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眼下就他们两个,与胡杨大眼瞪小眼。


    而且胡杨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身后有狼尾随而来一般,反而快速爬上楼梯,跳起来用两只前爪子拍何望祖,尾巴都要摇的像是转起来的风火轮了。


    它是何望祖小时候就抱到?在床上养大的,还几度担心养不活,说是自己的狼狗兄弟一点不过份。所以眼下见胡杨如此讨好自己,索要骨头,哪怕内心惧怕那只狼,以及可能在森林里藏着的无数只,但还是本?能地将手里的骨头给了胡杨。


    但是出乎意料,胡杨并未像是以前那般立即就大快朵颐,反而在一堆骨头里挑挑选选,找了个最?大的叼在嘴里,又咚咚下楼去?。


    还是往那双绿眼睛的方向去?,吓得?何望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忙喊:“胡杨站住,回来!”


    胡杨也确实是听话的,它停下了,但回头用那双看?起来讨好的眼睛看?了何望祖和顾小碗一眼,随后又屁颠颠朝着那双绿眼睛去?。


    “怎么办?小姨?”所谓关心则乱,哪怕胡杨曾经也参加过猎狼小队,和村里人到?处巡逻,但眼见着它奔着那狼去?,何望祖还是担心不已,一面要回树屋里去?喊人。


    然这时候,又叫顾小碗拉住了,还是那句:“你?看??”


    何望祖再度看?去?,只见胡杨将叼去?的骨头给了那双绿眼睛,而绿眼睛的主人也从林子里出来了,如今正?贪婪地啃食着那其实没?多少肉的骨头。


    那样子,好似饿了许久一般。


    至于胡杨,则摇着尾巴讨好地围着它打转,一会儿闻闻对方的屁股,一会儿又朝对方脖子靠过来。


    何望祖是见过犬类看?对眼后的交流方式,眼前这一幕,险些叫他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


    指着胡杨,“这这这这……”一面又反应过来,“这是个母狼,肯定是母狼。我就说,真?有狼尾随,胡杨怎么可能不会发?现?这头狼肯定是它找的媳妇。”


    别说,顾小碗挺倾向于他这个答案的。


    而且胡杨本?身就是狼和狗所生,如今它跑去?找头母狼,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看?着母狼饿慌了的样子,很?显然是饿了好些日子,极有可能是它选择了一条狼狗,从而受到?狼群的排斥,被?赶出来了。


    但是,那头母狼终究是山林里长大的,充满了野性,肯定不会像是胡杨这样让人放心的。


    所以顾小碗看?到?何望祖兴高采烈要跑下去?时,仍旧紧紧拽着他:“你?激动归激动,但别失了分寸,那是一头野狼,会吃人的。”


    这话到?底是起到?些作用的,何望祖硬生生截止了脚步,但又一脸焦急,“那咋办,咱不能因为胡杨找了个野狼做媳妇,就不要它了。”


    顾小碗也没?主意,反正?她是不同意就这样将母狼留下的,肯定要有个处理法子,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风险,自己不可能去?犯。


    两人从正?犯难,里头被?他们两个说话声?惊动的阿拾孟先生出来。


    那周敬纯总是接不上他们的飞花令,现在已经喝趴下了。


    “怎么了这是?”阿拾问着,但目光也被?下面的狼吸引了过去?。


    刚要摸腰间的刀,就被?何望祖死死按住,“哎哎,别急着动手,那可能是胡杨的媳妇儿呢。”


    这话一说出口,孟先生便笑起来了,“你?如何知晓?”


    何望祖没?忙着回他,而是返回树屋中?,随后拿出正?儿八经的肉食,朝着树下喊了一声?:“胡杨接着。”将肉给扔了去?。


    胡杨果然将肉扔住了,但是素来贪嘴的它并没?有自己吃,反而叼着去?给那狼。


    孟先生见此,也愣住了,“按理这头狼瞧着毛光水亮,也不像是被?狼群抛弃的样子,怎么就同胡杨跑来了?”莫不真?是胡杨拐来的媳妇?


    他疑惑地朝阿拾看?过去?:“你?能看?出公母?”


    阿拾也盯着看?了片刻,“的确是头母狼。”不过好像还有些不对劲,随后飞身跳下去?,直径落在那跟前。


    吓得?胡杨立即就阻挡在母狼跟前,急得?哇哇地冲阿拾叫。


    只是叫阿拾一瞪,还是惧怕,老实地让开身,但嘴里仍旧是呜呜汪汪地表达着自己对阿拾此举的不满,以及对那头母狼的担忧。


    母狼也惊着了,本?能是要往林子去?的,但没?快得?过阿拾。


    阿拾像是抓猫儿一般,很?容易就揪住了它后脖子上的皮毛,对方顿时傻乎乎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蠢样,频频朝着不断在t?它身边跳动安抚的胡杨看?去?,分明是在朝对方求救。


    而阿拾的另一只手顺势朝着肚子上摸了一把。


    很?又松开,上了树屋来,同满脸疑惑他这奇怪举动的众人解释着:“肚子里有崽,但一个月还没?到?,也不知是几只。”更不知道是不是胡杨的种。


    “啊?”这个答案让何望祖怪叫一声?,一面掰着手指从离开村子那天算,顿时跳脚骂起来:“这孽障啊,要真?是它的崽,那咱们那些天在逃命,它却在和母狼风流快活。”


    更可恨的是,弄出了崽子,它还要拖家带口找来。


    孟先生也是有些忍俊不禁,“难怪呢,咱到?山上后,极少看?到?胡杨的面儿,感情是有要紧事情要忙。”


    顾小碗也愣住了,不过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还是这母狼要如何安置。


    方才?胡杨跳起来时候,她看?到?胡杨腿上有撕咬的伤痕,极有可能是遭到?了狼群的攻击,没?有办法才?将母狼一起带回来的。


    于是看?朝几人,“怎么办?”


    阿拾耸了耸肩,“能怎么办?关起来呗。”赶回林子里去?,这母狼怕是死路一条,而且肚子里极有可能就是胡杨的崽子。


    胡杨虽说只是狼狗,但从小就看?着长大的,还吃了自己不少药材呢!何况以前也是敬职敬责,看?家护院,现在它有了难处,做主人们的也不能不帮衬它一把。


    不过就如同顾小碗所担心的那样,母狼是野狼,不关起来,谁放心?便与何望祖说道?:“去?钉个笼子吧。”


    何望祖有点怂那头母狼,不敢下楼去?,只扯着阿拾,“你?跟我一起。”


    阿拾本?来喝得?也不多,这会儿夜风一吹,倒也清醒了好多,当下与何望祖下去?,乒乒乓乓开始钉笼子。


    至于顾小碗和孟先生,两人就站在树屋门口的平台上,将听到?锤子声?出来的皮头和一帮半大孩子拦住。


    他们也看?到?了下面的母狼,这会儿和胡杨就一起挨着躺在树屋下的楼梯口。


    顾小碗这里,则时不时地扔些骨头下去?,胡杨一口接住,随后又眼巴巴地送去?给母狼。


    可把一帮半大孩子看?得?瞠目结舌的,好不稀奇。


    看?了会儿热闹,顾四厢等几个妇人抱着已经睡熟了的小孩子们出来,准备回山洞睡觉,见着狼,自然是吓得?不轻。


    一时也是把屋子里喝酒划拳的男人们给引了出来,顾小碗怕大家动手,忙解释起来。


    在阿拾他们出来后,转头被?韩老爹他们拉去?喝酒的何荆元这会儿听罢,只仰着一张喝得?红彤彤的脸,同下面的胡杨比着大拇指,“出息!咱家的狗都出息,找了狼做媳妇,等下了一堆狼狗崽,到?时候咱在这山里,不得?横着走?”


    顾四厢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叫你?少喝不听,这下找不着个东南西?北了,还横着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现在该想的是这些小崽子生了,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说罢,提高声?音问着下面的阿拾跟何望祖:“笼子什么时候好?大满她们睡着了,要抱回山洞里去?。”


    舍不得?建树屋的铁钉子,何望祖都给拿出来钉笼子了,速度自然是快,毕竟这山洞门口堆积的木条木板多的是。


    得?了他娘这话,忙仰头回:“快了快,等一口水的功夫就好。”


    顾四厢才?不信,嘟嚷着:“谁不知道?你?一口水喝半天。”但也没?催,抱着孩子又折身回头进去?,其他几个看?热闹的妇人也继续回去?喝酒,一面拉扯着自家的娃娃们回去?,生怕他们跑下去?,被?那还没?关起来的狼给咬了。


    而他们对于这头母狼的出现,没?有产生任何危机和抵触,说起来这都要归咎于胡杨。


    胡杨本?身就是狼和狗生的,但是听话护家又凶猛,村里人都很?羡慕,恨不得?自家也有这么一条狼狗。


    再有,阿拾跟何望祖已经在钉笼子了,自然是没?有阻拦他们留下母狼。


    还计划着,等生了狼狗崽,自己也抱一只来养着。


    至于那什么养不熟的狼崽子的话,这会儿谁都不认可。


    很?快笼子做好,何望祖正?想要开口喊阿拾帮忙将母狼抓进来,没?想到?胡杨真?的聪明,立即起身,母狼寸步不离地跟着它。


    眼见着胡杨进了笼子,母狼也是一点不犹豫跟着进去?。


    顾小碗在上头都看?待了,不曾想这狼群里,原来也是有恋爱脑的。


    但何望祖却发?愁了,“胡杨你?跟着进去?作甚?我们哪里抬得?动你?们?”一头狼就差不多了。


    胡杨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过不但不出来,还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何望祖,一只前爪子则朝母狼背上轻轻放去?。


    很?明显一副温柔贤夫的样子,母狼也很?信任,享受地趴在木笼子里,就这样准备阖眼休息。


    气得?何望祖直接暴口骂起来:“你?个狗东西?,有了媳妇了不起不是?”


    第172章


    原本笼子是?用来专门关母狼的,现在?胡杨挤了进去?,总不能也一并将它给关起来吧?


    他到底是?有些看?家护院的作用。


    于是?思来想去?,那笼子门也不关了,还给垫了些干草在?里头,好叫它们夫妻两个睡得舒坦些。


    但却从东门铁匠那里找了根铁链来,将母狼给拴住,笼子则移到旁边,离那山洞口稍远一些,但也在?棚子下面?,可遮风挡雨,从此?后?那就是?狗窝。


    大门敞开着,胡杨随时?可以回去?。


    只是?胡杨从来都没?有被拴过,见母狼让阿拾用铁链拴起来,急得上蹿下跳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但也不敢拿阿拾如何,只能又跑到何望祖跟前去?卖惨。


    何望祖蹲下身拍着它狗脑袋,搓揉着它那一双竖起来的耳朵:“没?有法子的,咱这许多?孩子呢!若有个万一,它就要被打死,拴着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可别不知好歹。”


    胡杨聪明,这话当然是?能听懂,呜咽了两声,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跑回笼子里去?。


    母狼倒是?随遇而安,除了一开始挣扎一下,最后?也不反抗了。


    主要是?顾小?碗那边怕它们没?吃饱,于是?又去?灶房里拿了些吃的来。


    试想母狼跟着狼群,平日里捕猎也不见得次次都顺心,更别说是?这寒冬里了,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是?家常便饭。


    现在?不用自己出去?狩猎,不用冒那性命风险就能填饱肚皮,它有什么不愿意的?更何况现在?要养肚子里的崽子,得多?休息呢!


    如此?,母狼都不挣扎了,胡杨也就作罢。


    从此?后?,各家那里剔下来的骨头,都给扔到笼子里去?,性格温顺的母狼也逐渐和大家熟悉起来。


    只不过小?孩子仍旧是?不许太靠近跟前,想瞧远远看?便是?了。


    而且过了这年,叫孩子们玩了初一初二,大人们也休息了两天,那初三孟先?生翻看?着年历本子,是?个好日子,就开了工。


    山洞四周,温泉四周,该开垦合适开垦的地方,哪怕不甚宽敞,但也给开垦了出来。


    这里的土地肥沃得出奇,不耕种都对不起这山神爷爷。


    男人们现在?还得等温泉边上的木板,所以也没?着急去?建造树屋,只拿那修下来的边条,不合适建造房屋的木条在?田地四周围上了栅栏。


    大抵有人高,防一防山里的小?兽是?有用的。


    至于剥下来的树皮,也没?有浪费的道理,自然是?散开来或是?挂在?栅栏上树枝上晾干,也是?能用来作柴火。


    一切都有条不紊,大家分工合作,这份宁静和团结,是?从前在?村里不曾有过的。


    转眼到了正月十一二,那温泉边逐渐有了干木板,树屋的建造又开始进行?起来。


    其实现在?主要就是?一个树屋的组装问题了,而且大家此?前已经有了建造两座树屋的经验,因此?接下来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等出了这正月,那些个老树上,已经建满了一座座树屋。


    长的方的,甚至还有圆形的,一切都根据大树自身的条件来调整。


    山洞里的人家们也都逐渐搬了出来。


    大部份人家几乎都是?在?同一棵大树上,只是?每一个房屋都是?独立的,分别坐落在?粗壮的枝丫上面?。


    顾小?碗的房屋最高,她三姐的最低,只要七八格台阶就是?了,而对面?高出两个台阶的便是?何荆元夫妻的。


    何荆元夫妻的斜对面?,那粗壮的树杆上,是?苏玉春夫妻两个的。


    在?往上就是?何望祖他们这些男娃儿t?的,因树木本身的条件问题,所以各自的房屋并不算宽敞,放了一张床,就只有置放一个小?格子柜的地方,至于衣服和自己的物件,都挂在?墙上。


    但大家还是?十分满意的。


    而顾小?碗和几个侄女的,则在?旁边的另外?一颗树上,也是?各自有着自己的空间?。


    小?木屋门口,都统一搭建了一个小?平台,然后?连接着去?往上下树屋的楼梯。


    当然,也有何望祖他们这些调皮的男孩儿,直接从自己树屋窗口外?的树枝上挂一条绳子,懒得下楼梯的时?候,就直接顺着绳子下去?。


    但这也是?要些技术的,于是?又改良成了绳梯,有的则自己找了一根合适的挺直木头来钉在?那里。


    这木头比绳子绳梯都多?了好处,不摇不晃,下来更为方便快速。


    当然,他们这些男孩儿的举动,使得这树上衍生出了许多秋千吊床的。


    大人小孩没有不喜欢的,累了困了,在?吊床上秋千上休息玩耍,都好得很。


    “山洞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今日有些春光的意思,顾小?碗能清楚地感觉到太阳落在肩膀上的那种暖和。


    她问着从里头出来的阿拾。


    阿拾他们今天将剩余的木头都搬进去?,打算再里头建几个架子铺上木板,上面?用来存放粮食。


    至于往外?些,晚上用来关牲畜用的。


    从前虽单独有一个,但这所有的牲畜都关在?那里,到底是?有些拥挤,因此?打算将骡子牛马等都搬到原来人住的这边,也好宽敞些。


    如此?再也不会发生牛马踩着鸡鸭的悲剧了。


    但那么大的山洞,也不能全然给这些牲**动,一半隔了出来,用来堆积粮食和杂物。


    阿拾点头应着,接了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抵就用两三天的功夫,等这里忙完了,我得带人去?峡谷里弄些石头熬盐卤水。”


    盐其实眼下倒是?够用的,但是?总要未雨绸缪,总不能等到没?了再想办法吧?所以起先?就商议过,先?不要贸然出山,比起山里的野兽,外?面?的人更为恐怖。


    而且早前顾小?碗家里没?有盐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进山去?找那石头来熬盐卤水的。


    那峡谷里,平日里都是?野兽们补充盐分的地方,虽不是?十分纯,但那些碎石熬出来的卤水,用来腌制肉类,是?极好用的。


    顾小?碗听罢,想着去?那里,少不得要两天,那这来回就是?四天的功夫,还不算在?峡谷里待多?久呢!因此?便道:“如此?,我这两日也给你们准备着些干粮。”


    阿拾应了声,想着现在?各家也算是?都正式安顿了下来,各自的存粮加上这四周耕种的少量粮食蔬菜,再打打猎,日子是?能过下去?的。


    只是?现在?不如此?前那样?忙了,半大的孩子们就闲来无事,整日都在?槽子里的温泉玩,到底不像话,实在?是?有些虚度光阴。


    便道:“现在?也算是?安定?下来,那大树屋也不能这样?闲置着,桌椅又现成,我与?孟大哥说了,他也愿意继续教大家学问,倒不如将孩子们拘在?那里头,认一认字,多?学些文化?,也省得往后?出去?了,吃旁人的亏。”


    这话正是?说到了顾小?碗的心坎上,“你不提,我也要说的。”一面?朝着槽子那边看?去?,还有打闹声争吵声不断传来,“现在?闲了,他们有功夫吵架,甚至还分出了小?帮派来,是?十分不像话,每日我被他们各家的娘拉去?断案,都要糟心一回。”


    所以迫不及待地问:“孟先?生可说了,几时?开课?”


    阿拾回头瞧了瞧山洞里头,“这里面?都是?力气活了,他也做不好,倒不如明日就开课,免得他也愁眉苦脸的,觉得自己无所事事,这里帮一下那里扶一下的,其实反而给我们添麻烦。”


    顾小?碗被他这话逗笑了,“不好这样?说孟先?生,人也是?一片好心意。”又问:“他现在?何处呢?”看?他那树屋的房门是?关着的,想来不在?屋子里头。


    阿拾努了努嘴,笑着说:“里头呢!你最好去?喊他出来,与?他说这学堂的事情吧,不然我们这工程进度,怕是?要被拖慢的。”


    顾小?碗果然依阿拾的话,进去?将孟先?生喊出来,与?他说起了明日就开办学堂的事情。


    又道:“往后?生死富贵如何,咱虽是?不知,但这一寸光阴一寸金,孩子们不该就这样?糟蹋了。”总不能因眼下看?不到什么未来,便就这样?放纵随意玩乐吧?


    所谓乾坤未定?,一切都皆有可能呢!


    孟先?生很激动,立即就答应了下来,“好好,我这就马上回去?收拾,看?看?明日先?教他们些什么。”


    顾小?碗点了点头,又想着这帮孩子大小?不一,顽皮捣蛋的还是?占了多?数,便提议着:“你是?有见识的,倒不如与?他们多?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如何?只怕还兴趣多?一些,你也好管教。如若就一本正经教授学问,这些孩子野惯了,未必能听得进去?,倒是?叫你白白辛劳一场。”


    她这话让孟先?生若有所思,毕竟自来教书上课,那就是?从千字文开始,从来都是?有一套固定?模式的。


    所以顾小?碗的话,让他有些不理解。


    “就是?因材施教。只是?这样?一来,要让你这个做先?生的辛苦许多?。”顾小?碗解释着。


    孟先?生恍然大悟,觉得这因材施教好生新颖,但现在?的孩子,哪一个什么秉性,他都是?有数的,有能学这的,又有擅长这却怎么都学不会那的。


    如此?自己倒是?该顾着他们的长处,喜欢什么就教什么。


    若都全按照传统的教学方式,只怕还真是?难出个人才。心想这些孩子都好似木桶,自己若是?什么水都往里灌一点,到最后?未必能灌满,倒不如哪一个桶能装什么水,自己就往木桶里专一灌一种。


    因此?十分接受爽快就顾小?碗的建议,“你这个想法,倒是?好得很,那我这就回去?,好好按照他们各人的爱好秉性,来订制一下教案。”


    顾小?碗见此?,心中不免是?有些感动,尤其这孟先?生如此?热忱热心地愿意教孩子们。


    当下也是?高兴道:“明日,好好叫他们给你行?拜师礼。”


    说罢,两人分道而行?,孟先?生回去?给孩子们订制教案,顾小?碗则去?与?各家长辈商议读书之事。


    读书这个问题,他们自然是?欢喜,倒不是?因为真指望着还有什么好未来,自家孩子趁着现在?多?学些。


    而是?想着,得了个人帮忙管束着孩子们,也省得日日担心,害怕他们跑山里去?,叫野兽给叼了。


    因此?十分乐意,甚至也愿意拿出束脩来供奉孟先?生。


    读书的事情,大人们喜闻乐见,只是?到了孩子们的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当晚就听得各家树屋里传来的哀嚎声。


    但木已成舟,翌日还是?都老老实实到大树屋里去?上学。


    何望祖没?有想到,自己都这年纪了,还要被赶去?读书,十分不满,“我去?上学了,那家里的牲口谁来管?”


