两只手各自拿着一张纸，对比之后，十分满意地点头道：“不错。”
容青玹发现阿柠即使枯燥乏味的画线条，也能坚持这么久，一遍一遍地重复，可谓是耐心十足。
要是搁在以前的容青玹自己身上，没半天她都要把笔给扔了。
更难得的是，阿柠确实越写越好，下笔也越来越稳。
所以容青玹让她写的第一个字，就敢给如此复杂的篆书暴字。
如今看来，阿柠在这方面的悟性确实是极好的。
阿柠听到容青玹的这个评价后，几乎开心地跳了起来，“真的吗？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开始读书了。”
“嗯。”容青玹含笑点头。
见阿柠似乎忘了她之前所说的带她去看灯之事，便又笑着问道：“阿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阿柠愣了下，歪头想了好一会，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大概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阿柠接着问道：“世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阿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怕容青玹了，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比之前俏皮了许多。
容青玹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回道：“今日是上巳节。”
上巳节是京中贵女特别重视的一个节日，是开春以后，出城踏青游玩，水滨祓禊，临湖饮宴的欢乐日子。阿柠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她这是失去了的多少本该属于她东西啊。
第27章
容青玹随即想起梦中沈昭昭的一生是何其悲惨, 早先被换了身份，从身份高贵的侯府嫡女沦为平头百姓，还被狠心的养父母给卖进了青楼。
好不容易获救了却被自己这个纨绔给始乱终弃了，最后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困在皇宫牢笼里, 成为了尊贵的皇后又如何, 她失去了爱人, 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若说容青玹前几日还只当那些都是梦而已, 那么自从遇到阿柠后, 她越来越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做过那些梦，让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就会认真对待, 不会让那些不利于她的事情发生。
她也知道了阿柠对她那样的深情，自不会像梦中一样辜负她。
当然, 她也不会让阿柠今后的人生跟梦中一样。
因为在她心里, 阿柠确实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可能是因为那些梦，让她对阿柠的好带了些补偿的心思。
总之, 容青玹心里已经决定了，以后会让阿柠享受到她本该有的一切, 甚至更好的。
阿柠想了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 我不知道。”
以前在常家的时候, 她每日都有干不完的粗活累活, 哪里有空过节。
就连除夕这样的大年节, 她都有可能在挨打受骂，更别提其他的节日了。
很多节日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哪里还可能过节。
就连她自己的生辰具体是哪一日都不知道，因为家里人从来没有重视过她的生辰, 更没有为她煮过一碗长寿面。
而且阿柠还是在被卖去玉春楼的当日，才从宋妈妈与她爹的对话中得知她已经及笄了的，也就没有办过所谓的及笄礼了。
不知为何，突然勾起这些被她小心埋葬在内心深处，不愿想起的记忆，不觉中眼眶微微泛了红。
容青玹见阿柠这个样子，更是心疼了。
她正要开口安慰时，杏红在窗外禀报道：“世子，那个张夫人又来了。”
容青玹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道：“怎么又来了，不见。”
这张夫人是扬州太守全善玉的妻子，她自容青玹住进逸园后，已经送过几次拜帖，也亲自登门拜访过多次了。
容青玹对全善玉的印象不好，再加上她一颗心都扑在了阿柠身上，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去管别的。
于是张夫人锲而不舍地拜访，容青玹则一直拒之不见。
要说这张夫人在扬州算是有头有脸的贵夫人了，可谁让容青玹的身份就是让她望尘莫及的。
