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成语形容人类的作死,叫自掘坟墓。
田阮觉得自己已经刨起了坟墓的一抔土,虞惊墨就是他的洛阳铲,一个不顺心,就把他一铲子撅坑里变成坟包包。
“他喜欢的人是谁?”虞惊墨瞥了一眼虞商,看不出情绪。
虞商在这个年纪算是相当沉稳,说:“我没有。”
虞惊墨一手轻而易举攥住田阮整个瘦削的肩,“我在跟你小爸说话。”
虞商:“……”
田阮脊背发寒,奈何肌肉僵硬躲不开,不敢面朝虞惊墨,只能扭过脸盯着蛋糕,“我瞎说的。”
虞惊墨:“所以你这是造谣污蔑我们的儿子早恋?”
田阮:“……”
“我们”这个用得也太暧昧了。
还有哪里造谣污蔑了?原著里主角攻受谈恋爱可是轰轰烈烈、撕心裂肺、爱到破碎……但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主角攻受顶多算有所交集。
“发什么呆?编不出谎话了?”虞惊墨掰过田阮的脸,指肚捏凹青年柔软雪白的脸蛋。
田阮被迫仰起脸,虞惊墨的手指就跟老虎钳似的压住他腮帮子,红润的嘴巴因此微微嘟起,深棕的瞳仁羞恼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僵持片刻,虞惊墨放开他,垂下黑如点墨的眸子,“你就吃这些?”
“?”
“吃点饭菜,家里没有夜宵。”
“哦。”田阮四顾看去,侍者们正鱼贯而入,给每一桌上饭菜。
饭菜精致且少,除了年轻些的,大多数宾客还是对酒水更有兴趣,或坐或站,谈笑风生。
虞惊墨抬了抬手,七八个侍者恭敬地侯在一旁,他随手挑了三菜一汤给田阮——清炒时蔬,白灼芦笋,上汤娃娃菜,以及冬瓜丸子汤。
田阮看着侍者餐盘里喷香流油的一整块红烧肉,口水泛滥。
虞啼瞄一眼:“小叔,你这也太素了。”
虞惊墨:“晚上不可以吃太油,消化不了。”
田阮:“我可以消化。”
侍者将红烧肉放到虞啼面前,她笑嘻嘻地说:“小叔父吃一小块吧。”
田阮刚要说谢谢,就听虞惊墨冷沉沉的嗓音打在耳膜上:“不可以。”
“凭什么?”田阮不服,仰头瞪着他。
虞惊墨睨着他,“凭我是你的法律丈夫,是你的半个监护人。”
“……”
“虞商,你看着他。”虞惊墨说。
虞商虽然不乐意,还是“嗯”了一声。
虞惊墨举步离开,继续去和商业合作伙伴洽谈。
三人面面相觑,氛围有些凝重。虞惊墨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点虞商虞啼都知道,一旦有人违背他的命令,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虞啼默默地将红烧肉挪远了点,干脆端起来送到自家那桌,“小叔父,你吃好喝好啊。”
田阮:“……”
虞商倒是没走,兢兢业业地执行父亲的吩咐,看着田阮吃饭。
田阮倒不是嫌弃伙食,这比他在学校食堂吃的好多了,只是这种被管着的感觉不太妙。
另一边,虞惊墨视线投向此处,见田阮正在吃饭,就跟小猫似的模样乖巧。
“……虞先生?”一位老总叫他。
虞惊墨回神,笑道:“抱歉,我们刚才谈到非洲水利工程投资,我认为这是个敲开国际商业大门的机会。”
几位商业大亨正谈着动辄几十亿的生意,一个穿着时尚的泡面头男人搓着手,苦着脸走到这堆大佬旁,“虞先生,换衣间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部分掉酒店外的地上,一部分打成了结……”
虞惊墨言简意赅:“找我助理,联系财务帮你报销。”
泡面头登时眉开眼笑,“好嘞!”那可是每件能卖大几万的衣服,不能赔了。
“然后请按照我夫人的身量,挑几套适合他的。”
泡面头乐得见牙不见眼,“虞先生你放心,我再为夫人设计几套,包管好看。”
一位中年老总笑道:“虞总对尊夫人真是宠爱。”
虞惊墨不置可否,他只是看到田远行李单薄来到他家,这才给他多准备几件衣服,“宠爱”这个词用得太过了。生意场上的这些溜须拍马,他还是学不会。
……
婚宴持续到晚上十点,宾客们稀稀落落地散了,虞家那桌也都撤干净。
虞惊墨带田阮坐上加长轿车,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田阮问:“你很累?”
虞惊墨睁眼看他。
田阮尽量显得不刻意:“你累的话,回去早点休息。”
虞惊墨一猜就准:“你的潜台词是,不要对你做什么?”
田阮:“……”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田阮硬着头皮尬夸:“虞先生当然不是乱搞的人。”
开车的司机差点绷没住,不能笑,饭碗会丢。
虞惊墨平静反问:“你是乱七八糟的人?”