    何荆元搓着草绳编草鞋,眉眼都没?抬一下,“这倒不必你来操心,你只管去?同孟先?生好好读书,他有大学问,你学在?了脑子里,往后?总是?有用的。”


    何望祖嘟嚷着:“什么用,我又不去?考状元,何况不说现在?就这样?的世道,就是?天下太平了又如何?咱们无权无势的,就是?考中了,最后?还不是?同孟先?生一样?,教人给顶替了去?。”


    这话惹得何荆元提起何荆元猛地一抬手,拿起自己手里还没?编完的草鞋就朝他后?腿上捶打去?:“混账,你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更该去?好好读书。好好把你这冥顽不灵的脑子开化?一二。”


    何望祖被打,却是?心中不服气,抬头正好看?到隔壁树上坐在?门前平台上缝衣裳的顾小?碗,“小?姨,你倒是?说一声啊,我都这样?大了,完全是?家中的大劳动力,干嘛还叫我去?读什么书?”


    顾小?碗冲他一笑,打破了他满腔的期望,“叫你去?读书,还是?我劝你爹娘的呢!你爹也说得对,你能说出方才那番话,可见真的要好好读书才是?。”明淮和秋子那边是?真腾不开身,不过他俩过一阵子得了空,也要入学去?。


    如此?,何望祖连她这个救t?星都指望不上了,无奈只能去?大树屋里,不过见着何麦香跟周苗也在?,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一面?忍不住就要同她俩交头接耳说话,“你俩怎么来了?”


    “我算数不好,小?姨说孟先?生会教,我特意来听的。”算是?这学生里年纪最大的周苗不但没?有一点排斥上学,反而满眼的期待。


    而且她旁边也堆着干草,她擅长打草鞋,不用眼睛看?那手就会自己按照记忆编织,并不影响她脑子听课。


    除此?之外?,何麦香也是?一般,脚尖踩着草柄正在?打要子。韩桐儿东门莺莺,两人边做针线。


    甚至他爹的亲传弟子皮头也在?,拿了个小?刻刀和一个小?木头,在?练习雕刻花样?。


    何望祖瞥见了,嘴角直抽,“你们这样?卷,显得我懒惰又无用!”不服气,立即咚咚咚下楼去?,自己扛了一捆干草上来,他搓绳子总行?吧。


    山里大树屋的教学,便是?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开了课。


    而大山之外?,那场大雪冻死了不少人,凤阳城里被打发去?清理尸体的人,到底是?不上心十分怠慢,既没?有挖坑也没?有焚烧,领了钱把尸体拖去?城外?的山下后?,就去?喝酒赌钱。


    所以在?驿站里待到雪融化?后?好几日,见驿站外?那些人都走了的石无忌王妙娘夫妻两个才慢吞吞启程回凤阳城。


    险些没?有将过年赶上。


    因红枫村被灭的消息是?那柳家的老爷柳先?生提供的,虽终究是?去?晚了一步,但石无忌在?正月里,还去?柳家送了谢礼。


    不过石无忌也十分好奇,这柳先?生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怎关注起了红枫村那种小?地方的事情?


    好奇之下,使了些银子给柳家的一个仆从,才得了消息。


    那仆从掂量着手里三两重的碎银,很是?满意,所以也是?没?有半点隐瞒,只是?言语间?提起顾小?碗来,多?是?些不屑。


    “就石爷你说的那个村子里,原本有个农女,她救过我们老爷一次,我们老爷见她虽是?粗鄙,但念及她的救命之恩,也愿意抬举她到屋子里来做个姨娘的,谁料竟是?个不知好歹的,这下可好,活该她短命。”


    这人还劝着石无忌,丝毫没?有看?到石无忌眼底那阵阴寒怒火,“叫我说石爷,这种不知好歹的,随了她去?,天生的贱命,把心思花在?上头,不值当呢!”


    石无忌那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紧了又放松,最后?考虑到家小?,终是?忍住了。


    只是?从这柳家离开,他心中好生后?悔,再没?了此?前的感激之心。


    他还以为这柳先?生是?个好人,只是?谁家的好人报恩,是?要叫恩人去?以身伺候自己的?


    他牵着马走了好远,仍旧是?气不过,回头冲着柳家的方向吐了几口唾沫。


    回到家中,自然是?与?芈婆子说起此?事来,气得芈婆子又骂了一回,后?来冷静下来,细思过后?,与?石无忌劝着:“亲家老爷这官做得也窝囊,我瞧这城里当官的,也没?有几个好人,这些个权贵和他们也是?狼狈为奸,不把下头的老百姓放在?心里眼里,咱们与?其求他们,我看?倒不如去?那袁家湾,那边的好汉们,听说这冬日里,是?救下了不少人呢!”


    石无忌也是?灰心了的,尤其是?看?着自家岳父整日愁眉苦脸,想要为民生做点事情就处处受同僚打压排挤,那脊梁骨就这样?一日日弯下去?。


    本想借着柳家这头,逐渐做些事情出来,好在?这乱世里庇护好家人们,可是?现在?他觉得,这柳先?生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所以听到芈婆子的话,也略有些动心的。“我与?妙娘商量,再做决定?。”


    芈婆子点着头,“该这样?的,毕竟亲家老爷还戴着乌纱帽,如今袁家湾逐渐有些样?子,他们最是?看?不惯,只觉得那是?一帮草莽,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要是?晓得你这个做女婿的同袁家湾的来往,怕会对你岳父他们不利。”说罢,叹了口气,“也是?我想岔了,没?想到这一层,这事儿就作罢。”


    石无忌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忽然来了一句:“我虽没?去?红枫村,瞧到那边到底是?什么光景,只是?仍旧不相信,他们就这样?没?了。”


    “好孩子,难为你这样?想,与?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如今外?头死了那许多?人,城外?臭气熏天的,我实在?害怕,你这些日子,带着无竭去?置办些药材回来囤着,只不过动作仔细些,我怕到时?候真如同我所担心的那样?,咱们反而要遭殃。”芈婆子虽是?丫鬟出生,但这些年带着兄弟俩到处流落,多?次死里逃生,见识也是?添了不少。


    石无忌应下了,很快带着弟弟偷偷置办货物,去?找袁家湾那边的事儿,也就耽搁了下来。


    转眼出了快出正月,这天气逐渐好起来,日日都有太阳悬空,那些个堆积在?城外?如山的尸体,引来了无数的苍蝇蛆虫安家。


    等过了正月,臭气已经能传到大半个城里了。


    这个时?候王府那边才慢吞吞有了动作,但却不是?先?去?处理城外?的尸体,而是?处理这尸位素餐的官员。


    为此?,那马总管带着铁骑又杀了一波,一时?间?,城里满是?那血腥味和腐臭味结合出来的奇怪臭味。


    有的人逐渐开始发热,吓得芈婆子连忙让石无忌熬药。


    他们这药方,是?阿拾那里送的,虽是?没?有办法治疗,但防御作用是?有一二的。


    但即便如此?,整日要去?王府上朝点卯的王敬梓还是?倒下了。


    他一倒下,王家那边简直是?塌了天,石家这边送去?的汤药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接连着又倒下了几个人。


    那王妙娘的父亲无奈将自己死了都没?闭眼的老父亲的尸体焚烧后?,也是?一夜就白了头,他将女婿石无忌喊了来墙边说话,一双眼睛里全是?浑浊和死意,“你娘早前说的话,妙娘同我讲了,这凤阳的朝廷,奸臣当道,救不得了,你也不必顾及我们,去?那袁家湾吧。”


    一面?含泪仰天长叹,“江山乱世,英雄皆不问出处,你且去?吧!做出一番事业来,重振石家门庭也好,妙娘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听说袁家湾那边,他们也是?早早发现不对劲后?,就开始日日喝汤药防御,如今是?没?有听说过半个发热的。


    而那药方和石家这边送来的,倒是?出奇一样?,所以在?王老爷的心里,想着多?半是?自己这女婿送过去?的。


    既是?已经得了这投名状,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同那帮人去?做一番大事业。


    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发臭发烂的凤阳朝廷里浪费光阴了。


    第173章


    在墙的另外一端,芈婆子早让石无竭带着两个?家仆将这院墙四周都喷洒了些石灰水。


    也亏得是石家的产业都拿回来了许多?,不然的话,断然是没有这一份闲钱弄这富贵玩意的。


    而自打王家那边的王老太爷发热开始,王老爷就将其他人都赶到了石家这边,那头就不许他们这边的过去了。


    所以哪怕现在石无忌被岳父喊来说话,也是隔着高墙,口鼻也蒙了面巾。


    他现在看不到岳父是什么样子的,但却从他那绝望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沉死?气。


    这让他有些着急起来,顾不得再?听岳父说什么,忙朝着院门?方?向去,想要推开门?。


    但那边的门?,早就插上了门?闩,任由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岳父!”他急得大吼大叫,又试图翻墙越过去。


    但这时候,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响动了的王老爷忽然开口了唱起了曲:“天子明堂正中?央,百姓苍生俱欢颜……家国破碎山河荡,浮尸遍地何为?家……呜呼哀哉!”


    悲怆的歌声和他沙哑的嗓音从高昂到低哀,引得石无忌胸腔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岳父大人!”


    王老爷唱完了最后一个?调,才不紧不慢地回应他:“无忌,我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明日撑不下去了,我就躺进去,周边都是柴火,你从那头将火种扔过来。”


    他是那样平静地接受死?亡,且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石无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两眼通红,他正要跳上墙。


    那边的王老爷似猜到了他的举动一般,“你向来是个?冷静的人,不要为?了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连累你们那么一大帮人,而且往后,王家也要仰仗你t?来照看着,你好好的吧。”


    石无忌不但冷静也理性,他意欲翻墙的心思?终于还是在王老爷的话下止住了。


    只是高高大大的男儿,此刻已?然是泪流满面,无声哭泣。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同样满脸泪水的王妙娘。


    疼爱自己的祖父才走,父亲也撑不下去了,王妙娘怎么会不担心呢?可?是她身上担着责任,她不敢让自己有半分意外,不然王家怎么办?


    夫妻俩紧紧抱在一处,无声流着泪。


    夜幕很快就来了,只是从前热闹繁华的凤阳城早就不复存在了,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如?今也都漆黑一片,丝竹歌舞早已?经杳杳远去,处处都流动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王老爷终究没了,甚至都没有像是他预计的那样还能?活个?两三天。


    因为?第二天王夫人来喊他的时候,已?经没了声音。


    后来察觉出不对?的她搬了长竹梯,跄跄踉踉爬上了墙头,只见王老爷穿着他那身官服,体体面面地躺在院子中?央的土炕里,旁边果然堆满了高高的材火,属于王老太爷的骨灰盒,也放在一旁。


    王夫人悲戚断肠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众人。


    石无忌最终红着眼眶,在大家的哀嚎哭声中?,将火种扔了过去。


    王老爷的身上还有油,火势瞬起,整个?尸体刹那间就被火舌吞噬。


    芈婆子拿婆子捂着口鼻,红着眼眶劝着众人,“都回去吧,莫要辜负了亲家老爷的打算。”


    只是大家虽回去了,离这尸体散发出的浓烟远远的,但是悲声啼哭仍旧不止。


    然现在的凤阳,最不缺的便是这样的哭声了,所以王家的事情,并没有引得谁的同情。


    王老太爷和王老爷都双双死?在了这一场病疫中?,听说凤阳王府的官员们,更是过半的倒下。


    像是王老爷这样决绝,发现自身异样后立即将家人隔离开的很少,所以许多?官员家,几乎都在这一场病疫中?灭门?了。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那比老百姓尊贵的生命是以这种方?式草率结束的。


    很显然,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讲,老天爷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谁也没有特权。


    石无忌整理好了沉痛的心情,将家里托付给芈婆子和王妙娘后,又吩咐弟弟石无竭好生看好门?庭,便自个?儿牵着马,揣着那张方?子,毅然去往了袁家湾。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袁家湾那边也有着他手中?如?至宝一般攥得紧紧的药方?。


    也全凭着这药方?,现在袁家湾发热的人极少。


    当然,他也是因为?这药方?,顺利见到了三当家马如龙。又因那药方上熟悉的字迹,立即就让有着一颗赤忱之心的马如?龙,将他当做自家兄弟,引到大哥的面前去。


    而山里,开春后和煦的阳光均匀地撒在每一个?山头上,使得那赤条条的灌木枝都抽出了一个?绿芽,野山桃花在春风下,也次第展开娇弱的花瓣。


    山洞四周种下的菜畦,现在已?经十分有样子了,各户人家都暂时不缺蔬菜吃,但总都用来种菜畦,到底是大材小用了因此,等过一阵子地里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要种上粮食才是正经。


    阿拾他们去驮盐卤岩的队伍已经去了五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能?回来的。


    他们去了,牛马骡子都一起带了去,每日不用再?照顾这些牲口,竟也是腾出了不少时间来,顾小碗和秋秀明秀两个?寡妇,又有不平朱招娣两个?一起,背着篓子在山洞四周也割起了山野菜来。


    只是早前顾小碗她们打野菜,山里除了刺龙苞蕨菜山笋鹿耳韭野葱等等,其他的是极少去碰的,就怕是像那毒蘑菇一般,碰到有毒的分不大清楚。


    余下的野菜都多?出至于那田野之间,一如?那荠菜灰灰菜等常见的野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山里耕地稀缺,自然是仅着种植主食粮食优先,所以菜尽量在山里采摘。


    野葱倒是好认,且自带着淡淡的香味,叶子炒熏肉腊肉最美味,葱头腌泡又十分下饭,是最佳首选。但是她们一帮女人也不敢走太远,这还是胡杨跟着的情况下。


    因此并没有挖多?少,余下的野菜便都来自于那些个?常见的灌木叶子了,嫩嫩的树叶像是刚发出的椿芽一般,随着女人们灵巧的动作而一一从枝头上跳进背篓里。


    回去后也是用一贯的法子,先焯水,然后在是放坛子里做腌菜,还是炒着吃煮汤都好,反正只要是煮熟了,这些野菜就不再?具备什么毒性。


    所以她们回来,就立即点火烧水。


    何望祖这次没跟着阿拾他们去,因为?有吴家和孙家那边的成年男人做劳动力,他自然是留了下来。


    这会儿在大树屋里看到顾小碗她们烧火,立即自告奋勇跑下来帮忙。只是随后见着背篓里倒出来的都是榛子叶何首乌藤尖等,一时是傻了眼。“这不都是给猪吃的么?”


    顾小碗正在挑拣,将里头不小心掰到的枝条或是有些老的叶子分捡出来,听到他这话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瞎说什么,这都是中?药材。”


    何望祖半信半疑,在他的记忆中?,这些都是喂猪喂牛的,自己也抓了一把嫩榛子叶在手里左右翻看,表情竟是有些凝重:“既然是中?药,那就是药,是药就三分毒,咱吃了会中?毒吧?”


    “又不是当饭吃,隔三差五吃一顿罢了。”是药三分毒这点基础常识顾小碗是晓得的,所以早就和阿拾问过了。也正是这样,今儿哪怕看到许多?冒头的草药叶子,嫩嫩绿绿的,叫人万般动心她也忍住了。


    只敢带人采摘这些阿拾点过头的。


    何望祖还是表示有些担心,但是不平劝着他:“你怕什么?咱从前养猪,天天喂给猪吃,那猪又肥又壮的,没有一点问题,反而病都不生了。而且吃了猪肉的我们也好好的,可?见是真能?吃,还是好东西呢!”


    他方?有些被说服了,不过等火烧起来了,还是各自挑了一样忙跑回树屋去,拿与?孟先生问:“这些个?当真是吃不死?人?”


    孟先生瞧了一眼,他虽不擅长农耕种植,但胜在书本?典籍读得多?,看过后一一确认,“可?食用,无毒,而且大部分还有妙用。”说罢捡起那嫩嫩的榛子叶:“比如?这榛子叶,肥胖之人吃了有益,又有那消食的效果,我此前还在一本?古籍里,甚至还发现这榛子叶有养颜作用,很多?妇人都喜食用。”


    “真这么厉害?”何望祖不解,仍旧是难以置信,“要真这样好,从前怎么只拿来喂猪?”


    “你傻呀,这东西入口粗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香味,哪怕是嫩叶,也如?那老掉的南瓜叶子一般,有更好的菜,谁又愿意吃这个?。再?何况又有几个?像是孟先生这样博学多?才,知晓这榛子叶吃了有什么好处。”何麦香见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还耽搁了大家上课的进度。


    所以一边说着一边将往树屋外面赶,“这一题你又不爱听,你且去帮忙,莫要在这里耽搁我们的时间。”


    其他人也纷纷挥手示意他出去。


    何望祖这方?拿着榛子叶下了树屋来,跑到灶前,却见许多?野菜都已?经下了锅,沾到滚烫热水的瞬间,就都变了颜色,连锅里的水也多?了几分绿稠。


    他将头靠近了一些,把手里那些个?也扔进去,便听顾小碗吩咐着:“快去山洞里拿筛子来沥水。”


    何望祖闻言,熟门?熟路地跑进山洞里,如?今甚至都不用点松油灯,就能?摸到置放物?件的高架上,手脚灵活地顺着楼梯爬上去,很快就拿了五六个?大筛子,侧叠在肩膀上扛出来。


    这时候忽然听得回到媳妇身边休息没多?久的胡杨忽然激动地叫起来,一面摇着尾巴朝前面的老林子里去,何望祖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顿时眉飞色舞的叫起来,“他们回来了!”


    于是筛子往地上的长条凳上一放,就追着胡杨去了。


    果然,很快就见着去往峡谷里驮盐卤岩的队伍来了,除了顾家的三头牛马骡子之外,另外还有七八头牛,黄牛水牛都有,此刻背上都驮着上百斤的盐卤岩,而同去的众人背上,也都各自背着数斤。


    大树屋里的众人听得这声音,也都纷纷下来帮忙。


    何望祖先看着大家都没受伤,甚是那腰间还挂着些小猎物?,就兴奋地喊着大树屋上围观的皮头等人,“别瞧了,赶紧下来干活咯。”


    孟先生想着也上了大半天的课,中?午也没叫他们休息多?久,便点了点头,允他们都下去。


    顿时一帮大小孩子立即从树屋里飞奔下来,纷t?纷去大家的腰间解猎物?。何望祖倒是相反,第一时间跑到元宝身边去,跟着帮忙将元宝背上的盐卤岩卸下,怜惜地捧着它的头,“辛苦了辛苦了我的好兄弟。”随后去检查元宝的蹄子,见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仍旧是舍不得元宝吃苦受累了,和顾小碗等人说道?:“往后别叫元宝去了,它本?就年纪大了,又救过大家的性命,现在该叫他好好享福才是。”


    元宝显然很赞成何望祖的话,将头偏朝他,贴在了他的身上。


    “元宝倒也还好,就是这几头水牛有些吃亏了,走这山路到底是吃力。”阿拾那边说着,喊了几个?小子来,将这些牛马都牵去槽子里喝水,又叫他们到时候再?送些好料子去喂一喂。“这些天,着实?辛苦了它们。”


    何望祖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份差事,当即就领着几个?小子将这些牛马骡子牵去槽子喝水,随后又回来直接拿背篓背着麦麸过去。


    对?待这些牲口,他的确是比任何人都要上心仔细。


    这些牲口被牵走了,这山洞门?口特意留出来没开垦的院坝顿时看起来宽阔了许多?,顾小碗看着这些个?盐卤岩,不止是有千把斤的样子,“这次带了这么多?盐卤岩回来,你们何尝又不辛苦?大家都先歇着去,我与?你们煮些吃的来。”


    众人倒是没忙着休息,反而都往槽子里的温泉去,这几日在山里赶路,山下比不得这山上,多?闷热,所以个?个?都是满身的臭汗,身上黏糊糊的,现在当是要先去洗一洗。


    所以很快就有各家的孩子被打发上来拿衣裳去换。


    见阿拾还朝着这里站着,便问:“你怎不去?”


    “我路上在溪里洗了,他们怕冷,所以还没洗。”阿拾回着,很明显要与?她在这里帮忙。


    顾小碗记得那次和阿拾去,峡谷里头有一只黑豹子。那时候他们年纪还小,吓得躲到一旁去,也是运气好,那风并不是朝着豹子的方?向吹,不然怕是在劫难逃的,所以也问起可?遇到那只黑豹子没?


