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男朋友手艺不错吧


    镜头外面的沈恙都不自觉地屏气敛声了, 他抬眸看着面前光屏里面的画面,夜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无人机是有极夜模式的, 不过镜头里面就有些泛绿。


    陆诀仰头在斜坡上面,借着地形优势和身边的灌木丛,抬眼观察着眼前的情形,敌人一共有七个,硬刚的话陆诀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但是陆诀是在暗处, 所以占优势的还是他。


    他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枪,默契了一颗石子往对面的灌木丛扔了过去,灌木丛这边传出来的骚动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 陆诀借机举起枪对着队尾的那一人开了一枪, 随后翻身下了坡。


    白日里他特意在这里踩过地形了,不会有人比他还熟悉这里的掩体。


    被击中的特工别过头去看后背上冒出来的黄烟, 自觉地收起武器蹲到一边去了。


    剩下的六人后背相靠, 警惕地望着四周。


    监控外面的沈恙微微眯了眯眼睛, 别说他们六个了,就算是他有无人机在空中监控,也没有看到陆诀的人影。


    六人队里面领队的高个子抬起手做了一个指令, 于是几人便猫着腰小步移动, 呈防御姿态。


    陆诀侧耳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 心里默数了几个数, 就从暗处举起了枪支, 对着朝向他的两人各开了一枪出去,枪声响起, 附近的野鸟惊叫了一声,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陆诀跳到了树后面躲着, 果不其然,剩下的四人举着突/步/枪对着陆诀这边就是一阵扫射,子弹在陆诀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了印记,因为是假子弹,上面就冒出了黄烟。


    陆诀咬了咬牙,从裤腿边上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仿真手榴弹,他拉动了手环,心里默了几秒,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拉了环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下一秒陆诀就听到后面传来声音,“手榴弹!闪开!”


    于是剩下的四人便各自分开了,陆诀却早已经趁着这个时间溜走了。


    他将背在身上的突/步/枪取了下来,握在手里,靠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出去对着最近的那个人就连开了几枪,随后将仅有的两个烟雾弹一并扔了出去,现场一瞬间就混乱不堪了,烟雾很快将这里笼罩,枪声乱得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


    陆诀凭着对这块儿地形的了解,他很快就爬上了高坡,握着手枪挨个儿补了一枪。


    混乱过去以后,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口”,纷纷放下了枪支,然后望向了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陆诀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他呼吸微微急促,身姿骁勇。


    他仰起头去看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冲无人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像是在暗暗得意和骄傲。


    无人机扫描到了陆诀的脸,将对方的脸慢慢放大,沈恙暗暗勾了勾唇,操控无人机飞在陆诀的头顶飞了两圈后就离开了这里。


    像是在奖励他一个摸头。


    陆诀将手枪别到了腰间,翻下了坡,顺便掸去了身上的碎屑。


    见到了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的人,几人的目光都锁在了他身上,可惜陆诀全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就像是一个强盗,走到他们面前,一一将他们身上有用的武器都薅了下来。


    末了被搜身的人吐槽:“哥们,留条裤衩呗。”


    陆诀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不多时,陆诀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


    接下来的两天,沈恙这边接到的信息就是陆诀一个人解决了很多敌人,回来复命的大多数士兵都是被陆诀解决的,沈恙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陆诀这样做的理由。


    而陆诀很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用无人机监视他,所以掌控权就到了陆诀手里,他会主动在沈恙的无人机视野里面露面,随后又消失在沈恙的监控里面,如此反复,直到今天清晨,沈恙再也没捕捉到陆诀的视野。


    但是距离实训结束还有十二个小时,存活下来的新兵还有九人,敌人还剩三十多人,按照广播通告,活动的范围逐渐缩小,是他们胜利还是新兵胜利,就看这十二个小时了。


    无人机嗡嗡的从头顶飞过,陆诀匍匐在灌木丛了,他所处的位置极高,可见的视野范围也很广阔。


    他举着望远镜看着不远方的主营。


    他已经到了东极雨林的深处了,根据他对无人机的观察,发现无人机在快要没电的时候,会飞回到这个方向来,所以沈恙这几日跟着无人机,终于找到了这里来。


    主营的大致布局已经被陆诀掌控清楚了,他甚至推理出了沈恙待的营帐,事实就是陆诀的推断没有错,望远镜里面,沈恙从那个营帐走了出来,转而向着主营帐的位置走了去。


    还有十二个小时,这十二个小时,他必须要把剩下的事情都处理好,陆诀不认为剩下的八个人有能力解决还活着的三十多个敌人。


    陆诀将自己待的地方留下了标记,然后翻下了高处,借着地势往相反的地方跑了去,无人机很快监测到了陆诀的行踪,附近的敌人接到指令,纷纷往陆诀的方向追了去。


    ……


    距离实训结束还有七个小时,敌人还剩七个。


    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整了。


    陆诀身上穿着的是从敌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他把自己的脸藏在了面罩之下,只露出了一双精明似鹰的眼,他眸珠深邃,在确定主营下一次换班将在半个小时后,陆诀终于有了行动。


    他身材好,所以就算穿着这种黑色制服也遮不住他的气质。


    陆诀低着头慢慢靠近了主营,主营在偏远的地方,这里的空气十分的潮湿阴冷,而沈恙这些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陆诀不禁有些心疼。


    他隐在暗处,半个小时过去了,如陆诀观察到的那样,现在是他们换班的时间,一批警卫走过来对门口的警卫敬了一个礼,然后门口的那个警卫就说:“收队!”


    于是周围巡逻的士兵就整齐地像主营靠近,陆诀借机跟上了队伍的末尾,就这样,两批警卫交接完成,陆诀也趁着机会混进了主营里面去。


    混进了主营,接下来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陆诀很快就脱离了队伍,凭着他的记忆,三两下就摸到了沈恙的营帐。


    沈恙现在还没睡下,里面还有微弱的光,以及轻微的踱步声。


    陆诀借着缝隙看进去,发现沈恙站在光屏面前,眉头紧锁,双手抱胸,倚在身后的长桌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地面。


    他盯得入神,光屏界面是雨林里面的情况,他还在搜寻陆诀的位置,陆诀最后一次被监测到,分明就是在这附近,怎么会完全丢失视野呢?


    沈恙想不太明白。


    这时他警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沈恙下意识地将手搭上了腰间的手枪,但是对面手脚更快,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上了沈恙的腰间,与此同时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捂上了沈恙的唇。


    沈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掺杂着外面的雪的味道,霜寒很快裹住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到耳边吹来了一口温凉的气,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许动。”


    “劫色——”


    沈恙都被气笑了,他配合着举起双手,对方松开了捂住他唇的那只手,沈恙才能开口说话:“好啊,好汉怎么个劫法?”


    陆诀的手枪慢慢往下移,移到了沈恙的臀部,随后用手枪在上面轻轻地点了一下,说:“用这里。”


    说时快那时快,沈恙反手就抓住了陆诀握枪的那只手,然后旋身来到陆诀的身后,膝盖照着陆诀的腿窝轻轻一顶,陆诀便单膝跪到了地上,他手里的那把枪也被沈恙夺了过去,抵在了颈脖处。


    “ 好汉劫色不成呀。”沈恙慢慢走到了陆诀身前,用手枪拨开了陆诀的面罩,露出露出剩的那半张俊朗的脸。


    “呜呜,是我色迷心窍,您行行好,饶了我吧。”两人角色扮演上了瘾,陆诀配合着回道。


    “只一人便勇闯敌营,勇气可嘉呀。”沈恙抬起一只脚踩在了陆诀的膝盖上,上将穿着往常那套衣裳,上衣是不规则的设计,长裤贴身长裤,长靴及膝,在陆诀眼里,沈恙整个人都散发着魅力。


    陆诀仰起头看他,眼里充满了情/欲,“那学生算不算有您当年‘孤闯敌营取将领首级’的风范呢?”


    沈恙分明是欣慰的,可他嘴上却说:“不及半分,你挟持住上将以后不想着先控制住他的行动,光想劫人美色,便是如今这般,被敌军首领踩在脚下。”


    说完,沈恙踩在陆诀膝盖上的那只脚还象征性地旋了两下,陆诀呼吸一重,伸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沈恙的小腿,然后轻轻地摩挲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谁知道敌军军营里面有一位貌美的首领呢?”陆诀仰起头看着沈恙的眼睛笑,眼里充满了戏谑与暧昧之色。


    陆诀摩挲得沈恙小腿发痒,他把脚收了回去,然后说:“那怎么办?你现在被敌军首领活捉了呀。”


    “对呀,被活捉了。”陆诀眉梢挂上几分期许的笑,“那您要怎么惩罚我?”


    两人半月多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了,要说不想念肯定是假的,沈恙抵在陆诀颈侧的手枪还没收起来,他用手枪抵上了陆诀的下巴,让陆诀随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


    然后步步紧逼,让陆诀后退到了床榻边,再往后退,陆诀就坐到了床上。


    他仰起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沈恙将手枪丢到了地上,跨/坐到了陆诀的腿上,陆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搂住了沈恙的软腰。


    “就罚你……”沈恙停顿了一下,伸手揽住了对方的颈脖,然后凑近了陆诀的耳边,缓缓吐道:“精/尽人……”


    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他就被陆诀用嘴堵住了接下来的话,沈恙看着陆诀红得要滴出血的耳根,心下了然。


    陆诀察觉出了他的不专心,轻咬了一下沈恙的唇角,沈恙收了神,闭上眼开始回应。


    ……


    两个小时后,外面静得都可以听见树上野鸟的“咕咕”声。


    半月不见,倾述思念的方式就用床/事来表达了,沈恙被欺负得狠了也只是咬着牙没说一句轻点的话,直到最后小腿都在打颤了,他还紧紧地搂着陆诀的脖子,双腿缠在陆诀的腰间,忍受着每一下没有轻重的撞击。


    轻微的啜泣声唤醒了身上之人的怜惜,陆诀缓了缓力度,终于退了出来,可沈恙还紧搂着他不肯松手。


    终于,陆诀发现了不对劲。


    他用力拉开了沈恙的手,然后将他捞进了怀里坐起了身,两人坦诚相待,但之间的氛围早就没有了情/欲。


    沈恙眼尾的潮红的,皱着眉可怜得很,陆诀心下一紧,亲了亲沈恙的眼角,问:“怎么了老师?我弄疼你了吗?”


    沈恙摇头,却不说话,可那神情分明是有话要说的,带着悲伤与落寞。


    陆诀心尖颤了一下,手指僵了僵,小心问:“您,知道什么了?”


    “你要走了吗?”沈恙抬眼问。


    陆诀手一紧,眼里刹那间的慌乱已经出卖了他,他下意识想狡辩,可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次的实战演练是沈恙亲自做监督的,怎么可能会混进哈罗星的人,还一口气混进了那么多人,若不是沈恙的默许,恐怕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我都知道了。”沈恙身上留着暧昧的红痕,可神情却落寞,“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沈恙抬眼看他:“我说过,你瞒不住我的。”


    “老师……”陆诀心里狠狠一震。


    沈恙继续说:“你的人前些日子来见过我们了。”


    “老师,我不知道他们会来找你,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们……”陆诀话音止住,他太着急,便将什么都暴露了。


    沈恙表情淡淡,问:“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了,你会选择和我说吗?还是用什么谎言呢?”


    陆诀急忙解释:“学生本来就有打算在实训结束后,再找时间和您说的,我从未想隐瞒你一点,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您说,您不喜欢我和哈罗星有关系……”


    “我没有介意你和哈罗星扯上关系,我讨厌的,从来就是你对我的隐瞒。”沈恙淡淡说。


    “对不起老师。”陆诀垂下头认错。


    哈罗星找上他们后的那天晚上,沈恙终于记起了一段缺失的记忆。


    他只是救下了与敌人僵持的陆诀,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带陆诀回蓝星,只是那位被割了喉的妇人仅剩奄奄一口气,她抓住沈恙的裤管,已经说不出话了的她,用几近绝望的眼神望着沈恙,她在央求沈恙救下陆诀。


    沈恙沉默了许久,大概是陆诀握着匕首,孤身与敌人僵持的坚定眼神让他起了怜意,总之沈恙最终还是带走了陆诀。


    那妇人给了沈恙一个信物,意在表明陆诀的身份,沈恙认得了,那是哈罗星皇室的标志。


    只是后来敌军再次席卷,他丢了信物,受了伤的他也丢了这段记忆,下属并不知道妇人给了什么信物,便抹去了这一段,只说沈恙是看陆诀可怜,才把人捡回来的。


    所以沈恙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做什么预知的梦了,他是本来就知道陆诀的身份的,只是他自己忘了而已,他才会认为那是预知的梦。


    从一开始,他就在错怪陆诀。


    沈恙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陆诀的脸,这几日,陆诀还是瘦了一些的,可最后沈恙又把手放了下来,没有摸上去。


    陆诀见状,便擅作主张握着沈恙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他知沈恙心中不快,可哈罗星如今的局面,是不能没有领导者的,就算不为哈罗星考虑,也要为星际考虑。


    倘若哈罗星因为没有领导者而战败,那冥狼星的下一个目标显而易见是蓝星,蓝星不畏战,但沈恙就会代表蓝星出战,沈恙不会在意,在意的是陆诀,沈恙早些年受的伤是陆诀的心头刺,已经没有比他回去继承统领位置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就算沈恙不同意陆诀回去,为了沈恙不再上战场受伤,陆诀也会选择回去。


    “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在此前,沈恙绝对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陆诀谈话,可哈罗星的人告诉他,


    陆诀需要为母亲报仇,何况她是死在陆诀眼前的,沈恙现在都记得他母亲死的时候的惨状,陆诀那时候十二岁,恐怕没有什么能比母亲的死状更让他记忆深刻了吧。


    沈恙这个时候就理解陆诀了,就如自己的母亲去世,到后来他开枪杀死了沈州,一大半原因就是他的母亲,他恨沈州的薄情,恨沈州间歇害死了他的母亲。


    陆诀亲了亲沈恙的唇角,“最晚两个月,我会在年前回来的,新年我们会在一起。”


    可曾经的首席和如今的首席交战,两个月怎么能结束呢?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恶战。


    沈恙别开了头,不说一句话。


    “我爱您,我爱您……”陆诀连说了两声表达爱意的话。


    然后伸出手将挂在沈恙臂弯的衬衫捞了起来,像是哄小孩子那样,给他扣好了衬衫扣子,又去捡起地上的内裤准备给沈恙穿上,沈恙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陆诀温柔地看向他,轻声细语问:“怎么了?”