所以张夫人就算一直被拒之门外，也不敢有任何怨念，甚至还担心哪里惹到了这位京城来的小祖宗。
这几日容青玹一直呆在阿柠这里，阿柠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她见张夫人如此执着，便开口道：“世子，张夫人都来了好多次了，也许她是真的有什么事呢。”
容青玹回头看了阿柠一会，笑着问道：“怎么，阿柠这是想偷懒了？”
阿柠连忙否认道：“才不是呢。”
她只是觉得张夫人这么有诚意，一直拒之不见不大好，没想到容青玹却当她想偷懒不肯练习控笔了。
容青玹轻笑一声，自然知道阿柠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她刚刚心情低落，故意逗逗她的而已。
果然阿柠被打岔后，不再沉湎于过往了。
容青玹暗自满意，便含笑点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见一见她。”
红瑶绿苒呆了呆，心说阿柠果然是越来越得世子的喜欢了，竟还能因为她改变主意。
阿柠见她们一脸惊羡的目光，心里偷偷一乐，催道：“那你快去吧，我在这儿一定不会偷懒的。”
容青玹笑了笑，把手里的两张纸放在小炕桌上，顺手拿起了她的玉骨扇，站了起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阿柠目送她的目光中又回过头来，“阿柠，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我也要去吗？”阿柠一脸惊讶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嗯。”容青玹点头，随即继续往外走。
这时原本在窗外的杏红快步绕到门口道：“世子，张夫人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容青玹微微一愣，问道：“哦？还有谁？”
“张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一起来的。”杏红回完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容青玹身后的阿柠。
其实杏红也是听下面的人传的话，并没有见到张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
不过杏红如今是阿柠的贴身侍女，张夫人带两个女儿前来拜访，自然感到了些许的危机感。
毕竟张夫人的女儿出身是要比阿柠好的，又这么执着地求见世子，是不是想把女儿塞到容青玹身边还犹未可知呢。
杏红之所以在窗外禀报，本就是希望容青玹跟之前几次一样不见张夫人的，所以干脆连她带着两个女儿一起来的事也没提及。
不过容青玹确实如她希望的一样说不见，却没想到阿柠却提议见一见，又怎么不紧张。
阿柠听后也愣了下，看到杏红那样替她着急的样子，大概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她看了容青玹一眼后，心里丝毫不慌。
阿柠知道容青玹如今对她上心着呢，又岂会轻易看上别的女子。
而且经过这几日相处下来，阿柠知道容青玹这个人极为看重相貌。
红瑶绿苒是容青玹的贴身侍女，是见过不少公主郡主，及上京名门淑媛的，都经常夸她比她们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阿柠也从容青玹看她的目光中，也对自己的美貌越来越自信了。
也不单单是美貌，她发现容青玹对她的各方面都似乎越来越满意了。
再说了，上京那么多贵女，容青玹身边也从没有过别的女子，又岂会轻易被扬州太守的女儿俘获。
“嗯，知道了。”容青玹的反应果然十分平淡，见阿柠仍杵在那儿便回来牵她的手，轻笑道，“阿柠，我们走吧。”
阿柠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容青玹握住的手后，迎上对方的目光，脸上绽出一个娇甜的笑容，点头应了声，“好。”
第28章
容青玹牵着阿柠的手, 两人一起出了书房，离开临波小院后朝会外客的前院正堂而去。
今日春光明灿，春风轻软，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琼花馨香。
这一路穿亭过廊, 容青玹都没有放开阿柠的手。
阿柠的脸上的红霞也越来越多, 因为这一路遇到了不少逸园的下人, 或者她发现似乎有许多下人躲在远处偷看她们。
容青玹这几日哪也不去, 尽是呆在阿柠的院里了, 这事在下人们中早就传开了。
逸园本就是容家的产业，这里的下人们都是知道容青玹的身份可是未来的家主，自然十分好奇她会什么样的女子如此上心。
而阿柠自住进逸园后, 除了去过两次容青玹所住的水色院，就再未踏出过临波了, 这也就让逸园的下人中大多数的人都没见过她。
但她的美貌却早传得大家都知道, 这听得多了，又始终见不到她, 也就越发的好奇了。
