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降谷零是第二天才得知飞鸟和也跑到横滨的事的。警视厅的会议大厅里聚集了大部分警察, 降谷零戴着鸭舌帽,靠在一边角落里,看着自己的部下在上面汇报追击组织的最新进程。


    “等等, 风见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关于代号可乐酒的罪犯, 他杀死松本警官在先, 挟持英国特派的研究员在后, 为什么计划里还没对他采取措施。”


    风见裕也背后的屏幕上是组织现有成员的资料,其中可乐酒的名字后只有前段时间视频里拍到的半张脸,飞鸟和也那时拎着雪莱博士, 勾着唇角,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眉眼里显然带着些威胁。


    “您面前的资料里写得很清楚。”


    可能是被降谷零压迫久了,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 风见裕也面不改色, 仍依旧十分冷静地进行介绍。


    “松本警官在遗书上坦白了他的计划, 中川警官, 如果您翻开第二十六页,就会发现松本警官的牺牲已成定局,只有这样才能让任务顺利进行下去。”


    “就算这样,他也应该亲自前来进行汇报。”被称作中川的男人皱眉, 从中找出漏洞, “作为卧底,脱离组织后, 他理应处在公安的监视之中,但你们前几天却把他放走了。”


    “他是内务省的人, 公安没有监视他的理由。”


    风见裕也停顿几秒,继续平稳道,“中川警官,您的这些问题和这次的会议没有关系,我们谈论的是国内的犯罪集团和国外联手的可能。”


    “不是没有关系,风见警官,公安怎么确保消息来源的准确性?”


    “……”


    毫无意义的争辩还在激烈地进行,降谷零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有几条讯息。


    一条是苏格兰的,说是贝尔摩德今天和Theos的干部进行了会面,不知道谈论了什么,暂时还没发现boss的具体位置。


    降谷零关上屏幕,目光落在远处特务科派来的成员身上。


    男人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结合飞鸟和也进入港口黑手党后还没走出来的事实,降谷零猜测那大概是烦躁的表现。


    “降谷长官。”


    背后的门被稍微拉开一条缝,降谷零的部下恭敬地低头,压低声音。


    “田中爱理一出现在大街上就引起了骚动,目前只发现两个不明身份的存在。”


    “有人受伤了吗?”降谷零问。


    “原田警官稍微受了点轻伤,和您预料的一样,那些犯罪分子在接近我们前就被另一批人解决了。”


    “……是吗。”降谷零注视着台上风见的动作,轻轻道,“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必要时对他们说明,公安对异能力者并没有恶意,尽量让他们留几个活口。”


    长期和社会隔绝,即使接下了飞鸟和也递来的橄榄枝,那群从特务科里逃出来的异能力者也依旧没有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他们对于Theos的敌人手段残忍,这给公安的扫尾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是。”


    降谷零又在原地看了会,在特务科的那位代表接到电话前离开了会议现场。


    被人看到对降谷零而言并不是件好事,虽然知道组织发现他有问题只是时间问题,但降谷零依旧没有临阵脱逃的打算。


    他删掉了苏格兰的短信,避开摄像头,走进警视厅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你现在又变成黑手党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飞鸟和也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飞鸟和也]:太感人了


    [降谷零]:有什么感人的


    [飞鸟和也]:大部分警察都从横滨跑走了,只有波室透还在认真监视大家


    [降谷零]:……


    事到如今,降谷零已经接受了“波室透”这个称呼。虽说上次风见顺嘴的时候被他以“不务正业”为由教训了一顿,但飞鸟和也毕竟不是他的部下,降谷零尝试过好几回,已经开始自己说服自己。


    沉默几秒,降谷零叹气,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降谷零]:特务科那边目前还没完全放弃你的意思,你自己注意安全


    [飞鸟和也]:不是还没完全放弃我,只是在明面上不好撕破脸而已。难道他们还要派军警追杀我?


    [噢?]


    降谷零挑眉,发了个语气词。


    [你现在还学会思考了啊]


    [少来]


    飞鸟和也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包。


    [注意安全的话还给你,我以后还要来蹭饭的]


    降谷零笑笑,没再回这条。


    特务科要顾及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在不引起社会骚动的情况下和飞鸟和也决裂。更何况现在横滨的状况不受控制,特务科还要自顾不暇地接受内务省的问责。


    本以为飞鸟和也会妥协的。没想到那家伙的策略是把事情闹大。


    那种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警惕的焦虑已经减轻许多,每当夜幕降临,降谷零只能盯着天花板,等待一个脑子里的事情清空,可以闭上眼睛的时机。


    然后降谷零就会碰上同样失眠的诸伏景光。


    他们两个在走廊上会意一笑,当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对死亡和失败的恐惧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剧烈。


    诸伏景光说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给飞鸟和也去做,那样那家伙未免也太得意了。


    降谷零同意这句。


    “明天的机票。”


    瞥了眼打开副驾门的部下,降谷零说着,平静地踩下油门。


    “在我解决那边的事情以前……风见,日本这边就交给你了。”-


    没等到降谷零的回信,飞鸟和也眨了眨眼,猜测对方大概是在忙,没两分钟就放弃了等待。


    “我有个问题。”他说着侧过脸,看向旁边的太宰治,“为什么所有人都去出任务了,只有你无所事事。”


    “不是你自己要刺激他的吗。”太宰治托着下巴,勉为其难地看了飞鸟和也一眼,“你要是这么积极,索性帮我去巡逻好了。”


    飞鸟和也:“居心叵测,我被我的异能打爆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龙头战争还在继续,飞鸟和也说要住在港口黑手党,还就真住在了港口黑手党。


    傻瓜鸟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钢琴家得知了首领办公室发生的事,顶着部分黑手党充满敌意的目光,还是邀请了作为“敌人”的飞鸟和也到自己的宿舍玩。


    和黑衣组织不同,港口黑手党的高层成员基本都住在一栋楼里,公寓里设施齐全,只有太宰治放着这种昂贵的地方不住,要跑到垃圾场里睡觉。


    飞鸟和也不理解,然后当天晚上就听到了傻瓜鸟在楼上开派对。


    他看到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上楼,期间除了傻瓜鸟的惨叫以外,再回来时世界已经归于平静。


    “说起来,你到底和中也说了什么?”


    “不会告诉你的。”太宰治起身,听到这话回得干脆,“反正你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飞鸟和也若有所思:“这样啊……”


    “不过你不说我差不多也能猜到,中也比以前还爱看着我,还打听了特务科的事。”


    太宰治没有追问的兴趣,只说他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摸鱼。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为什么?”


    太宰治抬手一指,对着远处的大门:“就像现在这样,中也会毁掉我的秘密基地。”


    地下一层的训练室里,除了飞鸟和也和太宰治外空无一人,前者在玩了一遍训练用的道具后就失去了兴趣,后者则是一开始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摆烂。


    想到这里,太宰治侧过脸,看向把自己的锁毁掉的中原中也。


    “你是狗吗,和也君在哪都闻得到。”


    “哈?”听到熟悉的称呼,中原中也暴躁一瞬,“别拿别人当借口,混蛋太宰,把你的任务都扔给我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对此毫无歉意,绝口不提让部下把自己的文件都拿去扔给中原中也的事:“给你个快速成长的机会,不用太感谢我。”


    “……”


    中原中也咬牙:“到底是谁感谢你!”


    飞鸟和也坐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得出一句“你们的关系真奇怪”的评价。


    他说完还不忘自夸,说虽然都是朋友,但他和波室透就不会吵架。


    太宰治挑眉,说那都是他听不懂后者的阴阳的原因,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人家现在都懒得阴阳你。


    飞鸟和也打出个问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事情。


    “中也,听到了吗。”飞鸟和也转头,迅速对太宰冶的挑拨离间做出反击,“他没有马上否认你们是朋友的事情,说明还是愿意当我们的朋友的。”


    现在打出问号的变成了太宰治。


    他盯着飞鸟和也看了一会,最后跟着降谷零一样学会放弃。


    太宰治冷笑,从不敢抬头的部下那里一把抢过任务资料,说着“和笨蛋说话还不如工作”之类的话就像幽灵一样走了。


    中原中也也有些无语。


    要换做别人他可能还会生会气,但说这句话的是飞鸟和也。


    中原中也想了又想,最终也只解释了一句“我和太宰不是朋友”。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找钢琴家他们。”


    “我是来干正事的。”飞鸟和也纠正中原中也的用词,“而且某位似乎担心我诱拐你的可能,也没有让我私自行动的打算。”


    话音刚落,中原中也就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尾崎红叶。


    这两人的关系现在变得有些尴尬,可能是因为站在了对立的两端,上次在首领办公室碰面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可中原中也还是点头,说了声“红叶姐”。


    尾崎红叶回以一个微笑。


    “和也君。”她侧过脸,话是对着慢悠悠爬起来的飞鸟和也说的,“虽然有活力是件好事,但一转头就不见的话我稍微也有点为难。”


    飞鸟和也:“哪里是一转头。”


    飞鸟和也:“我和金色夜叉说了,但她似乎不会说话。”


    白吃白喝地待在别人组织里到底不太好,白天迷雾散去的时候,飞鸟和也偶尔会去帮黑蜥蜴的人收个尸。


    尾崎红叶认为这都是他的借口,飞鸟和也一副想去活捉涩泽龙彦的样子,真要被他捉到可就糟糕了。


    这人看着也不像是会把[龙彦之间]用在正经的地方。


    “是吗。”尾崎红叶轻笑,没有拆穿他的谎言的打算,“我听说你还从实验室里拿了点东西。中也,最近还是不要乱吃食物比较好哦。”


    中原中也疑惑:“食物?”


