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阮默默地放下了浴袍,直起腰腿,站在原地活像一只烤红薯。
虞惊墨挪开视线,放下手里的陶盅,说:“这是桂圆红枣牛奶,可以补气血,帮助睡眠。”
田阮羞恼地瞪着他,不需要补,脸蛋气血十足。
虞惊墨:“……你要是不想喝,可以不喝。”说罢便走出门。
至门外,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不来了,你睡吧。”
门关上后,田阮立即去反锁——然而丢的脸已经捡不回来,被看的春光一去不还。
田阮忍着满腔羞愤,给自己的屁股套了一条新内裤,而后钻进薄薄的蚕丝被里,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翻来覆去地滚。
直到捂出汗来,他才把通红的脸蛋露出来,精疲力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学生的生物钟还在,早六点三十,田阮准时醒来,看到陌生的床铺,陌生的卧室,他愣了足足十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穿书了,成了一本狗血耽美文的炮灰小爸。
现在开始算,可能活不过两年就嗝屁。
田阮立马清醒,探测危险的雷达伴随敲门声响起。
“谁?”
“夫人,起来吃饭了。”
“……”
田阮起来洗脸刷牙,从衣柜里挑出一身干净的家居服穿上,慢悠悠走出门去。
外面站着的正是昨晚第一个道喜的那个佣人,五十来岁,长相和蔼,大家叫她刘妈,不光做事勤快,更是做得一手好菜。
“不知道夫人喜欢吃什么,就简单蒸了汤包,生煎,烧麦,和糖粥。”
田阮:“我都可以,不要叫我夫人。”
刘妈笑笑:“你们这些新嫁娘,哦,是新嫁夫,就是害羞。过一阵就习惯了。”
田阮目光放空,他一个大男人,被叫夫人习惯不了。
楼下的客厅紧连餐厅,足有五米的长方形餐桌旁,已经坐着两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人。
东方的主位上,坐的自然是虞惊墨,在他右手边一米远,坐着虞商。这对父子正食不言地用餐,规矩优雅地有如国王和王子。
虞惊墨看向田阮,“你可以多睡会儿。”
田阮:“不用。”
虞商神色一动,复杂地瞥了一眼田阮。
管家拉开虞惊墨左手边一米远的餐椅,准备好餐巾铺在桌边,并且贴心地准备了一个软坐垫,别的椅子都没有。
田阮:“……”
显然,管家以为他屁股不便
“不要坐垫。”田阮羞愤地说。
管家:“夫人,您要是身体不适……”
“没有不适,好得很。”
管家挂上钦佩的笑容,“夫人果然铁骨铮铮,和先生佳偶天成。”说着弯腰取走坐垫。
田阮:“……”再忍忍,马上就走了。
田阮别扭地坐下,享受“皇后”的待遇,汤包生煎等在他面前依次摆开,粥也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面前。
糖粥以粳米和糯米熬得粘稠,铺着一层豆沙,还撒了桂花,田阮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香甜,桂花还是新鲜的。
田阮又吃了生煎,表皮软嫩,底下酥脆,肉味咸鲜,一口一个在口中爆炸般的香,五脏六腑都似得到了慰藉。
田阮眉眼舒展,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嗯~”。
虞惊墨吃粥的动作一顿。
虞商抬眼瞧了对面“小爸”一眼。
田阮咀嚼的动作变慢,直到完全吃下,说:“好吃。”
虞惊墨淡声道:“喜欢吃什么,说给刘妈。”
“嗯……”
吃过早饭,虞商去上学,虞惊墨去上班,田阮无所事事待地在“家里”。
新婚没有蜜月,果然是假的结婚。
刘妈见田阮喜欢吃生煎,眉开眼笑地表示明早还吃的生煎。
田阮心动了一秒,坚决抵制美食诱惑,生煎而已,外面也能吃,千万不能迷失了心智。
他回屋思索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良策,忽然听到手机铃声,找了找,原来在书桌上。
来电显示:肥猪。
田阮:“……”
很明显,这是田远的手机,五六年前的水果机,虽然没坏,换了新壳子,但钢化玻璃上裂了一道不起眼的纹路,不知是没时间换,还是没钱换。
田阮想了想,划到接听键,“喂,肥猪?”
对面:“……你他妈骂谁呢?”
田阮立即挂断。
过了四五秒,手机再次响起。
田阮接通:“肥猪?”