今日见阿柠终于出来了，还是被容青玹牵着手出来的。
这消息一传开, 众人便纷纷凑过来偷看了。
来偷看被容青玹藏起来的“娇”。
这些人一见阿柠就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毕竟这几天阿柠的美貌早被传遍了, 这会只是远远看到也都觉得传言非虚。
阿柠也感到了很多人在看, 尤其是她这会还被容青玹牵着手, 心里更是害羞极了。
虽然这几日来, 容青玹是随时都会牵她的手，但一直都是在她的院子里, 身边的侍女们也都习惯了，而如今她们都外面呢。
阿柠几次试着抽回手, 却发现她的手被容青玹紧紧握着，根本挣脱不开，便只好放弃了。
逸园花木葱翠，移步成景，穿过几道月门，马上快到前院正堂了。
阿柠有些紧张起来，并开口小声央求道：“世子，你快放开我。”
“好。”容青玹见她确实臊得慌，便微笑点头，放开了她的小手。
阿柠抽回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步出一道垂花门后，阿柠的步子故意放慢了一些，与容青玹错开半步而走。
容青玹见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前院正堂。
此时张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便坐在正堂的客椅上等着。
她们好不容易等到容青玹肯出来相见，脸上的神情激动而紧张，手边小几上的茶盏是碰也没碰一下。
容青玹与阿柠两人出现在门口，门外阳光明媚，两人身姿如玉，逆光而来的样子宛若神祇，让她们三个见了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半晌，她们才回过神来。
还是张夫人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两个女儿起身行礼道：“见过容大人。”
她的两个女儿也赶紧收回惊艳的目光，跟着福身行礼，声音娇柔道：“见过容大人。”
“嗯。”容青玹点头，目光漫过三人，只看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阿柠正要去坐到到她们三个对面的客座上，就见张夫人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常姑娘吧，果然生得这般的水灵。”张夫人刚夸完，就要热情地去拉阿柠的手。
阿柠愣了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客气道：“正是，张夫人好。”
容青玹见状，目光深幽地看了张夫人一眼，朝阿柠招手道：“阿柠，过来，坐这里。”
“是，世子。”阿柠应了声，就依言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是摆着以两个花架，一张长条供桌，一张八仙桌，和两张太师椅组成的一套中堂。
坐在容青玹身边，这就意味着阿柠是以这里的女主人身份示人。
原本阿柠是不敢的，毕竟她给自己定位是将来成为容青玹的妾，而妾是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
虽说这里并非陈国公府的正堂，但也有客人在场呢。
不过见张夫人带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前来，让阿柠感到了挑衅。
而且她也了解容青玹的性子，她要是不过去，那人肯定要过来直接上手拉她过去坐的。
张夫人见阿柠躲开了自己的热情示好，脸上的笑容也未减半分。
看看自己精心巧饰的两个女儿，再对比今日一身浅绿色纱裙，相对而言衣妆淡雅的阿柠，她似乎真正感到了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阿柠坐下后，才仔细打量了她们三个一眼。
只见张夫人穿着一套绛紫色华服，中年模样，身形不瘦不胖，形貌端庄，笑容可掬，看起来十分的和蔼的贵夫人。
再看张夫人的两个女儿，在阿柠看来她们即使盛妆之下，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
看清她们的样子后，阿柠心里更有底气了。
她偷偷看来坐在一旁的容青玹一眼，见对方果然只看了张夫人的两个女儿一眼就没再看她们了，又安心了许多，不再把她们当做能威胁到她的存在了。
容青玹对张夫人淡淡道：“坐吧。”
“多谢容大人。”张夫人笑着点头，招呼两个女儿一起坐下。
红瑶绿苒接过下人捧着的茶水点心托盘，给容青玹和阿柠奉上后退出了去。
她们看到了阿柠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女主人的位置上，虽然感到惊讶，但一向容青玹这几日对她越来越好，又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容青玹这个人恣性张扬，桀骜不驯，常常做出不太合常规礼法之事来。