    “据说是能让丧失意识的药品。”尾崎红叶阖眼,从中原中也身边走过,“为了让你能睡着,和也君真是煞费苦心。”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你知道还说得一副我给中也下毒的口吻。”


    “哪里。”尾崎红叶谦虚道,“我可是诚心在夸赞您强大的行动能力。”


    “真的吗。”


    “反正妾身说是真的,您也不会相信。”


    这两人很快就开始心平气和地怼了起来,中原中也看着他们两个,沉默了几秒。


    “和也。”他皱眉,打断飞鸟和也的话,”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什么?”


    “把你卷进这种事情里,抱歉。”


    森先生的事,特务科的事,还有涩泽龙彦的事。


    中原中也总想着,要是他当初没让飞鸟和也相信白濑,那对方就不会失踪,也不会被特务科利用,更不会被森先生针对。


    和飞鸟和也不一样,中原中也是个很会自我反省的人。他把飞鸟和也的一系列行为归咎于自己身上,更是反省自己竟然比尾崎红叶都晚知道对方的行动轨迹。


    中原中也越想就越不敢见他。


    一想到失望的情绪会出现在和也的眼睛里,中原中也就开始反复做这个新的噩梦。


    和也就算憎恨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是因为自己太过迟钝,所以才会在未来的世界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


    “……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鼻腔钻入熟悉的香气。


    中原中也愣了几秒,侧过脸看向抱住自己的飞鸟和也。


    “不知道。”飞鸟和也毫不犹豫,“但魏尔伦说这么做你可能会开心点。”


    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被转移,拧眉重复了一遍“魏尔伦?”


    “在这里。”飞鸟和也松手,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他说你长大了,就是竟然还保留着良心,这样下去成为一名合格的黑手党有些困难。”


    “……这样啊。”中原中也眯起眼,循循善诱,“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


    飞鸟和也张了张嘴,实时转播到一半。


    “算了。”


    飞鸟和也顿住,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一言难尽。


    中原中也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有点影响你的身心健康,兰波说日本人和法国人不一样,可能需要一点含蓄。”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有点想联系彭格列的雾守,让自己也去见一见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长。


    还分什么日本人法国人,那两个家伙趁他不注意,都教了点和也什么。


    第52章


    结果先出事的反而是太宰治。


    飞鸟和也听说了他跑去围剿涩泽龙彦的事, 而后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夜之间炸毁了所有参与龙头战争的组织的据点大楼。


    用始作俑者的话来说,这就是终止龙头战争的最好方法。


    不再是为了争夺财产, 也不再是互相针对,从涩泽龙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开始,龙头战争就演变成了针对他自己的单一战争。


    港口黑手党很快派出了搜救队, 可惜没在残骸中找到太宰治的身影。


    傻瓜鸟对此的评价是“太好了”, 没了太宰, 那干部候选的位置非他莫属。


    钢琴家:“是这么草率的吗。”


    钢琴家:“你应该很清楚,魏尔伦的事之后,那个人不可能让我们当上干部。”


    傻瓜鸟撇了撇嘴, 骂他扫兴。


    “你觉得呢?”没理这两个人的争端, 公关官对于太宰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反而低头看向坐在柜子边的飞鸟和也, “和也君, 这该不会也和你有关吧。”


    “……我吗。”飞鸟和也打了个哈欠, 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清醒一些。


    “我哪里出得了大楼, 那家伙启动炸弹的时候我还以为地震了。”


    公关官想了想:“你要是真的想出去, 我也可以装作是你和尾崎干部周旋一会。”


    医生闻言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呵呵……五分钟就被发现的程度……”


    公关官笑容灿烂:“你的话顶多一分钟,冷血二十秒,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自始至终保持着杀手应有的冷酷,没想到这样也会被牵连进去, 冷血看了公关官一眼, 只觉得吵闹。


    “让你们失望了。”飞鸟和也说着,翻了翻手机上的新闻, “我对太宰的计划确实一无所知,话虽如此, 猜也猜得到他不可能死掉,那家伙大概是故意被抓,打算用什么方法向这里报告涩泽龙彦的位置吧。”


    “……”


    空气安静几秒。飞鸟和也疑惑地抬头,接着就看到严阵以待,怀疑他被六道骸附身了的五个人。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干什么啊!这不是很简单就能想通的事吗!”


    飞鸟和也气急败坏,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几分。


    公关官摊手,立即露出无辜的神情。


    “也就是说,你的计划是等中也发现太宰的信号?等他找过去,你该不会要突袭我们的首领大人吧?”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还喊首领大人,你怪恶心的。”


    森鸥外毫无疑问是目前最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港口黑手党刚经历过动荡,倘若再发生内乱,肯定无法再在横滨继续存活下去。


    飞鸟和也之所以还待在这里,只是为了防止战争期间森鸥外和山头火又玩什么心眼子。比如用奇怪的理由把中也关押之类的,飞鸟和也很清楚这两个人干的出来。


    中也说这座城市里没有一个人想去死。


    可飞鸟和也只不过待了几天,就看到了街上成堆成堆被卡车运送的尸体。


    “有什么关系。”公关官勾起唇角,自来熟地笑道,“当然了,要是和也君你真的愿意加入港口黑手党,我个人而言也是很开心的。”


    那简直是波室透一天要打三个电话来骂他的程度。


    飞鸟和也拒绝,想起这个点降谷零应该已经到了国外。为了治疗笹川了平的伤势,彭格列那边本打算请去与谢野晶子,可惜后者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彭格列的电话只能打到他这里。


    [不可能,告诉你们我又能得到什么]


    [您还活着]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笑,神神秘秘地做出回答。


    [飞鸟阁下,这就是彭格列赠予您和您友人的报酬]


    [……]


    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彭格列将笹川了平送回日本。而知道了是谁出卖自己,飞鸟和也来港口黑手党前还被与谢野晶子追着揍了一顿。


    [请君勿死]揍他时没用砍刀,冷哼着说人情还清了,然后又问他所谓尊敬的前辈找到没。


    飞鸟和也哽住,告诉她自己找错人的事。


    与谢野晶子这才真的往他脑袋上来了一下。


    【“……我真是白担心你。”】


    综上所述,飞鸟和也对成为黑手党没什么兴趣,加入港口黑手党就意味着日后还得和其他犯罪组织打交道,飞鸟和也卧底够了,觉得还是过一段自由职业的生涯比较好。


    话虽如此,倘若邀请他的是中也而不是公关官,飞鸟和也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但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中也巴不得他和一切需要用到异能的职业割席。


    飞鸟和也低下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这是他第三次看向屏幕,钢琴家会意,猜测他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好吧。”钢琴家说,“就当太宰的计划和你无关,可东京那边,特务科今天下午似乎秘密召开了一次会议……”


    钢琴家的话说到一半,诡异地停顿了几秒。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等待飞鸟和也的回话。


    “飞鸟君,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我不得不问你接下来的问题。”


    “特务科内部的战火,什么时候会烧到横滨?”-


    警视厅那边的会议结束,理事官带着警察的资料,马不停蹄地回到本部进行汇报。飞鸟和也的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他没想到对方上次来本部时还顺手放走了一群人,甚至拦截下了他们召回成员,企图在龙头战争中对中原中也进行镇压的信件。


    内务省的官员们坐在圆形的会议厅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解决的计划,其中不乏有吹胡子瞪眼的军警代表,他们控诉着特务科教育的失败,说存在不稳定的异能力者一开始就该交给军警保管才对。


    “别放马后炮了。”种田山头火道,平缓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突出,“飞鸟和也和作为超越者的魏尔伦来自同一个地方,让他加入军警,一旦在国外的异能力者面前露面,很容易产生政治问题。”


    “那现在就没有问题了?”坐在种田旁边的男人冷笑,“英国的代表团已经和他见过面了,要我说就不该把他们放回走,指不定是那是偷偷达成了什么计划,所以飞鸟才撺掇那么多异能力者脱离了控制。”


    “哦,不把他们放走,你是想和钟塔侍从开战吗。”


    “就算开战我们也不一定没有胜算吧,猎犬的福地就算是在世界上也颇有美名。”


    “日本作为当初战败的一方,至今没有超越者的存在,美名有什么用,几个超越者联合起来,十个福地也不够用。”


    “你的意思是就放着不管了?”