    沈恙低下头看着陆诀的腿间,说:“你还没……”


    “先欠着,下次回家讨。”陆诀爱死了情/事后的沈恙,这个时候的沈恙是最没有防备的,浑身的尖刺都被收束了起来,好像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


    沈恙垂下了头,开始由着陆诀给他穿衣服,擦身子。


    两人之间默默无言,许久,沈恙又问:“你什么时候走呢?”


    陆诀整理的地上的狼藉的手一顿,随后摇头:“不确定,但是快了。”


    “你走的时候别让我知道。”沈恙声音十分低落,“不然我可能会用锁链把你锁起来。”


    陆诀就回到了床上,他将双腕坦露了出去,对沈恙说:“等我回来,你锁我一辈子好不好?”


    沈恙向来不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可是在陆诀这里,他想藏都藏不住。


    可他也不至于哭,只是单纯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们还可以通讯不是吗?”陆诀晃了晃手腕,“您就当我是出去完成任务了,很快就会回来的那种。”


    沈恙点头,忍不住叮嘱了陆诀一句:“虫族和冥狼星牵扯甚深,你自行防备。”


    “学生知道了,您放心吧。”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陆诀说了很多话,沈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


    天际吐出鱼肚白,第一声鸟鸣过后,广播开始播告:【本次实战训练顺利结束,据统计,地方军队全数击毙,剩余参练者——四人】


    【精英连——陆诀,瓦尔纳西,刘宇】


    【特别连——郝运】


    【综合排名还在统计,请各位参练者回避休息,排名将在三日后公布】


    听到郝运的名字的时候,陆诀甚至都不觉得意外。


    他是和沈恙一起回去的,在车上,陆诀和沈恙讲了郝运的事迹,听得沈恙都不觉勾起了唇,两人之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总有一种无名的忧伤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谁也没有开口说离别的话,沈恙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几乎是日日都留在家里。


    两人像是又回到了刚回蓝星的时候,温馨,美好,到最后沈恙甚至生出了陆诀可能不会离开的错觉。


    可是那晚陆诀好凶啊,他逼得沈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有小声的啜泣和绝望的求饶,沈恙也咬着牙承受着,似乎有了某种感知,即使最后沈恙昏睡了过去,陆诀搂着沈恙睡觉,也没有把自己拿出去。


    他们彼此眷念着,没有人想分开,可分开是必然的结果。


    于是第二日沈恙睁开眼睛,身边空荡荡的,不同于往日的温凉,陆诀睡过的地方冰凉无比。


    似乎有了某种预感。


    沈恙掀开被子走下了床,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沈恙推开了窗,霜寒挤进了屋,在屋里迂回了一圈,就钻进了沈恙的脖子里。


    沈恙浑然不觉,看着院子里极厚的雪,别墅前面的雪上面没有被脚踩过的痕迹。


    他心里竟然涌上了几分期许,或许呢?


    于是沈恙踩着拖鞋出了房间,楼下安静如斯,厨房里面也很安静,沈恙心里一瞬间落空了,他慢慢靠近厨房,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叮——”的一声。


    沈恙眼睛一亮,快步到了厨房,可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刚刚是微波炉加热完毕的声音,陆诀连他什么时候起床都算好了。


    接着玄关鞋柜上的提里报备:【上将您好,这里有小主人给您的留言,请接受】


    沈恙裹着棉毯走去摁了一下提里头上的开关,于是陆诀的声音响起:


    “老师,饭在微波炉里面,我算好了时间,现在应该刚热好。”


    “又不穿外套就下楼了吧,外套在衣架上,快穿上再听我说。”


    沈恙看了看身上的棉毯,并不想去换上外套,就耐心等着下一句,没想到下一句就是:“快点,老师,我知道你没耐心。”


    沈恙抿了抿嘴,只好老实去把外套拿过来穿上了。


    随后提里继续外放录音:“真棒!”


    沈恙:“……”


    如果不是确定这就是提里放出来的录音,沈恙怀疑陆诀一定在哪里监控着他。


    “好了,接下来就是……”


    “对!路易十七!我已经给他录入了很多菜谱,都是您的口味,如果在家的吃饭的话,路易十七会为您服务的。”


    “衣服也全部熨好了,你出任务的一些裙子太露啦,我都扔了!您要是生气的话,就等我回来再罚我吧。”


    “还有就是,未来一周可能都有雪,您注意保暖,不要出去玩雪,要堆雪人的话,学生已经为您堆好了。”


    听到这里,沈恙忍不住打开门去看,果不其然,外面摆着一个十分漂亮完美的雪人,连装饰都装扮好了。


    看完了雪人,沈恙又走了回去,这时候录音才继续响起:“看完了吧?怎么样?你男朋友的手艺不错吧?”


    沈恙笑了一下。


    “最后就是……”顿了顿,录音才继续响起:“我爱你,我爱你,我很爱你。”


    这三句‘我爱你’似乎带着一种诀别的悲凉,沈恙顿了顿,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些明明可以在光脑上联系的话,为何用这种方式表露出来?


    沈恙急忙打开光脑,却发现他的光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静音了,最后的消息是陆诀凌晨四点多发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睡下。


    沈恙颤抖着手点开了陆诀的那条讯息。


    【好啦,您现在看消息是不是已经听完了录音呢?对不起嘛,这次骗你是真的有苦衷的!!哈罗星的处境并不好,我回去也未必能扭转局面,但我会想办法给冥狼星最大的打击,到时候倘若哈罗星战败,至少蓝星会安全,您会安全,就算要交战,蓝星也未必会输。


    因为担心会忍不住和您频繁的聊天,因而暴露您和我的关系,最终让您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清除了光脑所有设置,现在我已经没有您的联系方式了,您给我发的消息我也会收不到啦,可是一天不和老师说话就好难过啊】


    【我知道您会生气,但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啦,学生笨,只有这个办法了,对不起,这次不能哄您了】


    第52章 新年快乐,老师!


    沈恙平静地看完了这两段信息, 眉睫掩下,便遮住了眼底的思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心里乱得像是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沈恙,快想想办法啊。


    如果他带兵支援呢?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似乎成了沈恙唯一的办法?


    但是这好像都被陆诀猜中了, 提里突然又出声了:“哈哈,还没完呢!”


    “老师先别生气啦,现在脑子都乱掉了是吧?这次的战斗呢, 只能是哈罗星和冥狼星的战斗, 蓝星是星联成员,冥狼星更是星联首席, 就算要支援, 也只能是星联的成员去支援冥狼星。”


    “所以您要冷静, 蓝星和冥狼星可以不和,但不能打起来,否则星联上下, 都会与蓝星为敌了。”


    “如果您信任我, 就请等我的好消息, 好吗?”


    这些道理沈恙怎么会不懂呢?只是情急之下, 他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回头来,竟然是陆诀安抚了他。


    可是陆诀, 你不是才刚成年吗?


    沈恙想。


    他眸色深了深,似落寞, 似平静,眉睫微微打颤,半响,他才抬起头,将衣架上的毛毯捞了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了。


    他就信任陆诀这一次了。


    ——


    蓝星雪势渐大,这几日暂且不必上班,沈恙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漫天大雪,茫茫无际,沈恙坐卧在沙发上,眼前的电视播报着星际新闻。


    沈恙平日里几乎不看星际新闻,但这两日他只要得闲,就会在沙发上看,现在星际最大的新闻就莫过于哈罗星与冥狼星之间的战事了。


    算算日子,陆诀此刻应该已经回哈罗星了,但是星际新闻并没有报道相关新闻,所以陆诀应该是秘密回去的。


    昨日双方还在僵持着,今天沈恙再看新闻的时候,第一场战争已经爆发了。


    而这段时间,虫族又肆意点火,几番折腾,星际上下也有心无力,而且看似无差别的发起进攻,实际上冥狼星从未受到虫族一点威胁。


    而且哈罗星现在一面要抵挡冥狼星的攻击,一面又要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而来的虫族。


    沈恙看着星际新闻报道的视频,那是第一个战场,双方勉强打了平手,战场上硝烟四起,地上是遍布的尸体,以及各种高科技武器。


    他皱起了眉,心脏不知为何隐隐抽痛,战场危险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背上每一道疤痕都是战争带来的,即便如今的科技足够消除所有疤痕,但是每每回忆起来,那些疤痕又像重新爬了回来,折磨着他。


    【星际新闻实时为您报道,星联第七席墨星遭到虫族重创,据了解,我们得知虫族利用了先进的基因技术,通过对精神体进行施压,来控制住士兵们的行动】


    【请星际上下随时做好应对准备】


    ……


    前两日,沈恙已经得到了消息,蓝星外围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军队。


    虫族闹腾了这么久,终于是把魔爪伸到了蓝星来了,司徒岚知道陆诀的那件事,前两日他们开了一场线上会议,司徒岚的意思是沈恙暂时还不用带兵出战,蓝星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只靠一个沈上将那就是真的要完了。


    当然,一来也是让沈恙好好休整一下,二来,虫族现在还对他们构不成大威胁,自然不需要请沈恙出面去大炮轰蚊子了。


    于是沈恙才得了闲,在别墅里待了好几日。


    他冷眼看着这一则新闻,陷入了沉思,不久他突然抬起手腕,打开光脑给司徒岚拨了一个通讯过去。


    对面应该是没在工作,很快就接了通讯,“沈上将,怎么了?”


    沈恙这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次由我领兵去吧。”


    “你?现在倒是也没严重到需要请你这尊大佛去。”司徒岚听着沈恙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对劲,他这几日也算是夹着尾巴做了一回人,根本不敢在沈恙面前提一句和陆诀有关的。


    沈恙也不解释其中缘由,只重新重复了一句:“让我去吧。”


    沈恙带兵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这边司徒岚就答应了,他提醒了一句:“既然你坚持带兵去,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沈恙,我希望你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


    他的意思是,沈恙的这批兵不能派去参与到哈罗星和冥狼星之间去。


    “嗯。”沈恙闷闷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行,我这边给你下文件,过两天你就去军队报道。”司徒岚答应了。


    沈恙又说:“明天吧。”


    “明天?”司徒岚声音拔高了一些,“你这么急?”


    沈恙照例嗯了一声。


    司徒岚顿了顿,“行。”


    说完司徒岚就挂断了通讯,沈恙这边抬起了眸,看向了一旁的置物架,上边摆着的大多数都是沈恙所得的荣誉,而正中间摆着的,是陆诀新得的荣誉。


    在这次的实训中,陆诀是毫不意外的第一名,他一个人几乎干掉了将近一半的敌人,综合下来,他自然是第一名。


    但是陆诀已经不在蓝星了,所以这项荣誉是沈恙替陆诀拿回来的。


    沈恙这样一坐就是大半天,他看着茶几上的一个日历,这是他在陆诀走后去买回来的,沈恙给陆诀的最大期限就是到新年那一天,他说他会赶在年前回来。


    ——


    司徒岚不知道沈恙为什么突然决定自己带兵出去,可他还是应沈恙的要求安排了,沈恙让他多派几万的兵,他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直到沈恙击退了蓝星附近的虫族,向着虫族的老巢起兵了,他才知道沈恙的意图。


    他一面骂沈恙疯子,一面又担忧着沈恙的安危,又多派了几万的精兵。


    沈上将这一路上是杀红了眼,甚至在路过一些遇难的星球的时候,他还顺路把那些星球的虫族一并打击了。


    司徒岚看着沈恙走过的路线,真就是直奔虫族的老巢去的,虫族繁衍能力极快,打杀不尽,只能逼退,但沈恙所过之处,无一虫族幸免。


    于是星际新闻上的最新一个重大新闻报道,就是沈恙逼退虫族这件事。


    因为沈恙带兵强势进攻,派遣在各大星球作乱的虫族纷纷回到老巢支援,各个星球的战乱得到终止。


    司徒岚看明白了,与其四方支援,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沈恙的带队成功激起了各大星球团结一致,各个星球分别派兵支援沈恙,于是出现了星球史上第一支由几十个星球的士兵组成的军队,一支全力进攻虫族的军队。


    虫族被杀得措手不及,即便逼得他们暂且不敢离开星球,但沈恙却还是没有要退兵的打算。


    ——


    【星际新闻为您报道,近日,星际各星球自发组建了一支征讨虫族的军队,直抵虫族老巢,现在各个星球均已脱离了虫族威胁】


    【据悉,该支军队的领队人是蓝星的首席上将】


    【现在,新闻为您实时播放现场情况】


    这里是一处极寒之地,陆诀穿着做工精致的军服,坐在矮凳上,静静看着面前一个方寸大的光屏。


    帐篷漏风,外面吹进来的风在帐篷里面迂回,吹得陆诀的起了一颈脖的鸡皮,光屏里现在播放的实时视频,陆诀眼尖的在一群人之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勾着唇,肩上绑着渗了血的绷带,颧骨处也有轻微的擦伤,松软的头发再度被剃成了寸发,这里是临时驻扎处,陆诀只带了一小众士兵出来查看情况。


    如陆诀得到的消息那样,哈罗星一定和虫族有联系,在虫族撤兵以后,哈罗星逼在边境的兵也撤退了大半。


    老统领的病情加重,陆诀一回到哈罗星就连夜上任,带着一批兵迎接了第一场战争。


    因为此前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陆诀只勉强和对方打了一个平手。


    但是好歹也算是锉了冥狼星的锐气。


    新闻还在报道着现场实况,不稳的镜头几次从沈恙脸上扫过,最后终于稳稳地停在了沈恙面前,记者急忙借机上前采访——


    “上将您好,请问您是如何想到靠这种办法去召集到各个星球的军队的呢?”记者生怕这点时间会被浪费掉,急忙向沈恙采访问话。


    沈恙没回话,只抬起眼皮看向了镜头,眼睛周围有些许的倦意,眸珠又深邃不见底,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从始至终沈恙都没说一句话,他敛下眉睫转身离开了,士兵将准备追上去的记者拦了下来,于是记者便看向镜头报道:“好的,我们现在把镜头给到其他人。”


    ……


    陆诀就伸出手将视频往前滑动了一些,重新来到了采访沈恙这一段。


    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最后陆诀得出结论,沈恙瘦了,不止瘦了,还有些生气。


    陆诀笑了笑,伸出手去用食指指腹碰了碰沈恙紧紧凝起的眉峰。


    下一秒,门外闯进了一名士兵,神态紧张,语气十分着急:“报告统领!”