容青玹本来就是因为阿柠才勉强出来见张夫人的，面上始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也不寒暄客套，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张夫人多次登门，所为何事？”
张夫人笑着回道：“我是为了常姑娘而来。”
阿柠听后一怔，有些意外地抬手指着自己，“我？”
“哦？”容青玹也愣了下，随即面色微凝地问道：“你找阿柠何事？”
张夫人见容青玹面露不悦，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听夫君说了常姑娘的事，我也十分同情她的遭遇……”
容青玹不耐烦听她墨迹太多的客套话，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道：“直接说事。”
“是，容大人。”张夫人面色一僵，随即又扬起笑容道，“是这样的，我想认常姑娘为义女。”
接着，张夫人指着她的两个女儿，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女儿，珍珍和敏敏，她们跟常姑娘年纪相仿，可以玩到一处去。”
张夫人早听全善玉说过容青玹的脾气很不好，及阿柠那犹如仙子的美貌，心里已放弃了把女儿送到对方身边的想法了。
但张夫人作为一家主母，后宅交际之事自然要上心的。
因为奉承讨好了容青玹，等于为她的夫君谋了个大好前程，所以就打起了阿柠的主意。
阿柠出身低微，又曾被卖入青楼，而张夫人在这扬州城里算是最体面的贵夫人了。
若是她认阿柠为义女，就等于抬高了阿柠的身价，让她以一个更好的身份跟在容青玹身边。
第29章
可以说这对阿柠和容青玹来说都是好事, 张夫人相信容青玹会同意自己的提议的。
张夫人说完见上座的容青玹和阿柠都没有说话，便笑着问道：“不知容大人和常姑娘意下如何？”
她的两个女儿敏敏和珍珍，也适时冲着阿柠露出甜笑道：“是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了。”
她们两个作为这扬州太守全善玉的嫡女, 阿柠这等出身, 若不是被容青玹瞧上了, 她们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更遑论把她当做自家姐妹看待了。
这二人自恃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 自然不屑与阿柠这样一个曾被卖入青楼成为姐妹。她们原是不肯跟着一起前来的，还是张夫人好一通劝才答应了下来。
到了之后，她们才发现这一趟没白来。
不仅叫她们领略了这逸园的奢华大气, 还让她们见到了容青玹。
这位可是当朝溧阳长公主的独苗苗，百年世家大族陈国公府的世子, 最主要的是本人还生得一副如雕如琢的天人之姿, 实在是太好看了。
容青玹这样的人，是她们能得一见就已经足够在贵女圈炫耀一番的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们也一样对美好的爱情充满了期待。
尤其是见到容青玹这样条件优越的贵公子，她们难免芳心暗动。
她们原本也是知道容青玹这样的身世, 是不太可能娶一个无爵位又是地方官员家的女儿当正妻的，即使送上门讨得了人家的欢心, 最多也只能做个妾。
而像她们这样的贵女, 大多都有誓不为妾的傲气, 除了进宫当娘娘, 或者当手握实权的王爷的侧妃，其他都不会考虑的, 所以她们一开始不肯前来。
可一见到容青玹本人，她们瞬间羡慕起阿柠来。
她们甚至还希望阿柠马上同意母亲的提议, 这样成了姐妹，也就有机会接近容青玹了。
在她们看来，阿柠尽管生得美，身世上也始终是不如她们的，只要她们能留在容青玹身边，就可以慢慢取代她，甚至让她消失。
阿柠看着这两姐妹过分热情的目光，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丝的不适。
张夫人的这个提议确实让她有些心动，她是扬州人，若是因此跟扬州太守家的义女，那将来即使跟着容青玹回了京城，长公主也能比较容易接受她。
只是阿柠觉得她们太过热情，甚至殷勤上门就为了此事，让她觉得她们是有所图的。
其实细想一下就知道她们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因为她阿柠，而是容青玹。
毕竟有些人喂你一块肉，可能是为了扒你一身皮。
阿柠是被父母抛弃过，又差点被给她好吃好喝的宋妈妈送去选花魁接客的人，见过了太多的腌臜事，让她不容易轻易信任别人。
而如今，除了容青玹之外，她不相信任何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
阿柠迎着她们殷切的目光，想了想后回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听世子的意思。”