    阿拾摇头,语气里反而有些惋惜道?,“没什么危险,倒是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有一群野鹿在那里喝水,本?想抓两只,只是这个?季节,多?少肚子里带了崽的,也不好动手了。”


    抓了母鹿把,伤天害理,毕竟肚子里有崽,一尸两命,平添业障。公鹿倒是没崽,可?是却承担着保护鹿群的责任。


    所以最终是没得动手,毕竟看到那群鹿的时候,阿拾不知道?为?何,忽然联想到了他们这个?逃难队伍。


    相对?来讲,他们与?那群鹿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是死?了男人或是女人,对?于这个?队伍来说,都是天大的打击,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


    顾小碗听罢,正要安慰,何况现在也不缺肉,谁知道?阿拾忽然从身后拿了一窜鹿角,炫宝一般递给她,“想是看着我们,也吓坏了,匆忙忙跑,竟然掉了好几个?老鹿角。”


    只见那紫萝藤上,拴着四五个?鹿角,看着年份,的确是好的。顾小碗不禁也赞起来,“的确是好东西,要不是外头动荡不安,这该是能?换许多?银子的。”


    说起外头来,阿拾一面与?她拿碗筷下早擀好晾干的苗条,一面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虽说眼下该继续躲在这山里是最妥当的。但一味的避世,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到底该要出去打听些消息才对?。”


    顾小碗闻言,不禁抬起头担心地看着他,但很显然他们都已?经商议好了,现在不过是告知罢了。不过虽说心里担心,倒也没有阻拦,毕竟这话没错。


    便问:“几时去?从马家湾这里走么?”这里去马家湾,翻山越岭也只要一天的时间,也就比红枫村到请河边多?几个?时辰罢了。


    阿拾没说什么时候去,只答道?:“嗯,准备从马家湾这里顺着旧道?去往肥头县,那里人多?,打听消息也方?便。”


    话音刚落,朱招娣将脑袋挤进两人中?间,“可?要先熬一回盐卤水?”野菜都焯完了,现在灶火燃着,锅也得闲。


    阿拾想了想这次路上顺道?打猎得来的收获,全都腌制起来,也不要许多?,便道?:“留一个?灶就行了。”


    不平听了,自应了,一面又问:“你们去山下,可?见着山下的蕨菜和香椿出了没?这山上就只见着些灌木叶。”


    “出了,不过不大多?,想来在等个?三五六天的,漫山遍野,就吃不过来了。”阿拾回着,想起路上瞧见的那片野竹林,便道?:“往东下去个?三四里,那里有一个?凹坑,里面都是竹子,改明儿我们准备去砍一些回来,正好瞧一瞧,是哪一类竹子,也好知道?笋是什么时候出。”


    说起笋,顾小碗最惋惜的还是红枫村那边的大竹林,那里的笋叫一个?肥脆香甜。


    可?惜,短时间里是吃不到了的。这厢麻利地拿了装肉酱的罐子来,准备给大家做面条的臊头,再?抓了些新鲜野菜跟着拌匀,往上泼了些许香油,菜肉面条的味道?再?一次比激发,香味扑鼻而来,一道?荤素搭配的打卤面也就出来了。


    便与?阿拾催促:“你去喊他们一声,别叫面陀了。”


    那边都是小子和男人们,当然不合适叫女人去喊人。


    阿拾应了声,自去了,不多?会儿一群人便来了。


    各自端起大碗抽了筷子,坐着或是蹲着,便在山洞门?口大快朵颐。


    等吃得差不多?,地里的顾四厢等人也都回来了,各人看到自家男人安全回来,没有不欢喜的,只都上去询问着,又见他们头发还湿漉漉的,一边骂一边与?他们擦拭去头发,还说晚上煮一顿丰盛的晚餐来犒劳。


    不说取盐卤岩的峡谷里就危险,多?的是去那边补充盐分的动物?,便是这来去的路上,也是危险重重。


    反她们在这山里,哪怕是近来暂时没见到什么凶猛野兽,但到了那夜深人静之时,总还是能?听到些山里传来的野兽嚎叫,到底还是有些叫人心头瘆得慌。


    树屋是能?防一些野兽,可?一部分也是会爬树的,树屋底下的大树一圈,阿拾虽也撒了些药粉驱虫蚁,可?危险仍旧是没有完全排除。


    所以各家男人们这一趟出去,没有一个?这心不是悬着的。


    眼下见着平安归来,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下来。


    只是听得他们又打算过几日去肥头县打听消息,韩婶子顾四厢等人到底觉得不放心,忙劝着:“这才过多?久,能?有个?什么好消息?倒不如?继续老实?在这山里。”


    连吴家那边的女人们都跟着附和:“正是呢!守着这样一座大山,难不成还能?把我们饿死?不是?出去谁晓得是个?什么光景,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呢。”


    显然大家这样不愿意,阿拾也早就料到了的,只忙开口道?:“已?经商量好了,未免人多?嘴杂引人注目,我带着阿淮和圣元一起去便是。”


    众人一听,不要自家去,大部分是放心了些。


    圣元打铁,有力气,也会些拳头,那阿淮也会些野路子,现在阿拾也教了一些。


    而且又有阿拾带着,大家倒也不是十分担心。


    只不过顾小碗还是不放心:“到时候还是小心些为?上,你们这脸,也不好以真容示人,到时候咱拿面粉给你们做些疤来,贴脸上去。”


    好是进城,得他们自己想法子了,到处都查得严。


    一时又想,倘若衙门?愿意拿着严查的精力放到别处去,老百姓们也不会过得这样艰难了。


    第174章


    又说这峡谷里的盐卤岩虽是能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但这熬出来的盐水却不会结晶,因此这些个?盐卤岩还是给放到山洞里去,要用的时候才现熬,要多少就熬多少。


    昨儿下午些熬出来的那一盆,刚好都?用在?了大家顺道猎回?来的那些猎物上。


    又因太晚了,皮毛昨晚也?没处理,这会儿何荆元趁着早上的晨光,都?拿来摆在?自己做木工的木马上面,拿着小刀不断刮去上面的油脂。


    顾小碗与?顾四厢几个?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拿着满地的锯木粉不停地揉搓没有毛的那边,也?是能起到些吸油的作?用。


    其实此前这一个?步骤,他们都?一贯用粗盐的,虽有些奢侈,但到底是能去镇子上买到。


    可现在?不一样了,连人都?要开始吃盐卤水腌制的肉,就更不可能把盐来糟蹋了。


    随着太阳越来越大,一行人也?搬到了那山洞前的棚子下面。


    今日也?算是都?得闲的,女人们有的在?树屋前面t?的平台上坐着做针线,有的则去槽子里洗衣裳洗头?发。


    过了晌午,阿拾带着出去打?野菜的队伍也?回?来了。


    昨儿顾小碗她们将这四周能吃的野菜都?掰了个?七七八八,但很明显是不够的,所以今日阿拾方带着人远去了一些。


    回?来只?高兴地和顾小碗说道:“我跑去那林子里看了看,想来是一些绿竹,等?到了端午的时候,就出笋了。”这一类笋清甜好吃,有的比人高了还嫩嫩脆脆的,远比那冬笋容易大丰收。


    只?是他这样高兴,很明显不单是发现竹林里端午的时候会出笋,所以顾小碗追问着:“除了能吃这端午笋,还有好么好事情叫你遇着了,笑得嘴巴都?裂到耳根子下面了。”


    阿拾见她一下就猜着,顿觉得没了悬念,也?不打?哑谜了,将自己手里篮子上盖着的绿松针都?拨开,“就这呗。”


    顾小碗瞥眼瞧去,竟是愣住了,不过随后就欢笑起来,“怎么这么多竹荪?你是碰着竹荪窝里?”


    见她高兴,阿拾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我原本想将那一片菌丝都?给移回?来,到时候咱学着种的,但是转头?一想,咱这附近有温泉,能合适种粮食,却不见得这竹荪,索性也?就没动。反正?我也?知道长在?哪里,等?算着时间长了第二波,咱再去采回?来便是了。”


    顾小碗连连点头?称好,提着这一篮子竹荪就忙去槽子边清洗。


    这竹荪虽是熬鸡汤的绝美搭档,但上头?那孢子上粘糊糊像是糖鸡屎一般,实在?难清洗,趁着现在?还算是新鲜没干枯黏在?上头?,用水还能冲刷掉。


    所以她也?是先放下手头?的活儿。


    而阿拾他们休息了一回?,吃了这过时的午饭,便开始将带回?来的竹子给处理了。


    这一堆竹篾,编出来的箩筐,应该是能解决当下所需了。


    接下来两日,阿拾也?是带人在?山里到处转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处有人气,或是还是这里原来又没有凶兽住,所以现在?这一带大猛兽几乎都?不见什么,倒也?是安全?。


    如此牛马牲口,都?能在?这周边放养着,反正?栅栏也?足够高,倒也?不怕它们越墙去,再何况还有胡杨四处巡逻。


    如今它媳妇就在?这里备产,它也?不像是从前一般整日去山里浪,每日除了巡逻之外,几乎都?和它媳妇贴在?一头?。


    就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吴家的狸花猫,昨儿一早被狸花猫跳到头?上去,抓挠好一回?,疼得它汪汪叫。


    而阿拾再将四周的栅栏又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危险后,隔日也?是背着些干粮,带着圣元和明淮一起朝着马家湾的村遗址而去。


    马家湾属红枫村的上游,只?是此处多山地,两个?村子之间根本就不能凭着渡河来往,因中间有着大段从山腹中穿越过的暗河。


    当时马家湾挨大水的时候,尸体家什都?被冲下去,不知多少卡在?那山洞里呢!


    眼下阿拾他们几个?小年轻,手脚又轻便,在?这老林子里也?非一日半日了,所以行动很快,果真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穿过了这山峦叠嶂,到了马家湾河边上。


    村子就在?河对?岸,只?是大水过后,只?能见着些残垣断壁,如今都?被野草蜘蛛网覆盖,看起来竟是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所以三人也?不着急过河去了,打?算在?这边休息小半日,顺着河边走,到那暗河口上的坡直接翻山越到对?面去。


    这般又花了一天的时间,这才真正?过了河。


    只是马家湾本就早没了人烟,如今他们便是过了河来,也?不见半个?人影,途经?马蹄镇周边时,才看到了烟火。


    那人挑着一副担子,远远还能在风里闻着些桐油味道,想是个?卖油郎。


    不过眼下他们那脸上,都?贴着不少面粉疙瘩,上头又拿些药汁抹出颜色,好似那脸上天生长起来的一般,如同癞蛤蟆的皮肤,叫人看得恶心又恐惧。


    这让圣元有些担心,“咱们这样,会不会吓着人呀?”感觉用不着敷这许多吧?


    几乎是他这话音才落,忽然那卖油郎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将担子一丢,什么都?不要了,一面朝着镇子方向跑去,一边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三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叫他这鬼哭狼嚎逃命去的样子给逗笑了,阿拾也?开口道:“要不,扣两块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动作?,那镇子方向忽然乌泱泱跑了一群人,个?个?都?拿毛巾捂着口鼻,手里还举着火把。


    这就很奇怪,他们举火把作?甚?明淮不解,“大白天的,他们这都?是有眼盲症?”


    “有没有可能,是准备烧咱们?”阿拾将心中的猜测道出,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为何缘由?。但还是本能道:“快将脸上的面粉疙瘩扣下来。”


    其实那面粉疙瘩黏在?脸上,本也?是不舒服的,现在?听到阿拾说,他两人自然是忙动作?。


    一时间,三人便将脸上清理干净,露出三**康俊俏的脸蛋出来。


    使得那原本义愤填膺,将他们防做什么瘟疫的众人,也?冷静了下来。


    去摇人的卖油郎壮着胆子上前走了两步:“几位,你们是打?哪里来?从肥头?县来的么?”只?是瞧这方向,好像也?不对?。


    这话越发引起阿拾的疑惑,他们这方向,分明与?肥头?县背道而驰,对?方竟问他们是不是从肥头?县而来?而且刚才他们未曾把脸上的东西?扣下来时,对?方那一副要烧死他们的模样,很明显那肥头?县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因此摇着头?,“我们从别处来的,打?算往肥头?县去探亲。”


    卖油郎一听,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着口鼻的手腕,“那你们这脸上?”


    “听说那头?去年到处征兵,我们便弄了这脸假装又恶疾,以免被抓了去打?仗。”阿拾张口就来。


    不过他这话的确没错,肥头?县征兵时候闹得最?凶,不知抓走了多少青壮年呢!他们防着也?是应该的。而如今知晓阿拾几人不是肥头?县来的,也?没有什么怪病,此地众人也?放了心。


    只?是商议着一回?,仍旧是不愿意叫他们进镇子去。


    好在?阿拾他们也?没有打?算去镇子上,也?就从边上路过罢了。


    所以对?方众人得知,倒也?松了口气,为首的那老翁只?道:“你们几个?年轻人也?不要怪我们不近人情,只?是我们马蹄镇也?艰难,这两三年才逐渐有了人,像些样子,实在?不敢冒险。”


    转头?不知何卖油郎说了什么,就领着那帮举着火把的人回?去了。


    当然,他们的火把也?给熄灭了。


    他们一走,阿拾也?连忙问起还要过来挑担子的卖油郎,“这位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肥头?县里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么?”


    卖油郎也?是个?热心肠的,听他问,自然也?是将自己所知晓的如实相告:“你们难道还没听说么?过年的时候凤阳城里冻死了好些人,尸体又没人管,堆在?城外像是小山一样,这开春以后出了太阳就全?生蛆发烂了,臭气熏天的,城里好些人就开始发热,上吐下泻,现在?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他又说,这肥头?县的县老爷,原本这乌纱帽就是管凤阳城那马总管买来的,平日里没个?什么大节气他都?要想方设法去走动,与?人家拉近关系。


    眼下赶上了这过年,怎么可能错过?自是亲自去凤阳城里拜见这马总管送大礼。


    回?来后,他一个?小妾也?开始发热。


    起先是没当回?事,只?作?是舟车劳顿,谁知道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他府上就好几个?丫鬟仆人都?着了,发热也?就罢了,还又拉又吐的。


    那县老爷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也?不管什么爱妾不爱妾,什么情意不情意的,连带着小妾和那些个?发热的仆从,赶到城外全?给活活烧死了。


    卖油郎说到此处,忍不住痛声骂了那县老爷一回?,心里痛快了些,方继续说道:“他以为这样就作?罢,却不知道,肥头?县从凤阳城过来的人可不少,多少在?那凤阳城做工,那头?不对?劲匆匆回?肥头?县避难,又引得许多人开始发热,如今那头?来的人,我们都?是不愿意让进镇子的。”


    而他的这一番话,阿拾三人心中都?是一片惊恐,哪里还敢继续往肥头?县去。


    所以听到他这样劝,也?立即朝t?他拱手作?揖,“多谢大哥如实相告,你这是救了我们几个?的性命呀!我兄弟几个?这就立即回?去,也?好告知父老乡亲,防备着凤阳城的来人。”


    卖油郎听了他这话,十分欣慰,“好兄弟,你们快家去吧。”随后蹲下身挑起担子,也?摇摇晃晃往镇子方向去。


    见他走远了,明淮就立即担心起来,“那袁家湾的马大哥他们是好人,如今那里遭了难,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阿拾见他担心青龙帮,忙安慰道:“不妨事,你小姨早前将我抄的防疫方子给了他,就是怕他们在?外面,这世道又乱,常常死人,顾不上处理尸体,容易引发时疫。”


    然话虽如此,阿拾也?知道,天意难测,这时疫诡异,哪里能百分百预防着?何况也?要看各人的体质。


    可纵使现在?担心,也?是无法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良方能治这时疫,更没有这么多资源人脉,心中虽是可怜这千千万万老百姓,却也?无能为力。


    再有,即便有法子,这会儿也?是鞭长莫及呀。


    圣元才成婚,家中有妻子悬望,自然是不愿意在?外继续冒险一分的,便只?劝着傻愣愣站在?这里的两人,“如此,咱们快些回?去才好。”


    阿拾回?头?看了看这并没有多少户人家的马蹄镇,只?觉得此处也?未必安全?,所以朝着旁边那小坡上爬去,向那挑着担子走远了的卖油郎喊:“大哥,此处怕也?安全?,你们早些做好打?算才好!”


    想了想,又忙添一句:“你且稍等?我片刻。”


    卖油郎本听到他的高呼声,心中也?是颇为感动,想着这年轻人倒也?有几分善良,后又听得叫自己稍等?,也?是耐心地放下了担子,将扁担搭在?两个?油桶上,自己坐在?扁担上等?他。


    阿拾跑得气喘吁吁,但为了以防万一,又未恐对?方担心,所以他并未完全?靠近,而是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这里早年意外得了一个?防时疫的良方,不说十分有效,但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随后便念起方子,什么药材又要多少钱,煎熬时长多久,水要多少。


    他一口气念完了,才问:“大哥可是记得住?”


    “记住了,难为小兄弟你了。”卖油郎也?没有想到他这般实在?,虽自己不懂医理,但大部份药材都?是时常听说的,显然这小兄弟也?没有拿自己开涮。


    何况自己记着了,回?头?也?拿去找镇子上的大夫,真假自然晓得了。


    “如此,那我便告辞了。”阿拾说罢,便也?转身朝着等?他的圣元和明淮跑去。


    卖油郎这才像是想起什么,摸出自己怀里包着的两个?饼子,想追去送给阿拾送药方之恩,但没想到眨眼间,人影子都?没了。


    一时到叫他倒是不确定了,刚才那小伙子果然是到自己跟前说了一个?防时疫的药方?还是自己的幻觉?或是老天爷怜他们,特意派来了圣药真君门下的弟子前来?


    但也?不管是真假了,只?牢记着那药方子,也?不先忙着挑担子,扔这里自个?儿快快跑回?镇子上,把药方给郎中瞧。


    而阿拾他三人,如今原路返回?去。


    只?是早没了先前的探究好奇心,唯有满腹的沉重。


    虽说自打?前朝覆灭,诸侯争霸开始,这天下的黎民们就没有过一回?安生日子,频繁死人更是常有的事情。


    然,那天灾尚且可以理解,可这一次的时疫,分明是人祸啊!


    在?路边休息补给的时候,阿拾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拳打?在?旁边的树杆上,那明淮见了,只?叹着气劝解:“气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当时咱们在?城里,就能给那些尸体埋了烧了么?未必的,我也?是在?那凤阳混了一阵子,这专门管尸体的,都?是达官贵人们的三亲六戚,是个?顶顶肥的缺,哪里会叫人去插手,遇着多管闲事的,只?当是要抢他们的饭碗,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你的命呢!到时候怕是行好事的本身还要比那些尸体都?先发臭呢!”


    圣元听到他这个?话,也?颔首附和着:“这个?差,听着不体面,但油水多,接手了的人,都?是不许哪个?多碰一分的。”又说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那管这义庄的,原本是一个?二品大员小妾的娘家人。


    但是人家其实并未亲自去做,而是拿个?一二两银子,另外去雇佣了几个?没得子女的老头?来看着,朝廷给的丰盛银两,就这样轻而易举揣口袋里了。


    还不耽误自己去做另外的活计。


    明淮听圣元说完了,阿拾仍旧没言语,在?那头?发呆沉默,便拿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说:“咱也?别净说这些丧气事,越听越叫人心里没意思。”


    随后朝阿拾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也?歇息得差不多,先回?去吧,山里大家恐怕都?担忧着,何况咱虽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豺狼虎豹在?四周,但咱在?总归是放心些,早回?早安心。”


    提起山里的众人,这话也?算是将阿拾从对?这个?世道的绝望和不甘中拉回?了。他缓缓起身,将包袱搭在?肩膀上,“走吧。”


    比起此刻三人这情绪低落的队伍,山里现在?却是万分热闹。


    起因是这些牲口,在?周边栅栏修牢固后,牛马羊骡子白日里都?给赶到了这外面放养。


    而槽子这里因为现在?有冷温两股泉水的缘故,潺潺流到下面,沿途灌入那周边的草木根系中,使得这里的草木都?长得十分丰茂。


    所以他们的牛羊都?喜欢在?这里吃草。


    栅栏外面,何尝不也?是吸引了些野生的食草小动物前来觅食。


    但是有栅栏隔着,都?是食草动物,没有什么威胁性,大家也?不管,有时候遇着那没有崽的,还能待回?来开荤呢。


    谁知道今儿何望祖才将牲畜都?赶到这里,跑回?去上课,没多会儿在?温泉池子边上洗衣裳的朱招娣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不得了不得了,外头?的野山羊撞咱的栅栏了!”