    “在事情彻底闹大以前必须解决,既然英国代表当初没把他带回去,那意思也就是随便我们处理。”


    “法国那边呢?”


    “被发现了再说吧,到时候就说不知道,带回来的时候以为只是普通小孩。”


    内务省和军警的人一唱一和,显然是达成了共识。种田山头火的神色晦暗,很清楚按照他们的思路强行操作会发生什么。那孩子很明显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没人知道把他逼入绝境会发生什么。


    说到底,异能力者竟然要归一群不懂异能的人管辖,说出去真是荒谬。


    种田山头火头疼地摘下眼镜,摁了摁鼻根,他想起来之前和森鸥外的最新一次对话,对方改变了主意,说港口黑手党无意卷入争端,异能特务课再这么下去也只会自取灭亡。


    [这算过河拆桥吗]


    [别这么死板,种田阁下,事态是在改变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


    其中一位内务省的官员说。


    “即刻派出军警的武装部队,务必在欧洲那边发现前对A1067号进行抓捕。”


    “白麒麟还在横滨活动。”


    种田山头火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话。


    “现在派武装部队进去,除了全军覆没外什么也得不到。”


    种田山头火说完又安静了半分钟,他看着那个男人开会以来第一次翻开面前的资料,似乎是查看白麒麟又是什么人。


    “……福地阁下怎么没有亲自来。”无语了一会,种田转头,对着军警里稍微年轻点的人问道。


    末广铁肠沉默,同样没有跟上思路,只说:“队长食物中毒,现在还在厕所里呕吐。”


    种田山头火:“……”


    你倒是编个正经点的理由啊!什么食物中毒,日本的异能界真是一点也看不到希望了。


    “您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A1067是您带大的,我认为您应该对他的危险性最为了解。如果需要猎犬插手,我们需要他的全部资料。”


    作为猎犬的代理队长,末广铁肠神色认真,直言不讳地向种田山头火询问。


    “和也君吗……”


    种田山头火闻言怀念地向后靠了靠。


    “和也君是自己长大的,很抱歉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虽说是特务科的成员,但你也看到了,很多时候特务科并不能对他的任务做出决定。”


    待在日本还不如出差,种田山头火有一次回来,看到还有官员找小时候的飞鸟和也办事,说是让他用下异能,祝福他出轨的时候不被妻子发现。


    “……是吗。”


    末广铁肠淡淡地收回视线,抿唇思考着什么。


    “其实队长不是食物中毒,是宿醉没醒,他们不让我说真话,烨子和条野才是食物中毒。”


    种田山头火:……


    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种田山头火瞄了末广铁肠背后的人一眼,后者笑容尴尬,说“不好意思,末广长官就是这样过于认真的性格”。


    只坚持自己的正义,不受别人影响,也基本没有撒过谎。


    被誉为军人中的铜墙铁壁,末广铁肠实际相处起来也是个异常麻烦的存在。


    “还不结束吗。”


    似乎没了耐心,种田山头火听到远处有人提出意见。


    “那就等白麒麟的事情结束再谈,在这期间——”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末广铁肠腰间的长刀出鞘,锋锐的刀身擦着他的脸颊,刺进他背后的墙壁。


    那里钉着衣服的碎片,另一个手臂流血的青年站在旁边,脸上的五官变化,看到末广铁肠出手也只是回了句“发现了吗”。


    “末广!”内务省被吓到的那位官员大叫道,“你发什么疯!”


    末广铁肠始终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反倒是向那位受伤的异能力者询问“你有什么目的”。


    “传达一些信息而已。”青年眯起眼,就算被许多把枪指着也毫不畏惧,“你们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这间屋子就没有信号了吗。”


    几乎是他说完这句的同时,末广铁肠的手机振动。不光是他的,内务省、军警、特务科,所有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接着是会议厅正前方的大屏幕,那上面的直播才进行了没多久,却已经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谓异能力者,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少年的肤色苍白,一头金发散落肩头,碧色的眼睛干净清澈,在阳光的映照下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一直为政府服务。不管是战争,还是窃取情报,又或者是为了掩盖某位官员杀人的真相。从八岁开始,他们不断地告诉我,帮别人解决问题,这就是所谓的正义。”


    “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准确性。”


    末广铁肠转过身,他收回武器,眼前是互相推诿大喊着为什么关闭不了直播的高层,耳边却是飞鸟和也缓慢且坚定的话。


    “20XX年,3月6日,南非的一间小学被炸,其中死亡学生326名,原因是军队错误锁定了目标,并向无辜的人群发射了导弹。”


    “20XX年,5月11日,山下议员主张对流浪人群进行抓捕,并利用不会有人报案这点,对他们进行了异能改造实验,其中死亡1251人,实验以失败告终。”


    “20XX年,6月8日……”


    飞鸟和也每念一条,新闻上就多一个热搜。


    末广铁肠平静地看着他,就如大洋彼岸,降谷零看着手机上的画面一样。


    少年笑了笑,就这么足足念了半个小时。


    “横滨的斗争发生至今,没有人在乎大街上堆满的尸体,政府将异能力者涩泽龙彦投放时,并未考虑到,街道上躺着的是谁的恋人,谁的母亲,谁的朋友。”


    “他们随意地使用异能力者太久了,忘记了自己也是人类。”


    港口黑手党的休息室里,花瓶上方有一朵枯萎的玫瑰缓慢地落地。飞鸟和也抬起眼,直视前方,就这么隔着屏幕,与自己的朋友们遥遥相望。


    “有人告诉我,所谓人类,就是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告诉我,时间还有很久,我可以慢慢学。”


    “正是因为这样,就算死亡,或者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也一样。我学了很久,才找到所谓的正义和答案。”


    利用太宰支开中原中也是真的。


    利用组织支开降谷零也是真的。


    “我始终相信,异能力者也应该有自由支配自己生活的权力。没有人应该毫无理由地死去,也没有真相应该仅仅因为权势就被掩埋。”


    “我也始终相信,民众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合理合法地行使自己的监督权。”


    从异能特务课走出来的那天起,飞鸟和也就策划好了今天。


    少年的脊背挺直,唇角的笑意温柔,肩上的金发被风吹动,话说得坦然,整个人如日光一般明亮。


    这是属于他的,独属于他的。


    鱼死网破的失败和胜利。


    第53章


    至此, 异能力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被摆在了明面上。末广铁肠按照给出的名单,当场抓捕了许多参与会议的高官。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政府不得不公开对上述提到的事件重启调查, 并同步向社会公布调查进展。


    而作为犯罪的协同者,在审判下来前,飞鸟和也暂且交由同样身为特务科成员的坂口安吾看管, 并由军警派遣特殊人员进行协助。


    “一会没看着你就惹出麻烦。”


    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军警, 尾崎红叶走进门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她唇角的弧度浅淡, 目光落在飞鸟和也做了一半的数独上。


    “飞鸟君,你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客气。”飞鸟和也转着铅笔,听见脚步头也不回地答道, “放心吧, 他们没空管你们的非法勾当, 估计过几天我就会被转移走了。”


    尾崎红叶:“您的心态未免有点太好了。”


    “以防万一, 您真的知道默尔索是什么地方吗。”


    “……还能是什么地方。”


    飞鸟和也掀起眼皮。


    “也就是截止现在没人能逃出去的监狱。往好处想, 我要是逃出去了, 岂不就是第一个被载入史册的人。”


    尾崎红叶忍不住笑了。


    “当着全世界的面公布好几个国家的罪名, 飞鸟君, 你认为这还不够载入史册的吗。”


    “没办法。”飞鸟和也故作遗憾,又在报纸上填下一个数字,“不这么做的话他们就要想办法弄死我了,你知道的, 我还没活够, 暂时还没有死掉的想法。”


    尾崎红叶挑眉,长久地看了他一会。


    “太宰呢?”


    见尾崎红叶不说话, 隔着防弹玻璃,飞鸟和也终于想起来问候一下失踪的太宰治。


    “姑且活蹦乱跳着。”尾崎红叶口吻轻松地回答, “他昨天和中也一起解决了白麒麟的事——你怎么不问问中也,心虚吗。”


    飞鸟和也托着下巴,手里的铅笔晃动,末端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可以不要提到中也吗,我可是努力地在军警那里降低自己的威胁性。”


    尾崎红叶不以为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鸥外大人和妾身提起您的身世的时候,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妾身还是非常希望您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嗯?”