对面是个粗犷的中年男声:“好你个田远,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忘了旧恩是吧?”
田阮:“您哪位?”
对面骂骂咧咧,田阮又给挂了,并拉黑。
拉黑完,田阮忽然觉得那声音好像听过,也许昨晚婚宴上的某位男宾客,算了,不重要,不想了。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微信视频电话。
好友名称:肥猪。
田阮:“……”田远对这位肥猪先生究竟是有多大的仇?
田阮也很好奇肥猪皮下究竟是何许人也,也许和原身的死有关,他再次接通:“喂。”
“田远你再给我挂了,我马上弄死你妈的。”
“你再骂人,我马上报警抓你,我已经录音了。”
“……”
对面喘着粗气反问:“究竟是谁骂人?你骂我肥猪几个意思?”
田阮猜测:“也许是您比较胖?”
“行了,别废话,你就告诉我,昨晚和虞惊墨有没有上床……”
嘟,田阮又给挂了,并拉黑。
田阮喃喃:“什么人哪,一听就是坏人。”
不管坏人好人,只要不接触,就能避免造成最终死亡的可能性。田阮翻看通讯录,意外发现居然还有“爸”“妈”,其他人都是用譬如“肥猪瘦猴”的外号起的。
如果田远有父母,那应该来参加婚礼才对,由此可见,这父母要么死了,要么离了再也不见。
田阮放下手机,去探索庄园的地图,寻找“逃生”的突破口。
他一下楼,就有三四个佣人叫他“夫人”。
田阮忍了,反正明天也见不到了。
田阮走在庄园里,管家跟在后头,就跟一个监控摄像头似的毫无存在感,有时田阮会忘了管家在后面……
“夫人,您做什么?”管家冒出这么一句。
田阮一脚已经踩到庄园边的围栏上,若无其事地放下来说:“我拉伸一下腿。”
“那边有健身器材。”
“哦。”田阮就去露天的健身区仰卧起坐,甩腿,扭腰,荡秋千。
秋千真好玩,荡得高高的,可以看到很远的山下绿意盎然,高楼大厦,河流如梭。
田阮仰头看去,秋高气爽,天蓝得醉人,白云间不时有飞机路过,还有麻雀、黄莺,它们或站在梢头,或飞过金黄殷红的枫叶,漫山遍野都是它们的鸣啼。
一切的一切,都看似舒心,平静,都是好时光。
田阮几乎要沉醉在这样美好的时光中,直到听到佣人朝这边遥遥喊道:“夫人,先生回来了!”
田阮:“?”
他怎么回来了?这是田阮见到虞惊墨冒出的疑问。
虽然他没说,但写在脸上,虞惊墨想忽略都不行,“不欢迎?”
田阮的疑问变大,“这是你家。”
虞惊墨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下来,虽然平时也很冷,但早上还不是这样的。田阮疑心自己说错了话,但思来想去,没错啊。
刘妈这时喜气洋洋地插话:“先生难得中午回来吃,有想吃的吗?”
虞惊墨:“毛血旺,酸菜鱼,辣子鸡,水煮肉片,剁椒鱼头。”
刘妈:“……这些都是辣菜,您和夫人确定?”
田阮:“辣的好,天冷了就该吃点辣的。”
要说高中的食堂哪个最让田阮难忘,必须是辣子鸡,非常下饭。
虞惊墨冷笑一声:“越辣越好。”
然后到了午饭时。
田阮吃得斯哈斯哈,不时要喝柠檬水解辣。反观虞惊墨,那叫一个淡定——淡定地吃白米饭,菜是鲜少碰的。
田阮:“……你干嘛不吃?”
虞惊墨:“你喜欢,你多吃点。”
田阮怀疑虞惊墨想辣死自己。
田阮使用激将法:“你就是不能吃辣吧?”