    男人们这会儿有东门铁匠带着出去周边挖松油,就女人们和一帮大小孩子在?家里头?。


    听到朱招娣的声音,顾小碗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和不平先冲下去,只?见一头?健壮的黑山羊好似魔怔了一般,不停地撞着栅栏。


    这边的牛羊呢,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是真见过了世面一样。


    “咋办?这畜生力气怎么这样大?还戳不走!”朱招娣拿着一根棍子,就站在?那栅栏不远处,试图那棍子去戳黑山羊,只?巴不得它快走。


    顾小碗见了,也?是哭笑不得:“你戳它做甚?放进来啊,你没瞧见那是头?公羊。”自家这两头?羊,当初大雨被淹,跑了一头?后,杳无踪影,就找回?这母羊来,后生了个?小羊咩。


    现在?春天了,本就是繁殖季节,那些水牛黄牛的,听韩老爹说,已经?是配上了的,顺利的话,兴许九个?月后就能见小牛犊了。


    可羊只?有这母子俩,断不能乱来。此前自己还想着,等?阿拾他们回?来了,翻过前面的几座山头?去瞧瞧,那头?多是丘陵草坡,应该是有野羊生存的。


    所以现在?现成的公羊来了,简直就是瞌睡来遇到枕头?,哪里还有往外赶的道理?


    但是这发情中的公羊,也?怕伤了人,于是连忙让不平和朱招娣都?退后些,一面也?吩咐着她俩:“去将阿祖他们几个?小子喊来,他们力气大,记得拿绳子拿笼头?。”


    到时候套了这公羊的角,也?好拴起来,如此安全?一些。


    两人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往山洞里跑回?去,沿途路上又遇着闻声而来的顾四厢和吴老二的媳妇,听得不平说起来了个?发情的公山羊,顿时喜开颜笑,快步跑下来帮忙。


    只?是现在?没拿绳子来,纵使旁边的栅栏留了一扇方便出去在?这周边割草用的门,但顾小碗也?不敢贸然开门,不然那公山羊忽然冲进来,母羊早就被吓着了,到时候你追我逃满山跑,伤羊又怕伤人。


    因此两人来了,其实也?是跟着干着急,既是怕这山羊真把栅栏撞坏了,又怕公山羊没了耐心走了。


    好在?何望祖速度快,不过多会儿就见他带着皮头?几个?兄弟下来。


    小子们就是敏捷,几个?配合的还好,拿着打?了圈的绳子往外一套,准确无误地套在?了羊角上,只?是套后脚的时候,吃力了些。


    但总算是大功告成,如此那皮头?冲何望祖与?几个?兄弟使了眼神,自己钻出栅栏门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发狂中的公山羊的后t?肋部,但是野山羊嘛,能活这么大跑这么远来,可见本事是有些的,竟险些将皮头?给甩出去。


    顾小碗见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快,骑到羊身上。”一面喊人拿笼头?去套住羊头?。


    第175章


    这几个小子也是不吃白饭的,套上了笼头后,也是没有废多?大的力,便将公羊绑了进来。


    只是也不敢就这样贸然放养着,就先?拴着,在旁边专门钉了个栅栏来圈养着,待熟悉了些了后,方放在一处来养。


    不过大家都无这驯化野山羊的经验,从前顾小碗家的那些个鸡鸭,都是全靠着山里飞来的野鸡野鸭受精,方能孵出小的来。


    那些野鸡野鸭有翅膀,什么时候飞来的都不知?道,一般被发现的时候,一窝鸡鸭都被糟蹋完了,人家正煽着翅膀飞走呢!


    孟先?生虽说是博览群书,但这关于?农畜之上,到底是最为浅薄,也是没有办法给什么建议,但瞧见这体魄精壮的公山羊,也忍不住感慨一声,“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这才是真正的靠山吃山。”


    傍晚时候,男人们?挖松油回?来了,一回?来便高兴地大喊着各家的孩子们?,“今儿大丰收,得了百来斤的松油团,能够使一段日子了。”


    这会?儿大树屋里早就下了学,大家几乎都在煮饭,大的在灶前掌勺,小的摘菜剥蒜,炊烟袅袅中,倒也是一片宁静怡然。


    忽听得这话?,大部份都围了过来瞧。


    当下各家在屋子里点灯,多?用的都是松油,只是却没有多?余的棉布棉花搓灯芯,因此都是用那树皮用棒槌来捶打搓捻,挑出细细的做灯芯,而余下的树皮,千锤万锤之下有了足够的韧性,方用来裹满松油。


    只是这捶打树皮,也是一项技术,就现在这整个小村落里,顾小碗和?鲁石匠捶打得最好,他们?俩手?里出来的树皮,都总要比旁人的有韧性,而且裹了松油缠上竹竿后,这火把还最是耐烧。


    因此为了节省资源,眼下大家也不胡乱跟着做火把了,这活儿就都分给了顾小碗和?鲁石匠来做。


    而今日得了这许多?松油,接下来几天,顾小碗和?鲁石匠是有的忙了。


    随后男人们?听得有一头公山羊来自投罗网,也是很欢喜,何荆元更是喊何望祖去给舀了些酒来,趁着暮色下去后浮上来的那半弯月亮,喊了几个好酒的一起坐下划拳。


    山里虽说是近来也算是过得顺畅,但日子是真的苦,一向担心何荆元喝酒引发旧疾的顾四?厢都没有阻拦,倒是叫顾小碗疑惑,尤其是见顾四?厢生怕他们?下酒菜不够,还喊何麦香去抓了一把干虾子油炸,给他们?添菜。


    这会?儿见她又在捻兔毛线,便坐过去帮忙:“四?姐今儿心情这样好。”


    她们?别的不多?,兔毛最多?,所以这些兔毛收集起来后,在槽子里的温泉池里来回?洗了几遍,有的还用草根染了色,然后各家女人这闲暇时候,几乎都是在捻线。


    线的粗细程度和?牢固,都决定于?她们?的技巧,顾小碗编制麻线手?套在行?,但是捻线却总是做不好,所以她刚伸手?过去,顾四?厢就忙拍开她的手?:“这个不要你帮忙,白白糟蹋我这洗干净了的兔毛呢!”


    顾小碗无奈将手?伸回?来,听着下面那大木墩子四?周喝酒的众人,“我瞧着,已经舀了四?斤去,你不拦着一些?”她倒不是舍不得给大家喝,只是这酒度数本来也高,不说他们?明天是否起得来,但是有些人酒品实在不好说。


    虽说没有去打闹砸东西,但是话?多?,指不定今儿喝醉的,能在这山洞门口手?拉着手?说道天明,实在是吵得很,大年三十也那一宿,自己?就已经感受过了这些酒醉话?痨的杀伤力。


    顾四?厢瞥了一眼,“随了他们?吧,这一阵子大家也过得辛苦,难得今日得了这公羊,他们?都高兴,且叫他们?欢喜一回?。”


    又道:“这几年里,安生日子虽也过了一些,但总是不尽人意的地方要多?。如今有这黑山羊上门来,加上咱们?原来的两只,他们?都觉得是好事?情,三羊开泰,同等?那三阳开泰,只盼着这一年风调雨顺,得些好日子过。”说罢,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来,叹着气道:“这也算是苦里找甜。”


    顾小碗听着这些话?,心头不免是生出些感触,想起自己?自打到这个世界后,看着这一具健康身体,还没高兴多?久,过的便都是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


    怨天尤人她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自己?给自己?找希望。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帮粗糙汉子,竟然也会?自我寻求精神期待。


    夜里,那弯半月逐渐被铅灰色的云层遮去,层层叠叠,夜色便越来越暗,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顾小碗听到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


    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来了。


    说起来,自打正月后,这天气都极好,风和?日丽,大部份时候都能瞧见那太阳。他们?这里有山泉水,自是感觉不到一个多月没有落雨的干燥,所以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春雨来得比往年迟了许多?。


    下了雨,山洞门口喝酒的男人们?也都跌跌撞撞往家里去。


    只是喝醉了的,步伐蹒跚不稳,又要爬阶梯上树,顾小碗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尤为担心,生怕他们?就这般摔下来,折了手?脚可好?


    便只得起身,将那石雕细腰灯盏里的松油灯点燃,随后朝窗口探出头去,喊着树对面的何望祖跟苏秋子。


    两人睡得迷迷糊糊,让她喊醒来,揉搓着惺忪睡眼凑到窗口,“小姨咋了?”


    顾小碗指着下面那些移动的黑影,偶尔还能听到摔跤声,“喝了不少,只怕也是半梦半醒的,你们?起去瞧一瞧,看看都还有谁,给送他们?各自的树屋去,省得摔了。”


    两人一听,虽是不愿,但也没办法,嘴里低声埋怨着,披着衣裳下了树屋。


    外头便是一阵折腾,想是有人被送回?去,将他们?自家的媳妇给惊醒,所以邻里传来几声怒骂,又有那慢吞吞爬楼的声音,一番折腾,终是在半住香后,重新?安宁下来。


    而且也不出顾小碗所料,翌日那喝酒的大部份没起来,正巧这天也还落着雨,林间到处都是一片潮湿,倒也没有去吵他们?。


    何望祖那里按部就班地将牲畜从山洞里赶出来,又捡了些鸡蛋来,递给了顾小碗收着,“槽子下面,还要挖个池子出来才是,这些鸭子整日全挤在那水沟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快活,都不爱下蛋,你看这一篮子几乎全是鸡蛋。”他一边说,一边指着篮子里的鸡蛋。


    孟先?生今儿也醉了还没起来,顾小碗想着也上不成课,便道:“那你看看咱有几件蓑衣?吃过饭,你喊几个人跟你去挖?”


    “也行?的。”如今的何望祖倒是勤劳,丝毫不觉得半分辛苦,或是自己?又比哪个多?做了几分。


    果然,这吃完饭,他喊了皮头他们?几个有力气的兄弟,方小目兄弟两个,又有东门铁匠的二徒弟二胖一起,便去槽子下面挖水塘。


    那头黑山羊今儿老?实了许多?,也有可能是今天下了雨的缘故,给摘了笼头后,喂它吃草添盐卤岩,都没有攻击人。


    只不过也不敢大意,暂时先?隔开关,吃完后也是套上笼头。


    下了雨,蓑衣几乎都被何望祖他们?穿走了,女人们?也继续坐在自家屋廊下捻兔毛线,他们?现在就指望着在秋天之前,能将这些兔毛线都织成布匹,到时候等?到寒冬腊月里,再外套上兔皮衣裳,定然是能防寒的。


    顾小碗和?鲁石匠坐在山洞门口的棚子下面捶打树皮,何穗穗姐妹俩在那裹松油缠火把,其他的人三三两两的,都是有活儿在手?里,小一些的孩子们?则蹲在一头玩耍,过家家。


    何荆元睡到下午才起来,脚步都是虚浮的,吃了饭摇摇晃晃竟然要去做织布机。


    这叫顾四?厢好生嫌弃,见他一连锯坏了好几块好板子,心疼得要命,也不怕淋雨,急急忙忙从树屋前跑来拦下他,“你现在倒是急起来了?早些时候作甚去?可别在这里糟蹋板子了,回?去躺着吧,明儿再说。”


    顾小碗方才已经劝阻过了,但是何荆元那酒意未退,打了鸡血一般就是一定要做个织布机出来。


    而现在她身旁的何麦香听到她娘的话?,忍不住低声和?她姐姐说道:“娘咋可惜那板子?我还以为她担心爹锯着手?指呢!”


    何穗穗嫁了人,也是奇怪,成了婚后就像是一下成熟稳重了许多?,听了她妹妹的话?,t?颇有些责备,“别乱说,小心一语成谶。”


    只是几乎是何穗穗话?音才落,就忽然听得她爹娘同时叫起来,几双眼睛本能转过去瞧,只见何荆元已经扔了锯子,右手?紧捏着左手?的食指,指缝间满是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这下不只是她,顾小碗和?鲁石匠都惊呆了,瞠目结舌,虽然知?道与何麦香无关,但还是忍不住齐齐朝何麦香瞧去。


    那边顾四?厢又气又急,“叫你停手?偏不听,这下可好了?”一面急得到处找蜘蛛网。


    没得蒿草时候,都是在到处找蜘蛛网来覆盖在伤口上,试图以此来止血。


    好用是好用,但也有感染的风险,但这不在当下考虑的范围里,因此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最终顾小碗还是跑去阿拾的屋子里找了药来,顾四?厢一边包扎还一边责备。


    至于?何麦香,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一面又担忧地频繁看朝她姐何穗穗与顾小碗鲁石匠,就怕他们?将自己?方才那话?说到她娘跟前去。


    不然,就算与自己?真无关,是爹酒醉未醒自己?伤的,肯定也要责备自己?几句。她冤枉啊!


    好在没人提,她方松了一口气,回?头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地和?顾小碗说:“小姨,你说这肯定是巧合吧?我要真说什么就会?发生了,我早就被大家供奉在庙里头了,到时候你们?也能跟着我享福,不用过这等?苦日子呢!”


    “当然是巧合。”顾小碗没想到这都晚上了,她还在纠结这个事?儿。


    得了这话?,何麦香放心了许多?。但仍旧是绕不开这话?题,“可见从前这样的例子也很多?,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一语成谶这个词了,你说对不对?”


    “对。”顾小碗还在捶打树皮,准备将面前这一堆解决完就洗漱上树屋休息去了。


    何麦香十分热情地帮她翻着树皮,等?顾小碗这捶打完了,收拾好,两人又一同去洗漱,方一起上树屋。


    她让开身,示意顾小碗先?上,又因没有点灯,只凭着隔壁顾三草他们?这树屋里的微黄灯火照亮,便关心道:“小姨,你仔细些,这黑灯瞎火的,你别扭了脚。”


    顾小碗正要应声,忽那左脚不知?为何,分明都踩在了楼梯上,但却滑了去,她一手?紧抓扶手?,一面拼命稳住身体,结果那后果便是她脚下传来喀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她和?何麦香当时都惊呆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踝出疼得她眼泪花都迸放出来了。


    何麦香完全傻了眼,她只是好心关忧,随口一说,何况这样的话?往日自己?也没少说,咋就这样了?“怎怎么样了小小小小姨?”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扶顾小碗。


    顾小碗疼得满脸的眼泪花,感觉到她伸过来的手?,本能地吓得缩回?去,“你别碰我……”说完后又怕何麦香伤心,连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敢随意动,你先?去点灯来,我自己?看看。”随后顺着身后的扶手?,慢慢地蹲下来,坐在楼梯上。


    何麦香闻言,忙下楼去山洞门口取了灯盏来,点燃后匆忙过来。


    她俩这里的动静,很快又惊动了顾四?厢跟顾三草,听得顾小碗扭伤了脚,也十分诧异,“这树屋都建好了这么久,闭着眼睛都不会?踩空,你倒是奇怪了。”


    又心疼她,去给扶着先?到顾三草的树屋来,今晚便叫她与顾三草一起睡了。


    毕竟她这脚都扭伤了,也不好继续怕那么多?楼梯了。


    顾三草这里给她擦了些药油,看着还是红肿得很,不免是担心,也挂念在阿拾来,“咱离了阿拾,果然是不行?的,只是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又见顾小碗伤的仍旧是脚,“你也是多?灾多?难,不知?道这两年犯了哪一门太岁煞星,叫你这样难过,伤的还全是这脚,改明儿咱们?去不平那里拜一拜菩萨。”


    顾小碗并没有拒绝,而且现在疼,也不想说话?,就躺在那床上,只盼望着这药油擦下去了,明天能松缓些。


    不过到半夜里,就听到了胡杨的叫声,一向机敏警惕的东门铁匠忙穿衣裳起来瞧,只恐是有野兽闯进来,却见着是三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一时高兴不已,担忧也一扫而尽,“原是你们?。”当然也很诧异,算着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才到肥头县,怎么就回?来了。


    如此自然是要问?。


    阿拾三人没日没夜赶回?来,都是满身疲惫,一边与他说肥头县和?凤阳城的时疫,一面坐在山洞外面的棚子下休息。


    得了这话?,东门铁匠一脸沉重,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如此说来,咱们?近来都是出不得这大山了?”就以往那些个书史?里记载的,出现了这样的时疫,没一个一年半载的,哪个还敢去那等?地方?不然少不得是要丢半条命的。


    阿拾摇着头,“也不见得,这一次凤阳王府彻底失去了人心,也不知?是否有那能人勇士来接手?了凤阳,若是得了个德心仁厚之辈来做这王爷,咱们?下头的人也能得些好日子过。”


    东门铁匠却不看好,反而是十分绝望,“原本我们?当时跑到这里来,便是觉得这凤阳也算是偏僻之地,谁料想乱世当下,果真是没有半点净土可言。”一面看朝阿拾:“就算是真有那样的能人贤士又能如何?当今天下大乱,凤阳城残破不堪,百姓浮尸,他便是有心也无力,倘若那时候我在,必然不会?让这些惨剧发生……”


    随后重重叹了口气,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余下的话?他也没再继续说。


    一旁的圣元见此,也一并叹气,东门铁匠听了不禁转过头瞧去:“你与我这里坐着作甚?快家里去,你媳妇这些天都挂记着你。”


    圣元得了这话?,本又是新?婚夫妻,哪里有不想媳妇的?自是告辞先?回?了树屋去。


    明淮热了些饭菜,端来却见不见了圣元,便与阿拾一同吃,见着东门铁匠坐在这里发呆,便给他递了一双筷子。


    东门铁匠摇着头,他哪里还吞的下去?这会?儿真是觉得余生无望了吗,好没了个意思。“你们?不必管我,只管吃,我自己?坐会?儿。”


    如此,两人也就没再管他了。


    阿拾倒是知?道他为何发愁,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毕竟外面的世道瞬息万变,哪里晓得明儿又是什么样子的?若他心生怜悯之心,想要去尽这微薄之力救百姓于?水火,那他妻女当如何?


    如果要带着一起去冒险的话?,他又不必跑到这偏僻之地。


    又或者他心生大抱负,想趁着这乱世出人头地,那当初也同样不必来此,完全可以凭着这打铁的好手?艺,投在一方诸侯下,早就得了好前程。


    待吃了饭,见东门铁匠还坐在这里,到底还是劝了几句,方才去休息。


    如此,东门铁匠自己?在山洞门口枯坐了一半宿,也不知?什么时候,那胡杨从笼子里出来,坐在他身边,已经睡着了的他,这会?儿半个身子都趴在胡杨的身上。


    东门铁匠忽然被山洞里的鸡鸣声吵醒,一个激灵醒过来,只觉得脸上毛茸茸的,垂眸一看,竟是拿着胡杨坐靠枕了。他先?是一愣,随后又一惊,忽然笑起来,一手?给胡杨顺着毛发,“原是我自己?想太多?,连你一条狗都知?道体察人心,生怕我就贴在这长凳上睡着着凉,愿意为我做枕。可见我妻女又是怎样担心我了。”


    但余下的话?他却是没有说出口。他想一条狗都知?道护着人,那他却是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苟且,是不是狗也不如?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领着天下百姓的供奉,如今老?百姓们?生死艰难,自己?反而躲起来。


    胡杨也不知?能否听懂,反正很满意东门铁匠手?上给自己?梳理毛发的力度,口鼻里发出满意的哼哼声音。


    而此刻东门铁匠的媳妇苏氏就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她丈夫半夜起来便没回?去,她也是一夜未睡。


    东门铁匠看到后,心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娘子……”


    苏氏倒也是冷静,慢慢走过来:“外面的事?情,圣元和?我说了。”


    而那厢阿拾才晓得顾小碗昨晚扭伤脚的事?情,这会?儿也没顾得上洗脸,拿着那药便匆匆往顾三草的树屋去敲门。


    这年迈之人,总是瞌睡少,早早顾三草就醒来了,发现东门铁匠抱着狗在那山洞门口睡觉,还以为是什么时候又喝了酒。


    这会?儿t?看到阿拾来,反而是惊了一下,急忙开门,“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吓了我一跳,还当是眼花了。”一面问?他,“外头铁匠家两口子闹什么,莫不是吵了架?”怎瞧着苏氏眼睛红彤彤的。


    阿拾见她误会?了,解释着说:“我们?三昨儿半夜回?来的,肥头县出了时疫与他说了,心里难过又气,恨没得安生日子。”


    床上的顾小碗已听到了这话?,那睡意瞬间荡然无存,几乎是一下爬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脚伤,眸光里带着着惧怕:“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时疫?”