    飞鸟和也歪头,发出声疑惑的鼻音。


    然后他故意提高音调,对着外面的军警大喊:“来人啊![金色夜叉]要杀人灭口!左边那位!我要告你们消极怠工!”


    狼来了的故事太多,外面的军警看了眼监控,甚至懒得理他。


    飞鸟和也觉得没劲,哼哼着又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飞鸟和也摆手,打断尾崎红叶的话,又乖巧地从地上捡起刚才被扔掉的笔,“总之就是觉得我离间了中也和港口黑手党之类的,我承认自己稍微有那么点过错,但也不至于你这个时候还要来特地和我提一嘴吧。”


    尾崎红叶面不改色,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妾身不是来和你讨论这个的。”


    作为上一任首领时期就即位的干部,尾崎红叶比太宰治他们更清楚,在森鸥外出现以前,港口黑手党是怎样的地狱。


    单纯的暴力,没有任何收益,害死了她的很多朋友和部下。


    “平衡已经被你打破了。”尾崎红叶拢着袖子,此刻无比冷静地回道,“为了维护现在的横滨,若是发生战争,妾身会不留余力地保证鸥外大人的安全。但另一方面,若是您提到的异能力者和人类之间的和平真的能实现,鸥外大人的意思是,港口黑手党也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飞鸟和也微愣,听见尾崎红叶说“在成为首领以前,中也必须先学会怎么作为干部,不是吗”。


    飞鸟和也缓慢地眨了下眼,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这是中也的话?”


    “……”


    尾崎红叶叹息,随后露出了一个比刚才要稍微明显一点的笑容。


    “要不是他拜托我,我也不想来。飞鸟君,有关您的审判会在两日内结束。”


    “祝君,武运昌隆。”-


    飞鸟和也实际上压根不在乎自己的下场会怎样,他是个自己会给自己找乐趣的人,就算在默尔索里自己也能和自己说话。


    可惜别人并不这么想,作为和飞鸟和也接触过的同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被警视厅要求在一日内提交飞鸟和也的有关资料,以便其他国家的高层在会议上对他进行评估。


    “那他们自己就不用评估自己了吗。”松田阵平冷笑,电脑上是反复播放的那段视频,“那家伙虽然气人,但最气人的罪魁祸首似乎还在新闻里上蹿下跳吧。”


    “话虽如此……”萩原研二单手插兜,拿起松田阵平的报告草草看了几眼,“竟然骂了高层一千字,小阵平,你不怕也被抓进去?”


    牧野春树在旁边奋笔疾书,听见这话探过个头:“你怎么看出来他写了一千字的?我就写了八百。”


    萩原研二:“当然是……”


    “不准聊天了!”几米外的办公室,同样要写报告的安达警视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出,“萩原!你给我监督他们两个!认真写,今天下午就给我写完!”


    安达警视说完,门又被砰地一声合上。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一低头就看到松田阵平拿着自己的报告。卷毛警官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从他的半月眼看来,一切已经都在不言中。


    萩原研二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来着。


    “他们怎么不让他的那些黑手党朋友写报告。”松田阵平无语地把纸张扔到一边,他坐在飞鸟和也以前的工位上,注意到对方放在电脑后面的独角兽玩偶,“要不是那白痴把这些事情爆出来,今年警视厅还要给那几个利用人的混蛋颁模范警察。”


    “黑手党朋友?”


    萩原研二想了想。


    “和也现在就暂时被看管在黑手党里吧,他真的不会越狱吗。”


    “和也的话,故意越狱倒不会。”牧野春树捏着下巴,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但要是把什么都给他没收了,他可能会先跑出去弄点东西再回去。”


    萩原研二沉默,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罪上加罪。要不然……提醒看守的人一下呢?”-


    军警里像末广铁肠一样坚持正义的人其实很多,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一派认为飞鸟和也应该在监狱里度过终身,一派认为他揭露了绝不可能被揭露的真相,倒也罪不至此。


    异能力者没有自由。


    军警其实也没有自由。


    以军警里的特种部队[猎犬]为例,为了保证他们对军队的绝对服从,只要每个月不定期参加异能技师的手术就会全身溃烂而亡。


    就连末广铁肠也是一样。


    当从食物中毒中恢复,听说自家搭档开了个会就把政界的一堆人抓了,条野采菊当时天都要塌了。


    作为猎犬的一员,条野采菊曾经也是某个黑手党的干部。只不过他和飞鸟和也不同,接受的是军队递来的橄榄枝,姑且算个高级军官。


    负责看守飞鸟和也的军警就曾经受过条野采菊的恩惠,他对飞鸟和也并没有强烈的仇恨,偶尔见到有人探望后者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现在,他看着晕倒的同伴,和太宰治有商有量,甚至还提醒对方条野采菊就在楼下,楼外还有镇守的福地队长,最好不要想着从这里逃出去。


    “是对你说的呢,中也。”太宰治笃定,把责任推给旁边的中原中也,“我才没那么蠢。”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港口黑手党的监控会在十二点断电五分钟,中原中也的步伐平稳,走进这个无法使用异能的房间时,飞鸟和也还是在玩他的数独游戏。


    一支笔和一堆报纸,在安全的范围内,这就是他们能给他最多的东西了。


    没有感人的开场白,也没有按捺不住爆发的争端。


    头顶的灯明明灭灭,可能是受到了电流的影响,飞鸟和也盯着摇晃的灯泡看了一会,这才注意到已经站在玻璃另一头的中原中也。


    “中也?”


    这是第一句。


    “你怎么来了。”


    这是第二句。


    中原中也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想起那天太宰治冷漠地拦下他时说的话。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


    【“这世界上有很多光凭武力无法解决的事,中也,你要破坏和也君的计划,拉普通人陪你下水吗。”】


    因此没有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质问,中原中也可笑地认识到,归根结底是自己太弱了。


    尾崎红叶说他总是不希望飞鸟和也长大,可后者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用谋划将他甩在了后面。


    “那时候就不能和我好好告别吗。”在有限的五分钟里,中原中也终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现在不是也可以好好告别?”


    飞鸟和也笑起来,原本略微扩散的瞳孔收拢。


    “是吗。”中原中也发出声哼笑,他额间的发丝晃动,帽檐在他的眼睛里洒下小片的阴影,“你这为别人着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变。”


    “你又不是别人。”


    飞鸟和也无所谓道。


    “况且雪莱博士也不会帮我保守多久秘密,还不如完蛋前拉些人下水。”


    照理来说,雪莱博士当初应该将他一起带回英国。飞鸟和也惋惜,说那样估计就体会不到其他的情绪了。


    于是以分享数据为代价,飞鸟和也从雪莱博士那里换取了一些时间。


    “现在呢?”


    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史肩上披了件黑色的风衣,口袋里是当初飞鸟和也送他的平安符。


    “和也,你现在又体会到了什么?”


    “……”


    紧闭的门被敲了敲,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到了。


    飞鸟和也没来得及想明白。他看着中原中也的背影,余光瞥见靠在门边的太宰治懒洋洋地直起身。


    后者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只是在揶揄刚升为干部的搭档。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蛞蝓嘴里听到低声下气的请字。”


    飞鸟和也提起兴趣,和太宰治说“你要是欺负中也,等我出来继续用油漆弹追着你打”。


    太宰治头也不回地摆手,说“明明是中也求我教他的,和也君,你未免也太双标了”。


    “你不是也双标。”


    “不对呢,我可是平等地讨厌着你和中也。”


    “……哇,好过分。”


    断断续续的电流恢复,整个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飞鸟和也看着大门关上,他等了一会,低头填完了最后一张报纸上的数字。


    他问魏尔伦:“哥哥,这就是遗憾的感觉吗?”