    陆诀关掉了光屏,掩下了眉峰的悦意,神情坚毅,问:“怎么了?”


    士兵咽了咽口水,不忍道:“老统领,病故。”


    陆诀愣了愣,平静道:“我知道了,通知撤兵吧。”


    士兵领命退下。


    陆诀说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他对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受他父亲迫害的那一个,家族联姻带给他母亲的是不尽的痛苦,因为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是有一个相恋了几年的恋人,联姻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老统领和母亲从未真正的相爱过。


    以至于陆诀被生下来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可就是这样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会在被敌人追杀的时候,拖着他这个累赘逃亡,甚至为了保护他这个累赘,被人割了喉死去了。


    那样爱美的母亲,死状却那样惨烈。


    鲜血像是漫天的霞,洒进了陆诀的眼睛里,直到沈恙的出现,让他重新看见了光。


    他以为父母未曾相爱过,可母亲去世以后,老统领便一蹶不振,甚至实行了闭关政策,只为了履行他母亲的遗言:请给陆诀一个没有战争的童年。


    于是陆诀在十八岁这年才被真正的寻回,其实陆诀在蓝星什么都知道。


    那日他赶回哈罗星,老统领一句话也没说,只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陆诀,而后的几日,他们都不曾见过面,直至今日,士兵告诉陆诀说他死了。


    陆诀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难过吧。


    ——


    虫族被彻底打压,再无复苏的可能,沈恙成了星际人人敬仰的上将,除却哈罗星和冥狼星的战争,星际上下便恢复了和平。


    前后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


    早年间也是沈恙带兵逼得虫族修养了好几年,现在还是沈恙将他们逼得再也没有反击的可能了。


    沈恙又成了一个人在别墅里了。


    司徒岚替他推了一场又一场星际邀约,他们敬仰沈恙是大英雄,只有司徒岚知道,他是在找发泄口,也是在为陆诀排除一项外患。


    沈恙受了不少的外伤,却坚持不肯在医院疗伤,不得已,白稚就成了别墅这边的常客。


    这天,白稚照常提着药箱来到别墅,推开门就看见沈恙坐在沙发前看电视。


    电视里是一如既往的星际新闻。


    白稚小声唤了一声:“上将。”


    沈恙没回他看他,但还是微微颔首了一下回应他,白稚就换下拖鞋小心翼翼地往沈恙走近了去。


    沈恙手臂受了伤,绑着石膏,后背也留下了子弹的痕迹,这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两个地方,在医院住了三天他就回别墅了,一周下来,沈恙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白稚将药箱放到了茶几上,“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恙神情淡淡,眸色冰凉,他缓缓摇了一下头。


    白稚又说:“早上测的体温没发烧吧?”


    沈恙还是摇头,白稚也是习惯了,沈恙从那场战争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好像看什么都没有精神。


    白稚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新的药和纱布,说:“今天先给您的手换一下药。”


    沈恙就微微直起了身,将手上的那只手往外拐了一些,白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到沈恙身边就开始拆他的纱布。


    见新闻播报的还是哈罗星和冥狼星之间的战况,白稚就一边拆纱布一边说:“我这两天也有关注星际新闻,哈罗星似乎一直处在下风,情况好像越来越不妙。”


    他并不知道陆诀去了哪里,司徒岚对外的托辞是陆诀去外星留学了,白稚对此也并不怀疑。


    他这句话说完,从未搭理过他的沈恙突然抬起了头,眼睛望着他,白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结巴问:“您,您,怎么了?”


    沈恙缓缓启唇,声音沙哑:“连你都看出来了吗?”


    他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已经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沈恙是军人,他比大多数人更容易敏/感到这场战争的局势,早在第一次冲突之后他就看出来了,直至现在,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如果哈罗星没有一次转折性的反击,后面的战况只会越来越糟。


    “我,哎呀,您是知道我的啊,我就是个医生,瞎看看又随便说说的。”白稚看着沈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急忙找补。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对啊,连白稚作为一个医生都看出来了,陆诀能解决吗?


    沈恙重新垂下了眸,任由白稚给他换纱布。


    肩上的绷带被缓缓地掀开,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白稚眉头紧皱,他看得都觉得自己后背隐隐作痛,沈恙却吭都不吭一声。


    “伤口有些深,您一定注意不要感染了。”白稚将药粉撒了上去,感受到沈恙后背僵了僵,他小声提醒。


    沈恙颔首。


    白稚很快就换好了药,他将自己带来的药装在药箱里面后,就开始去帮沈恙把家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有路易十七在,别墅没那么多需要收拾的地方,白稚很快就收拾好了。


    临走时他和沈恙打了一声招呼,沈恙也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白稚见沈恙还在看新闻,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离开了。


    不久,沈恙光着脚踩到了地面,向着餐桌走了去,他光着脚在地面走并不冷,因为他后背受了伤,一个人在别墅又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没穿里衣,只将别墅里的温度调得特别高。


    他用右手将桌上的日历拿了起来,上面是一道道划痕,直至今日,还差十六天这一页就没有了,再翻篇就是新的一年了。


    沉默了许久,沈恙将日历放了回去,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陆诀是秘密回去的,老统领死亡的消息却已经传了出来,可沈恙到现在都没有陆诀的一丁点消息。


    你说的新年回来,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呢?你不回来了吗?陆诀。


    ——


    如沈恙猜想的那般,新年前夕,除夕夜,外面又下起了小雪。


    沈恙的手好了大半,但还是不能提重物,临近的那些别墅,门前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门前的树上也挂上了彩灯,更别提别墅里面装扮得有多喜庆了。


    沈恙倚在别墅门框边,看着雪花慢慢地掉落下来,别墅前面的路灯是昏黄色的,雪花落下来,都被染成了暗黄色。


    飘飘摇摇。


    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外袍,任由风把雪花吹进了他脖子里。


    临近的别墅门前的红灯笼要把他这里的染成喜庆的红色了。


    沈恙突然想起来,往年新年的时候,陆诀会是这里第一个为家里挂上红灯笼的人,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别墅,就会看见这样惊喜又欢庆的一幕。


    除夕夜么,虽然吵过架,但是在零点的时候,沈恙一定会来他的房间门口对他说‘新年快乐’。


    那今年的‘新年快乐’呢?沈恙抬起眼皮看着落下来的雪花,已经慢慢变大了,一簇接着一簇,像是在下棉絮一样。


    一阵海风刮来,吹得沈恙散在肩侧的长发肆意起舞,海边的天空中爆开了一排排的烟花,五颜六色,映得这里的像是白天一样,不远处的广播播告:【新的一年,祝您今年事事顺意】


    沈恙手指紧了紧,心里空落落的,这时候身后玄关处的鞋柜上,提里突然出声了:


    那是陆诀的声音,“新年快乐,老师,我爱您!”


    沈恙抬起眼看着天上五颜六色的烟火,他微微提起了唇角,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酸涩,烟花映得他的眼睛里像是有水光一样,算了,不怪你了。


    他缓缓启唇,“新年快乐,男朋友。”


    他是在回应陆诀的那句录音。


    与此同时,屋里的电视里传来星际实时新闻报道:


    【星际新闻晚间特别为您报道】


    【据悉,哈罗星与冥狼星在塞西亚河北的战争正式落幕,哈罗星占据上风,赢得了最终胜利,但哈罗星新任统领亲自带队伏击,已经与冥狼星军队首领双双消失于塞西亚河北】


    【据现场视频分析,在最后关头,哈罗星首领带兵潜入冥狼星驻扎营地,选择与冥狼星军队首领同归于尽】


    【现场实时为您报道,下面为您播放现场视频:】


    第53章 您不应该拦着我


    第二日下了很大的雪, 司徒岚天刚亮就带着秦央过来找沈恙了。


    车子停在门前,秦央替司徒岚整理了一下衣襟,肃然叮嘱:“今日在沈上将家里, 一定要看我眼色知道吗?”


    “知道的。”司徒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昨晚的新闻还是秦央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看见的,他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岚晃醒,司徒岚嘟囔着问怎么了,秦央咬字道:“陆少将出事了。”


    没开玩笑,这句话直接把司徒岚吓清醒了。


    所以两人在家里匆匆准备了一下, 天刚亮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秦央又忍不住交代:“在沈上将面前,你一定不能提陆少将知道吗?”


    “哎呀老婆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司徒岚重重点头保证道。


    秦央叹了一口气, 打开车门下了车, 司徒岚提着后座的东西跟着走下了车。


    别墅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红色的灯笼,门口的树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就是挂得有些别扭。


    司徒岚心里有些疑惑, 又看到别墅里面的灯都开着, 他莫名觉得不对劲,秦央走在前面摁了一下门铃,门铃响了两声,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秦央又抬起手摁了一下。


    这回铃声刚响起门就被打开了。


    门内是沈恙平静如常的脸, 只是眼底有细微的倦意, 他穿着居家常服, 脚上也穿着棉拖鞋,他手里还提着几个连成串的小灯笼, 和一支晾衣杆,看起来他似乎在装扮别墅?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个屁啊!!


    司徒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了解沈恙的,平日里沈恙不需要上班的时候,他是一定会睡到十点多的,现在才几点?才七点多吧?沈恙非但没睡觉,他还在装扮别墅?


    见鬼了吧??


    “你们怎么来了?”沈恙神色如常,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虽然嘴上是这么问的,但还是侧开身给两人让了路。


    秦央对他弯了一下腰,才走进别墅里面去。


    他是第一次来沈恙的别墅,所以还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沈恙给两人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说:“这双是我的,你穿着应该合适。”


    秦央轻轻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司徒岚对沈恙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已经脱了鞋准备换拖鞋了,沈恙看着那双拖鞋随口道:“你这双是陆诀的,不合适就算了。”


    此话一出,司徒岚准备塞进去的脚僵在了半空中,他眨了眨眼,说:“啊,这个,那个,这个,那我穿了?”


    “不然呢?踩脏了让我拖地吗?”沈恙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倒是显得司徒岚有些畏畏缩缩了。


    司徒岚这才换上拖鞋。


    三人往里屋走,发现别墅上下被沈恙都被装饰得差不多了,就是细节处理得不到位,但是沈恙手没有完全恢复好,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司徒岚上前去把挂得歪歪扭扭的福字正了一下,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你弄的?”


    沈恙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不是看见了?”


    眼下天色渐明,秦央有些局促,他走过去说:“那让司徒岚帮你一起弄吧,我去做早饭。”


    “嗯,厨房在那儿。”沈恙点了一下头,下巴往厨房的位置抬了抬,说。


    秦央点了一下头,司徒岚就上前去将沈恙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问:“这个挂哪儿?”


    既然有免费的劳动力,沈恙自然也不会拒绝,他指着电视柜一边的承重墙,说:“那儿。”


    司徒岚就快步过去将小灯笼挂了上去。


    大厅已经被沈恙弄得差不多了,司徒岚没忙活几下就得了空闲,于是开始找沈恙搭闲话:“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沈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去冲咖啡。


    司徒岚点了一下头,看着充满新年气氛的大厅,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弄这些。”


    他本是无心之话,毕竟沈恙本就不沾染这些家务活,沈恙抬眼扫了周围一眼,随意道:“还行,毕竟以前都是陆诀装饰的。”


    他提起陆诀语气平静又冷淡,但是司徒岚现在是一听到陆诀的名字就应激,他瞄了沈恙几眼,发现他神色如常,没有半分不对劲,就是心眼子有八百个的司徒岚也看不明白了。


    他觉得气氛开始有些尴尬了,于是旋身来到沙发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要不看看电视吧,我等下去帮帮秦央做饭。”


    沈恙还没说话,电视里的声音就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星际新闻实时报道,塞西亚河北的战争已经停歇,我们现在走近现场记录】


    【从现场来看,哈罗星牺牲的士兵——】


    电视声音戛然而止,司徒岚手忙脚乱地摁熄了电视,他咳了两声,神情十分不自在,“还是,还是聊聊天吧。”


    沈恙便端着他自己刚泡好的咖啡坐到了沙发上,司徒岚觉得自己现在是坐立难安。


    “聊什么?”沈恙甚至还对他勾了勾唇。


    太怪了,太不对劲了,司徒岚是头一次发现巧舌如簧的自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嗯……随便?”司徒岚犹豫了一下才说。


    沈恙皱起了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能怎么啊?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啊,你别多想。”司徒岚嘴上这么说,但神情却十分的不自在。


    沈恙便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雪,一团一团的雪花往下掉,窗户上很快就起了白雾,他神色如常,淡然道:“不用担心我,陆诀不在别墅,我就活不成了么?”