    阿拾与顾三草一前一后进了这算是宽敞的屋子,一面去检查她红肿得厉害的脚踝,一面说道:“年前那场大雪,外头也是冻死了许多?人,凤阳城里的尸体都堆在城外,先?叫雪水泡发,后又是连日的太阳晒着,哪里能不出事?。”


    说到此处,他似也与东门铁匠有些共情了,憎恨那些尸位素餐的凤阳官员不作为,想去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却又舍不去身边的亲人手?足,这种想要同时护大家小家的想法,的确很叫人痛苦。


    他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心想东门铁匠想了半宿,是否已经得了想要的答案。


    第176章


    顾小碗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过去,忽然道?了一句:“莺莺她爹拿出那张堪舆图的时候,你应该就想到了,他并非只是兵部一个?小小官吏吧。”一个?小小的官吏,怎么能?拿到那样清晰的堪舆图呢?而且还是被?软禁了那么久的情况下?。


    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反而是将阿拾吓了一跳,旋即紧张地看?朝她,又望向屋子里?的顾三草。


    顾三草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到底活了大半辈子,也是能?看?出来,此刻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于是一面?朝外退去,一面?叨咕着:“我去瞧荣儿。”


    平日荣儿都是同她睡的,因昨儿晚上?顾小碗来了,苏玉春怕她夜里?睡着了乱踢乱蹬,碰着顾小碗的伤,便给抱回了他们?的树屋。


    顾小碗冲她点了点头,见她出了门去,这才?说道?:“他们?刚搬来村里?的时候,莺莺那时候大抵还不怎么适应这村里?的生活,有时候还是偶尔会说些外面?的事情。我虽知道?他们?有些家底子,但是也晓得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可能?见得了那些富贵的。”


    当?然,东门莺莺并没有那种炫富的意思,而都是不经意说起,稀松平常的口吻,她自己?压根就没有意识到。


    阿拾动作温柔地给她轻轻疏通着脚上?扭伤的筋脉,“嗯,我也是偶然听得,前朝有个?王爷,喜好铸铁锻造之术,其王妃乃东门氏。”


    他说完了这话,算是认同了顾小碗的猜测,眼眸也对上?了顾小碗的眸光:“我觉得,他应该要走了。”虽然不是现在,但也应该快了吧。


    他温和的手法下?,顾小碗觉得自己?扭伤处传来阵阵温热,那股疼痛也逐渐跟着减少了许多。


    等阿拾最后给她涂上?酱色的药汁,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她试着穿鞋走了两步,已经没有多少疼痛感了。不禁感慨起来,“到底还是术业有专攻,我昨儿一样是拿这药来擦了,却不见多大的效果。”


    “还是要少走一些。”阿拾过去扶着她,“过年时候那树杈子还在么?没有的话,我另外与你砍一根来。”


    “早进灶膛了。”那种东西,她又不要用一辈子,自然早就给扔了去。


    两人出了屋子,阿拾见东门铁匠已经不在那里?了,反而是他的媳妇苏氏坐在那里?发呆,想了想,便转头和顾小碗说:“这一件事情,咱先?不要提了。”


    顾小碗应着声,见何麦香已经心虚地等在这里?,便朝她招手,扶着去洗漱。


    然也是今日开始,这小村落里?总是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气?氛中,几乎每日都能?看?到苏氏红肿着眼睛,有时候那性子要强的东门莺莺也是如此。


    好叫吴家孙家那边的媳妇们?好奇,这两口子到底是闹了什么?竟是整日都叫苏氏哭红着眼睛。


    而期间阿拾和东门铁匠又出去了一次,回来后与那孟先?生在大树屋里?不知道?说什么,大半宿大半宿里?头的松油灯都是亮的。


    顾小碗扭伤的脚早好了,何荆元的伤疤也早落了,连那只不小心闯入到这里?的黑山羊都和母山羊形影不离,乌桕家的龙凤胎也开始学着吃五谷糊糊,胡杨和母狼的五个?儿女也都睁眼了。


    最开始开垦出来的耕地里?,菜已经收了一茬,前两日才?将玉米豆子给种下?去,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豆子就先?冒芽破土。


    这些日子,阿拾将自己?所自学得来的医术,像是倒水一般,恨不得一下?就全部教给顾小碗。


    然而药方可以,病症也可以口述,顾小碗却没有实际的治病对象,因此便是他如此不顾疲劳地教顾小碗,最终顾小碗也只学了个?三分之一。


    顾小碗倒也没有去问他,怎么就忽然一定要求自己?学了,因为阿拾和东门铁匠一起出去的那日,她就猜到了。


    有些事情,问出口也没个?什么意思,倒不如就心照不宣,到时候真到了那离别之日,也许好受一些。


    灯盏里?的松油已经添了两回,灯芯也换过了,马上?就要四月了,山上?已经逐渐有了入夏的影子。


    忽然,大树屋里?亮如白昼,一道?惊雷从头顶上?炸开,狂风骤起,卷得屋外的树枝哗啦作响,雨想来也要来了。


    顾小碗将那笔记合上?,“现在外头怎样了?可有好转了?”


    她看?到了有信鸽落在了树屋上?,是韩桐儿的爹取走的,但是消息却是送往了大树屋。


    大树屋里有阿拾孟先生,还有东门铁匠。


    阿拾没有打算隐瞒,“凤阳王不知所踪,他的心腹爪牙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凤阳都在青龙军的手里?。”一面?与她解释,现在的青龙军首领将军,便是常玉山马如龙兄弟几个?,而且石无忌也在他的麾下?,如今做了个?前锋校尉。


    顾小碗有些诧异,但并不是因为马如龙他们青龙帮摇身一变,成了这凤阳之主,且还有个?威风响亮的名号青龙军,而是她知道?凤阳城里?有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盘卧此处,等的就是凤阳城破的那一日,能?从中分得美羹一杯。所以很惊讶:“凤阳那些权贵就这样臣服了?”


    阿拾苦笑:“说来,这场时疫是好也是坏,青龙军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凤阳城的主权,甚至这时疫还将那些权贵们?都给吓跑了,但即便是没有真正开战一场战争,但还是死了无数的老百姓。”


    是没有真正开战刀枪对立,但死去的老百姓,不见得会比战争后的少。而最叫人可气?的是,这场浩大的死亡明明是可以阻止的。


    一面?想起那些权贵就这样走了,觉得也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刀剑他们?还能?防备着,这时疫却是了无生息,果然在性命当?前,什么权力?都不值一提了。”


    与那些跑了的权贵相比,阿拾他们?明知山有虎,却像是虎山行的举动,好像就被?衬托得伟大了许多。


    只是顾小碗很担心,“东门大哥是什么打算?”不管是东门铁匠,还是那马如龙等人,顾小碗都不喜欢两方人马起纷争。


    阿拾一眼就察觉出了她的担忧所在,“东门大哥从前便是个?闲散王爷,若真有心权力?,也不会到这里?。而且他此番出去,也愿意全力?辅佐常大哥,为其锻造兵甲,孟先?生足智多谋,也正好能?做个?幕僚。至于我……”他自然是去做军医,一面?垂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和顾小碗说:“到时候会有响银,我领了托人给你送来,你存着。”明明当?时他关注顾小碗,是因觉得他像极了自己?的妹妹,所以才?对她生了几分怜惜之心。


    可是这么多年的风雨,让阿拾不知什么时候,把她当?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顾小碗是个?感情迟钝的人,听得这话压根就没有多想,“也行。”她想着,阿拾到时候吃住在军营里?,要银子作甚?自己?给他存着,也好。


    而且顾小碗现在担心的是,他们?走了,以后没有什么武力?值特别强的了,若真有猛兽来袭,该如何是好?母狼现在虽说和家养的没两样了,但是它们?的孩子还小,它们?自个?儿要先?护着狗崽子们?。


    应该是顾不上?大家的。


    于是便道t??:“既然凤阳都易主了,马虎他们?只怕也死了,我们?自当?搬回村子里?去才?是。”


    阿拾摇着头,“村里?怕是回不得了,我们?这一次回来,特意去了一趟红枫村,如今那里?没有人烟,去年大火焚烧过的村子里?,如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已是有野兽当?做是谷地在那里?生存了。”更何况,那原来的村址上?,都是满村人的骨灰,总不能?就将房屋建重新建在大家的坟头上?吧?


    又总不可能?跑到田里?去建房子,更何况阿拾以为,这红枫村距离凤阳城实在太远了,到时候有什么书信来往也十分不方便,于是和顾小碗说道?:“你们?现在此处暂且安顿,我算过现在的粮食储存,足够到秋末,那时候想来凤阳城已经稳定了,大可搬去城里?。”


    不过想起还有这许多牲口,又道?:“若是不想在城里?,就在凤阳城外附近的村子安定下?来。”


    顾小碗听得他这话,心想他多半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的。也罢了,虽说有些惋惜不能?回红枫村这片故土,但村里?人的骨灰都在那里?,的确不好在人家坟头上?继续住。


    于是叹了口气?,“这事,我问问姐夫他们?,若是都没有意见,你们?商议着便是。反正我们?就只想要一处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坦白地说,这山里?现在的环境顾小碗都很满意,可有一样的确不好,就是离城太远了,纵使守着一堆山货,也无法去换取想要的物资。


    所以现在马虎他们?死了,也算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眼下?常玉山又是这凤阳之主,完全可以找一处靠近城府的地方安顿。


    然顾小碗还没去和何荆元他们?说这事儿,顾四厢就趁着顾小碗在温泉边上?洗衣裳的时候悄悄来问:“近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先?生也不好好教学问了,尤其是阿拾和亲家老爷出去一趟回来后,一天?天?几个?人都神神叨叨的。”


    顾小碗想着阿拾也要走,忽然觉得没好气?,“他们?要走了,要去凤阳城里?奔前程了,还说到时候让咱们?搬到城里?去,若是不喜欢城里?,还喜欢乡下?,就在凤阳城附近找个?村子安顿。”


    “啊?”顾四厢虽觉得气?氛有点怪,但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她和吴家孙家的女人们?一般,都以为是亲家夫妻两个?闹了矛盾呢!毕竟苏氏几乎天?天?红肿着眼睛。


    至于自家小妹,只要阿拾在,两人都在一处,还以为是好事将近,却没曾想,得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一时间,哪里?反应得过来?甚至有些不相信,笑道?:“你莫不是和阿拾不高兴,哄我玩耍的吧?”


    “我哄你作甚呢?”顾小碗可没那闲工夫,又想着话都到这里?,“四姐你既然晓得了,便去与四姐夫说,叫他去问问其他人怎么想。”


    “这山里?挺好啊。”最重要的是还有温泉水,洗衣裳都方便,有时候还能?进去泡一泡,比自家在屋子里?烧水洗澡舒坦多了。而且现在牛马庄稼都丰裕得很,过得好好的,为何要换地儿去。


    所以摇着头,“去那作甚?我虽是读书不多,可也晓得这天?下?未定,谁做大王都不好使,改明儿这个?后日又是那个?的,咱们?还跟他们?有牵扯,到时候要是人家抓不着他,专门来找我们?,那如何是好?咱们?这老弱病残的,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我反正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富贵了,我不沾他们?的光,他们?要遭殃了,也别来连累我,我就现在这样活着挺好。”


    要说不说,顾四厢的担心有她的道?理。


    她又怕顾小碗动心,尤其是想到阿拾会跟着去,担心顾小碗舍不得阿拾一起去了,于是拉起顾小碗的手,苦口婆心劝起来,“老六啊,咱姐妹几个?,现在就咱俩跟三姐了,现在平平淡淡的就很好。也不是我要自贱自己?,可咱生来就是这穷苦人家,不是那享福的命,眼下?虽说没有个?什么金银玉石加身,吃不得那山珍海味,可咱最起码吃饱穿暖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平安安活着比什么都要强,那富贵都什么过眼云烟,反正死了都是一副棺材,一样下?地去见阎王爷,所以争那些个?作甚?”


    顾小碗见着她一脸的急促,知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于是温言安抚着,“我不去,你放心。眼下?的日子我也很知足。只是我方才?说的,其实都是气?话,他们?也不见得都是为了求劳什子的功名去的,若真有那心思,等不到现在的。”


    顾四厢却是紧拽着她的手不放,“我不管,别人怎样是他们?的事情,反正咱家就是不能?去冒险。”说到这里?,想到儿子和阿拾走得近,心里?又担惊受怕起来:“阿祖没想着要去吧?”


    顾小碗摇着头,“不曾听过,何况阿祖那里?宝贝这一帮牲口跟亲生儿女一样,他哪里?会走。我如今担心的,倒是秋子和明淮两个?呢!”


    明淮现在本就无父母在了,又没有什么亲兄弟,孤苦一人,还未成家,早前对于马如龙他们?又是十分敬佩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没准他真是要一起去的。


    至于秋子那头,年轻气?盛,也是有颗保家卫国的心思。现在是正儿八经入伍,不是上?头随意来蛮横拉壮丁。


    “那怎么行?”顾四厢一听,倏然站起身来,也顾不得管顾小碗了,一面?往山洞那边爬去,一边念叨着:“这哪里?行,他们?明家如今就剩下?他一个?种了,那战场上?去了,刀剑无眼的,二姐是为我而死的,我若是眼睁睁叫他去战场上?,哪里?对得起二姐?对得起明家?”


    顾小碗以为,她去最多就是抓着明淮像是拽着自己?一样劝说的,因此也没着急追去,在这里?洗好衣裳晾着了,这才?慢吞吞回去。


    哪里?晓得自己?回去的时候,顾四厢已经捅破了天?,整个?小村落里?乱糟糟一团,顾四厢和苏氏坐在一起哭,东门莺莺在她旁边也掉眼泪。


    而明淮垂着头站在不远处不言语,站另外一边。


    顾三草也在哭,手里?则抓着苏秋子的衣襟不放。


    但这还好,最惨的是孟先?生,这会儿被?孙家吴家的女人们?逮着衣襟厮打,一边打一边骂:“老娘就说这读书人肚子里?,全是一堆坏水,没得一个?好货的,你们?偏不信,还说他能?教这教那的,如今都好,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被?他骗去了战场上?。”


    现场一片混乱,妇人们?一个?拽着扯着孟先?生厮打,连他头上?的方巾都掉了,她们?家的儿子们?则在一旁劝阻,何荆元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这会儿坐在地上?,疼得满脸的扭曲。


    但效果并不是很大,反而是乱成了一团。


    顾小碗吓得手里?的盆‘砰’地一下?落在地上?,随后叫起来:“你们?这是作甚?”


    然而她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孟先?生仍旧是被?围在中间,眼看?着人都被?扯得披头散发不像样子了,她慌忙朝四周瞧去,竟然不见阿拾他们?,只问着呆住了的不平,“其他人呢?”


    “问,问哪个??”不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事不关己?,但她也没想到,孟先?生怎么这样歹毒,借着读书的机会,居然劝人家的儿子去打仗,这不是叫人家绝后么?


    “吴老大他们?呢?还有阿拾呢?”顾小碗急问着,一边上?去拉人,但是这些常年做管了体力?活的妇人们?,那力?气?可想而知,连她们?的儿子都未必是她们?的对手。


    也有可能?,她们?各家的儿子不敢用力?拉扯,是生怕伤了她们?。


    但是顾小碗没有这个?顾忌,见扯不动,忽然咚咚咚地爬上?阿拾的树屋,随后拎着一条蛇下?来,往他们?人堆里?就去,“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放蛇了!”


    蛇是毒蛇,阿拾专门去抓来关在笼子里?,隔三差五取毒液来制药的。


    所以本来不怕蛇的众人见她这样豁得出去,立即都一哄而散。


    毕竟听说被?那毒蛇咬一口,就会立马断气?的。


    最后只剩下?何望祖扶着衣衫褴褛,头发散披不成体统了的孟先?生。


    孟先?生脸色惨白,左右肿胀,显然这慌乱之中,已经不知道?谁砸了一拳,他这跄跄踉踉地在何望祖的搀扶下?站起来,却正好对上?顾小碗手里?的那蛇头,顿时吓得他一个?后退,又摔在了地上?,“小碗,你……”


    顾小碗这t?才?收了蛇,从何望祖说道?:“去拿笼子来。”


    何望祖哦哦地应了声,跑回阿拾的树屋,取了关蛇的笼子来。


    只是蛇虽然关进去了,争吵却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孙吴两家女人和顾小碗的声音。


    吴老三的女人拉着顾小碗评理,“小姨奶,你是长?辈的,我们?敬重你,你说一我们?绝不说二,你说这姓孟的要教我们?家娃儿读书写字,我们?也高高兴兴送去了,还没叫他免费教,各家轮流管他一日三餐,可这倒是好,白花花的粮食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竟是要我的儿子去战场送命,我这儿子……”她话都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吴老三家最大的儿子奎头,也才?十二岁,哪里?是上?战场的年纪?孟先?生怎么可能?叫这样的孩子去送死?


    顾小碗是不信的,正要询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那奎头就不满地看?朝他娘,随后和顾小碗解释着:“没有的事,是先?生才?没有劝我,是我自己?觉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是男儿郎,自然是要去战场上?杀敌,不求建功立业,但求保护家小。”


    说到这里?,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也软了几分,“娘,这样的话,天?下?早早太平了,咱们?就不用到处躲难了。”


    其实就冲奎头这一番话,就能?证明孟先?生真的是个?好先?生。


    可是偏偏,爱子心切的这些母亲么,此刻看?到的只是儿子在听了孟先?生的课后,就嚷着要去战场。


    她们?又如何能?不气?恼孟先?生呢?


    这是一场糊涂官司,说不清楚的,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好像谁也没有错。


    不过好在,这奎头年纪小。所以顾小碗朝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夸赞着:“好孩子,你有这一份心已经极好了,只是你还是个?孩子,现在的你不用想那许多,这些问题,都是大人们?的问题,也别想着去什么战场,好好听你娘的话。”


    奎头想是见他娘哭得难过,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也是大孩子了!”


    他这话,得到了自己?堂兄弟们?的一并相应,个?个?都举着手高呼起来:“对,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还回头同自己?的娘说:“往日你们?说我们?是做大哥的,要照顾弟妹,如今又说我们?还小,那现在娘你们?告诉我们?,到底那句才?是真?”


    第177章


    只是?这一片混乱的画面里?,顾小碗忽然见?着一个人影夹在了孙家?和吴家?的妇人们中间,她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的。


    对方似也留意到了顾小碗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心虚地朝后退了退,然后想试图不着痕迹地从孙吴两家?的妇人中离开。


    然事实上,她离那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孟先生其实更为相近。


    很明显,以她对孟先生那几?近疯狂的崇拜,不可能是?和吴家?孙家?的妇人们一起?去?厮打孟先生,她大概是?为了去?保护孟先生的。


    顾小碗见?到她的举动?,并未出言,只任由她就这么消失在人群里?。随后朝着那仍旧振臂高呼的奎头等人制止,“好了,你们都冷静一二。”


    奎头的母亲和婶娘们,已经被他们这种激烈的行为所吓到了,眼底从一开始的愤怒震惊到最后的绝望,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吴老三的媳妇先软下了身子,瘫坐在地上哭,一手拍着膝盖,一手捂着脸啜泣,嘴里?全是?埋怨和后悔的话:“早晓得你是?这样的讨债鬼,当初人家?拿半篓高粱来换你做肉菜的时候,我就该松口的,也省得这些年为了你这样白白操劳。”


    肉菜,这词儿在那年大灾的时候又?重新从典籍里?出来,用在了小孩儿们的身上来。


    那时候二三斤粮食,能换一个呢!想要活命却又?舍不得动?自?家?的孩子,便拿去?同人家?换粮食,自?己吃粮食,至于那被换走的孩子,是?什么个命运,他们却管不得了。


    但不必去?想,那时候除了做菜,哪里?还有第二条出路?