    魏尔伦也不明白。


    倒是兰波叹气,认真地回答了他。


    “你的体温升高了一度,心跳比刚才每分钟快了八次。这是人体生理学的规律,和也,这不叫遗憾,应该叫开心才对。”


    飞鸟和也:“我一直都为中也感到开心,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为了别人提升自己,人类一般将这种情绪称为爱。”兰波说,“你感受到了中也的情绪,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爱。


    家人和家人之间的爱。


    飞鸟和也还是没分清楚。


    “好吧。”他说着,坦然接受了兰波给予的知识,“可以在默尔索里思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如尾崎红叶所说,飞鸟和也确实没把人人畏惧的默尔索当做了不起的地方。他的冒险告一段落,默尔索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新的冒险。


    判他个五十年一百年又怎样呢。


    飞鸟和也和他的哥哥们打了赌,不需要他们帮忙,也能跑出来参加伊达航的婚礼——再不济也是中也十七岁的生日。


    他这么想着,将写完的报纸叠了起来。尾崎红叶发现了,中原中也也发现了,他写的根本不是数独,是用数字编写而成的代码,倘若用电脑进行转换,那就变成了一封一封的信。


    飞鸟和也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惊叹。


    [雪莱博士]


    他在最后一封信的末尾写道。


    [难得写的不是遗书,而是开始,我还有点不习惯]


    [这是我在没有鲜血和硝烟的横滨里度过的最后一夜,和您说的不一样,朋友们通过军警给我带了很多话,中也也没有因此而恼怒]


    [奇怪的是,在这样熟悉的黑暗中,我并未像以前一样感到寂寞,而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以及,感谢您提供的解药,您需要的数据已通过您的同伴带给您]


    [您真挚的合作者,飞鸟和也]


    第54章


    事实上研究从默尔索里跑出来的方法, 飞鸟和也花了三年。得益于总是撺掇自己的邻居实施越狱,飞鸟和也作为三年来唯一没有干过坏事的模范犯人,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挟持某位欧洲富豪, 搭上了飞往日本的私人飞机。


    “跑到这么明显的地方,你是怎么想的。”


    街边的遮阳伞下,与谢野晶子摘下墨镜, 看向面前某个穿着花衬衫, 看上去完全像是出来度假的同伴。


    青年的骨骼纤细, 可能是在默尔索里长期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暴露在外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


    不过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健康了许多,受到欧洲异能组织的指示, 默尔索定期监测着飞鸟和也的身体数值。


    与谢野晶子听说那里被他搞得鸡飞狗跳, 几个罪犯宁愿用头撞墙也不愿意和他做邻居, 只有飞鸟和也一个人是进去养病的。


    “当初接受他们让你加入国际自卫队的邀请不就好了。”与谢野晶子扬起眉梢, “还是和谁打了赌, 一定看看他们到底能关你五十年还是六十年。”


    飞鸟和也反驳了这句。


    他回得牛头不对马嘴, 将责任归咎于默尔索里其他听不懂人话的犯人, 谴责要不是他们太蠢, 他的越狱计划早就成功了。


    与谢野晶子笑了声,回他别以为谁都是太宰。


    飞鸟和也:“你怎么一副和太宰很熟的口吻。”


    飞鸟和也:“难道说他的任务牵扯到你了?——哇,那家伙不会出名了吧。”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好呢。


    “也不是很熟。”与谢野晶子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应该注意到了,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自从你那段视频发布以后, 现在的横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异能力者知道太宰的名字也不奇怪。”


    “龙头战争之后, 公平起见,异能力者也参与到了高层的管理。港口黑手党以政府察觉不到的速度吞并了其他组织,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会以这个速度将地盘扩大到整个日本的时候,他们却忽然消停了一段时间。”


    “就像是在警告军警和特务科,港口黑手党不惧与他们开战,只是没有理由动手一样……”


    与谢野晶子说到这里,轻松地笑了声。


    “和也,你还真是捡了个厉害的家伙。”


    “……”


    飞鸟和也没有回答这句。


    他为难地思考片刻,最后说的是“虽然中也的确挺厉害的,但你说起来就好奇怪”。


    “行了。”


    与谢野晶子哂笑,赶小狗一样地赶他。


    “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地叫他们首领的名字,你可别连累我被抓起来。”


    飞鸟和也沉吟,注意到周围有几个西装男已经看向了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从欧洲富豪那里打劫来的度假套餐,决定首先摘掉脖子上引人注目的夏威夷花环,并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可惜的是,在他找到正确答案以前,保持警惕的西装男就已经偷偷围了过来。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枪口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抵住他的后背。


    “军警的人?”西装男问他,“又来暗杀我们首领?这次的手段比以前还要无聊。”


    飞鸟和也瞥了眼对方的动作,幽幽地说了句“当首领这么危险啊”。


    三年过去,黑手党的部分人还是这么好骗。


    抓吧,抓他也挺好的。


    飞鸟和也起身时默默地想道。


    反正要是直接问中也,中也肯定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飞鸟和也在默尔索待的三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像之前彭格列来营救他们同样被默尔索抓进去的同伴时,飞鸟和也就见到了已经痊愈的笹川了平。


    他从笹川了平那得知了很多事。


    比如在原来的时间线里,他已经被特务科和森鸥外联手弄死了。


    再比如中也每年生日都会来看他,他在他的墓前和身为彭格列首领的沢田纲吉第一次见面,并在森鸥外不知道的时候与对方达成了协议。


    所以那天彭格列说的[您还活着],的确是拜托与谢野晶子救笹川了平一命的报酬。


    十年后火箭筒的使用是二十六岁,那时早已成为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的中原中也换来的。


    他将拯救的希望交在了自己最讨厌的太宰治手里,并蹲下身,低笑着在飞鸟和也的墓前放了束盛开的小雏菊。


    这听起来和飞鸟和也认识的中原中也不太像。也可能是中也总是在他面前避免显露出黑手党一面的缘故,迫使飞鸟和也至今都没把越狱的消息告诉他。


    这就造成了傻瓜鸟在拷问室里看到他大吃一惊的局面,扛着砍刀的青年一时无语,然后在部下期待的目光中打开门,将武器扔在了一边。


    “你这是什么装扮。”傻瓜鸟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穿得比公关官还前卫,这是默尔索的囚服吗?”


    “……我还想说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呢。”飞鸟和也研究了下傻瓜鸟带来的审讯用具,不解地说“你到尾崎的拷问组来干嘛”。


    这是个好问题。


    不顾部下质疑的眼神,傻瓜鸟一把搂过飞鸟和也的脖子:“想杀首领的人太多,缺人呗。”


    “一开始听他们说有个怎么也不肯开口的卧底时,我还想着终于有我出场的机会了——喂,要不你也来帮忙。隔壁还有两个没审完的呢。”


    飞鸟和也:“我很忙的。”


    傻瓜鸟:“忙着来拷问室度假?”


    飞鸟和也:“……”


    “哈哈哈。”傻瓜鸟大笑着松开揽住他的手,“知道了,你是想问中也近况的吧。”


    “他现在的信息可是组织的绝密,当初忍气吞声地被太宰那家伙嘲笑了一年后,被迫成长得很快。”


    新的异能力者条例全面推行以后,森鸥外在几个月前自愿退位。那人现在仍归属于港口黑手党,却还多了一个老师的身份,森鸥外对教导拥有异能的小孩乐在其中,根本忘了港口黑手党偶尔交给他的一些文件。


    至于中原中也,他毫无疑问接替森鸥外成了一名合格的首领。


    傻瓜鸟说他的同情心早在两年前被磨灭了,当初还是干部的中原中也在路上救了个的飞鸟和也长得很像的小孩,结果对方是别的组织派来暗杀他的。


    “然后呢?”飞鸟和也问。


    “然后就不知道了。”傻瓜鸟无所谓地说,“不把那孩子杀掉的话其他中了异能的同伴就得死,既然黑蜥蜴那群人还活着,那应该就是被中也杀掉了吧。”


    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以降谷零为代表,公安终于连同国际刑警,围剿了组织。


    “听说你两年前给田中爱理寄了个快递?”傻瓜鸟想到这里,偏过头去问飞鸟和也,“你是怎么做到的,在牢里还能寄快递。”


    田中爱理在圣诞节那天收到了Theos首领的项上人头,女人在打开包裹时笑了很久,笑着笑着眼泪融化在冰冷的雪里,好像一下子丧失了力气。


    她托人给飞鸟和也带了声“谢谢”,然后关上门,平静地看完了小孩子才会看的动画栏目,一刀干脆利落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人格魅力?”飞鸟和也模糊了回答,故意和傻瓜鸟说,“都说了我也是有朋友的。”


    傻瓜鸟的笑声嘹亮,拍了拍他的背,说是要去宿舍里拿瓶酒,回来再和他聊天。


    和作为敌人的军警聊天,这件事没几分钟就传到了中原中也的耳朵里。


    “他那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理由。”


    中原中也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时间,问旁边的广津柳浪。


    “默尔索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是。”广津柳浪低头,恭敬地回答,“暂时没听说有人越狱的消息,不过缘下他们还在持续关注。”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回了句“知道了”。


    人应该要多有耐心呢。


    中原中也思考,看了眼手边的相框。照片上的某个人曾经和他说,只需要一年的时间,绝对会偷偷溜出来陪他过生日。


    中原中也信了。


    接着是第一年。


    然后是第二年。


    中原中也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当上首领以后,也只有旗会那几个人还会把彩带弄到他头上。他之所以会好好地坐在蛋糕面前,纯粹是期待某个屡次爽约的人出现。


    现在是第三年。


    中原中也垂眼,没什么表情地穿过走廊。


    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该信他的鬼话。


    扭断那个和飞鸟和也有几分相似的孩子脖颈时,中原中也才突兀地想明白,他对飞鸟和也的占有欲究竟来自哪里。


    他们之间实在太熟了。


    中原中也设想过的每一个未来里都有飞鸟和也的影子,熟得中原中也一开始完全没想过要把家人和恋人分开。


    但事实上,这两种存在对中原中也来说都是一个人而已。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是那种结了婚也会好好戴着戒指,好好接恋人回家的类型。


    抱着这种思想,中原中也错过了电梯,鬼使神差地到了地下一层。


    快要关上的门在听到熟悉声音的一刻,被中原中也强制用异能打开。他皱着眉头,脚步很轻,刻意收敛了气息。


    昏暗的灯光下,飞鸟和也正在和审讯人员有商有量地聊天。比如审讯时先要用气势压倒对方,这种哆哆嗦嗦的样子是万不可取的。


    西装男觉得有道理,向他提高音调:“别,别以为你和傻瓜鸟大人认识我们就会放过你了!快说!你接近首领有什么目的!”