    司徒岚越是想回避陆诀的名字,沈恙就一直提起,司徒岚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然后说:“我去厨房看看秦央。”


    不等沈恙回话,司徒岚就往厨房去了。


    秦央正在洗菜,外面的动静也是听在耳里的,司徒岚进来以后拉上了厨房的玻璃门,秦央停下了洗菜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问司徒岚:“沈上将他怎么样了?”


    司徒岚摇了摇头说:“很怪。”


    怪到哪种程度呢?就和平日里的沈恙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才怪。


    秦央满脸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说:“还是要他自己想明白,我们帮不了什么忙的。”


    司徒岚叹了一口气,“哈罗星好歹也是打了胜仗,冥狼星现在也遭到了重创,想想,其实两边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可陆少将才那样年轻。”秦央说话的声音如他长相一般的温柔,说话间,眸里也不自觉染上了淡淡的忧伤。


    印象中,陆诀不过才成年的年纪。


    陆诀和沈恙,一个比一个有本事,沈恙十五岁就能带兵打仗,十六岁单枪匹马闯进敌营取了上将首级还能全身而退,十七岁能够面不改色地崩了老统领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十八岁击退万万千虫族入侵者,还能把一个十二岁的陆诀养得品行端正。


    这么多年的战绩只辉煌,不平庸。


    陆诀么,自然也是本事了得的,图莱星一战成名,现在又以十八岁的身躯扛起一个星球的荣辱,然却落得一个尸首都寻不到的结局。


    “水太冷了,我来做饭吧,你比我会说话,你出去和他谈谈。”司徒岚捏了捏秦央冰冷的手说。


    秦央倒也没拒绝,他将围裙取了下来递给了司徒岚,然后说:“我出去看看,你先把菜都洗洗。”


    司徒岚点了头,秦央就拉开玻璃门往客厅走了过去。


    沈恙这个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他的长发被一支铅笔挽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静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秦央走到他旁边坐下,随意地搭起了话:“沈上将,近日雪大,外出不方便,您有什么需要联系我们就好了。”


    沈恙对着他点了一下头,微微勾着唇,“多谢秦夫人。”


    对待外人也是一如既往地绅士有礼。


    秦央抿了抿唇,他和沈恙接触得不算多,但平心而论,沈恙一直都是一名合格的上将。


    “您不必太担心我。”沈恙一早就知道二人前来的意图,看他们二人先后窘迫前来搭话,沈恙倒觉得有趣。


    秦央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握紧了一些,但是见沈恙并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致,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早上是随便做了一点,他们吃早饭又帮沈恙将别墅上下装饰了一下,一直到中午,司徒岚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


    期间沈恙的态度一直很平静,甚至在他们主动回避陆诀的名字的时候,他还主动提起了他。


    “以前都是陆诀做这些的,现在又是你们两个,我倒真是闲着的命。”沈恙夹了一点菜在自己的碗里,突然说。


    司徒岚捏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随后说:“你要看开一些……”


    话还没说完,沈恙就抬眼看着他问:“陆诀死了吗?星际报道说发现了他的尸首么?”


    司徒岚顿了顿,沈恙接着说:“既然没看见他的尸体,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节哀的话。”


    秦央眼见气氛不对,急忙开口找补:“那是当然,这种话乱说不得。”


    司徒岚默默扒饭,沈恙岂止是不对劲呐,简直在自欺欺人了,他作为一名军官,最是清楚陆诀那种做法的后果的。


    饭后,两人自然没有再留的理由了,司徒岚知道沈恙不会做出什么对自身有损的事情,就怕沈恙突然想不明白,直接坐星舰去塞西亚河北找陆诀的尸体了。


    沈恙这个人,最注重结果了,除非活见人死见尸,不然他是不会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不过沈恙好像又看出了司徒岚的顾虑,直率道:“放心好了,我现在是伤患,星舰管理局是不会通过使用手续的。”


    司徒岚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沈恙但凡是哭一场都好,可他偏偏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和平时一模一样,喜怒哀乐怎么也看不出来。


    所以才怪,怪得司徒岚都看不明白了。


    在两人离开以后,雪势更大了,沈恙倚在门框边站了很久,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伸出一只手去接住了飘下来的雪花。


    好冷啊,怎么比当年在雪星的风雪中迷路的时候还冷呢?


    沈恙哈了一口气出去,很快就凝成了一团白雾。


    细碎的雪花飘落到了他的眉睫上面,可能因为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沈恙的双唇没什么血色,这位向来杀伐果断的上将大人,竟然多了几分无名的破碎感。


    星际还没报道说发现了陆诀的尸首,以沈恙对陆诀的了解,他不可能做没有准备的决定,可哈罗星上下的的确确在举行大规模的葬礼了。


    沈恙在门口站到觉得手脚都冻僵了才回到别墅里面去了。


    带着某种决绝。


    ——


    司徒岚还是低估了沈恙的疯批程度。


    第二天他是被一个紧急通讯吵醒的,他没看备注,迷迷糊糊接了通讯。


    对面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统帅大人,沈上将他现在在星舰管理所。”


    司徒岚清醒了大半,翻身下了床,往门外走了去,“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是刚刚沈上将来找我们拿星舰使用审批的,出于沈上将有伤在身,我们就拒绝了,但是沈上将突然用枪威胁我们的所长,现在他们已经往管理舱去了!”


    司徒岚被这群蠢人蠢得不想回话,他厉声斥责:“你们这么多人没拦住他?”


    “上将,上将他是真开枪啊!”对面的副将十分后怕地看了一眼身后被打穿了的通讯器。


    司徒岚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派特备警卫去拦!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是是是……”对面刚应声,司徒岚就挂断了通讯,他小心回到房里。


    秦央已经醒了,他撑坐了起来,温声问:“怎么了?”


    “没事,沈恙那边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你睡吧。”司徒岚很快就给自己套好了外套,然后低下头亲了亲秦央的额头,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驾着车油门踩到底,也用了十多分钟才赶到管理所。


    警卫们迎上来,那位和司徒岚对接的副将上前来说:“警卫已经派去了,但是沈上将也快要上星舰了,我们的人不敢对他开枪。”


    “难道你们还真想对他开枪?”司徒岚睨了他一眼,然后快步去到了管理仓。


    如副将说的那样,沈恙穿着利落的作战服,长发被剪短了一大截,只到了肩下一些,被随意地扎了起来,他手里握着杀伤力极强的A37手枪,挟持着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人。


    他们在星舰的门口僵持着,警卫包围了这里。


    司徒岚双手插在腰间抬起头看沈恙,说:“沈恙,你是疯了吗?”


    沈恙将枪抵得更近了一些,说:“请放我离开。”


    “您不应该拦我。”沈恙接着说。


    司徒岚看着沈恙的眼睛,沉默了半响,然后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说:“放人。”


    “沈恙,我等你回来了以后再给我一个交代。”司徒岚看着他沉声说。


    他知道沈恙是心意已决,如此僵持反到会把事情闹大,于沈恙,于他都是不利的。


    沈恙松开了所长的衣领,所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司徒岚身边,只看见沈恙对着沈恙说了一声:“收到。”


    随后他就钻进了星舰里面,不久星舰就启动了,这是一架轻捷型的作战机,因为轻巧,快捷,所以沈恙才会选中这架星舰吧。


    见星舰渐渐起飞飞远,司徒岚伸出手拧了拧眉峰,语气很重,却又带着莫名的威严:“此事不可伸张,要是被哪个多嘴的传出去了,我一定不会轻饶。”


    现场的人齐声回应:“是!”


    司徒岚仰起头看见渐渐消失不见了的星舰,不免叹了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沈恙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他以为沈恙至少会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沈恙吗?做事不计任何后果的人。


    第54章 他不信陆诀死了


    司徒岚去到总指挥所, 指挥所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司徒岚烦躁地摆了摆手,说:“连接上沈上将的那艘星舰。”


    “好好。”身边的工作人员一刻也不敢耽误, 坐在电子光屏前一通操作以后,就转身面露难色地看向了司徒岚,“统帅大人,上将他切断了联络通讯装置。”


    司徒岚更烦躁了,他只手揉了揉额心, 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能追击到他的轨迹么?”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您稍等。”


    他回过身操作了两下, 然后站起了身, 让司徒岚可以把光屏内容全部看见,光屏里面, 一颗红色的点位在地图里面缓慢前行。


    “这是我们追击到的轨迹, 上将往塞西亚河北去了。”工作人员将地图缩小, 发现沈恙的行驶轨迹正是往塞西亚河北方向去的。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司徒岚还是想骂街,他舔了一下后槽牙, “今天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 我会处理。”


    “是。”在场的人一齐回应。


    门外的岑副将姗姗来迟, 他是在十分钟之前接到司徒岚的消息的, 这一路赶来差点就闯红灯了。


    见到外面乱糟糟的,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岚看了他一眼,说:“发帖给星际除了冥狼星和哈罗星以外的所有星球, 谨以星联第三席统帅司徒岚为名,开一场星际紧急会议, 然后去十二司挑选两万精英,等我回来调遣。”


    岑副一刻也不敢耽误,他立马接了命令就退出了房间。


    司徒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房间。


    塞西亚河北的战争已经停歇了,但两边的士兵都还驻扎在边界线,司徒岚也不知道沈恙单枪匹马前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知道沈恙一向惜命,却也不要命,他未必不是前去为陆诀报仇的。


    当司徒岚身边最省心的人都不省心了,司徒岚终于觉得累了。


    不过司徒岚还是猜错了一点,沈恙并不是去干架的,他只是想去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恙驾驶着星舰,用了半天多时间就驶入了塞西亚河北,这里风雪交加,一眼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当年雪星也是这般的盛景,沈恙脚一踩到雪地里面,寒气就从脚心钻到了全身。


    他打开光脑,调出了塞西亚河北的地图,确认了两方交战的地点,在这种天气用望远镜已经不行了,前方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战争刚刚结束,双方的士兵还没有全部撤退,沈恙就不能将星舰开得太靠近战场的位置了。


    他回到星舰里面,先给自己穿上了便捷的作战服,蓝星的战斗服有一种特殊的材质,在极寒的天气中就会放热。


    而后他又拔了一支止痛剂往胳膊上打了一针,他背后的伤没有完全好透,手上的伤在这种极寒天气中也隐隐作痛,为了防止碍事,他就提前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


    随后他又将两把手枪的子弹填满,将一把匕首插在了腿侧,又从后备舱里面拿了一把狙击枪出来,他试着瞄了一下,没有犹豫,直接把狙击枪扛在了肩上。


    整理完了自身的装备以后,沈恙二话不说就跳出了星舰,利用指纹将星舰封锁在了外郊,然后打开光脑翻出了塞西亚河北的地图,把星舰的位置标记了一下。


    随后他转身就走,很快,上将单薄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两天后——


    沈恙趴在远坡之上,借着望远镜观察着破败不堪的战场,这里有星际记者前来报道,所以白天一定是安全的。


    现场尸横遍野,陆诀消失前是绕到了敌方阵营去的,他自然有看到哈罗星驻扎的军队上下在举办葬礼,但没有尸体的葬礼,他是不认的。


    沈恙翻下了坡,沿着陆诀走过的路线前进,星际新闻的报道只跟踪陆诀到了迷雾森林,而这片森林是通往冥狼星军营的必经之路。


    贴身的作战服将沈上将的腰身衬得十分的纤细,因为是白色的,所以也更好地将自己隐藏在了雪地里。


    但迷雾森林里面并不安全,沈恙看着光脑显示的迷雾森林3D地图,里面的地形险要的,即便训练有素,但是要穿过这里面最不可缺的就是时间。


    以沈恙对陆诀的了解,陆诀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决定,但冥狼星的后方军营也的确受到了重创,只说明陆诀有了其它的路线。


    这条路线只有哈罗星的人才知道,沈恙在森林前驻停了一段时间,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看他前往的方向,是哈罗星的驻扎营地。


    沈恙到往营地的时候,不出所料,这样一位带着狙击枪的危险人物,很快就被哈罗星的士兵围了起来。


    他十分配合地卸下了武器,营地的首领很快就赶了出来,在看见沈恙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分明有闪躲之色,沈恙眯了眯眼睛,显然,他捕捉到了。


    “我认得你。”首领抬起手让围着沈恙的士兵放下了武器。


    沈恙冷眼看着他,“我也认得你。”


    这个首领就是当初来蓝星见他和司徒岚的那个人,叫雅戈尔。


    雅戈尔对沈恙行了一个绅士礼,他道:“您前来……”


    沈恙错开他直接往前走,底下的人要去拦住他,雅戈尔抬起手拦住了那些人,只给了一个默许的眼神过去,他转身跟上了沈恙。


    沈恙冷冷道:“我来参加葬礼,怎么?作为养育了他六年的老师,不可以吗?”


    雅戈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摇头:“当然没有,您前面请。”


    沈恙看了一眼主营帐的灵堂,陆诀的黑白照片立在那里,看得很刺人眼睛,沈恙并没有走进去,而是往不远边的篝火走了去,雅戈尔跟在他身后。


    不久,沈恙停在了篝火前面,篝火烧得很旺,橙黄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像是在渲染一幅水墨画。


    沈恙脱掉了手套,在火焰上方慢慢地拂过,“陆诀呢?”


    雅戈尔垂下了头,语气沉重:“统领大人他,如您所见,遭遇了不幸。”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尸体呢?”


    雅戈尔回应:“我们的人还在搜寻。”


    “嘁。”沈恙发出了不屑的语气音,他抬眼看向了雅戈尔,“你们的统领大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不与我说话才是最佳选择?”