    她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真的因为儿子的举动?而伤心了。


    只是?这话同样也吓着了那边的顾四厢和苏氏,两人急忙相扶着跑来,一面蹲下想要拉她起?来,一面劝着:“奎头娘,你糊涂了不是?,这话怎能胡口乱说?岂不是?伤了孩子的心?”


    吴老三的女人哪里?不知道这话不能说,可是?她想如?今儿子伤了她的心,难道活该她就要受着,不让儿子也伤心么?所以见?两人劝着自?己,哭得更厉害了:“我以为那样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他们会比别家?的孩子们更惜命些,原是?我想错了,天生来的讨债鬼。既是?要去?,今日就断了这亲,从此?后我全当肚子里?从来没有这坨肉。”


    她一边哭一边骂,她的妯娌们何尝是?也一样,全哭成一团。


    一时间,竟也是?让顾小碗几?个劝不过来了。


    但是?她虽然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在孟先生的感染下起?了这决心的,但是?他们的年纪,不该去?那战场上。


    于是?见?这帮女人也劝解不得,喊了不平和赶来的何穗穗一起?将人都扶着去?山洞门口休息,这才?朝几?个一副下定决心了的小子们说道:“你们有这一份心,难得可贵,可是?你们年纪还小,去?了那战场上,还不过到人家?的胸口,这不是?白白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么?人家?要了你们,那跟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有什么两样?”


    这话果然是?叫奎头他们担心起?来,但仍旧不愿意死心,“可是?孟先生说的对,大家?不安,小家?则不宁,若是?人人都如?同我们一般,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退却,那谁也不愿意上战场去?,这凤阳就久不得安宁,我们也不会得安生日子过。难不成,咱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山里?,直至成为一抷黄土么?”


    他们的话没有错,且道理一套一套的,顾小碗心想,怕是?就这样劝下去?是?无果的。索性她也看出来了,这帮孩子的确是?怀着一颗赤忱之心,于是?决定换一个角度来劝解,“可是?,不见?得非要上战场去?啊?这行军打仗,需要的何止是?上战场的良兵能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粮草更为重要,如?今咱们在这山里?,何不选择这最擅长的方式呢?”


    一面看朝山洞里?那边还在哭的妇人们,“如?此?,大家?小家?都能顾着,何乐不为?”


    这话很明显是?将这些半大的孩子给劝着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了。


    这让顾小碗看到了希望,也趁热打铁:“你想想,你们既没有东门大叔的力气和打铁的本事,又?没有阿拾的武功和医术,去?了那边,真的只能拿命去?战场上冒险,然刀剑无眼的,你们有血性不怕死,也不用去?考虑家?中的亲人可否能过。可问题是?你们死了就死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继续你们心中的抱负了,将来如?何你们更不知道,也不晓得你们的牺牲是?否存在意义。”


    “那我们……”奎头作为代表,如?今狐疑地看着顾小碗,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懂得如何死而复生?”要真有这本事,空相老师父也不会死了。


    所以奎头不相信,所以也没指望顾小碗回答,说完就立即接着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现在已是下定了决心,任由您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改变的。”


    “我没有要劝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与其上战场去?,何不留下来,在这田野之间,能为青龙军尽更大的力。你们一年种出来的粮食,他们那些做将军的人又?未必可行。所以我的意思是?,与其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你们不擅长的,何不选择你们所擅长的,留下来开垦田地,大肆种植粮食,好叫那青龙军无后顾之忧。”一面看朝山洞门口还在哭的女人们,“而且,这样一来,也免去了你们父母担忧之愁,此?两全其美,何不乐哉?”


    孟先生其实一开始听到顾小碗劝他们的时候,觉得顾小碗虽样样都好,但终究还是?个女流之辈,见?识到底狭隘,一点家国情怀都没有,如?今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她不但不鼓励少年郎们踊跃参军,却还同那些妇人一样劝阻。


    若是?人人都这样自?私,只顾着自?己,那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只t?是?眼下又?听得了顾小碗的这话,在对她心生佩服的时候,又?有些愧疚,自?己方才?居然用那样的想法来看待她。自?己只顾着想那青龙军如?今得大肆招兵买马来对抗盘踞在附近州府,虎视眈眈的诸侯们。


    却忘记了,就算是?有了数不尽的良兵良将又?如?何?这粮草才?是?最稀缺的。


    于是?当即也忙起?身附和,一面掸去?身上的尘土,整理着凌乱皱巴巴的衣襟,“小碗姑娘说得也对,如?今处处都需要人,你们便是?留在这乡下种地,也算是?能给将军解去?些许的后顾之忧。”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小碗对于孟先生的好感和敬佩,忽然就没有了。按理,他是?在帮自?己劝这些半大小子的。


    而且,他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正儿八经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哪怕他不擅长农耕,但是?槽子里?的泉眼都是?他找出来的,修建树屋他也出了很多力。


    可是?顾小碗现在瞧孟先生,总感觉已然不是?那个孟先生了。不管他是?真为了什么家?国大义,还是?自?己有私心,顾小碗都没有兴趣去?探究,同时也不大愿意阿拾跟着这孟先生一起?走了,哪怕顾小碗心里?是?认可常玉山的。


    而且这种对孟先生突如?其来的不喜欢,让她甚至都不知道眼下要怎么来表达。


    所以她看了孟先生一眼,没有在说什么,便叫着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何望祖,“把蛇送回去?吧。”然后也朝着山洞门口去?:“先生也去?梳洗一回吧。”


    奎头他娘和婶婶们得知没有再?嚷着要去?参军,都松了口气,各自?朝她道谢。


    只是?顾小碗不确定,是?她劝动?的,还是?那孟先生的话更有用。


    她此?刻心里?想着的是?,为何当时何麦香竟然也在人群里?。


    想着这时候何麦香应该已经在屋子里?重新收拾好了,她是?打算去?问话的,却叫顾四厢一把拽住袖子,“到底是?谁撺使?他们的?是?不是?果真是?这孟先生?”


    苏氏和东门莺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反而是?顾三草坐在这里?,苏秋子跟明淮,也不知如?今哪里?去?了。


    现在两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顾小碗。


    顾小碗摇头,因为她的确不知道。


    顾四厢明显很不满意她的答案,冷哼了一声,“他学问是?好,可是?那张嘴巴也惯会忽悠人了。什么家?国情?怀我不懂,我就晓得,现在那么多诸侯,哪个是?真命天子都不知道,就随便去?投,谁知道将来是?不是?助纣为虐?是?不是?第二个凤阳王呢。”


    她的这话,有些让顾小碗刮目相待。因为顾小碗也觉得,现在这天下的诸侯真真是?多如?牛毛,有的占据着一座山头都要自?称为王,封真命天子。


    孟先生投到了常玉山的座下,他是?看中常玉山重情?重义的人品,还是?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超群,无论来辅佐其中任何一个,将来都会有大作为?


    顾小碗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但是?她晓得,这些幕僚们,又?有几?个是?真心为了天下太?平而出山的?大部份还不都是?因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故而将这幕僚作为名震天下的途经之一。


    第178章


    “唉哟,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你可千万要劝一劝阿拾,糊里糊涂跟着出?去,别到时候叫这孟先生?给卖了去,还给人数银子。”顾四厢看着妹妹不说话直发呆,不免是越发焦急起来,还有自己亲家那边,她也十分担心?,“圣元也是真是,不去劝一劝他师父。这亲家公着实是糊涂得很,这一阵子亲家母日日掉眼泪,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此前她还以为是两?口子闹了什么矛盾呢。


    不想这其中的?缘故,竟是亲家公要去凤阳城。


    顾小碗听到她说起苏氏掉眼泪的?事情,脑子里一下忽然?就豁然?开朗起来了。


    因为她虽然?觉得孟先生?险些将这些孩子往深渊里带,但此前他分明是个?极好的?人,也一心?一意跟着大家一起建设这小村落。要不是这样的?话,大家怎么可能?这样毫无防备不说,还全心?全意待他。


    可是顾小碗现?在想到了东门铁匠的?身份,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现?在对孟先生?带着别样的?目光,因此有些阴谋论了。但她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试想孟先生?苦读多年为的?是什么?左不过就是这功名利禄嘛。可他因身后毫无后台,所以状元被人强占了去,为此他心?中要是没有恨,不甘心?,顾小碗是不信的?。


    他一直跟着东门铁匠他们,甚至在马虎的?人杀进村子前,没有跟着其他人离开,反而选择跟着东门铁匠和?韩家,没准他始终都将自己未来的?希望放在东门铁匠的?身上呢!


    但东门铁匠的?确是个?没有半点野心?的?人,这一次他打算出?去,到底还是因为这一场明明可以避免的?天灾,那些枉死的?人,让他残生?了愧疚感和?责任感。


    但好像没有激发起他对权力统治的?迫切感。


    想到这些,顾小碗觉得孟先生?的?面目越发地可憎起来。


    她也越发担心?起自来对孟先生?都十分崇拜的?何麦香,自也是顾不得在这里同?顾四厢解惑了,只?敷衍地回着她:“我会同?阿拾好好说一说的?,只?是四姐你现?在还担心?什么亲家公,倒不如盯着你女婿一些,别到时候圣元也被哄了去,那穗穗这日子要如何过?”


    这话顾四厢听着吓了一跳,果然?立即放开她,“你说的?对,圣元要是同?他师父去了,那穗穗怎么办?”于是着急忙慌地起身,要去寻何穗穗。


    顾小碗也因此得了空,忙爬上树屋去。


    她敲响自己树屋对面的?那扇小门时,里头的?何麦香似乎早就已经等着她一般,“小姨么?门开着的?,你进来吧。”


    顾小碗用力一推,果然?便进了屋子里去,只?见何麦香已经换好了衣裳,也梳好了头,整个?人局促不安地坐在床边上,见了顾小碗眼底还是有些慌张地叫了一声:“小姨。”


    顾小碗走过去与?她并排着坐在一起,“你怎么回事?孙家和?吴家的?那些女人真动?起手?来,你不要命了不是?何况哪里轮得到你去替他挡?”又叹了口气,“你现?在好好想一想,你娘若是反应过来了,那时候你在人群里,你要如何给她解释去?”


    何麦香被她这一问,满脑子都是孟先生?叫那帮妇人欺负的?场面,气得把脖子一梗道:“要如何解释?小姨不是也看出?来了么?我喜欢孟先生?。”


    看出?来,但是没有得到求证,顾小碗更倾向于是自己想多了。


    可现?在听到何麦香亲口承认,顾小碗还所以有些缓不过来,当场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将那惊讶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疯了不是?”


    “小姨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我疯了?孟先生?才华横溢,我喜欢他有什么问题?何况是你常常挂在嘴里,说我们若是喜欢谁,就要说出?口,莫要糊里糊涂地嫁人,白白蹉跎了青春。再有他未婚,我未嫁呢!”何麦香忽然?觉得有些委屈起来,一面揣测起顾小碗不高兴的?缘故,“难道小姨你嫌他长我许多岁么?那又有什么要紧的?,人说三十而立,他这个?年纪不是刚好么?反正我也不喜欢那种不成熟的?人,整天咋咋呼呼的?。”


    顾小碗觉得全完了,她是教了他们,不要因为觉得年纪到了就糊里糊涂成婚,主要也要看自己喜不喜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一面问何麦香,“那孟先生?知道你的?心?意么?”


    何麦香闻言,脸上竟是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态来,“自然?是知道的?,我还替他缝了好几双袜子呢!”她甚至是有些惋惜,若不是在这山里,她还想给孟先生缝一身衣裳呢!他身上的?都破了。


    “他怎么说?”顾小碗觉得,如今只?是何麦香一往情深,对方?无意,那倒也好办,自己能?劝一劝的?。


    谁晓得这何麦香脸上竟还浮出两团红云来,娇羞地垂下头来,两?手?绞着袖子,竟有些就紧张,“他说,会娶我的?,只是现在他除了教书,也挣不来什么束脩,就勉强能?糊口,又不会下地,所以让我等他三年两载的。”想是开了话题,后面的?话,何麦香越说越是顺口,便缓缓抬起头来t?,满怀期待地看着顾小碗,很明显是想得到顾小碗的祝福,“我想着这样也好,反正小姨也说,我年纪还小,晚几年嫁人刚好呢。”


    她自顾地说,并没有发现?顾小碗眼底那突如其来的?愤怒,“所以眼下他要出?去,正是为了我,毕竟这山里每日教这几个?学生?,的?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攒出?成婚的?银钱。可没想到她们这些女人,莫名其妙就来动?手?,我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自是要去帮忙的?。”


    然?而,何麦香这些话说完后,迟迟没等得顾小碗的?赞同?,不免是叫她心头忐忑不安起来,正要询问,顾小碗忽然?扭头来看着她,“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何麦香不解。


    “你与?孟先生?互通心?意。”顾小碗压住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何麦香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已经接受了,又因为谈及自己的?感情,到底是羞涩的?,并不怎么敢去看顾小碗的?眼睛,只?回着:“也是前两?日的?事情。”


    这个?答案叫顾小碗松了口气,她就怕何麦香与?这孟先生?都好一阵子了,自己却茫然?不知,还跟她住在一棵树上,那就是自己的?失职。


    可她这口气明显是喘得太早了,因为这时候忽然?听得何麦香说道:“不过,我已是孟先生?的?人。”


    这话轻飘飘的?,顾小碗却是整个?人忽然?间就像是失去了重心?一般,险些从床沿上摔下来。


    何麦香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顾小碗如此她也能?理解,只?忙去扶住了她,“小姨,你别告诉旁人,我是信任你,才愿意与?你说的?。”


    顾小碗只?觉得自己心?跳此刻过快,整个?人气得止不住地发抖,因为她想起来了,前两?日那孟先生?犯了头疾,喝了不少药酒,正好又是轮到顾家这头管他的?晚饭,他没下来,何麦香就自告奋勇去给他送了晚饭。


    那药酒是烈酒泡制的?,他借酒乱性?


    偏那晚上自己吃完晚饭后,没像是往常那般回树屋休息,因为白日里阿拾他们才打了许多香椿和?蕨菜来,为了方?便晾晒,就直接在槽子里搭了个?灶火,直接在那里焯水,出?了锅就将这些野菜都平铺在石头上,如此不过两?天,就能?干得差不多,收进山洞里去贮存着。


    本来那天晚上也轮不到自己去,她们这些女人平日里也是分工劳作的?,那晚上该是到郭巧巧,但郭巧巧要奶孩子,顾小碗便替了她,喊她早些去休息着。


    自己则在槽子里同?其他人忙了好晚才回去,倒头就睡,也不知那时候何麦香的?动?静。


    “我不会告诉别人。”顾小碗现?在觉得不止是自己的?人发抖,声音好像也在发抖。尤其是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来解决这件事情后。


    更叫她担心?又害怕的?是,已经两?天了,两?天了啊!现?在自己给她吃什么药下去,都不能?保证有效了。


    她忽然?担心?地看朝何麦香的?肚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着问她:“你真真是疯了,你们还未成婚,你就如此糊里糊涂把自己交出?去,他现?在要走了,到了外面是生?是死,便是老天爷也难以料定的?,若真有了孩子,你以后怎么活?”


    何麦香竟是想过这些问题的?,丝毫不担心?,“这有什么,我爹娘还年轻,兄弟姐妹也多,大家难道能?不帮扶我一把?何况还有小姨你呢!”


    很显然?,这个?恋爱脑上头的?姑娘,不止一次憧憬过未来,连这些问题她都考虑到了。


    她也没有说错,她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家怎么可能?会不帮她呢?


    可是,这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顾小碗还是觉得怪怪的?。


    而何麦香却朝她靠近了一些,抱着她的?手?臂直接往她肩膀上靠过去,撒着娇说:“小姨,眼下我是什么都与?你说了,到时候还要指望你帮忙,劝一劝我爹娘。我爹倒还好,他是个?读书人,本来就敬佩孟先生?这样的?人物,可是我娘总不喜欢孟先生?,经过今儿的?事情,只?怕会更讨厌。”


    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问顾小碗:“是不是都在怪孟先生??可是孟先生?说得也没错,咱们这样一味地躲着藏着,能?躲藏到几时去?倒不如迎面直击,没准还豁然?开朗,得了功名不说,从此以后还能?过上好日子。”


    顾小碗苦笑,“外面的?世道,哪里有这样简单?何况你以为,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去战场上,就能?杀对面一个?丢盔弃甲?”


    何麦香还在辩解:“可是,总是需要有人做前锋的?呀?”


    顾小碗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站起身,“这些事情,你也先不要操心?了,与?孟先生?的?事情,也暂且不要先与?你娘他们提,只?是一会儿你娘反应过来了,问你如何在人群里,你就说刚巧路过,去拉了一把,就被围在中间。”


    “嗯嗯嗯,我晓得。”何麦香高兴地点着头,她以为顾小碗已经同?意了她和?孟先生?的?事情,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个?好时机。


    于是也不缠着顾小碗了,高高兴兴送她出?了屋子。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红日已经坠入西山,天边一望无际的?火烧云,四下的?苍翠的?树木在晚风里摆动?着,远处那林间开垦出?来的?一块块田里,农作物长得丰茂,远比他们在红枫村的?良田里要好许多。


    这一切,想来都归咎于山里肥沃的?土壤吧?槽子那边,还能?传出?与?山林里的?鸟叫声齐鸣的?鸡鸭鹅的?声音,分明一切都是那样岁月静好。


    可是顾小碗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凉飕飕的?,她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这些个?侄儿侄女的?三观没有完全被这时代?的?封建所统治,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就是这何麦香的?意识,独立得过了头,甚至都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暗自里决定了。又或许,顾小碗更倾向于她是个?十足的?恋爱脑,那孟先生?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学识本来是大家都认可的?,更何况他的?年纪也决定了他的?见识远超了何麦香这个?小姑娘。


    被他骗了感情骗了身子,又是一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顾小碗下了树屋,有些像是那行尸走肉一般,在这山洞附近转悠着,期间听到有人同?自己打招呼,也没留意是哪个?,只?应了一声就继续机械性地往前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山洞后面的?草甸上了。


    牛羊也跑到了这边来吃草,何望祖带着胡杨,正将他们往山洞的?方?向赶去,见到顾小碗坐在那石头上发呆,十分疑惑:“小姨你神神叨叨地作甚?”


    顾小碗抬起手?臂摆了摆,“没事,这里坐着看会儿夕阳,你自去,不必管我。”


    何望祖也果真是没有管她,赶着牛羊就往回去,只?是后来有些不放心?,把胡杨打发回来陪着她。


    胡杨回来围着她转了几圈,见她不理会自己,最后在她脚边找了个?位置趴下,仰着狗头就这样看着顾小碗。


    而何望祖这里,将牛羊赶了回去,第二趟又来槽子里赶鸭子撵鸡,见着阿拾往下来,还未开口就先听到阿拾问:“你小姨呢?”


    他指了指山背后,“那发呆呢!想是为了今日的?事情。”说着,等阿拾走近了,又急忙问:“你都晓得了吧?”


    “回来便听说了。”阿拾也没想着,大家竟然?都要跟着一起去,这不是胡闹么?也没个?技术傍身,去了就如同?顾小碗说的?那般,要去战场的?。


    有的?才十二三岁,这不是拿命不作命么?但他始终相信,孟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便问何望祖,“现?在他们各自都被拉回去教训,我便问你,那平日里你们在树屋里上课时,孟先生?到底都教你们什么?此前不是都说,教得甚好么?”


    何望祖嘿嘿一笑:“好是好,就是有时候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有时候说得激动?了,还要泪洒当场,头两?次我看起来还挺感动?的?,后来听多了,我就觉得好没意思,他讲这些报效家国的?事儿,我就不大听了,好像戏文里哄着人玩。”说到这里,还不以为然?地笑起来:“那国家怎样?和?咱们劳什子的?关系?国家还在的?时候,咱也没沾一分光,我爹反而倒赔了一条腿呢!所以我觉得,孟先生?说的?那些,不该是咱们这t?种小民听的?,谁要听了心?里去,那就是个?傻子。”


    但是何望祖没想到傻子还挺多的?,而且自己那俩表哥也在列。


    不禁又叹起气来,“你说秋子哥和?淮哥也是跟着瞎起什么哄?尤其是淮哥,家里就他这个?独苗了,二姨父去拉去上战场这么多年都没了音讯,可见早就死了的?。我想着他就算是不想着传宗接代?什么的?,那好歹多活几年不是?这样他爹娘在地下了,也能?多收几年的?纸钱花呢!”