她觉得容青玹见多识广，又真心对她好，做的决定一定比她好。
而且这种事容青玹不肯点头，即使她同意也没有用。
总之，听容青玹的安排总不会出错。
容青玹见阿柠没有因短视一口就答应下来，而是让她来做决定，不禁暗自满意地点点头。
张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听后，纷纷看向了容青玹。
容青玹看了眼阿柠，见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上也未露出想要促成此事的期待模样。
她知道，这是阿柠对她绝对信任的表现，让她心里十分受用。
容青玹轻嗤一声，直截了当地拒绝张夫人道：“不行。”
笑话，阿柠的亲生父母可是宣平侯夫妇，宣平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有功有爵，又岂是这小小的扬州太守夫妇能比的。
再说了，她一向不喜欢麻烦，可不想再给自己多找个岳家，还是个明显对她有所图的岳家。
张夫人见容青玹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感到十分意外，遂一脸不解道：“容大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常姑娘好啊，您为何……”
这件事她在心里盘算许久了，甚至和她的夫君全善玉商量过了，他也认为可以一试的。
没想到她高高兴兴地带着两女儿上门，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张夫人的两个女儿原本也信心满满的，还以为可以就此借着阿柠这条线跟容青玹勾搭上，心里都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做起美梦来了，却这么快就被对方一口回绝，瞬间梦碎。
她们施着浓妆的脸上竟也透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苍白，全敏敏看向容青玹和阿柠，忍不住跟着她娘问道：“为什么？”
全珍珍则直接道：“常姑娘这样的出身，容大人不担心您的母亲不肯让她进容家的大门吗？”
阿柠听到这句话后，也被戳中心事，玉雪一般的小脸略显苍白。
容青玹的母亲可是当朝长公主，景昭帝唯一的嫡亲妹妹，身份尊贵，眼光自然也挑剔，阿柠其实心里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担心自己连做容青玹的妾的资格都没有，这会被人直接说了出来，突然感到十分失落。
容青玹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神情倨傲道：“我做何决定难道还需跟你们解释不成，张夫人若无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张夫人来之前是打听过容青玹的脾气的，虽然心里早有了一些准备，但被这样丝毫不给面子地对待，还是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不过她心中纵然疑惑，也不敢再提收阿柠为义女之事了。
张夫人极力扯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看向阿柠道：“我给常姑娘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她说完就要褪下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翠绿手镯，要送给阿柠。
其实在贵妇圈里，作为长辈送未出阁的女子自己身上戴着的首饰，是一种亲近与示好。越是贵重的首饰，越说明对这个女孩的重视程度。
张夫人此举并无错处，她手腕上的这个桌子一看就知水头极好，价值不菲，无奈容青玹并不领情。
容青玹看到她的动作不由皱了皱好看的眉，然后颇为嫌弃道：“不必了，我给阿柠买了好几箱的首饰，她一天一样换着戴，到明年的今日也不会重样。”
张夫人听后一噎，面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容青玹那日带着阿柠在各个衣衫首饰及胭脂水粉铺子里如狂风扫落叶般的豪掷千金，她自然是是知情的。
一旁的阿柠看到这一幕，方才的那一点失落感顿时一扫而光了，还忍不住在心里偷乐起来。
容青玹这样的护着她，那她又何必去担心那么多呢。
张夫人尴尬地咳了咳，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常姑娘真是命好，竟得容大人这般眷顾……”
全珍珍和全敏敏二人见母亲被容青玹这样对待，也跟着觉得脸上似被打了巴掌一般火辣辣的，平日里被其他贵夫人，贵女们尊崇而来的骄傲也被打得稀碎。