    飞鸟和也:“我这还没接近呢。”


    西装男:“但是之前说你是卧底你也没否认。”


    飞鸟和也:“是这个道理。但你提问题的方式是不是过于简单粗暴了点?”


    西装男略一沉思,问“我是后勤调过来的,那你说应该怎样审讯?”


    “比如用强光照着让我三天三夜睡不了觉,然后往手脚开一枪,既痛苦又不致命之类的。”


    西装男恍然大悟:“哦!你这家伙还挺……挺你个头啊!别狐假虎威!我真的会开枪的!”


    飞鸟和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中原中也神色晦暗,已经没了看他和别人聊天的耐心。


    黑色的风衣劈头盖脸地罩在他的身上,飞鸟和也抬头,看到中原中也的脸。


    长相成熟了些,气势方面却完全不一样了。


    飞鸟和也想到傻瓜鸟刚才的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似乎有点生气。


    他看着中原中也蹲下身,给自己一颗一颗地系扣子,余光却忍不住地落在远处被吓傻了的西装男身上。


    “不打个招呼吗。”


    戴着手套的手被按住,半蹲着的中原中也抬眼,对上飞鸟和也那双碧色的眼睛。


    青年如梦里般朝他微笑。


    “中也,怎么也得和我说声欢迎回来才对。”


    第55章


    强词夺理。


    要说这三年里中原中也学到了什么的话, 那就是一味地顺着飞鸟和也的思路是行不通的。


    “芥川?芥川是谁?”


    “太宰捡回来的人。”


    “哦。”首领办公室里,飞鸟和也收回偷看桌上文件的视线,听到这话感慨一句, “难得他那么好心……那太宰人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中原中也就来气。


    “看他朋友写小说。”中原中也没什么感情地回道,“那家伙嫌黑手党的日子太无聊, 前几天留了个信, 说是叛逃了。”


    太宰治叛逃前还在中原中也的车上用油漆画了个鬼脸, 那时的黑蜥蜴唯唯诺诺地擦着首领的爱车,可中原中也却只是发出声冷笑。


    即使打心底里和太宰治互相讨厌,但欠对方人情是真的。


    虽说以港口黑手党的名义发了追杀令, 但中原中也到底也没有特意真的派人追杀。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抱歉。”


    青年的语气诚恳, 引得中原中也拿帽子的手一顿。他面色古怪地看向飞鸟和也, 问:“我到底哪里看上去伤心了。”


    飞鸟和也:“刚刚在地下室的时候。”


    中原中也:“……”


    “不是一回事。”中原中也语塞, “……算了, 那两个碍事的家伙还在你脑子里吗。”


    “在默尔索里用不了异能, 所以进去前我就把他们放走了。”飞鸟和也回, “不过怎么能说他们碍事呢,魏尔伦去年的生日愿望还是听到中也你喊欧尼酱。”


    真是朴实无华又异想天开的愿望。


    见中原中也没反应,飞鸟和也等了一会,又问:“中也, 你是不是没听我说话?”


    中原中也:“听到了。”


    飞鸟和也震惊:“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我没承认和他有任何关系。”中原中也关掉办公室里的灯光, 朝他走过来,“所以下辈子也不可能。”


    “……”飞鸟和也沉默, 看了眼对方圈住自己手腕的手。


    隔了层半掌手套,中也的体温似乎比正常人要高一些。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


    中也本来也不怎么和魏尔伦相处, 有关对方的记忆全是自己被压着打,然后朋友一个一个在魏尔伦的碾压下陷入濒死的画面。


    “对了。”从首领办公室去宿舍的路上,飞鸟和也忽然想起,“前年和去年的生日快乐还没和你说,你的成年礼傻瓜鸟他们应该帮你办过了吧?”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


    他侧过脸,站在黑暗处看他:“你一定要现在提醒我这个?”


    看上去比起之前更生气了点。


    飞鸟和也不明所以,记起森鸥外曾经和他说的话。


    【所谓首领,就是组织的奴隶,必要时连自己也可以牺牲。】


    既然如此,那他作为随时会被发现的逃犯,大摇大摆地跑到港口黑手党来,似乎是挺添乱的。


    飞鸟和也恍然大悟,正要开口,中原中也却已经领先一步,无情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不准胡思乱想,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走廊的尽头,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之前一去不复返的傻瓜鸟打了头阵,他砰地一下打开香槟,在忽然亮起来的灯光里,乐呵呵地谴责:“你们两个好慢啊,有什么事情不能过来聊。”


    “傻瓜鸟,别打扰年轻人叙旧。”


    “喂喂,说的我很老一样,需要我提醒你吗,公关官,你的脸比昨天多了一道皱纹。”


    “……什么皱纹!都说了那是小刀留下来的伤疤!”


    飞鸟和也低头看了下被酒水浸湿的外套,这才意识到刚刚中原中也一定要让他多穿一件衣服的原因。


    飞鸟和也沉吟,在热闹的氛围中小声地问旁边的中原中也:“你不是生气么,怎么还答应他们弄这个。”


    中原中也侧过脸,盯着他看时语气一言难尽:“回来不就好了,我干嘛生你的气。”


    硬要说的话,是因为意识到了对对方的心意,所以有些不知道该怎样相处,话也比以前谨慎了一些而已。


    飞鸟和也思索再三,试探着问了句:“那我待会去别的地方逛一圈呢?”


    “警视厅?”中原中也下意识地说,“我陪你去。”


    堂堂黑手党首领,这说出去像话么。


    飞鸟和也说不出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鸽了去魏尔伦找到的小乡村那避避风头的计划,还是和中原中也坦白他这次来日本只是待几天而已。


    “开玩笑的。”


    挣扎片刻,飞鸟和也还是没把魏尔伦和兰波供出去。狱警发现不对劲只是时间问题,没必要把这边的人也卷进来。


    再说了,现在告诉魏尔伦他们计划有变,他们也只会回一句“早就告诉你了别去找中也”。


    飞鸟和也向来看不得别人得意,就这么假装无事发生地接过傻瓜鸟递来的球杆。


    “赌什么?”


    “路易十三,上次酒会的拍卖价是一百二十万美金。”傻瓜鸟咧开嘴,开朗地大笑,“当然啦,没有钱的话你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抵押。”


    飞鸟和也低头,耳后的金发有几缕滑落唇边,就这么盯着面前的测谎仪看了一会。


    他将手搭在上面,忽然毫无预兆地说了句“我的狱友喜欢傻瓜鸟”。


    预料之中的电流并未出现,傻瓜鸟的笑容消失,从嘻嘻变成不嘻嘻。


    “飞鸟,你一定要害我吗。”


    飞鸟和也收回手:“我是告诉你们这种东西没有可靠性。”


    单靠心率和呼吸来分析撒谎没有什么可信度,飞鸟和也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一天就要测好几次。


    “那也不一定。”钢琴家微笑,“中也加入旗会的第一天,他打赌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就被电了。”


    “噗。”


    飞鸟和也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中原中也。那个时候自己都还不知道认错人的事情,中也大概也不记得他的存在。


    也就是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打断飞鸟和也的话。


    “本来就有个从小喜欢的人而已,和性别没有关系。”


    飞鸟和也回忆,神色复杂:“原来如此……那个时候你总让我和白濑一起玩,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中原中也:“……”


    逼太急了可能会吓跑,不说的话又完全不知道。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评估了半分钟利弊后,决定暂时不纠正飞鸟和也的话:“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空荡荡的休息室里,顶着中原中也若隐若现的杀气,没有人敢说话。


    傻瓜鸟偷偷往飞鸟和也的酒杯里又倒了杯酒。


    “别说了。”傻瓜鸟哽咽,学着公关官演戏的样子戏剧性地抹泪,“首领,我都要为你的牺牲感动哭了。”


    “……傻瓜鸟。”