    他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那顾宝云为了救他娘都没了,他还记恨着顾宝云手?散到从送人东西的?事儿,这时不忘记阴阳怪气补了一句:“尤其是我那二姨,多好的?个?人啊,到了下头,指不定还喜欢给人送东西呢!”


    阿拾一听,就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也不指望从他这里问出?个?什么一二三了。


    只?让开身,叫他赶着鸡鸭鹅回去,“我找你小姨去。”尤其是这天都快黑了,她一个?人躲在无人处作甚?这让阿拾有些不安心?。


    “去吧,劝一劝,今儿的?事情,我看她好像也有些生?气的?。”只?是何望祖也不知道怎么劝,原本还想着将牲口家禽都赶回去了,就回去找小姨的?,眼下阿拾去了,那倒不用自己多跑一趟了。


    阿拾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很快便在暮色里看到了顾小碗的?身影。


    他加快步伐跑过去,按理他这动?静,顾小碗早就发觉了自己才对,然?而顾小碗却没有像是以往那般早就扭过头来和?他打招呼,反而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那早已经将夕阳遮挡去的?墨色山峦。


    “你怎么了?”他在顾小碗身边坐下,胡杨倒是激动?地站起身来,拿头来拱他手?。


    阿拾便顺道捏了两?把狗头,随后挥手?示意它先回去。


    胡杨也是聪明,立即就摇着尾巴,往山洞方?向去了,只?怕心?里早惦记它媳妇孩子呢!


    而顾小碗的?声音,也才从这逐渐被墨色淹没的?夜幕里响起:“我觉得,孟先生?不是个?好人。偏偏他这样的?人,你却不能?说他是坏人,他没有像是马虎那样坏得直接,他是专门在人心?窝里动?刀子,甚至有时候还没人发现?他是那个?动?刀子的?人。”


    顾小碗这话若是往常说,阿拾必然?要笑她说的?什么胡话了。


    可是现?在阿拾能?听到顾小碗嗓音里那很明显的?愤怒。


    于是他那些劝解的?话一句没有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奎头他们的?缘故么?”


    顾小碗摇着头,“不是。”一面缓缓转过身来,认真定看着阿拾,“我一直以来,都很相信你,总觉得只?要有你在,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办法,可是现?在因为孟先生?,我忽然?有些觉得可怕,这样全心?全意去相信一个?人,是不是正慢慢地失去自我的?意识?然?后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是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再也不会去思考。”


    阿拾有些被她这话吓到,也意识到了孟先生?的?事情,怕不止是那样简单。心?里更是慌张,那孟先生?到底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让小碗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于是忙问道:“你是觉得他借着上课的?时候,蛊惑了奎头他们?”


    “难道不是么?”顾小碗像是在反问,但其实更多的?,她已经肯定了这是一个?事事。


    阿拾想反驳,但他没有去听过孟先生?上课都教什么,倒是问了何望祖,可又没问出?什么太有用的?。


    这时候,只?听顾小碗忽然?问他,“如果我不同?意你去凤阳城,你还会去么?”


    阿拾一怔,没有料到顾小碗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来,但他回答得很快,“我是有些怜悯之心?,但好像也没有那样博大,所我从前只?想留在村子里,做一个?郎中便足矣。可是这一场时疫,忽然?让我意识到当初老白带着我们找到胡杨的?巢穴,挖出?这本医书,让我得到了这青谷传承,那也许就是天意,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就如同?你当时在不知是否会发生?时疫的?时候就将这药方?给常大哥他们,使得袁家湾的?许多人都躲过了这一场劫难一样。所以,这医术不该只?是效力与?我们这个?小村落,我便答应了常大哥去做军医,想将那些从战场上下来只?有半条命的?将士们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个?答案,是预想之中的?,所以顾小碗并没有多吃惊。何况阿拾学的?不是普通的?医术,那是曾经鼎盛过的?青谷,而阿拾作为青谷传人,便是没有走上将其重新?发扬光大的?道路,但也的?确应当遵循学医初心?,救更多的?病患伤者。


    所以她又说:“我不会留你,只?是我不愿意你再同?那孟先生?来往了。”虽然?,顾小碗觉得自己也不是阿拾的?谁,但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不想让阿拾以后被那孟先生?蛊惑,害了性命去。


    以前大抵是天真的?,相信过很多人,结果白白受了很多难,还死了许多人。


    第179章


    她不会让第二个马虎再出现的?,哪怕现在的?孟先生手里还没有一条人命。


    但是红枫村的?大?火历历在目,亡羊补牢便是为时不晚,可是顾小碗也不想冒险了,她觉得?太累了,一直在躲一直在藏。


    虽然不知道孟先生为何要蛊惑那些小子们去战场上,但是他一个读书人,应该是最?讲究那礼数的?,却无媒无聘便将何麦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骗了身子。


    那什么让何麦香等他三年五载的?话,不过也就是托词罢了。什么没有银钱成婚,都是鬼话!他真有这个心?要娶何麦香,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何况那何穗穗与?圣元成婚,又花了什么银钱?左不过是他狼心?狗肺,偏何麦香却对他这些话都信以为真。


    “好。”阿拾的?应声在他深思熟虑后,终于坚定地传来?了。


    可也意味着他还是会走的?,顾小碗细想这几年,似乎有了阿拾在身边后,自己便没有怎么自力更?生的?感觉,好像背后有所依靠。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很?果断就杀了那个朝自己伸出咸猪手的?癞皮,去丫口镇得?知四姐夫被害后,还使得?何满园被退婚自缢,她气得?没有考虑任何后果,不顾一切地给那人下?毒,放火烧了他的?家。


    现在看来?,当时自己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是多么的?冲动,可也恰恰是这一份冲动,将这两份后患彻底抹绝了。


    倘若,发现林菀岫出现在村子的?时候,就如?同此前杀那癞皮一样杀了她,也许后面马虎都不会变成这杀人如?麻的?恶魔呢!


    可能错杀,但防范于未然,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才是对的?。


    但这些前尘之事,已?然不可追,如?今她想着要做的?,当是如?同当年一般,将这一切后患都抹杀在摇篮之中才要紧。


    所以这时候一个念头就在她心?里滋生了,她不能让孟先生离开这大?山。


    不过她却未将这个心?思表露出来?,而是对阿拾的?应声露出满意的?笑容,一面起身,“好,这是你答应我的?。”


    而阿拾见她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以为顾小碗的?心?结打开了,“那我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免得?大?家担心?。”


    “嗯。”顾小碗眉眼里仍旧含着笑。跟在阿拾身旁,一起回了山洞那边。


    如?同顾小碗所预想的?那样,顾四厢反应了过来?,询问起何麦香当时怎么在人群里?何麦香自是拿顾小碗给的?那套说辞来?搪塞,“我刚巧路过,她们几个就忽然扑来?,我也不知个什么缘由,只想着孟先生是我们的?先生,当是要尊敬师长,自然是阻拦一二,谁曾想反而叫她们这些疯妇人围在了中间,也万幸小姨来?了,不然只怕我今儿真是要叫她们打得?缺胳膊少腿了。”


    她一脸的?委屈,还有些愤怒。


    这使得?顾四厢也没再说她什么,毕竟这个女儿也算是一向乖巧勤快的?,就是嘴巴有时候得?理不饶人。


    当下?得?了她这话,此事就这样揭过。


    只是因为阿拾决定要走,因此这些日子他总是去山里采集野菜药材,就是想给大?家准备更?多的?资源。


    至于肉食,现在圈养的?鸡鸭鹅已?经足够了,t?而且早前打猎得?来?的?兔子野鸡也还有不少挂在山洞里,何况阿拾想着自己这一次出去,也不是不回来?了,以后还能隔三差五给大?家捎带东西回来?呢!


    他今儿出去,为了以防万一,各家的?父亲都将儿子给带在身边,连何荆元都带着何望祖明淮他们一起跟着去。


    这树屋村落里,这日便只留了两个男人,一个是那弱不禁风,整日跟着妇人们一起干农活的?周敬纯,一个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孟先生。


    只是现在大?部份人都被阿拾他们带了出去,留下?的?便是大?小满这样的?小孩儿了。


    他自也是没有在授课,在自己的?树屋里不知是做什么。


    大?约是晌午饭过了后,他才在何麦香送来?的?午饭篮子里底下?看到字条。


    经过昨日的?事情,孙家吴家都表示不在管他的?三餐了,顾家这边还未撕破脸,何况又有一个何麦香爱慕着他,所以仍旧给他送了饭菜来?。


    但晌午的?时候人多眼杂,何麦香将饭送上来?后,并未敢多停留,就怕叫人察觉出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话也没有顾得?上说一两句。


    这种不敢公开的?亲密关系,总是比那光明正大的情侣间要多出几分刺激来?。


    所以当看到篮子底下?的?字条时,孟先生心?中不觉十?分激动。


    是何麦香约他去山洞里的仓房里幽会。


    字迹是何麦香的?,他没有半点怀疑,更何况那山洞里的确是幽会的好地方,比起栅栏外面的?树林里,不知安全多少。既不必担心被野兽攻击,也不会害怕叫村里人发现。


    只是去往这山洞的?时候,需要避开大家的眼目罢了。


    所以孟先生拿了一本书卷坐在山洞门口的?棚子下?面看,一边四处打量,直至发现无人后,便趁机偷偷摸进这山洞里。


    山洞里现在没人住了,以前住人的?地方,一半用来?关牲口,一半搭建起了一个高?高?的?平台,许多粮食农具都堆在上面。但是后来?发现这不远处关押牲口的?地方,那粪便即便是隔三差五清理,还是使得?这山洞里臭气熏天,于是何荆元又带着大?家在这平台上封了墙,盖上了屋顶。


    如?此将这些牲口的?气息都隔绝在外。


    他没有点火,凭着曾经居住过的?记忆,很?快就摸到了幽会的?粮仓下?面。他撩起袍裾,兴奋地爬上楼梯,发现仓房的?门果然一推就开,然后看到了黑暗中坐着的?一个娟秀身影。


    不管任何衣冠楚楚的?男人,在这精虫上脑的?时候,都是饿狼一般的?模样,他甚至都没有确定对方是否就是自己哄来?的?小姑娘,就发出与?以往循规蹈矩完全背道而驰的?浪荡笑声:“你这小丫头,倒也会玩,竟挑了这样一个好地方来?。”


    然就在他的?长臂要将那身影抱上的?时候,对方忽然开口了,“孟先生。”


    孟先生顿时就僵在了原地,瞬间兴趣全无,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会是你?”


    坐在这筐上的?,正是顾小碗。


    她一点都不意外孟先生会惊讶,也很?直接地开口,“不客气地说,即便我年纪比我这些侄儿侄女还小,但他们偏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会的?我都会。”所以她能模仿何麦香的?笔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孟先生在短暂的?吃惊后,冷静了下?来?,“小碗姑娘知道我和麦香的?事情了?”但是今日顾四厢夫妻俩待自己仍旧与?往常一般,很?明显他们还不知道,所以孟先生那悬着的?心?,暂且落了下?来?。


    “嗯。”黑暗中,顾小碗的?声音轻轻地响起,让人察觉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打算。


    所以又一下?让孟先生产生了一种不安。“那小碗姑娘今日约在下?前来?,可是为了麦香?”


    顾小碗点头,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多愤怒,而且声音也很?平静,“麦香与?我说了,你打算过几年再娶她,我想着也好,她毕竟年纪还小。只是孟先生你现在便要去凤阳了,那花花世界总是容易迷人眼,你怎么保证不会负了她?”


    这些话,让孟先生那刚浮起的?不安瞬间就散了,他还以为顾小碗会逼着自己现在就娶了何麦香?谁知道她只是为何麦香来?管自己要一个承诺的?。心?中不免是忍不住一阵冷笑,暗咐道自己此前还觉得?她聪慧,但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能有个什么见识?


    只是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是这样说,且语气十?分诚恳,甚至还张口就叫起顾小碗小姨,“小姨您放心?,我孟言殊绝对不会负了何麦香,今日便可对天起誓,若是有半分假,我孟言殊不得?好死!”


    这样的?誓言,如?果是何麦香听到的?话,只怕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甚至不会让他说完后面那遭报应的?话。


    但是顾小碗毕竟是个旁观者,她感受不到这份感动,反而觉得?男人哄骗小姑娘的?成本真低,红唇白齿上下?一碰,几个字就把人一辈子给骗得?彻彻底底的?。


    顾小碗没有接他这誓言,而是如?同这个年纪所有的?少女一般,用天真疑惑的?语气问着他:“不过,有一事我不是很?明白,奎头他们还小,为什么会想着上战场去?”舍身为国,还轮不到这些孩子呢!


    她的?语气让孟先生忘记了顾小碗是顾家管事的?人,又或许这几年来?,她大?部份时候都在依靠阿拾,所以孟先生并不清楚顾小碗原本是个什么样的?秉性,如?今已?经完全将她当做与?何麦香一样容易哄的?小姑娘来?看待了。


    自然是没有半点的?隐瞒,甚至那语气间还颇有些得?意,“说起来?,你怕是不信的?,我只是想试一试,我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罢了,所以在授课的?时候,会与?他们说些我自认为有用的?道理,他们愿意听,更?是听进了心?里去,可见是我成功了。”他越说越有些兴奋,“我想,既然他们都能听进去,那有朝一日我与?将军站在那校场里,自然也能劝动这千千万万的?将士们,只要他们愿意全力以赴,那么我们的?军队将所向披靡。”


    这个社会的?体?系,让大?部份男人在女人的?面前,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优越感和骄傲,孟先生无疑是这大?部份中的?一员,他此刻激动又兴奋,甚至没有给顾小碗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什么战术布阵,都不算什么?那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勇气!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往前冲,那这强大?的?气势,就足已?经让对方丢盔弃甲了。”


    也许他说的?对,战场上勇气也很?重要,但是顾小碗听到他那样随意地说着,只是拿这些孩子试一试,可这些孩子却是活生生的?人。


    “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你为什么要拿他们这些孩子去试呢?如?果没能拦住他们,他们真去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你这不是草菅人命么?”顾小碗极力压制心?中的?熊熊怒火。


    孟先生笑起来?,以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这有什么?这一次凤阳的?天灾,死了这么多人,老?天爷都问心?无愧!何况,我也没有直接让他们去战场,那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死了又与?我何干呢?”


    他说到这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那笑逐渐消减下?去,叹起气来?,“试想我孟言殊,寒窗苦读十?几年,只盼着一朝成名,却不想这好不容走到了最?后一步,却叫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给捷足先登了。你说,我如?何能甘心??”他是恨的?,情绪也逐渐上来?了,竟是与?顾小碗说起推心?置腹的?话来?。


    “我好不容易投到南平王门下?,却发现他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庸碌之辈,完全无半点抱负,可是除了他,我投路无门,这些年只能跟随着他们,就是想等个机会,现在他终于愿意出去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只是做一个铸造师!你知道我多气恼么?明明他出生贵胄,乃尊贵的?皇室血脉,只要他肯振臂高?呼一声,不知多少前朝遗老?愿意来?为他效忠,现成的?江山和王座都是他的?了,可他却要去为一个卑贱的?草莽做仆。”


    孟先生自顾地说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这些话,已?经超出了正常交流的?范围。


    但顾小碗一点都不意外,阿拾教?她教?得?这么辛苦,她便是t?不能为人看病,但是用毒之上,她觉得?自己颇有天赋。


    所以现在孟先生这样敞开心?扉地将腹中的?话说出来?,也是她预料中的?,毕竟那午饭,可不是给他白吃的?。


    而在他说出这帮小子死了又何干的?时候?顾小碗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孟先生真的?不能离开这座大?山。


    这个想法,虽说是昨儿晚上和阿拾说的?时候就有的?,但到底还未下?定决心?。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她继续问。


    “怎么打算的??他自己不争气,难道还能阻止我向上爬么?这么多年跟着他,已?经浪费了我多少光阴?何况那青龙军的?常玉山,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草莽罢了。所以等我站稳了脚跟,自有我名震天下?的?那一日!”他从刚才的?悲愤逐渐变得?张狂起来?,好似自己已?经居高?临下?,睥睨苍生了一般。


    顾小碗继续问,“那你还会娶麦香么?”现在他的?状态,已?经到了毒素侵入大?脑的?中期,自己问什么,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娶她?她凭什么能嫁给我?一个三言两语就能随便哄得?上男人床的?傻子,谁知道是不是也被其他男人睡过?”现在的?孟先生,语气如?同他虚浮的?脚步一样,飘忽忽的?,但是他自己完全察觉不到。


    顾小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的?,她将侧边那扇用于方便往下?递拿粮食的?侧门开了。


    门外面没有任何台阶,三四米下?,就是凹凸不平的?山洞地面。


    而此刻中了毒的?孟先生现在有些迷迷糊糊的?,发现那里有空气流动进这仓库,本能地走了过去,顾小碗就很?平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踏入那虚空,然后下?一瞬传来?‘碰’地一声,她不知道对方砸在了这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知道等孟先生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毒素已?经挥散得?差不多了。


    所以顾小碗很?淡定地走下?楼梯,走过去在他身上翻找一回,将自己模仿何麦香笔迹的?字条找到,便朝着山洞口走去,却没有贸然出去,确定外面无人看到自己后,她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山洞外面的?棚子下?面编草鞋。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苗从地里回来?,背了一大?捆菜扔在她脚边,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面感慨着:“这山里的?地太肥了,这玉米地里的?菜原本是打算喂牲口的?,撒了种子就没怎么管,谁曾想这一段时间没去瞧,却一颗比一颗要水灵,我才搬回来?一小部分。回来?的?时候在粟地那遇到四姨在除草,她说这样好自己不吃太暴殄天物了,咱不如?给晒断生,做咸菜呢!”


    顾小碗瞧这些菜,的?确是不错,嫩绿的?叶子多汁多水,做腌菜她还真是舍不得?,但是大?家分一分,一顿也吃不完。


    毕竟周苗说她才搬回来?一部分。于是便放将手里的?草鞋递给周苗,“你手艺好,你继续,我进去找个大?些的?筐来?装着。”


    周苗应了,一面提醒她,“打个火。”


    “何必费这松油,走惯了的?。”顾小碗不以为然,摸着黑便进去了。


    然后就在她进去片刻后,山洞里就传来?了顾小碗的?惊叫声。


    吓得?周苗以为顾小碗踩滑摔了,急忙在门口点了松油灯跑进去,只见顾小碗站在爬往仓库的?楼梯上,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仓房下?的?地面。


    “小姨怎么了?”周苗一边问,一边顺着顾小碗那惊恐眼神望去的?方向看去,随后也发出了尖叫声。


    倒是顾小碗,好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朝周苗吩咐道:“你快去喊人。”然后自己咚咚下?了楼梯,跑到那浑身是血的?孟先生身边。


    周苗不敢有半分迟疑,只不过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孟先生倒下?的?上方,正是仓房的?侧门,而侧门是开着的?,于是立即就得?到了结论,跑出去喊人的?时候便说:“孟先生不知道跑去仓房里找什么,灯火也不点,开了仓房的?侧门摔下?来?了。”


    她的?声音很?大?很?急促,将附近田里干活的?女人们都给引来?了,大?家齐齐跑进山洞里,却见顾小碗已?经拿孟先生宽阔的?袖子将他的?脸挡住了。


    “这……”吴老?大?的?媳妇是最?先跑来?的?,看到这一幕,直接傻了眼,她昨儿虽在诅咒这孟先生不得?好死,但也没真叫他死。


    当下?也是被吓着了。


    有些不确定地看朝顾小碗:“小姨奶,他,他……”


    顾小碗惋惜地叹着气,“身体?已?经凉了,我在那山洞外面打草鞋坐了好久,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只怕是早就进来?的?。”


    这乱世里,死人常见,大?家看到孟先生的?尸体?,也没有觉得?多恐惧,只不过还是震惊于他竟然这样死了。


    尤其是听周苗说:“他不大?同我们一样,时常进来?拿东西,并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却还没点灯,摔着倒也实属正常。”


    有人附和,“也是,他不大?进来?,学着咱们摸黑,的?确危险。而且他也不是那做农活的?料子,自然不知道仓房都会在旁边多留个侧门。”


    除了是方便从上面拿东西下?来?,更?重要的?是担心?仓房起火的?时候,只有一个出口明显是不够的?,所以多在侧边开了一个门,就是以防万一逃生用的?。


    那时候只需要搭个梯子,人就能下?来?,若是来?不及,直接跳也能保住性命。


    反正乡下?有炕房的?人家,那侧边都开了个小门的?。


    但是他这样踩空直接掉下?来?,这地面本就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又没人及时发现,他因此丢了性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大?家不免是唏嘘一场,尤其是看到他尸体?四周满是鲜血,便晓得?多半掉下?来?的?时候是有气的?,这死因还是失血过多。


    一面商议着,如?何将他的?尸体?搬出去,于是吴家孙家各出一个人,顾家这边周苗和顾小碗,再加上周敬纯,拿了何荆元做木工的?台子拆下?来?,将孟先生的?尸体?放了上去,其他的?人举着松油火把,给抬出了山洞来?。


    然后都齐齐看朝顾小碗,“怎么办?是埋了么?还是等大?家回来??”