    “您什么意思?”雅戈尔没明白沈恙的意思。


    沈恙回首看了一眼主营帐,说:“他一定说过我会来找他,那他也一定说过,要想瞒住我就只有少和我说话,是不是?”


    “雅戈尔将军,您不擅长骗人,或者说您骗不了我。”沈恙看着眼前的冉冉大火,一缕火苗烧得很高,他伸手想去抓住那缕火苗,却觉得手指灼烧得慌。


    雅戈尔的背脊之上有薄薄的汗渍泌出,看来陆诀说得不错,和沈恙多说一句话就会露出数不清的破绽,“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我懒得和你嚼文字,把陆诀去冥狼星营地的路线告诉我。”沈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重新把手套戴在了手上。


    雅戈尔却坚持道:“我已经说过了,统领大人已经与冥狼星的主将同归于尽了,因为您是他的恩师,我们才对您多加尊敬,但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沈恙低着头整理袖扣,他语气如常,淡淡道:“好吧,是我失礼了。”


    沈恙说完转身就走,他离开了这里,雅戈尔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才匆匆忙忙打开光脑,给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去了讯息。


    “沈上将来了。”


    对面回得也快,“什么情况?”


    回了这句话以后,对方就是一个通讯拨了过来,雅戈尔躲到角落去接了起来。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对面。


    “你就恭恭敬敬地把他请进来了?”陆诀的声音拔高了许多。


    雅戈尔左右看了两眼,“因为是您的老师,我们也不好得罪。”


    “那你倒是想想,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敬重和我有关的人?”陆诀的确是预料到了沈恙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雅戈尔面露难色,“但您放心,我坚持说您不在了,他或许……也许………”


    好吧,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没藏住。


    “老师很聪明的,你又和他说了那么多话,看来我已经死了的事情他不会信了。”陆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烦闷。


    “那怎么办?”雅戈尔问。


    陆诀想了想,说:“冥狼星已经有动静了,这次我会给他们致命一击,老师也一定没走远,你去把他请回来,他知道我没死,就知道怎么配合我伏击冥狼星。”


    要不说陆诀了解沈恙,沈恙也了解陆诀,沈恙的确没有走远,雅戈尔带人追上去的时候,沈恙的表情很明显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雅戈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正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才好,沈恙就淡然道:“我猜到了。”


    “那太好了,您随我们一同回去吧。”雅戈尔松了一口气。


    沈恙歪了歪头:“他人呢?”


    雅戈尔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陆诀有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而他只需要在后面装出陆诀已经死了的假象,至于后面的计划,都是陆诀临时布置的。


    “沈上将,我是真的不知道。”雅戈尔的眼睛告诉沈恙,他没有说谎。


    沈恙看了他两眼,倒是有几分真切在他的眼睛里面,最后他和雅戈尔回到了主营帐,雅戈尔将事情发生的那一天的事情陈述给了沈恙。


    大意就是沈恙发现了一条通往冥狼星后方营地的路线,他会带兵去突袭营地,制造出同归于尽的假象,然后雅戈尔这边再曝出带队的人是哈罗星新任的统领。


    如果冥狼星会借着哈罗星群龙无首的局面出手,那陆诀就会给对方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绝招。


    沈恙倒是脸色平静,听雅戈尔说的话也是面不改色,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在他猜出陆诀没死以后,他就得出了这个结果了。


    一如陆诀所说,冥狼星再次派遣了精兵前往塞西亚河北,并且直逼哈罗星境地。


    因为沈恙身份特殊,他就换上了哈罗星的士兵服,统一批发的士兵服,硬生生被沈恙穿出了高定才有的昂贵感,就连雅戈尔都忍不住暗暗感叹。


    因为冥狼星的突袭是在预料之中,他们的防备做得也还不错,加上有沈恙的暗中协助,没让哈罗星突破边防线一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计划顺利进行的第三天,冥狼星的统领阿普里尔突然率领五倍不止的精兵前来支援,哈罗星的第一道防线没撑过半天就被彻底摧毁。


    沈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敌人引入乌尔道峡谷前后夹击这一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在后方支援跟不上的时候,只有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这次,沈恙借用雅戈尔的光脑,终于和陆诀有了第一句联系。


    沈恙皱着眉头观察着前方局势,对光脑外面的陆诀说:“我们必须撤退,你的计划行不通,现在立马回来,跟上我们一起撤退,等退到了乌尔道山西,我们再另想办法。”


    对面沉默了很久,“老师,我以为您第一句话会是想我呢?”


    雅戈尔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沈恙气笑了,他斥骂:“现在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冥狼星的军队过了塞漠河,你就没有一点退路了。”


    陆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老师,你看看乌尔道峡谷的地形。”


    沈恙愣了愣,他前两天特意观察过乌尔道峡谷的地形,峡谷地势低矮,两岸的山上是连绵的山雪,一旦进入其中,非但没有掩体,甚至进退两难。


    “你的办法只适用于对方的第一批精兵,现在冥狼星是由他们的统领阿普里尔亲自带兵伏击,还带了五倍不止的精英,在他们人多的情况下,我们前后夹击的方案并不管用。”沈恙冷冷分析。


    陆诀说:“我知道,但我还有一个办法。”


    “你没有任何办法,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回到后方营地,和我们一起撤退。”沈恙想都不想就纠正了他的想法,他很清楚陆诀的计划是什么。


    陆诀笑了一下,“有的,只不过这次,可能真的要我同归于尽了。”


    “陆诀!”沈恙声音拔高了很多,“我们会有其他的办法,用不着你死来死去。”


    “没有办法了,老师。”陆诀的声音有些苍凉,“如果他们的人追击到了乌尔道山西,那哈罗星战败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沈恙的声音带着怒意,他说:“有我在,我会有办法的。”


    “您听我说。”陆诀看着光屏上的战况,“来不及了,如果退到了乌尔道山西,您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您的身份也会瞒不住,蓝星也会因此受到威胁的,您守护了蓝星半生,要背上这样的骂名吗?”


    沈恙平静回应:“不会的,我离开蓝星的时候已经背负了一条罪状,如果我被发现,司徒岚知道怎么撇清我。”


    “报告将军!”营帐外冲进了一位带伤的士兵,他对雅戈尔说:“我们第二道防线已经崩溃了。”


    雅戈尔点点头,“先撤退,不必死守。”


    士兵领命退下,陆诀自然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他坚定道:“老师,我会将他们引入乌尔道峡谷,枪响的时候我需要您带人去炸毁两岸的山雪,这样就会引起雪崩,到时候他们一定无路可退。”


    “那你呢?”沈恙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


    陆诀:“您只需要记得我爱您。”


    “你一定要我恨你吗?”沈恙问。


    陆诀沉默了很久,“好吧,那您恨我吧,但我爱您。”


    他挂断了通讯。


    沈恙要再回拨回去,雅戈尔的光脑就显示无法拨通的字样。


    “沈上将,怎么办………”雅戈尔面露难色,看向了沈恙,才发现沈恙的眼眸间似乎有不正常的水光。


    沈恙垂眸,“你们撤退,我去支援,然后把我的狙击枪给我。”


    “您一个人?”雅戈尔很是震惊。


    擒贼先擒王,沈恙如果能够杀死阿普里尔,或许能够扭转局面也说不定。


    “再多跟几个人也无用,你们可以派人埋伏在乌尔道峡谷两岸,我会想办法杀掉阿普里尔,如果我失败了………”沈恙顿了顿,他知道陆诀已然是心意已决,但如果他们不炸毁山雪引起雪崩,陆诀一定会后撤的。


    “你们就去支援陆诀,总之一定要保护好你们的统领,如果陆诀真的死了,以后你们肯定会遭遇比今天还要严重的战争的。”


    雅戈尔点了点头,他退了出去,不多时,沈恙的那把狙击枪被送了进来,沈恙没有犹豫,拿着狙击枪就离开了这里。


    乌尔道峡谷距离这里并不远,枪响在远处响起,前方已经交战了,并且听声音,枪声已经逼近了乌尔道峡谷,陆诀心意已决,是非要把人引进乌尔道峡谷的。


    沈恙绕到了高坡上面,剧烈的运动让他感觉到后背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他咬了咬牙,忍住了剧痛。


    他很快就架好了狙击枪,瞄准了冥狼星军队的必经之路。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起大雪。


    大风呼呼地刮着,峡谷的风异常的大,悬崖上那些孤零零的树被吹得快要断掉了。


    峡谷里面的枪声和炸药的声音交织回荡着,沈恙很快就注意到了先进入到峡谷里面的士兵,那些人是陆诀的人,沈恙将镜头瞄准了后面。


    终于,他发现了在一辆高级作战机甲的副驾上,坐着的就是阿普里尔。


    他拉动了枪栓,眯起了一只眼睛,屏气敛声,镜头跟随着阿普里尔一起向前,沈恙准备开枪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人数不对。


    他急忙将镜头瞄向了陆诀他们的军队,少了至少二十人!


    陆诀只沉思了一秒钟,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抬起头往峡谷对面的山上看了过去,那里果然有十多人在布置炸药。


    陆诀猜到了他不会配合!


    沈恙真的想直接用枪把陆诀崩了,他气昏了头,却还是将镜头瞄向了阿普里尔,只要赶在陆诀的人将炸药引爆之前击毙阿普里尔就行了。


    可偏偏这种时候,他手上的手臂开始发抖,但是颤抖的不是他的手,是他的心脏。


    这一枪如果不能击中阿普里尔,那陆诀就会被永远埋没在雪山里。


    塞西亚河北的天气冷得彻骨,一滴汗从沈恙的额角划下,他食指慢慢压上了扳机。


    “砰——”子弹穿破了冷空气,向着阿普里尔射了出去,沈恙并没有看见自己是否击中了阿普里尔。


    因为与此同时,两岸的也传来了炸药引爆的声音,“轰——”


    “轰——轰——”炸药声。


    “砰——砰——”枪声。


    ………


    嗡嗡嗡,沈恙看着两岸滑下去的厚雪,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连片的枪声和炸药声都被屏蔽在了耳朵外面,他只感受得到脑子里的嗡嗡声。


    雪层裂开,几十米厚的雪块往下掉,很快,整个峡谷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溅起的尘土,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尖叫声,枪声,惨叫声接连不断。


    好冷啊,沈恙好不容易站起了身,但是在看见峡谷里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以后,他控制不住发软的腿,重新跪到了地上。


    自来骄傲自信的上将大人,也露出了这样狼狈的一面。


    他不信陆诀死了,于是追来塞西亚河北,却亲眼见证了爱人的死亡。


    第55章 只想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一些


    “陆……”沈恙跪在地上, 几近绝望地看向了谷底,谷底的雪雾四起,他什么也看不见, 沈恙张了张嘴,却连挤出一个字音都困难无比。


    “陆,诀……啊——”沈恙从肺腑之间挤出来的字音打着颤,字字苦痛。


    手腕上的光脑闪动了两下,沈恙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查看, 他一双眼濯上了浅薄的水雾,眼尾悬着的泪珠将掉不掉,又像珍珠一样透明。


    沈恙再次踉跄着站起了身, 跌跌撞撞地去寻走进山谷的路, 但是在他要离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动静, 接着就是一道激动的声音传过来:


    “沈上将在这里!”


    沈恙眉睫抖了抖, 他转过了身, 看向了声源处,那是一群穿着作战服的军队,只靠款式分辨的话, 这支军队应该是由许多星球的士兵拼凑出来的。


    为首之人是岑副将。


    沈恙站在原地, 一脸悲痛地看着他们, 接着就是岑副将身边的人看着沈恙说话:“上将您受伤了?”


    恰巧谷底卷起飓风, 带着白茫茫的霜雪一起, 吹得上将的发丝凌乱,上将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 风似乎要将他吹得粉碎了。


    听到那个士兵的话,沈恙侧首看了看, 肩侧已经被血渍晕染开了,后背受伤的地方的伤口再次裂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恙竟然觉得一点也不痛。


    岑副将小跑过来,沈恙看着他,突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呕出来,他双脚一软,就往前栽了去,岑副将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进了怀里,他焦急关怀道:“上将!上将,您怎么样?”


    沈恙呕出的那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温热的血渍很快即将地上的雪融掉了一小块,染红了一小片纯白。


    沈恙闭了一下眼,一滴泪水从眼尾滑出来,顺着脸颊淌到了耳畔,悬在耳垂尖,像坠着一颗透明珍珠耳坠。


    “下面,陆诀……”他痛苦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次,倒真是死要见尸了。


    沈恙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岑副将听明白了,他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去联系其他分队,所有人去谷底找陆少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现在带上将回星舰查看伤口。”


    “是!”于是一批人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沈恙已经无心去思考为什么岑副将会突然来到塞西亚河北,他觉得自己根本就凝不了神,整个人就属于头重脚轻地状态,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循着身体的指引,慢慢地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


    除夕那天晚上,当星际新闻报道陆诀与敌方同归于尽的时候,他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了很久,将星际记者拍摄到的所有的现场视频翻来覆去看了百十遍。


    终于从中找到了破绽。


    于是他开始一边装饰别墅一边想对策,司徒岚和秦央会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是担心自己会做偏激的事情,可沈恙自然是心意已决。


    他不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但他必须亲自去确认陆诀的死活。


    于是沈上将疯了一把,单枪匹马来塞西亚河北寻人。


    与雅戈尔交谈的就让沈恙确认了陆诀并未死去这一事实,那一刻沈恙是高兴的,但紧接着的危机就是真的要让他失去陆诀了。


    在雪崩的那一刻,沈恙头晕脑胀,全然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是身边坐着一个熟人,白稚。


    他望着天花板,星舰统一的装修让沈恙意识到,他被带回了蓝星的星舰里面。


    沈恙只动了动手指,立马就惊醒了床边蹲守着的白稚,见沈恙醒来,白稚也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将沈恙扶坐了起来,然后问:“上将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沈恙一个问都没回答,反而去问起了白稚,“陆诀呢?”