可偏偏容青玹那身份摆在那里，对方甚至还是把控着她们父亲仕途升迁命运的巡按御史。
所以她们尽管心里感到委屈甚至气愤，面上又哪里敢表现出来，只得陪着张夫人尴尬地笑着。
同时她们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羡慕起阿柠，甚至忍不住地嫉妒她来，竟能让容青玹这样优秀的人看上眼。
容青玹自没耐心听她们拍马屁，直接送客了。
张夫人见容青玹那张皎如明月的脸上神色微凝，哪里还敢逗留，只好陪着笑带着两个女儿告辞了。
第30章
张夫人带着两个女儿陪着笑告辞, 一出大门脸色就瞬间拉了下来，还有些不自在用手捏了捏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
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就守在正堂大门外，见她们出来，匆匆走下台阶往外走的身影, 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丝的不屑。
这张夫人说话时声音较大, 又是在正堂待客并非私下说话, 她们三人只是守在门外, 听到她想收阿柠为义女勾起了好奇心, 便竖起耳朵听了个全程。
她们都觉得阿柠的处理方式恰到好处，也觉得她们世子实在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同时也在心里暗自嘲笑张夫人的不自量力。
就算她们家世子真要为阿柠找个娘家, 那也有大把大把身世背景都比张夫人家好的选择，这等好事又哪里轮得到她这样一个地方官员家。
她们三个刚要收回目光, 就见堂前那由奇石堆叠, 种满了各种花的假山后绕出两个人影。
红瑶绿苒二人看到其中的一人，顿时双眼一亮, 立即跑进大堂。
大堂内，容青玹看向阿柠, 笑着问道：“阿柠，我不让你做张夫人的义女, 你会不会不高兴？”
阿柠摇摇头, 回道：“当然不会, 阿柠一切都听从世子的安排。”
这时, 红瑶绿苒一脸高兴地跑进来了，禀道：“世子, 秦嬷嬷来了。”
容青玹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淡淡道：“知道了。”
阿柠不知道秦嬷嬷是什么人，看红瑶绿苒的反应，心想应该是个重要的人。
她看了一眼跟进来的杏红，就见对方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容青玹转头看向阿柠，微笑道：“阿柠，你先回去，我待会再去找你。”
阿柠知道容青玹这是要支开她，单独见那个秦嬷嬷，便乖巧应道：“好，那我先走了。”
容青玹含笑点头，“嗯。”
阿柠起身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就见庭院广场上走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褐色绣宝相纹华裳的夫人，只见她两鬓已生华发，面容保养得宜，犹可见她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
她的身形不胖不瘦，身上略带风尘仆仆的疲惫，精神头却是极好的。
阿柠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身上高雅端庄的气质吸引，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跟她一起走来的是一个年轻英挺的男子，这人阿柠认识，正是容青玹身边的侍卫长施毅。
阿柠心想那这位贵夫人定是红瑶绿苒口中的秦嬷嬷了。
这位秦嬷嬷也刚巧朝她看过来，两人目光碰撞，阿柠见她眼中亮起一抹她熟悉的惊艳，便朝对方微笑点头示意，然后沿着堂前长廊朝后园的方向而去。
容青玹在阿柠离开后也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在堂内等着。
没过一会，秦嬷嬷就进来了。
秦嬷嬷踏入大堂，刚见到容青玹就一通抱怨道：“世子一封信，就让老身的这副老骨头都快要颠散架了。”
“嬷嬷辛苦了，快坐下来歇歇。”容青玹笑着迎上去，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秦嬷嬷坐下后笑着哼了哼，道：“还算有点良心。”
容青玹赶紧让红瑶绿苒上茶，自己也就近坐在秦嬷嬷身旁。
秦嬷嬷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后，笑着问道：“说吧，大老远把我从京城叫到扬州来，所为何事？”
容青玹摸了摸鼻子，笑着回道：“自然是让嬷嬷发挥专长来了。”
这位秦嬷嬷原是宫里的女官，专门教导那些准王妃，妃嫔等的礼仪容功。
容青玹与秦嬷嬷是在宫里相识的，当时秦嬷嬷正被季贵妃所出的六公主刁难，还是容青玹为她解围的。