    “是。”


    “再不闭嘴也算你叛逃。”


    “……?”-


    可能是知道这次回来又要很久见不到的缘故,飞鸟和也在晚上的聚会上喝了格外多的酒。他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情报,中原中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这几年在默尔索的生活,最后也只能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


    作为首领,中原中也的房间摆设很简单。沉闷的黑色调里,只有书架上几张飞鸟和也的照片算点颜色,中原中也把它们放在最常翻看的几本书边,有事没事就瞄几眼打发时间。


    青年在浴室里泡澡时,中原中也就在外面处理公务。


    什么发现了高濑会的残党啦,什么武器库的数目对不上啦,中原中也在文件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时,时针已经转了一圈。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地打开浴室门,果不其然地看到飞鸟和也在浴缸里发呆。


    听到动静,神志不清的某人慢半拍地转过头。飞鸟和也的眼睛被雾气氤氲得湿漉漉的,金发浮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肩膀。


    “有两只鸭子。”


    中原中也看了眼水面上梦野久作送的泡澡搭档。


    “……然后呢。”


    “我想通了。”飞鸟和也板着脸,凭借模糊的记忆义愤填膺,“我说为什么明明小的时候都是一起睡觉的,认识白濑后你就说要去打地铺。”


    中原中也:“……”


    “他捅了你一刀你也没报仇。”


    “……”


    “听说魏尔伦要他后还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


    分开睡是因为白濑说和也总是护鸡仔一样护着他,魏尔伦那时也只是为了得到魏尔伦的行动轨迹——中原中也没有和醉鬼讲道理的打算,正头疼地思考怎么把对方从浴室里弄出来的问题,耳边却传来飞鸟和也的一声冷哼。


    “呵。”飞鸟和也说,“亏我还良心发现想着找魏尔伦前先来看你一眼,早知道就按魏尔伦说的直接去法国那了。”


    中原中也顿住,抓住关键词:“魏尔伦让你去法国?”


    “可以躲避狱警的追踪嘛,过个十年八年他们就忘了。”飞鸟和也的半张脸埋进水里,半梦半醒地吐着泡泡,“他还说我不在的时候中也你才有心情成长,来日本找你的话绝对会后悔。”


    中原中也冷笑,按捺着情绪:“啊,是吗。前有魏尔伦,后有降谷零,你还真听他们话啊。”


    飞鸟和也听出他的敌意,拧起眉头:“波室透抓你了?”


    中原中也还在气头上:“说的你好像会帮我一下。”


    飞鸟和也真诚:“不是那个意思,波室透也抓我。”


    “……”


    没救了,和醉鬼纠结什么波室透。


    中原中也垂眼,单手把飞鸟和也从浴缸里捞出来。


    这给中原中也一种他们不在黑手党,而是在以前擂钵街的错觉。


    飞鸟和也:“我的鸭子呢。”


    中原中也:“不是你的。”


    飞鸟和也:“你的就是我的。”


    中原中也:“你下次不准喝酒。”


    飞鸟和也低头,看了眼自己得包成蚕蛹的造型。


    中原中也:“你打算怎么去法国。”


    “不告诉你。”


    “打劫别人的飞机吗。”


    “这招已经用过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一蹦一跳地去换衣服,隐约察觉到了其他人喜欢逗他的乐趣在哪。


    中原中也安静片刻,突兀地提道:“我喜欢的人不是白濑。得知他害死你后,我曾经也想杀了他。”


    飞鸟和也迷茫地转过身,听见中原中也继续。


    “不过白濑说真正害死你的人是我,所以那时候我又觉得被捅一刀也挺好的。”


    卧室里的月光安静地流淌,飞鸟和也拧眉,问中原中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中原中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覆在腰间的力道不断收紧,飞鸟和也看着中原中也走过来,他因缺氧而张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不是为了获得情报,就是单纯一个吻。


    “中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的飞鸟和也说,“我要揍你了。”


    然而年轻的黑手党低笑,并没有松开他的打算。


    飞鸟和也抬起的手落下,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一些血腥气,最终还是没把异能用在中原中也身上。


    这家伙竟然受伤了。


    飞鸟和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魏尔伦他们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在发现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帮中也报仇,而不是把他按在地上打时,飞鸟和也就有些后悔。


    打不打得过都是后话,反正被亲了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飞鸟和也忍气吞声地收回手,清醒地发现。


    他确确实实,对现在的中原中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56章


    首领和新抓进来的卧底感情不一般——可能是根本没打算藏着飞鸟和也的缘故, 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传开了。


    “虽然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和三年前爆炸性新闻的主人公有点像吗。”


    “就是在那以后,政府里通过异能技师确保异能力者忠诚的措施才强制取消的——话说回来, 我记得那家伙是特务科的人吧?”


    “之前我们这的情报官不也是特务科的。”


    “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那个视频背景挺像我们这宿舍的休息室的。”


    “哈哈,说得你好像进过干部们的休息室一样。”


    港口黑手党麾下的某个酒吧里, 男人们笑呵呵的争论还在继续。飞鸟和也坐在角落, 他用易容手段稍微改变了相貌, 金发剪短至肩头,此刻正盯着面前的果汁发呆。


    “……我说他们怎么愿意放你出来。”


    坂口安吾拉开椅子,他看了眼港口黑手党成员汇聚的一角, 表现得比飞鸟和也预想中的还要平淡。


    他放下公文包, 收回目光时见怪不怪地开口:“灯下黑又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就算逃跑找个远点的地方不行吗。”


    简短的一句, 包含了对飞鸟和也越狱的惊讶, 还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又没有逃跑。”


    飞鸟和也坚持这点, 他听见坂口安吾坐下的声音, 视线这才从面前的果汁上挪开。


    “在默尔索里搜集到的其他犯人资料, 我已经直接交给末广君了。”


    坂口安吾点头,回了句“知道了”。


    “不过你竟然还会帮忙。”坂口安吾问,“我以为那件事后你已经不会信任别人了。”


    “毕竟放着不管的话会给其他警察添麻烦。”


    飞鸟和也理所当然,巴不得现在就去降谷零他们面前显摆。


    可惜波室透之前被他直播的事情耍了一道, 飞鸟和也知道显摆的后果就是手上多一副手铐。


    “对了。”飞鸟和也说, “安吾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即使是精英中的精英, 坂口安吾还是忍不住愣了下。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坂口安吾头疼,观察了下对方身上的装扮, “要是好奇这种感受,我建议你直接和中原聊。”


    从坂口安吾嘴里听到中原中也的名字,飞鸟和也对尊敬的前辈瞬间又充满了崇拜。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什么?”


    “我就是想问中也的事。”飞鸟和也说,“傻瓜鸟和我说他的做事方式和其他几代首领都不一样,一定是因为他太忙了,没人和他玩,所以昨天他才会突然亲我。”


    中原中也就算当上首领后也没有减少外出的次数,坂口安吾回忆了下最近监测到的情报,发现对方给予打斗中不小心破坏的屋主的补偿远远超出了应有的范围。


    横滨的居民因此对港口黑手党的印象越来越好,成长了一些的小孩子们的愿望也从“当老师”“开飞机”,变成了“加入港口黑手党”。


    这给刚接手特务科不久的坂口安吾增加了巨大的工作量,因此当太宰治说要叛逃时,坂口安吾不仅双手赞成,还贴心地帮对方洗白,以削弱港口黑手党现在不断扩张的势力。


    话虽如此……


    “亲你?”坂口安吾短暂地震惊几秒。他自知有些失态,再三告诫自己飞鸟和也的话只能信一半后,重新组织了下语言。


    “不是吧,那什么,和也,你是不是把意外或者打招呼的方式弄错了?”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别人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在当卧底了,这种事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有被阴阳到。


    但由于对方是坂口安吾,飞鸟和也决定还是算了。


    “……”坂口安吾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赴这场鸿门宴啊!


    虽然中原中也那家伙的心思明显,坂口安吾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但坂口安吾那时还以为这两个白痴一辈子都不会领悟的,谁知道中原中也行动得这么快。


    开什么玩笑,那待会和也逃了,中原不会把账算他头上吧?


    “忽然想到我有点事。”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强装镇定地站起身。


    飞鸟和也故作伤心:“都是理由,前辈只是不想和我说话而已。”


    坂口安吾:……


    你再装呢。


    “你和中原也这么说话?”


    飞鸟和也:“那倒没有。”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回来。


    “为什么会想问我呢。”坂口安吾说,“我也是特务科的成员,和也,从你的角度讲,应该讨厌我才对。”


    飞鸟和也想了想:“那不一样,您又没想过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坂口安吾:“如果是因为那些信的话,是因为早就知道种田长官瞒着你的用意,出于愧疚才回给你的。”


    飞鸟和也轻笑:“我知道啊。”


    坂口安吾一怔:“你知道?”