    白稚哽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放缓了声音安慰说:“士兵们还在找,您大可安心,谷底就那么点地方,如果没找到陆少将,说不定陆少将就没事呢?”


    “我昏了多久?”沈恙没将这种安慰的话装进心里,很显然,就算现在没找到陆诀,以后也还是会找到,谷底就那么点地方,雪层却那么厚,能从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你冷吗?陆诀。


    沈恙想。


    白稚如实道:“两天了。”


    “两天也没找到人么?”沈恙苦笑了一下,然后掀开了被子就要往床下走。


    白稚手忙脚乱地去拦住他,说:“您后背的伤是二次裂开,现在应该是好好休息养伤才好,否则……”


    沈恙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白稚话到这里,便噤了声,沈恙慢慢说:“白稚,我到这里来,就是想带他回去的。”


    白稚头低垂了一些,他犹豫半响,随后说:“那您要多注意,不要再扯到伤口了。”


    此时此刻,白稚大概也看明白了二人。


    沈恙披上厚外袍,走出了房间,路过一众士兵,他径直走向了指挥室,指挥室里的人见是沈恙,急忙站起了身来。


    沈恙唇色病白,脸上的肤色也显病态,但气质尤在,仍旧让人生畏,他面无表情地吩咐:“联系岑副将。”


    工作人员也不磨叽,很快就和谷底的岑副将联系上了,岑副将摁住耳麦,“这里是岑……”


    话未完,沈恙就迫不及待问道:“是我,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岑副将顿了顿,“上将您好,雪层太厚,我们的人还在侦测,但是我们得到了一个坏消息,阿普里尔逃生了。”


    沈恙闭了闭眼,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的子弹和炸药同一时间出声,阿普里尔有足够的时间去避开他的子弹。


    同理,他乘坐的机甲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他避开倾覆下来的雪层。


    陆诀所谓的赌一赌,便是如今的结局。


    “继续找,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回来。”沈恙下令。


    岑副将默了一阵,然后说:“上将,阿普里尔没有死,他回去以后很有可能会再次起兵对付哈罗星……”


    沈恙这才想起了在昏迷之前,他到底想问什么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些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岑副将就解释:“在您离开蓝星以后,统帅以他之名招开了一场星际会议,在星际上下所有的星球面前,揭露了冥狼星对蓝星的迫害,以及虫族和冥狼星之间的关系,但是因为证据不明,统帅他把自己扣留在了星际会所。”


    顿了顿,岑副将语气郑重道:“属下带来的士兵,是从星际维和部队调来的士兵,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冥狼星和虫族勾结的罪状,统帅就………”


    “好。”沈恙沉默了许久,终于出了声,“把蓝星的士兵留在谷底继续找,然后你就带着其他士兵回来吧,我会给星际一个结果的。”


    一时间,指挥室安静得掉针可闻。


    ——


    如岑副将说的那样,阿普里尔意识到被算计了以后,恼羞成怒,回去不久以后就重新组织了军队,直逼哈罗星边境。


    有星际维和军队的参与,双方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月的持久战,哈罗星这边是沈恙领兵,倒是把冥狼星逼得节节败落,重新退回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沈恙一直带有重伤,不曾亲自出面领兵过,只靠在后方指导就能逼退冥狼星,这让阿普里尔意识到,要想解决顽抗的敌人,只有先解决了背后的军师。


    可惜棋差一招,沈恙早就料想到了阿普里尔的计谋,反将了对方一手,对方派来伏击沈恙的士兵无一人活着回去。


    而沈恙在伤还没好透就已经亲自领兵上战场了。


    阿普里尔终于认识到了这位上将的恐怖,对方像杀红了眼的狼,闻着一点血腥就发了疯地撕咬,星际维和军队又叫星际敢死队,配上一个不要命的上将,阿普里尔的军队节节败退。


    ——


    “按照后方军队递来的消息,阿普里尔的军队已经没有兵力支援了,我们为什么还不一网打尽?”岑副将看着光屏上的地图,忍不住问身边的沈恙。


    沈恙目光凌冽,眸色清冷,静静地看着前方,这一个月沈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很快,本就瘦弱的上将,瘦得更像一张薄纸板,风一吹就要破碎了。


    除却作战时间,剩下的时间,只要得空,沈恙就会去乌尔道峡谷,那里的雪层有几十米深,经过一个多月的挖掘,只挖走了还不到一半的雪量。


    各种高级设备也都试过了,根本没办法连接到陆诀的光脑电波,所以连他的位置都不能确定,沈恙去到了那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表示也没有。


    从他的眸间看不出太多的悲切,或者说悲伤过了头,于是眸子里就如深不见底的死水潭一样。


    曾经服帖的上将军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镂空了,最特别的是,上将剪去了那一头漆黑的长发,如今留着利落的短发,却显得他更加瘦弱。


    因为炸药炸毁了两岸的雪层,便不时会出现小型雪崩,这让谷底不但十分的危险,而且还影响着他们的进度。


    沈恙缓缓启唇:“不把他们逼到绝情,他们是不会暴露的。”


    “您是说………”岑副将明了。


    沈恙颔首,一双眸子清冷又深邃,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死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等着吧,冥狼星一定会找他们做后援的。”沈恙是落魄了一些,可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却是一点也不匮乏。


    岑副将接话:“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后面做了黄雀。”


    沈恙便不再回话,他转了身离开了指挥室。


    ——


    一如沈恙预言,在他们击破了阿普里尔军队的第一道防线以后,阿普里尔终于选择了求助外援,而他们求助的外援,也是意料之中的人。


    被沈恙带兵打压得几乎覆灭的虫族军队,虫族老巢已经没能力派兵了,所以这批虫族的外援,一定一开始就在冥狼星。


    冥狼星至力钻研基因技术,如今加上虫族外援,他索性也不再装了,于是被星际明令禁止了很多年的精神力武器再次上了战场。


    对方研究的精神力压制武器,只针对了A级精神力以下的,于是沈恙这边有将近一半的士兵无法靠近战场。


    沈恙看着营帐里痛苦哀嚎的士兵们,被强制发/情后注射的抑制剂对身体的损伤特别大,副作用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第二次去暗杀阿普里尔。


    “上将,您确信您能成功吗?”白稚在给沈恙背上的伤口换药,他一边换一边问。


    沈恙瘦了太多了,蝴蝶背骨突兀得更明显了,白稚皱着眉,他能感受到沈恙的日渐消沉,却又强撑着意志来带领军队与冥狼星交战。


    他所说的二次暗杀阿普里尔,未必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但这确实是白稚想太多了,沈恙惜命得很啊,只是他这么做,是真的想让阿普里尔死在他手里罢了。


    沈恙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他必须死。”


    白稚并不打算去劝沈恙,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所以他就说:“那请您务必小心,以您性命为重。”


    沈恙点了一下头,随后兀自扣好了衣裳的纽扣。


    于是第二日岑副将穿上了沈恙的衣服,装作沈恙还停留在军营的假象,而沈恙早已经换上了哈罗星军队的作战服,翻越过了分界线的大山。


    去到了两军交战区域,彼时已是第二日天明,塞西亚河北又下起了大雪,一如陆诀被埋藏在雪层之下那般,落在沈恙身上的每一片雪,都压抑得沈恙无法呼吸。


    两军交战,阿普里尔会亲自领兵作战,不过有了上一次乌尔道峡谷事件,阿普里尔很显然有了戒备心。


    瞄准镜里面,阿普里尔的身侧一直有铁卫驻守,沈恙一直锁定不了目标。


    岑副将没露面,压在后方,暂时也没暴露他的真实身份,阿普里尔如今一直持防御状态,沈恙没办法下手,于是他压上了耳麦,“往后撤退。”


    “露怯给阿普里尔看。”他的耳麦连着岑副将那边,于是岑副将先是与对方交战了一波,借势开始往后撤兵,前排士兵配合得很到位,至少在沈恙看来,阿普里尔已经兴奋了。


    他闭上了一只眼,重新瞄准了阿普里尔。


    阿普里尔止不住的兴奋,他命令所有人向前追击,也终于露出了弱点。


    沈恙瞄准了他的头颅,食指慢慢压上了扳机。


    “砰——”子弹从他这里射出去,然而阿普里尔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他手一抬叫停了前进的士兵,子弹从他抬起的那只手的手掌心穿过。


    子弹将他的手炸得血肉模糊。


    沈恙脸色大变,他……失手了。


    所有人戒备地看向了沈恙这边,阿普里尔被保护在了铁卫之中,阿普里尔那边明显是乱成一团,露出的破绽自然也不少。


    沈恙明明还有机会再给阿普里尔一枪,但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他没想到阿普里尔的人可以来这么快。


    于是他松掉了狙/击枪,将手慢慢地摸到了腰间,然而下一秒,一声枪响在身后响起,子弹刺破冷空气,倏倏地响,前方的阿普里尔被这颗子弹一击爆头,刹那间,阿普里尔军队乱成了一团。


    岑副将眼见形势如此,即刻带兵伏击了过去。


    沈恙愣了愣,这是他熟悉的枪法。


    他手一抖,摸到手上的手枪就掉落在了地上,他没有伸出手去捡,只慢慢地站起了身,撑着发软的腿,艰难又带着期许地转过了身。


    在离他有三米远的地方,那个本该被雪层覆压在谷底的人,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陆诀一条腿打着石膏,他身后站着几个哈罗星士兵,身侧的士兵替他拿着撑拐,陆诀额角也有一条缝了线的疤痕,脖子上贴着纱布,一月不见,陆诀也瘦了这么多。


    陆诀故作轻松,对沈恙露出一贯灿烂的笑,只是都不等他说两句话,沈恙就走上前了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站在陆诀身后的士兵本就不认识沈恙,又看沈恙穿的是哈罗星低级士兵作战服,自然将他归为了同级同事。


    没想到沈恙上前来就先给他们的统领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的声音响彻得很,沈恙手都麻了,陆诀病白的脸色很快就浮上了红色的指印,众人皆是一惊。


    陆诀乖乖受着这一巴掌,他甚至矮下头将另一半边脸凑上前去,低下声音说:“老师,还不消气的话,就再来一巴掌。”


    沈恙就真的再次举起了右手,可是这次手悬在了陆诀脸边,看着他脸上浮起的巴掌印,沈恙眼圈倏地一下变得通红了,怎么也舍不得再来一巴掌了。


    沈恙眼尾也起了潮,他最后将手掌慢慢落在了陆诀被扇的那半边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你一定要我死吗?陆诀?”


    他是说陆诀这样做,他要伤心死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那只手止不住的发抖,陆诀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在脸上磨蹭着,陆诀声音也泛了哑,他低头看着沈恙红润的眼睛,轻声说:“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


    沈恙红着眼睛质问:“既然你没……,那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


    他回避了“死”这个字眼,这个月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死”字了。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们回去慢慢说好吗?”时隔一个月,爱人的失而复得只让沈恙想要流泪,他低下了头,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想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一些。


    沈恙伸出手揪着陆诀的衣领不放,一滴泪水滚在了地上,他一头长发全部剪去了,露出了光洁的后颈,陆诀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将吻落在了他的眼尾,“我回来了,不要哭,不要哭。”


    他轻轻地吻走了沈恙快要掉出来的眼泪,这是一个带着安抚的,偏爱的吻。


    第56章 算了,我原谅你了


    那日陆诀本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去往乌尔道峡谷的, 但是在炸药将要引爆的前夕,他父亲为他留下的那个亲信突然让人围抓住了陆诀,然后不等陆诀说一句话, 亲信就让士兵将陆诀带出谷底。


    “统领大人,请务必带我们的尸体回家。”亲信苦笑了一下,随后让人带走了他,自己转身就重新加入了战斗。


    陆诀奋力挣扎,只是他话都还没说, 两岸的炸药就响了起来,接着厚重的雪层倾覆而来。


    很快就吞没了枪声,他还在乌尔道峡谷的里面, 也免不了被雪层覆没, 但又因为他被那两名士兵带离了最中心的位置,所以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雪层崩溃的时候, 他被巨大的雪波冲击带下了悬崖, 几经波折, 最后倒在了山脚下的一户猎户的后院。


    猎户将他捡回家,悉心照料了十多天陆诀才醒过来,那个时候他脚受了很重的伤, 脑子也不清醒, 几度昏迷,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脚却完全不能动弹。


    更别说下地走动了, 他的光脑也出现了问题,完全联系不上任何人, 于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在猎户家里。


    没事就和村里的一些大娘说话,他腿脚不好, 村里人似乎也不外出,信号覆盖不了这里,陆诀只能暂且就在这里养伤。


    直到几天前他的人找到了这里来,为首的是当时送他离开的那两名士兵之一,他比陆诀运气要好一些,没被雪层砸中,又落在了悬崖边的树枝上挂着,他获救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在涯底搜寻陆诀。


    几经波折,也算找到了陆诀。


    陆诀回去的路上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前的情况,在听到阿普里尔没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愤怒,而是沈恙该生他的气了。


    但是在道歉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先去杀死了阿普里尔,结束了这场战争才行,但是他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了沈恙,该说不说陆诀还是很高兴沈恙能和他想到一起来的。


    床边,沈恙静静地听着床上的男人诉说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陆诀说完以后,沈恙垂着头久久不出声,陆诀只能看到沈恙的发顶。


    沈恙剪短了头发,这样更容易看见他如白玉一般的双耳了,或许是天太冷,他的耳垂还有一些发红,他感觉得到沈恙瘦了,正如现在,他也感觉到了沈恙的生气与心疼。


    所以陆诀伸手拉住了沈恙的手,撒娇一般道:“老师,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恙把手缩了回去,却被陆诀抓得更紧了,沈恙这才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去看陆诀,他眼圈周围全是红的,可就算这样,他眼底还是有微微的愠意。


    是了,沈恙不生气才怪呢。


    如今阿普里尔已死,剩下的都是一些抵死顽抗之人,虫族与冥狼星勾结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星际维和军队自然会处理了。


    “你只会让我担心,生气。”沈恙胸口的起伏比较大,但是看见陆诀脸上还留着他的巴掌印,他又有些心疼,于是放缓了语气又补了一句:“你做什么都不提前与我商量。”


    沈恙剪去了长发,看起来竟比平时少了一些清冷,陆诀看着他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于是将沈恙半搂到了怀里,哄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以后做什么都会与您商量。”


    沈恙也主动环抱住了陆诀的腰,然后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就知道老师最好了。”陆诀低下头在沈恙的后颈落下了一个吻。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白稚提着药箱子走了进来,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沈恙从陆诀的怀里起开,然后对白稚说:“你来了,你看看他的腿。”


    沈恙拉着陆诀的手站起了身,给白稚腾开了位置,白稚上前来,看着拉着手的两人,又咳了一声,沈恙这才反应过来,便松开了陆诀的手。


    陆诀觉得手里空落落的,白稚说:“都说久别胜新婚,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


    他看得出来沈恙心情不错,便开起了玩笑,沈恙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便扯开了话题,往陆诀的腿伤上面引了,他说:“你先看看他的腿伤吧,他说那边没有医疗条件,村里人只用草药给他敷了一下,你看看严重吗?”