季贵妃便是三皇子萧丰烨的母妃，这位在宫里可谓是宠冠六宫，六公主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个从小被宠得刁蛮任性的。
不过六公主一向特别喜欢容青玹，肯听她的话。
六公主身为公主，原本不需要女官教导礼仪容功，但她被宠坏了，性子太过刁蛮跋扈，完全没个公主的样子，季贵妃担心她出降后得不到驸马的真心喜欢，夫妻不恩爱，即使公主身份尊贵也难免暗地里要受委屈的，便让秦嬷嬷教她。
那一次六公主嫌秦嬷嬷教得太严厉了，竟敢用戒尺打她这个尊贵公主的手心，当时就发飙了。
六公主叫宫人把秦嬷嬷绑了，正要亲自拿鞭子抽她解恨时被容青玹救下。
秦嬷嬷十分感激容青玹出手相助，经历这次后她便跟皇后请辞出宫了。
她这一生都没有嫁人，无儿无女，家人也都不在了。
秦嬷嬷出宫后还是容青玹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买了个宅子安置她，并买了奴仆服侍她。
就这样过了几年，容青玹时常去看望秦嬷嬷。
在秦嬷嬷心里，早已把容青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秦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虽然上了年纪，但她身体康健，资格又老，在京中很受大家族的欢迎。
时常有世家主母请她教导自家女儿的礼仪规矩，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充实。
秦嬷嬷一听，就笑着问道：“哦，可是我刚刚瞧见的那个姑娘？”
“正是。”容青玹点头，解释道，“我本想在扬州找个教习，可面见了好几个都不大满意，便想起了嬷嬷，这才让您大老远跑一趟。”
“这有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秦嬷嬷笑着说，“那姑娘生得真水灵，不是我吹嘘，宫里那些个娘娘公主和京中贵夫人贵女我见得多了，就没一个比得上那姑娘的美貌的。”
“快给嬷嬷说说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你把人留在身边还要教她礼仪又是作何打算。”
容青玹听到秦嬷嬷夸阿柠心里莫名地感到高兴，随后详述了阿柠的身世。
秦嬷嬷听完不禁唏嘘一声，“真是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啊，幸好得你相救，不然这样一朵娇花沦落那种地方，那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把她收入后院？”
容青玹闻言轻咳一声，难得地显出了一丝的尴尬，但还是点头了，“嗯。”
她都把秦嬷嬷给请到扬州来了，日后也要经常相处的，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就直接承认了。
秦嬷嬷倒也是了解容青玹性子的，瞧着阿柠那姿色就知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秦嬷嬷也有些疑惑起来，便道：“世子，不是我说，那阿柠即使生得不错，但那身世是她的弱项，养在后院便是，又哪里用得上教什么礼仪规矩，难道你母亲还能让她抛头露面不成？”
世家大族的贵夫人的交际圈，可从来都容不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的。
秦嬷嬷也是把这个顾虑直接摊明了讲，免得这位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的小祖宗一上头，惹长公主生气。
容青玹哪里会不知道秦嬷嬷的想法，遂道：“嬷嬷只管教她，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她当然没有把阿柠真正的身世告诉秦嬷嬷，所以现在也不打算解释太多。
秦嬷嬷看出容青玹并不想多说，也知道这是个主意大的，便不再多问，笑着点头道：“好吧，我人都到这儿了，听你的便是。”
“多谢嬷嬷。”容青玹微笑点头，“嬷嬷先去歇息，我晚上在满裕楼设宴，给您接风洗尘。”
秦嬷嬷笑呵呵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容青玹吩咐红瑶道：“红瑶，你带嬷嬷下去歇着，阿柠隔壁的院子已重新打扫过了，就让嬷嬷先住下吧。”
“是，世子。”红瑶恭敬应下，笑着对秦嬷嬷道，“秦嬷嬷，请随我来吧。”
“好。”秦嬷嬷自是没意见，笑着点头后便跟着红瑶走了。
等秦嬷嬷退下后，容青玹又把施毅叫到跟前吩咐了一通。随后她便出了正堂，去往阿柠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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