    “但是前辈好好看了我的信是真的,没有您的回信的话,在欧洲那几年我也撑不下来。”飞鸟和也勾着唇角,提到这事用了怀念的口吻。


    “十一年前的三月七日,您给我的回信里说,以后我会交到真正意义上的新朋友,可以在太阳下正大光明地和他们出去玩,也可以不用顾及利弊和他们发脾气。”


    “您还说等我长大了,也会有喜欢的人。感觉到喜怒哀乐,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除了喜欢的人以外,其他全都实现了。”


    飞鸟和也抬着眼,在坂口安吾的注视中认真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至少在特务科的那几年里,您对我而言是家人般的存在。不管这样的感情出于怎样的目的,如果您只是像理事官一样的人,当初也不该和太宰他们一起帮我,不是吗。”


    “……”坂口安吾难堪地动了动手指。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场,也非常清楚即使到了现在,自己也应该协助国际刑警,将越狱的飞鸟和也抓回默尔索。


    可违背了第一次命令就有第二次,坂口安吾亲眼看着他长大,的的确确是将对方像弟弟一样对待的。


    要是他是和也的话,会做的比现在的和也好吗?


    坂口安吾质疑这个答案的可能性,他认为自己要是飞鸟和也,联合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搞垮整个内务省都是轻的,而不是花费精力去掀起一场改革,让曾经也被利用的异能力者加入特务科的管理层中。


    托飞鸟和也的福,现在十八岁以下的异能力者加入政府机关,都要强制安排监护人照看,并保证他们学习和休息的权力。


    飞鸟和也的字典里只有讨厌,很少出现恨这个词。坂口安吾曾经问过对方,是不是和他一开始设定的程序有关,可飞鸟和也想了想,当时回了他一句“不是的”。


    ——当初以为魏尔伦真的杀了牧野前辈时,他是真的恨魏尔伦。


    坂口安吾那时才明白,飞鸟和也的仇恨是建立在别人的基础上。就像他做出改革的决定前,根本没想过他自己会被怎样处理,而是想着怎样才能阻止下一个“被利用的异能力者”诞生。


    就让他安稳地过个几年不行吗。


    坂口安吾有时候也会质疑法律的可靠性,和也的诞生又不是他自己决定的,异能应该成为令他骄傲的资本,而不是剥夺他自由的理由。


    “你换个新名字吧。”


    坂口安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推了下眼镜,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然后推到了飞鸟和也的面前。


    “武装侦探社,也是太宰即将加入的组织。顺利的话,特务科里你其他的朋友们,过几天就会公布您逃往西方的讯息。”


    飞鸟和也迷茫,问坂口安吾,这好像不是一开始他问他的问题。


    坂口安吾起身,抱歉地回有关中原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因为他认为飞鸟和也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人类了,从朋友的角度,他没有再指导飞鸟和也做决定的必要。


    “对了,还有。”


    临走前,坂口安吾将装满信遗书的信封交回到了飞鸟和也的手中。


    “你已经不需要让我保管这个了。”


    “和也。”坂口安吾微笑,轻轻地和他说,“你要去想未来,想好的结局。”


    “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松田阵平最近总觉得眼花。飞鸟和也被关进默尔索后,他继承了飞鸟和也的工位,主动调到了搜查一课。


    他的朋友飞鸟和也是个很传奇的人物,年纪轻轻就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一生。松田阵平总是遇到兴致冲冲的后辈向他提问,他们问他有关“飞鸟前辈到底是怎样的人”,偶尔被问烦了,松田阵平就回“那家伙是像你们一样容易惹人生气的人”。


    惹人生气是真的。可就算飞鸟和也做了那么多惹人生气的事,松田阵平也从未觉得对方是个应该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罪犯。


    用异能救了他和研二只是冰山一角,松田阵平当时沉默地看完了整段视频,震撼于对方到了这种程度还没变成莫里亚蒂二代。


    人类是不长记性的群体。群情激奋了一会,眼看着时代好了,又忘了为他们争取变革的人还在监狱里长蘑菇。


    松田阵平连探监的机会都没有。


    他憋着一口气,接连处理了几起凶杀案,回到警视厅又发现桌上多了几块手工制作的小饼干。


    变态吧,跟踪狂吗。


    松田阵平无语,没时间调监控,只在聚餐的时候偶尔提了一下。


    降谷零若有所思,转头就在警视厅的三楼抓了爬水管的飞鸟和也现行。


    “你是蜘蛛吗。”


    没有寒暄,也没有多余的关心和谴责,降谷零的语气平淡,仿佛对方只是出去旅了个游。


    飞鸟和也:“是蜘蛛侠。”


    降谷零:“……”


    飞鸟和也:“人民的好邻居?就是那个穿红蓝紧身衣的?哇,你这么落伍吗波室透。”


    降谷零:“……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工作,你不用给我科普。”


    他说完,又看了看飞鸟和也扎的辫子。


    降谷零忍不住笑起来,这才有了点对方不是幻觉的实感:“之前的约定作废,班长的婚礼都结束了,你要什么做补偿?”


    飞鸟和也:“那你去结个婚吧,比起不认识的人,我更想参加你的。”


    “噢?”降谷零挑眉,“这话你怎么不敢和松田说?”


    飞鸟和也:“你们都是假打,松田是真打,你知道他打人多痛么。”


    降谷零静静地盯着他看,又听飞鸟和也说了很多事。


    比如他去见了前辈,可前辈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再比如他去侦探社参加了考核,但他和那里面有个叫江户川乱步的家伙非常合不来。


    飞鸟和也说了很多,就是不说他瞒着自己越狱的事。


    “你这下不怕我把你拷起来了?”降谷零打断他的话,直接问他。


    飞鸟和也:“有了点想做的事,现在你拷我我也会反抗的。”


    降谷零:“那很好。”


    飞鸟和也:“很好?”


    降谷零:“等你做完我再抓你,反正我现在还有其他任务要做。”


    飞鸟和也:“什么任务?”


    降谷零:“养了只真正意义上的小狗,今天要带他去看兽医。”


    飞鸟和也:“狗好玩吗?”


    降谷零:“单纯陪伴的话,还不错。”


    飞鸟和也:“最后给你个机会,真不抓我?”


    降谷零学着他的话:“最后给你一分钟,你再不跑松田就来了。”


    飞鸟和也认为有道理,打开窗户原路返回。


    降谷零等了一会,看着他爬下去又爬上来,在窗边探出半个头。


    “苏格兰还活着吧?”


    “你可以叫他景光。”


    “景光这个名字有点普通,我看格格景就不错。”


    “你非要给别人取绰号吗。”


    飞鸟和也抱怨:“你好冷漠哦,波室透。”


    “如果是逼我说想你了之类的话,我是不会说的。”降谷零低头看他,无情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拿去在公安厅里循环播放。”


    飞鸟和也冷哼,被戳穿心思,在有人推门而入的前一秒飞快地溜走了。


    松田阵平莫名其妙,他看着降谷零在窗边吹风,觉得这人有点中二病:“你做噩梦了?”


    降谷零:“没有。不过骗人去买了只宠物。”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宠物不好好养不行吧,你骗谁了?”


    “会好好养的。”降谷零微笑,阴阳怪气地走过来,“估计是买给某个黑手党,为了讨好那家伙都开始自己学做饼干了,下一步可能就是被骗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你说飞鸟?那家伙人呢?”


    说不会想他还就真的走了。


    降谷零又好气又好笑,第一眼看到对方的嘴唇,就知道他和某个黑手党做了什么。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降谷零想到以前还在公寓时,飞鸟和也问他,要是自己某一天突然消失了,中原中也会伤心吗。


    降谷零说,你怎么不问我们会不会伤心。


    飞鸟和也回,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不会,不像中也,中也只会觉得那都是他自己的责任。


    降谷零当即就觉得对方没救了。


    黑手党能是什么好人,那家伙刚越狱可能还不知道,不止是横滨,整个日本都布满了港口黑手党的耳目。


    也就他自己以为中原中也什么都不会做。


    港口黑手党大楼的灯火通明,中原中也扯了下脖子上的围巾,低头看向手机上飞鸟和也发来的照片。


    青年笑得灿烂,给小狗的脖子上也系了红绳,说今天见了坂口安吾和降谷零,晚上带回来养着。


    没等中原中也做出回复,手机上又是另一个角度的照片。


    港口黑手党的线人们以各种方式断绝了飞鸟和也在日本的消息传播出去的可能性,他们前脚以各种理由与飞鸟和也进行了合影,后脚就将默尔索那边的追兵斩尽杀绝。


    包括宠物店的老板。


    降谷零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所以哪是什么都不会做。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史上最年轻的首领,中原中也创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他站在原地,等待他的爱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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