虞惊墨:“嗯。”
田阮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生气之下,更辣了。实在受不了,直接干了三碗饭,他又怀疑虞惊墨想撑死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
晚上,田阮和虞惊墨进行一天中的第三次会面。这次田阮老实了许多,因为逃跑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里成形——
相安无事吃过晚饭,田阮默默回味了一遍蛤蜊蒸蛋的味道,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这间卧室已经打扫过,四件套都换了,那一对大红鸳鸯枕套自然也被收走。田阮打开衣柜,翻找抽屉,果然找到自己的证件,一张身份.证,一本户口簿,还有c驾驶证。
田阮不会开车,但他还是把驾照拿了出来,万一用得着呢。
他没找到行李箱,就连背包也没有,不知道是原身没带,还是带来之后扔了。田阮作罢,去浴室洗漱。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门被敲响。
田阮下床去拧开反锁的门,门外站的是刘妈。
刘妈端着一个白瓷汤盅,笑道:“这是先生让我给夫人准备的桃胶牛奶。”
“哦,谢谢。”田阮接过汤盅。
刘妈:“这桃胶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
“……”
田阮小口地喝了牛奶,果然昏昏欲睡,他拿过手机,定了凌晨三点的闹钟,便倒头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田阮被闹钟吵醒,情绪上还想赖床,理智告诉他现在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错过就没了。
田阮强撑惺忪的睡眼摸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彻底清醒后便开始收拾东西跑路。
没有背包是个不大的麻烦,田阮学着古装电视剧,用一条宽大的纱巾将衣物包起来,系好了挂在肩臂上。
田阮对着全身镜欣赏了一下,觉得自己像古代被狐狸精骗回家,然后千方百计逃跑的柔弱书生。
柔弱书生已经想好逃跑路线,他白天的时候在庄园散步时观察过,后院跨过花园的围栏边有一颗桂花树,这时节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他特地走到树下假装看桂花,实则在判断能不能爬。
结论是能爬,并且桂花树一根枝丫伸到围栏外,犹如对自由的渴盼。
田阮悄摸下了楼,穿过一条昏暗的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门。
主宅的后门用的很简单的门栓,方便佣人进出做事,田阮缓慢地打开门栓,一路穿过花园庭院,皎洁的月光为他照路。
暗处闪过极为细微的红灯,田阮没发现,顺利来到桂花树下。
桂花飘香,尤为怡人。田阮灵巧地攀上那根通往自由的枝丫,摘一团桂花放入怀里,而后轻盈地跳到草地上,头也不回地奔进夜色中,逃离虞家。
清晨,庄园的佣人们忙碌起来。
管家指挥修剪花草的工人前往后院修树剪花,在除草机的隆隆声中,庄园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虞惊墨路过客房时,顺手敲了敲,“起床了。”
里面并无回应。
虞惊墨拧开门把走进去,床上铺得整整齐齐,洗浴室也不像有人的样子。虞惊墨走下楼去,餐厅里只有刘妈和另一个佣人在忙着做饭。
“看到田远了吗?”虞惊墨问。
刘妈稀奇道:“夫人这时候应该在睡觉吧。”
虞惊墨走出主宅,恰逢虞商走来,便问:“看见田远了吗?”
虞商一脸疑惑:“没有。”
虞惊墨抬起长腿,走向附房的监控室。虞商跟在后面,没有多问。
虞惊墨走进监控室,这房间虽然常年空着,但每天都有人进来打扫,检修仪器是否正常运作。
此时监控室里就有负责检修的保安,保安大叔见东家眉眼阴沉,气势汹汹,唬了一跳:“虞先生,怎么了?”
虞惊墨参过军,语气一如军官:“调取庄园凌晨的监控。”
保安大叔慌忙在一台电脑屏幕前坐下,敲着键盘,鼠标哒哒的响了一会儿,调出庄园昨夜0点之后的监控画面。
这些画面如同一个个小长方格布满屏幕,将庄园各个角落囊括其中。
随着右上方的时间推进,在凌晨三点三十五的时候,主宅的后门钻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保安大叔的嘴巴张大:“这是夫人?”
虞惊墨不动声色地看着田阮出了后门,跨过花园,直奔围栏边的桂花树。看到田阮肩上挂着颇为滑稽的包袱,虞惊墨的脸色才倏然转晴。
虞商良久无语,问:“他这是离家出走?”
监控里,田阮爬树的动作颇为熟稔,从三米高的树枝跳下来时更是敏捷如猫科动物。
虞惊墨又气又好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克制。田阮这一跑,让他彻底确认,这根本不是田远。
适时管家进来,见此处气氛诡谲,一时没敢吭声。直到瞥到监控屏幕,夜色下,田阮正在重复逃跑的过程,尤其是爬树那一段,被虞惊墨反复播放,以至于屏幕中的田阮就跟一只松鼠似的,在树上来回蹿。
管家:“???”
虞惊墨淡声吩咐:“召集保安队,下山逮捕……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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