    白稚也正经了神色,他放下药箱,然后剪开了裹在陆诀腿上的层层纱布,陆诀说:“回来以后,我一直没有时间做具体检查,只让他们帮忙打了石膏,但是按你的要求,今天已经把石膏拆了。”


    “你们师生两个也算登对,一个给脚打石膏,一个给手打石膏。”白稚剪开了所有的纱布,很快腿伤就露出了一条狰狞恐怖的疤痕,上面的缝线都还没拆,单看缝线的材质,白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普通的家用线。


    陆诀却捕捉到了关键点,他仰起头去看沈恙,问:“手?老师你受伤了?”


    不等沈恙说话,白稚就自顾自补充:“何止是手臂,背上的伤口也是好了又裂开,好了又裂开,反复好几次了。”


    沈恙眯了眯眼睛,“白稚,你话太多了。”


    白稚耸了一下肩,默默闭上了嘴,沈恙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些事对陆诀说,无非是让陆诀多几分忧心罢了。


    陆诀看向沈恙,沈恙却说:“早就好了,你先把你的伤养好。”


    陆诀显然是不信的,但是白稚在这里,他也不好过多追问,所以陆诀只抿了一下唇,才说:“好。”


    白稚看着陆诀腿上的疤痕,又用简易的电子设备扫描了一下陆诀的腿部,看着陆诀伤到的腿骨,用不好的语气对两人说:“需要动手术,但这里的医疗设备欠缺,我们需要尽快回蓝星。”


    “那就即刻回蓝星。”沈恙想也不想就说。


    白稚顿了顿,看着陆诀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提醒沈恙说:“上将,陆少将他现在是哈罗星的统领。”


    沈恙愣了一下,白稚又说:“至少在这种关头,哈罗星是不能没有统领的。”


    陆诀就趁机说:“老师,您等我把这边的事情……”


    “随便你吧。”沈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从心头涌了上来,他看了陆诀一眼,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陆诀一急,翻身就打算下床去追,却被白稚摁在了床上,白稚冷静提醒说:“你要是再折腾,你这条腿就真的别要了。”


    “不要就不要,你让我去和老师说清楚。”陆诀甩开了白稚的手。


    白稚有些头疼,这一个两个,他真是造了孽才和沈恙关系交好。


    “沈上将那么聪明他想不明白吗?你追上去也改变不了你要留下来的事实,不如听我一句话,先把腿伤养好,日后回来追沈上将也要方便得多。”白稚劝说。


    他这样一番话倒真是劝住了陆诀,陆诀现在的行动力全靠那一副撑拐,这样的他,根本就不配站在沈恙身边。


    “您的腿伤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伤况也很明显,回去以后你们哈罗星的人会知道怎么医治的。”白稚重新给陆诀的腿绕上了新的纱布,又说:


    “您也赶紧处理好哈罗星的事回去吧,您不在的那些时间,沈上将……”顿了顿,白稚把自己的东西装回了药箱子里面才补充说:“他还是很想念你的。”


    陆诀就问:“老师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稚就说:“剿灭虫族的时候受的伤。”


    “严重吗?”陆诀皱起了眉,眸中满是心疼。


    白稚提起了药箱,“他受的伤哪儿有不重的呢?”


    陆诀眉睫颤了颤,随即垂下了头,白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


    当晚,陆诀好说好劝,哄了沈恙很久,结果因为沈恙太生气冷静不下来,他一着急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嗷嗷叫,沈恙一心疼,也冷静下来了。


    他咬了陆诀的肩膀一口,咬出血了以后才总算泄了气。


    沈恙让陆诀好好处理哈罗星的事情,这一次真的只给陆诀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后陆诀没有回到他的身边,那两个人就绝无可能了。


    陆诀举起手发誓,说这一次会在印记消失之前回到沈恙身边。


    他说的印记就是沈恙留下的咬痕。


    这一次的见面很是短暂,陆诀第二日就不得不往哈罗星赶回,一来他的腿伤已经耽误不得了,二来哈罗星的确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而且在塞西亚河北的尸骨需要回家。


    陆诀离开以后,沈恙转头也坐上了回蓝星的星舰,至此,这场大战得以消停,冥狼星被踢出星联组织,冥狼星所有涉事官员全部交由星际组织发落。


    沈恙回来第四天就开始上班了。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司徒岚,显然司徒岚在星际那边待得不算习惯,整个人也有些消瘦了,不过比起沈恙的消沉以及瘦得快要脱相了的模样,司徒岚还是觉得自己算好的了。


    陆诀的事他已经听岑副将一一说明白了,总之就是沈恙千里迢迢去接他,结果还没接回来,虽说两个人已经谈好了,可沈恙这个状态………


    司徒岚拍了拍沈恙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沈上将,要不我再给你放几天假?”


    沈恙掀眸看他,面色平静:“为什么?”


    司徒岚咳了咳,“看你状态不咋样。”


    “我没什么。”沈恙重新开始整理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司徒岚就伸了一个懒腰,抱怨:“星际那边的伙食真的不行,也给我吃瘦了一大圈。”


    沈恙头也不抬,“是我的错。”


    司徒岚:?


    司徒岚怪自己自己幻听了,他追问:“不是,沈恙你说什么?”


    他真是眼老昏花了,居然听到不可一世的沈上将说自己错了?!


    “我不应该一意孤行去找他,也连累到你了。”沈恙慢慢说,听起来情绪真的很不对。


    司徒岚后背发凉,他忙说:“多大点事,你,你要不还是多休息几天吧,我给你带薪休假,你这样我也怪害怕的。”


    “再说了,你也没啥薪水了,我不是罚了你半年的工资吗?”司徒岚觉得空气都沉重了好多。


    沈恙不同意,但这个状态的沈恙岂止让司徒岚害怕,就连沈恙的部下都不敢靠近,这样子是一定不行的,所以司徒岚最后强制给人放了假,把他赶回了家。


    沈恙又一个人回到了别墅里。


    别墅这么久没人住,阳台的盆栽花都枯萎了,沈恙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面,拿着水壶慢悠悠地给盆栽浇水,暖阳洒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已经到春末了。


    上将的头发慢慢长长了,他就用一根皮筋将发尾扎了起来,日常就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面养老。


    看着还是慢慢枯萎死去了的花朵,他也会沉思,也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养不活这些花,而陆诀却可以。


    现在的他像极了在养老,也是,工作又没有工资拿,出去又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在家里待着。


    直到一通通讯打来才让沈恙有了事情做。


    是沃尔特打来的通讯。


    “沈,我决定来蓝星治疗一下我的腿疾了。”沃尔特的声音听起来很亢奋,看来他对于想治疗好腿这件事一直都很期待。


    沈恙笑着回:“这是好事啊,你什么时候到蓝星?我来接你。”


    沃尔特:“就这两天,我给你打通讯,也是想要麻烦你一下。”


    “你和我就不必说这么多了。”沈恙从后花园的花丛中站起了身,看着萎靡不振的玫瑰,他也没什么好心情去照料这些花了。


    算了,交给陆诀吧。


    第57章 我是他的爱人(正文完)


    眼下蓝星入了夜, 春末的蓝星已经有些热气了,沈恙穿着风衣,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星舰外交通道口, 他身材高挑,鸭舌帽遮不住他绝美的容颜,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向他看了两眼。


    沈恙冷着脸,静静地看着来往的旅客行人,他头发长长了一点, 便用一根皮筋将后脑稍长的头发绑了起来,少了一些柔和的美,周遭的凌冽倒是多了一些。


    浑身都透着一抹生人勿近的寒意。


    直到看见了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地拖着小件行李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寒意才少一些, 他快步上前去将沃尔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来。


    “久等了。”沃尔特杵着拐杖,穿着长风衣, 有一种硬朗的帅气。


    沈恙摇头, “还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 岑副将在车边走了很久,看见自家上将走了出来,急忙上前来将沈恙手里的行李箱拖了过去, 然后将行李箱装进了后备箱。


    等两人都坐到了后座, 岑副将才转过头问沈恙:“上将, 我们是直接去医院吗?”


    沈恙就回头问沃尔特, “你怎么想?先去看看腿吗?”


    “时间还早, 我们就先去把腿看了吧。”沃尔特说。


    于是岑副将就将车开往了市区,没多久, 车就稳稳地停在了市中心医院门口。


    沈恙转头对沃尔特说:“我替你约了白医生的号,走吧, 我们先去去他办公室。”


    沃尔特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忍不住对沈恙说:“不愧是蓝星,医院修得比我们荟星的议政楼都要大。”


    沈恙只笑了一下,岑副将很快就联系上了白稚身边的助理,没多久女助理就下来将几人接上了楼。


    医院里有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沈恙暗暗拧了拧眉,又听到沃尔特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那个学生?”


    沈恙下意识撒谎说:“他有事要处理。”


    沃尔特点了点头,看着沈恙又问:“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沈恙没回话,是岑副将帮他解释的:“上将手受了点伤,不方便打理头发,就剪掉了。”


    沃尔特一惊,忙问:“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剿灭虫族的时候受的伤吗?”


    沈恙点头,“已经好了,你不必担心。”


    “你如今有伤在身,还操心我的事情……”沃尔特是真的感到抱歉,沈恙随即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话。”


    沃尔特噤了声,好在一行人也到了办公室门口,女助理敲了敲门,对里面说:“白医生,沈上将他们到了。”


    “嗯,进来吧。”白稚将桌面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见沈恙的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一些,他还有些惊讶,沈恙主动道:“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朋友,他的腿伤有些久了,你看看还能不能治好。”


    白稚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助理说:“你带杨先生去拍一下X光,让我先看一下片子。”


    女助理就走上前来对沃尔特说:“先生,走吧,我们先去做一个小检查,很快就好。”


    沃尔特点点头,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办公室,沈恙看向岑副将说:“你去看着一下。”


    岑副将应下,也转身跟着离开了这里。


    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沈恙和白稚两人,白稚给沈恙倒了一杯热水,沈恙接过热水径直走到了办公桌的对面坐下,白稚也回到办公桌后面,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沈恙。


    说:“您上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腺体还是没有修复的预兆,由于您体内毕竟含有A级精神力的基因体,虽然呈损坏状态,但是……”顿了顿,白稚说:“您同陆少将待在一起太久,难免不会因为他的S级精神力而引起假性发/情,您说您有一阵轻微的胸闷体热,这只是假性发/情的初期而已,如果日后陆少将回来,再到他发/情期的时候,我建议您还是不要以身……”


    白稚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沈恙一脸平静地看着报告单上面的数据,什么话也没说,白稚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久,沈恙将报告单塞进了文件袋里面,然后说:“我知道了。”


    白稚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总之,您太溺爱陆少将了,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不会有那么差的自制力,他完全可以靠抑制剂撑过去,这样对您的身体也好。”


    白稚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沈恙和陆诀二人之间的关系了,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沈恙这样一位高岭之花究竟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但是在得知两人的关系以后,白稚还是震惊了,特别是沈恙还说他是下面那一个,白稚就更震惊了。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他断没有八卦的必要。


    沈恙咳了一声,抬起眼皮看向了白稚,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建议。”


    白稚就叹了一息,问起了沈恙别的:“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没有二次裂开过了吧?”


    沈恙摇头,“都还好。”


    “那就行,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就应该会好得差不多了,祛疤的话要等到伤口彻底愈合了以后才方便。”白稚点了点头,好在沈恙回来以后就分外遵循医嘱了。


    该吃药吃药,该换药换药。


    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女助理的声音:“白医生,片子已经出来了。”


    “好,进来吧。”两人一齐看向门外,女助理进来以后就将手里新拍出来的X透光片递给了白稚,岑助理扶着沃尔特也慢慢走了进来。


    白稚将片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沈恙就问:“怎么样?”


    “杨先生的伤有多久了?”听语气,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消息。


    沈恙就说:“四年多吧。”


    白稚微微拧眉,分析说:“当时您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吗?”


    沃尔特:“嗯,当时是在战场上,我又与我的部队走失了,受了伤以后就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白稚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了,这时沈恙追问:“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嗯。”白稚没有否认,他说:“杨先生的腿伤看起来很复杂,倒是也能治,但是手术需要几个疗程,而且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稚的能力在蓝星乃至星际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是他都无能为力,未必还有人有这个能力了。


    沃尔特的表情倒是意料之中,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就这样全部疗程结束,费用大概……”


    “费用的话,沈上将已经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您不用担心。”白稚推了一下眼镜,对沃尔特露出随和的笑。


    沃尔特就看向沈恙,“那怎么行?”