    顾小碗看着孟先生的?尸体?,沉默片刻后,扫视了一圈,不见韩婆子母女俩,也不见苏氏和东门莺莺,便道:“他到底是和东门大?哥他们一起来?的?,等他们来?了再做决定吧。”


    又问,她们去了何处?怎不见人。


    郭巧巧抱着孩子答道:“她们去了山洞后面那边,准备在草甸上开垦一片地来?种荞麦,穗穗和麦香不平她们也一起去了。”


    第180章


    顾小碗没有犹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将她们喊回来吧。”虽然?她也?知道,这孟先生的?尸体如?何?处理,那?苏氏和?韩婆子未必能做得?了主?。


    “我去。”不平闻言,立即主?动应下。


    而这时候,鲁桂花才后背一个,前抱着一个孩子挤过来,“我听?着孟先生出事了,怎么回事?”一双眼睛朝着人群中?间瞧。


    顾小碗忙挡住她的?视线,一面挥手驱赶,“莫要?叫孩子看了,快些带回去。”一面转头喊着郭巧巧:“你也?抱着松泉回去。”


    至于那?大满小满,也?让她喊了荣儿给领回树屋下玩耍,不许过来。


    又有郭巧巧领着,小孩子们方给打发?走?了。


    “你们说?这好端端的?,也?不晓得?他是进去找个什么?灯也?不点,唉。”吴老大家的?还?在继续唏嘘,不过并不觉得?孟先生多可怜,只是忍不住感慨命运无常。


    几人说?着,也?费解不已。


    没过多久,就听?得?了哭声。


    哭声是何?麦香的?,她也?比所有的?人都先到,一来就拨开四下的?人,扑了过去,似不愿意?相信孟先生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她这举动,到底是有些匪夷所思,又不是她男人又不是她爹,哭得?这样肝肠寸断的?,让大家的?目光都隐隐露出些奇怪之色来。


    但现在的?何?麦香完全顾不上这些,不信邪地一把扯开盖在孟先生脸上的?袖子,嘴里疯魔一般,喃喃念着:“不会的?,不会的?。”


    只是随着她的?动作?,看到那?此刻孟先生已经惨白的?一张脸,她自己还?是被吓着了。


    中?午时候自己送饭上去,还?偷偷掐了自己腰一把的?男人,t?这会儿的?的?确确已经没了生机。


    但她不死心,像是疯了一样,目光锐利地朝四周扫去,最后落到了顾小碗身上,一把抓起顾小碗的?裤腿就哭起来:“小姨,你快去找阿拾师父,他肯定有法子救孟先生的?,求求你了……”


    只是她这话音才落,人群里就挤进来一个满身汗水的?女人,正是顾四厢,她跑得?气虚喘喘的?,先是一巴掌就朝何?麦香的?脸上打去,嘴里则气急败坏地骂道:“你魔怔了不是?”


    随后又要?伸手去拉扯她,“你给老娘起来,他是你个什么人,要?你这样?何?况已经凉透了,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无法的?。”


    顾四厢又气又急,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哭得?这样肝肠寸断,究竟是什么缘故。


    只是她不敢相信,眼里全是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养的?女儿都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为了其他男人掏心掏肺?


    那?何?穗穗还?好,愿意?听?话及时止损,也?没有闹到人前去。


    可见还?算是有些脑子的?。


    但现在这个是不是傻的??


    顾四厢的?打骂落在了何?麦香的?身上,也?并没有将她给唤得?清醒,让她意?识到此刻如?此哭天喊地跪在一个男人的?尸体旁边,是何?等的?失态和?荒谬。


    反而让那?一双还?充满了光芒的?眼睛逐渐暗淡了下来,开始变得?空洞无神,整个人的?动作?也?好像变得?迟钝了许多,她抬头看着顾四厢,“他,他真的?死了么?”


    顾四厢有些被她这样的?言行举止吓着,急忙将眼神投到顾小碗身上,“她怎么了?别是撞邪。”


    可是,在场围观的?,又都不是傻子,哪里还?看不出来,何?麦香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一时觉得?何?麦香可怜,也?不知道谁低声叹了一句:“撞邪了还?算好的?呢!”


    是了,撞邪的?话将这邪祟驱赶离体就好了。


    虽说?这声音犹如?蚊蚋,但是顾四厢还?是听?到了,一时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也?摇摇晃晃起来。


    何?穗穗忙扶住了她,一面朝地上的?何?麦香喊着:“你糊涂了不是,快些起来,瞧把娘气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现在的?何?麦香,很明显是已经听?不到任何?外在的?声音了,她失神落魄的?跪坐在孟先生的?尸体前面,一言不发?了。


    她这模样,便是旁人看了也?慌,奈何?顾四厢现在恐怕也?顾不上她了,于是有人开口喊着何?穗穗,“你快将你娘扶着找个地方坐下,给她喂口水喝,别为着这事儿给气病了。”


    韩婶子也?同顾小碗道:“你好歹说?句话。”又看了看何?麦香,“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呢!何?况人也?没了,有心哭一场,已是足以,倒不必这样伤神劳心,给劝回去吧。”


    顾小碗知道何?麦香是个恋爱脑,也?考虑过孟先生死后她会伤心难过,却没有料想到她能不顾一切。此刻得?了韩婶子的?话,方朝着地上的?何?麦香靠近了几分,柔声劝慰着:“人已经没了,就这样罢了。”


    可是,何?麦香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原本看着木然?呆滞的?她,忽然?抬起手来,那?力道大得?出奇,紧抓着顾小碗的?腿,期望的眼神乞求的哭声:“小姨,你说?他能救活的?,对不对?”


    顾小碗摇着头,想起孟先生说?何?麦香这样好骗,谁知道有没有被别的?男人骗上床的?嘴脸,安慰的?话,顾小碗就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她这副表情,落在了众人以及何麦香的眼里,都以为她也?是难过的?。


    毕竟顾小碗也不止一次夸赞过孟先生的?才学如?何?横溢,见识如?何?广阔。


    但是,顾小碗更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道德与他的?才华是不挂钩的?,就像是孟先生拥有学富五车的?才华,却没有富贾天下的?财富一个道理。


    众人频叹气,又说?这样一直将他放在山洞门口,也?不是法子,便商议着,去他屋子里找那?床单被褥来,好歹将人给遮挡住,少叫这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死了的?人,总是叫太阳照着,到底不是个什么好事情。


    于是大家忙活起来,也?有人趁机将那?失魂落魄的?何?麦香给拉走?,但何?麦香现在像极了一个合适的?未亡人,根本就不愿意?离开,越是劝她反而越是哭得?厉害。


    顾四厢也?在哭,她哭自己的?无能,也?哭女儿的?糊涂。


    暮色就在这样悲戚不绝的?哭声中?逐渐来临,高大的?树冠很轻易就将斜落的?夕阳给尽数挡了去,阿拾他们这些去林子里的?队伍,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只是这哭声让他们很疑惑,很快就知道了孟先生去山洞仓房里找东西,意?外踩空摔死的?事情。


    惋惜的?诧异的?悲伤的?都有。


    惋惜的?是那?东门铁匠,他知道孟先生心中?的?抱负,奈何?自己许不了他什么,这好不容易他有了一个好去处,这还?没大展抱负就悄然?逝世。


    诧异的?是阿拾,他很本能地就朝顾小碗看去,只是看到顾小碗一脸的?疲惫,忽然?有些愧疚起来,自己为何?会去怀疑她呢?也?许这就是孟先生的?命。


    而悲伤的?,那?便是那?些被孟先生作?为试验品的?奎头等人,他们已经完全被孟先生那?些类似于后世传·销人员洗脑的?话术所占据了思想。


    因此孟先生的?死,他们哭得?甚至都比何?麦香要?大声许多。


    这样一对比,何?麦香下午在他尸体前哭得?不能自己,好像又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东门铁匠和?韩老爹商议了一回,加之天气又逐渐炎热,所以托付了何?荆元帮忙钉了一副薄棺,隔日就给埋了去,又找不平给念了一回经文。


    顾小碗呆呆地坐在树屋里的?窗前,看着从墓地回来的?不平,忽然?有些好奇,不平不识字,她所会的?那?些经文,大都是平日里听?空相随口念叨的?。


    但是空相也?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和?尚,他半路出家,希望这佛祖能显灵,保佑他洗去他身上那?些血腥气。


    所以他念的?经文,也?不是很正规。


    那?这最终,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孟先生的?死,虽说?引得?了他这帮学生们伤心难过,但其实并未激起太大的?水花,因为这个世道,天天在死人,尤其是韩老爹那?里有凤阳来的?信鸽。


    那?小小的?一方白纸上,每次来都带了许多人丧命的?消息。


    顾小碗隐约从韩老爹焦灼无奈的?声音里听?到,说?是俱州卞王的?蓝毛鬼和?蜀地范王的?正义军联合,意?图要?将这凤阳一分为二,各人一半,所以战争迫在眉睫。


    这消息仿佛催命钟一样,终于在一个雨后出现彩虹的?上午,将阿拾与东门铁匠韩老爹一起给催走?了。


    那?时候山里的?树冠和?草林里,全都还?挂着丰沛的?雨水,风一吹就哗啦啦落下来,所以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厚重的?蓑衣,在各种?绿色夹杂的?林子里,显得?像是一头笨拙的?熊。


    他们是从槽子这边的?门出去的?,池水这里延升往下而去的?小溪两旁,石堆和?灌木丛里,长着许多萱草,肥沃的?土壤使得?那?橙红色的?萱草花朵开得?犹如?顾小的?拳头一般大,雨后更是显得?娇艳欲滴。


    阿拾摘了一朵递给顾小碗,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张了口,肚子里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个都说?不出来,于是最后干巴巴地说?:“萱草,全株可用药。然?还?有一个名字叫忘忧,我走?后,喜欢你仍旧每日开怀。”


    “谢谢。”顾小碗接了他的?话,将装着干粮和?衣裳的?包裹递给了他,露出笑容来:“你莫要?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待你做了千金国手,药材都管我这里来买,我日后是否能发?迹,便指望你了。”


    阿拾听?到这话,也?笑了。“好。”眼见着韩老爹和?东门铁匠已经走?了,又怕在继续说?下去,各自心中?难过,白受这离别之苦,于是便道:“你回吧,我也?走?了,等着我的?好消息。”


    “嗯。”顾小碗很听?话,朝他挥了挥手,便转身进了栅门,然?后再也?没有回头,一直往槽子里走?去。


    阿拾望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也?忙转身追上了东门铁匠他们t?的?步伐。


    孟先生死了,阿拾东门铁匠韩先生都走?了,原本这小村落里主?事的?人,一下就走?了大半,只剩下了顾小碗与何?荆元。


    只是日子照样要?继续过,遇着问题需要?商议,还?是将各家的?代表都请来,逐渐这沉默寡言的?乌桕,也?逐渐能顶一些用。


    而介于孟先生的?意?外死亡,如?今但凡进山洞的?人,都需要?点燃送油灯进去,所以如?今那?山洞门口,挂了好几盏鲁石匠与何?荆元合力制作?出来的?灯盏,里面都放满了松油。


    但顾四厢还?是因为孟先生死时何?麦香哭得?昏天暗地而生气,直至到了这两日,母女俩才开始说?话。


    本来何?荆元也?有些气恼,但是他们夫妻都只当是女儿爱慕那?孟先生,并不知道已经到那?暗地里已是成了周公之礼,所以气恼虽气恼,想这名声什么的?,这小村落里左不过这么些人家,也?没有那?适婚的?,没了就没了。


    哪里晓得?,这才缓和?过一两日,顾四厢便发?现了早上干呕的?何?麦香,她铁青着脸色,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没想到何?麦香被她用那?样怀疑的?目光一打量,也?不瞒着了,只挺直了背脊骨,“你没猜错,就是那?样,我有了孟先生的?孩子。”


    这话让顾四厢的?两条眉头快速地往眉间聚拢,两个眼角却逐渐拉开,随后人一晃,晕到了过去。


    在场的?顾小碗和?周苗也?愣住了,大小满也?被忽然?晕到的?顾四厢吓得?哭起来。


    好在顾小碗和?阿苗将顾四厢给扶住了,两人齐力把人拖到凳子上坐下,将她的?半个身子都靠在桌沿边上,方手忙脚乱地倒水灌水掐人中?,好一阵忙活,那?顾四厢才幽幽醒来,只是第一时间就哭起来:“我怎么这样命苦啊!”


    周苗见她哭,又见何?麦香无动于衷地继续干呕,呕完了又继续吃东西,也?不管顾四厢一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哪个命不苦,四姨也?莫要?哭了,赶紧拿个主?意?。”


    顾四厢听?到这话,立即朝顾小碗喊着:“老六,快,快去给她弄一副药来。”


    但还?没等顾小碗答应,何?麦香忽然?站起身来,态度坚定决绝:“不,这个孩子我要?,他是孟先生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这话如?何?叫顾四厢不崩溃:“你糊涂了?你才多大?何?况咱们现在又是什么条件,你姐姐姐夫正经夫妻,都不敢像你这样胆大妄为,你到时候好,未婚怀孕就算了,竟然?还?想给生下来?我问你,到时候谁给你养?”


    “我不管,反正我要?定了,你们要?是想让我拿掉,除非我死了。”何?麦香是油盐不进,吃完了饭起身便直接走?了。


    气得?顾四厢又哭了一回,见顾小碗没有追去劝何?麦香,不免觉得?有些诧异地看朝顾小碗:“老六,怎么你也?要?随着她不是?”


    顾小碗摇着头,“我的?话,如?今也?不顶用了,去劝了也?不过白费口舌。”


    “那?……那?难不成就这样随着她乱来?”顾四厢又哭,“她和?那?个短命鬼的?事情,闹得?也?没个名声了,现在还?揣了个娃在肚子里,只怕这一辈子真是没指望了。”一面骂那?孟先生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将自家的?女儿哄了身子,活该短命遭报应!


    “这事儿,四姐同四姐夫好好商议拿主?意?才好,我到底也?不是亲爹娘,这样的?事情比不得?旁的?,哪里好越俎代庖。”顾小碗一脸发?愁,似也?真为这件事情着急。


    她那?为难又担忧的?表情让顾四厢张着嘴,想说?她如?今怎么要?与家里生份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一脸无奈道:“我去找你四姐夫去。”


    这算是顾小碗第一次拒绝,她以为自己会产生愧疚的?,谁知道发?现并没有,只是唯独担心何?麦香如?若真要?留下这孩子,那?生孩子的?时候,阿拾又不在,她年纪也?还?小,怕是凶险万分。


    然?而,她避开了这个问题,问题却又自己找来了。


    顾四厢夫妻连番劝,好说?歹说?,吓也?吓过了,威胁也?威胁过了,但何?麦香就是不松口,无论如?何?要?留下这个孩子,气得?那?顾四厢夫妻俩开口说?往后她要?死要?活不管她了,只当是没有养她这个姑娘。


    夫妻俩是真说?真做,煮饭作?甚都不叫何?麦香了,偏她自己又有这早孕反应,根本干不了什么活,父母的?绝情举动叫她很是失望难过,红着眼圈来找顾小碗,“小姨,我爹娘怎么这样无情这么残忍?”一面难过地抚着那?还?平坦不出端倪的?小腹:“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


    她来找顾小碗哭诉,是希望从顾小碗这里得?到安慰,甚至帮忙去劝她爹娘的?。


    但是她打错主?意?了,现在这个环境,生孩子就是拿命去赌。何?况青龙军和?那?蓝毛鬼正义军在打架,是输是赢,什么结束都尚不可知,所以他们是否能像是原计划一样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也?都是未可知的?。


    没准还?要?继续逃难,她一个骨头都没完全长成的?小姑娘却要?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去生孩子,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所以顾小碗很严肃地看着她,“你爹娘若是无情,就不会对你说?这些个话了,他们如?今百般阻止你要?这个孩子,左不过还?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作?为父母亲首先要?考虑你的?生命安全和?将来。我也?知晓你对孟先生情深似海,可是麦香,人一辈子不止是活在这情情爱爱里的?,要?操劳的?太多了。何?况我问你,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能保证自己有那?个精力全心全意?去照顾他么?咱别的?不说?,就说?眼前的?桂花,她这还?是男人和?爹都在帮忙,招娣那?头得?闲也?跟着搭手的?情况下。”


    何?麦香哪里听?得?进去她这些话,只将嘴巴一翘:“家里这许多人,随便来搭一把手,简简单单的?事情。”


    她这理所应当说?出的?话,把顾小碗气笑了,“你都不愿意?听?我们的?话,我们凭什么要?帮你?也?罢,我如?今说?的?话,也?没有你爱听?的?,你自己拿主?意?去。”说?罢,甩开她的?手自是走?了。


    后来听?说?何?麦香又去找了她姐姐何?穗穗,只是何?穗穗也?觉得?这个环境生孩子是万万不可取的?,不然?她和?圣元都成婚几个月了,怎么可能没动静?


    还?不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外在的?因素问题。


    所以何?麦香最终是无功而返,坐在自己树屋里哭了半响,最后决定要?和?她爹娘分出来,从此以后自己一个人过。


    正巧顾三草来找顾小碗,显然?已经知道了何?麦香闹分家的?事情,便拉着顾小碗说?:“爹娘若是在,你还?是宝贝一样的?幺姑娘呢!那?许多事情也?不要?你来操劳的?。眼下你四姐那?头生出这种?事情来,且不说?你是小姨不好插手,而且还?是个未婚的?姑娘家,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以后同我们过活吧?”


    原来从山洞里搬出来后,苏玉春夫妻俩就领着老娘顾三草和?弟弟苏秋子另外开火的?。


    粮食虽然?还?在一起,但却也?算是分开过日子了。


    顾小碗很感谢顾三草的?邀请,但她既不想同四姐一家生活,也?不想再跟三姐家搅合一起了。因此得?了顾三草的?这个话,只顺势说?道:“我也?正想搬出来自己过活,只是还?有秋子和?阿苗两个,他们一个没了爹娘,一个爹娘又没得?踪影,到时候我问一问,是个什么打算。”


    顾三草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也?好。”


    很快,有像是撞邪了一定要?将这孩子生下来的?何?麦香闹,顾小碗很容易就自立门户了,只不过如?同她所预想的?那?样,明淮跟周苗仍旧要?同她过。


    于是山洞外面那?一排灶房,又多出了两间来。


    而且这一次闹,还?闹到粮食财产上来,何?麦香要?羊,因为她害怕到时候自己十月怀胎后没有奶水,可是何?望祖不同意?,“羊给你,你有那?功夫去牧羊么?别到时候饿得?它们自己的?崽都吃不上一口。”


    这羊到底花落谁家还?没得?个结局时,何?麦香自己赌气不要?她爹那?边的?t?树皮做柴火,自己硬是要?同村里男人一起去打柴,就见了些红,她被抬回来的?时候,脸色和?当初摔死的?孟先生一样苍白,叫顾四厢看到了哭得?昏天暗地,各种?求神拜佛,只求她醒来,什么都依了她。


    哪里晓得?何?麦香这时候忽然?睁开眼睛一把出拽着她的?手,“这是娘你自己说?的?,都依我,这孩子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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