田阮危机感袭来,“我当然不是。”
虞惊墨:“那就好。”
田阮头皮发麻,努力回想原著剧情,虞惊墨确实没碰过田远,对其冷淡疏远,结婚之后就是娶了一个花瓶回家,摆着给外人看。
也因此,田远心生不满,只能从外寻求刺激,喝酒打架都是小事,光是打麻将输的钱就有几百万。虞惊墨全都给他抵了,在钱财物质上,他没有亏待过田远。
只有钱,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注定会变成一盘散沙,最终分崩离析。
田阮看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是他就不会奢求虞惊墨的爱,给钱不好吗?可以读书旅行提升自己,田远却选了最差的那条路,年纪轻轻便殒命在豪门争斗里。
“唉……”田阮唏嘘。
虞惊墨:“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田阮小腰板笔直,“我年纪轻轻,就结了婚。”说着瞧了虞惊墨一眼,差点没在脑门贴五个大字:老牛吃嫩草。
虞惊墨不惊不动,“嗯。”
田阮一拳头打在空气里。
半小时后,轿车驶入一片临山而建的高级别墅区。
苏市处于平原,依山傍水的地皮不多,尤其是在市区内,可谓是寸土寸金。而虞家就独占着这座小山坡最得天独厚的位置,一座私人庄园。
庄园上能游览大片山景,下能俯瞰别墅区与小半片市貌,虞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两辆轿车相继驶入庄园的停车坪,田阮从后座下来,瞥见从后方轿车下来的虞商,对方走上来,对虞惊墨说:“爸,我先去睡了。”
虞惊墨:“去吧。”
虞商没有进主宅,而是去了一边的附房,比主宅稍矮些。
原著里写,虞商十岁时才被虞惊墨收养,一个工作狂,一个要上学,除了晚饭,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直到虞商长大,与虞惊墨的父子情都平平淡淡的。
田阮看着虞商走进附房,心想两人住得这么远,想来也是感情无法增进的原因之一。
“过来。”虞惊墨抬脚走进主宅。
田阮纠结两秒,没有摸清状况,到底不敢现在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这庄园是虞惊墨掌权虞家后购下的房产之一,平时只要在国内,不出差的时候他就会待在这里。因此庄园很有生活气息。
一个管家,七八个佣人,人口不算多,井井有条地打理着这个家。
田阮一进屋就看到一对喜庆的双喜剪纸,一个中年女佣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先生夫人新婚吉祥,永结同心。”
田阮被雷到了,“夫人”是叫他?
虞惊墨:“找老王要红包。”
佣人们闻言,刷刷地凑过来,什么“佳偶天成”“百年好合”“琴瑟和谐”,就连“早生贵子”都蹦出来了。
虞惊墨不动声色地听着,没什么波动,但看田阮从懵懂到震惊,再到羞耻,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不由得弯起唇角:“都有红包。”
“谢谢虞先生!”
“你没什么想说的?”虞惊墨问田阮。
田阮:“……”想骂人。
虞惊墨见他无言,便说:“夫人性格腼腆。”
佣人们笑成一团。
田阮不想待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扭过脸瞪虞惊墨。
虞惊墨会意,带他上楼。
田阮前脚庆幸逃离新婚祝贺,后脚来到新房门前,犹豫了。
这间卧室十分宽阔,除了床铺衣柜等必需品,还连着一间小阳台,卫生间、书房一体,虽然没什么装饰品,但看得出软装都是新的,包括天花板上的水晶顶灯,都熠熠生辉一尘不染。
唯一可以称之为喜庆的,就是两只枕头套了正红的鸳鸯枕套。
虞惊墨走进去,回头看田阮,“进来。”
田阮不停地用原著剧情说服自己,抬脚走了进去,和虞惊墨大眼瞪小眼。
虞惊墨朝他走近。
“干嘛?”田阮立即作出防备姿态,捂住自己胸口。
虞惊墨眉梢微挑,本就俊美如高山的长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水晶灯影下更显立体,一双凤目也含了些许春意似的。
田阮呆愣地看着他,鼻尖萦绕属于虞惊墨的红酒与檀木混合的气息。
虞惊墨眼睫低垂,落在田阮雪白纤细的手腕,似乎比串珠上的羊脂玉还要白一点,“……这手串,你好好留着。”
田阮回神,“哦。”
“好好休息。”虞惊墨走出门。
“?”田阮问,“你不睡这儿?”
虞惊墨自门外侧过脸,峻拔的侧脸线条宛如古希腊雕像,“你希望我睡这儿?”
“不希望。”田阮立即回答。
虞惊墨被他的直白逗笑,未再言语,伸手带起了门。
田阮松了口气,转身面对那张喜庆的大床,实在忍不了,将两只枕头的整套脱了下来,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触到软滑的丝绸薄被时,田阮的心动摇了,他现在很累,而逃跑需要力气。
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田阮去了浴室,柜子里放着崭新的浴袍与洗漱用具,他拿出来放好,简单地冲了一个澡,裹着浴袍出来。
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旧衣服,田阮判断,应该是原身的,他不会穿。
……等等,他真的是原身吗?
这个疑问其实在他脑海沉浮了一天,他必须弄清楚。
世上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脸,但不会连身上的记号都一模一样,除非克隆。
田阮看向夹在衣柜和门旁的全身镜,自己的脸和记忆里分毫不差,他到底是穿书穿进田远的身体,还是身穿顶替了田远这个人?
田阮希望是后者,这样他也不会有诸多顾虑与别扭。
身体上的记号,只有屁股尖那颗小痣了……正好现在没穿内裤……
田阮深吸一口气,站到全身镜前,缓缓转过身,背对镜子撩开浴袍,白花花两朵云团——
右边的屁股尖上,鲜明傲然地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痣。
田阮心潮澎湃,真的是他的身体,不是田远。他来到这个世界,顶替的只是田远的身份,而不是身体。
田阮摸着自己的痣,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上天可怜他早逝,才给了他这一世,他一定要活着!
咔哒一声,门开了。
虞惊墨端着一盅温热的牛奶,与田阮四目相对,紧接着看到田阮撅屁股的动作,那两朵云很白,很翘,看上去很柔软……
“………………”
“………………”
虞惊墨沉默须臾问:“你这是镜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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