    沈恙就说:“你的腿伤因我,理因由我负责,你不必介怀。”


    几人在办公室商讨了一阵,确定好了后续疗程以后,沈恙就将沃尔特带回了别墅住下。


    别墅冷情,多住进了一人还是如此,晚上沈恙让路易十七多做了几道菜,沃尔特看着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工作的路易十七,忍不住感叹:“你们蓝星的科技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沈恙在布置餐桌,听到沃尔特这么说,他就回话:“你说路易十七吗?”


    “它叫路易十七?”沃尔特杵着拐杖来到餐桌边,一边帮助沈恙一边问。


    沈恙点头:“嗯,当初买它回来的时候,其实和开盲盒差不多,公司那边的半成品,我也没想到它还算有些用处。”


    “那你一直都是让它做的饭吗?”沃尔特又问。


    沈恙如实说:“也不完全是,陆诀在的时候,就是陆诀下厨,毕竟路易十七怎么说也是一个机器,做的菜大多都是循着菜谱上面来的,一般照顾不到我的口味。”


    “原来是这样。”沃尔特恍悟。


    没多久,路易十七那边就出餐了。


    晚餐解决得也很迅速,加上明天沃尔特就要开始住院治疗了,所以饭后两人也没有说太多话,沈恙把沃尔特的房间安排在了三楼的一间客房,离得沈恙的房间不算远。


    今晚的风很是柔和,甚至有一些温热,外面的海浪声一阵连着一阵,天上挂着一轮弦月,按理说,距离陆诀回来,只有不到一周了。


    可陆诀嘴上说一个月,谁知道又是多久呢?


    陆诀走得匆忙,两人并没有互相留下通讯方式,所以沈恙也不清楚陆诀那边的具体情况。


    他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走到了阳台去,阳台上面躺着一个软和的摇椅,沈恙卧在上面看着天上的弦月,春末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了,所以沈恙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毯子。


    他右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香烟,烟灰被抖在了阳台的花盆里面,沈恙静静地看着花盆里面萎靡不振的花,忍不住喃喃:“陆诀,再不回来花都要死了。”


    只可惜这些话只有他听得见,一片漆黑当中,只看得见星火点点在他的指缝间。


    风把他额前的碎发撩了起来,他暗淡着眸,眸中映着天上的弦月。


    渐渐,躺椅上的美人阖上了眸,海风柔和,拂着他的发丝与衣带,将他密长的睫毛带动,月光倾泻而下,披拂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像是睡美人那般,安静又漂亮。


    直到月光被遮住,一个人影出现,他站在沈恙面前,高大的身影为他挡住了海风,也遮住了倾泻而下的月光,只是没等这人有任何动静。


    躺椅上的人就倏然睁开了眼,面前的人逆着光,沈恙目光迷离,一时没看清人,只习惯性做出防备,他脚一抬,对着面前的人的膝盖就踹了过去。


    “嗷嗷嗷——”哀嚎声响彻了整栋别墅。


    沈恙已经翻身来到了开关处,手快地打开了阳台和屋内的灯,一时间漆黑的房间被灯光彻底填满,沈恙眼前的人也终于有了面貌。


    眼前的人脚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穿着作战军服,但不幸的是,沈恙那一脚似乎揣在了他本就受伤的那条腿上。


    于是他抱着受伤的膝盖嗷嗷叫。


    沈恙头一歪,看着男人的脸,“陆诀?”


    陆诀就放下了腿,看向沈恙点了一下头,露出温柔的笑,一颗犬牙显露出来,他笑着说:“老师,我回来了。”


    沈恙愣了一秒,一时间思念如洪水泛滥,又像静水池塘溅起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下一秒,沈恙直接扑进了陆诀的怀里,陆诀急忙搂住了沈恙,靠着完好的那条腿,勉强稳住了身子。


    “你怎么才回来呀。”沈恙搂着陆诀的脖子,将脸埋在了陆诀的颈脖间,语气自然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娇气。


    陆诀心都要化了,他一手轻而易举就搂住了沈恙的腰,另一只手在沈恙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是我回来晚了,我的错。”


    陆诀风尘仆仆赶回来,身上甚至沾着外面露珠的味道,又清又淡,沈恙闷闷道:“你有什么错,你就是个大忙人,让我这么想你。”


    “您想我?”陆诀兴奋问。


    怀里的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想。”


    陆诀没想到就这么久不见,沈恙就这么黏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娇气,这是他平日里做梦也不敢梦的,于是陆诀露出幸福的笑。


    “我的错,是我的错,您不要生气。”陆诀捧着沈恙的脸,在他的唇角亲了两下,沈恙也没拒绝,甚至还主动仰起了头。


    “嘿嘿嘿,嘿嘿嘿——”


    陆诀笑着。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


    “大人,大人?!”


    陆诀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愣神,他怎么还在车里呢?


    旁边司机见他醒了过来,忍不住问:“您梦到什么了?怎么笑得那么……”


    司机不好说。


    陆诀耳廓是不正常的红,他干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没什么。”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路上只要提到那个叫沈恙的上将,陆诀就会露出这种不好说的笑,所以他就说:“前面就是您的家了,按您的吩咐,我们就去外交旅馆住下了。”


    “嗯,可以,去吧。”陆诀点头,看着理他越来越近的别墅,陆诀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车在别墅前面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将陆诀扶到了别墅门口,陆诀就自己拿过撑拐架在胳肢窝下,然后对司机说:“你走吧你走吧。”


    “您可以吗?”司机看着陆诀的脚,关心问。


    陆诀点了点头,“行了我进去了,你就先在旅馆住着吧,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司机这才慢慢松开了扶着陆诀的手,看着陆诀用指纹打开了别墅的门走了进去,才转身离开了别墅。


    陆诀撑着撑拐,他离家将近半年,再回来心里只有无限的感慨,不知为何,别墅楼下的餐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台灯的微弱的光却正好将客厅的光景照明,他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充电的路易十七,也看见了墙上的在沈恙众多奖项之中,自己的那个奖项。


    屋里什么也没变,陆诀将军帽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到了三楼沈恙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间的门,屋里很是温暖,阳台的窗帘被打开,月光倾泻而下,刚好将整张床铺笼罩,像是一层会发光的薄纱。


    他撑着撑拐慢慢往前走,枕边的床头柜上的台灯还开着,床上的人面着门侧卧着,呼吸均匀,只靠近了床铺一点,清冷的淡香扑鼻而来。


    陆诀接着台灯的暗黄,细细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沈恙真的瘦了很多,碎发散在耳侧,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微微蜷缩着,月光拂在他的脸上,清冷又孤僻。


    他安静得像是一朵待放的雪莲花。


    陆诀暗了暗眸,没忍心上前去吵醒他,但是见台灯的光拢在他的脸上,可能因为这点亮光,睡着了的沈恙还紧蹙着眉头。


    陆诀就上前去俯下身,打算将台灯的光关掉,谁知道下一秒本该安睡在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在陆诀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掀开被子,抬脚往他受伤的那只脚的膝盖踹了过来。


    这一幕和陆诀的梦重合,一时间,陆诀咬了咬牙,但还是没忍住,于是下一秒:“嗷嗷嗷——”


    哀嚎声响彻了整栋别墅,别墅里的声控灯全部亮起。


    沈恙睡眠本就浅,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所以当黑影倾泻下来的时候,他就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脚,就把人踢得发出这样的惨叫。


    而且惨叫的声音还是他熟悉的………


    接着没被关掉的台灯的光,沈恙终于看清了人脸,他头一歪,有些惊讶:“陆诀?”


    “呜,老师,是我。”陆诀像梦里那样,对沈恙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没想到下一秒沈恙却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第一句就是:“你还知道回来?”


    好吧,那种沈恙只能做做梦了。


    陆诀眨了眨眼,“这里是学生的家,学生肯定要回来呀。”


    沈恙站在床上,他穿着睡衣,白衬衫领口开了两个纽扣,肩膀一侧露出了白皙的皮肤,他身上有刚睡醒的那种慵懒的味道。


    陆诀仰起头去看沈恙的脸。


    沈恙又说:“那你有病吗?大半夜来我床边,你要谋杀我?”


    听起来,似乎是在咄咄逼人和生气,但陆诀看见他微微发抖的手和几乎要稳不住的身子,和已经起了潮的眼尾。


    所以他主动对着沈恙张开了双臂,对着他露出温柔的笑,“要抱抱吗?老师。”


    沈恙眉睫颤了颤,跳下了床,光着脚就扑进了陆诀的怀里,他把头埋在陆诀颈侧,凶巴巴地说:“你干脆别回来了,反正我又不想你。”


    “好好好。”陆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恙的后背,“但是我想你呀,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哼。”沈恙轻哼了一声,却紧搂着陆诀没松开手,他继续说:“我都想好了,我去把别墅卖了,再买一只猫,然后带着猫跑得远远的,让你回来找不到我。”


    孩子心性的口是心非的话,比陆诀梦里的那个直白的沈恙还要让陆诀欢心,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样啊,可我是老师的小狗,就算老师跑得再远,我也能第一时间把你找出来。”


    “你要真是小狗,你就不会不听我话了。”沈恙说的是陆诀在塞西亚河北一意孤行的那件事。


    陆诀温声哄道:“怎么会呢,我最听老师的话了,上次是意外,您怎么罚我都可以。”


    沈恙又哼了一声,陆诀的哄诱还是很起效的,沈恙目前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很想您,老师。”陆诀沉声说。


    沈恙却道:“反正我不想你。”


    他话是这么说的,可搂着陆诀脖子的那双手也并没有松开,陆诀对沈恙这样的口是心非很受用。


    “沈。”房间门被敲了敲,沃尔特的声音传了进来,“你怎么了?我在旁边听到了你这里有动静。”


    沈恙这才想起来,别墅里还住着沃尔特,他方才揣陆诀那一脚,一定是陆诀的叫声吵醒了沃尔特,他松开了搂着陆诀脖子的手,“没事的,你早点休息吧。”


    沃尔特听到沈恙平稳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你注意一些,我好像听到了有陌生男人的叫声。”


    沈恙应道:“好的,我知……嗯……”


    “你怎么了?”面对沈恙突然的一声闷哼,沃尔特又紧张了起来,他当过兵,非常确定刚刚那道声音的源头就是沈恙的房间,一察觉到沈恙的不对劲,沃尔特就特别的紧张。


    陆诀方才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摁了一下他的腰窝,沈恙本就敏感这个位置,又被陆诀带着醋意去恶意地摁揉,才让沈恙没忍住。


    “我没事,你早点休息。”沈恙抓住了陆诀作乱的手,带着警告地意味瞪了陆诀一眼,然后正了正神色,对门外说。


    沃尔特将信将疑,但也不能贸然开门进去打扰,于是在门口沉默了一阵,就说:“好,那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随后就听到走廊外面传进来的拐杖杵地的声音,沃尔特离开了这里。


    不等沈恙回过身去斥责陆诀的无礼,陆诀就矮下腰将下巴垫在沈恙的肩上,然后伸出手环住了沈恙的腰,嘟囔着说:“老师对我好凶啊,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他陪着你吗?你要醋死我吗?”


    小狗的语气十分的委屈,如果他真的有狗耳朵,那一定耷拉下来了。


    “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沈恙转过了身,仰起头看着陆诀委屈巴巴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说。


    对于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而且这个陌生男人还是沈恙曾经的好友,陆诀心里并不好受,但碍于沃尔特是沈恙的好友,他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得太过,于是说:“嗯,学生知道了。”


    声音是闷闷不乐的。


    沈恙拉着他的手,“刚刚我揣痛你了吗?你坐下我看看。”


    他将陆诀引导在床边坐下,陆诀的右腿是新换上的石膏,沈恙那一脚保不准就踢到了受伤的部位,所以沈恙也是有些心疼的。


    他蹲在陆诀脚边,问:“关于你的脚伤,医生怎么说?”


    陆诀就说:“好不了了,断了,怎么办?老师?”


    “真的?怎么会这么严重?白稚不是说能治好吗?”沈恙心一惊,追问。


    陆诀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委屈。


    沈恙这一听,也发现了陆诀的不对劲,他站起身往陆诀身上跨坐了上去,避开了受伤的小腿,然后搂着陆诀的脖子,问他:“你怎么了?”


    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有什么野火在慢慢被点燃。


    “老师,沃尔特怎么会在我们家里?”陆诀知道沈恙没有耐心猜来猜去,他就算生气,沈恙也未必有耐心去猜他为什么生气,于是直接将自己不高兴的地方说了出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沈恙就会解释。


    沈恙当即就笑了起来,他捧着陆诀的脸,说:“人家是到蓝星来治疗腿疾的,蓝星于他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我推荐他来的,难道我不应该尽地主之谊吗?”


    “而且他今天才到蓝星,明天开始他就要住在医院里面了,你吃的到底是哪门子醋?”沈恙用手捏了捏陆诀的耳垂,叹了一口气。


    陆诀听完,心里的所有不满果然烟消云散了,但他还是别开头说:“那老师刚刚为什么说不想学生呢?”


    “这两者有关联吗?”沈恙好奇问。


    陆诀郑重点头:“当然有,就是因为有他在这里,您才不想我的。”


    沈恙哭笑不得,陆诀总能在自己觉得他成长了的时候,做出小孩子才有的幼稚举动,他捧着陆诀的脸,凑上去亲一下陆诀的唇角,“这样呢?”


    “不是很够。”陆诀心都快要满足得飞起来了。


    沈恙又多亲了两口,“现在呢?”


    “也不是很够。”陆诀嘴上这么说,可又追着沈恙的唇亲了两三口。


    沈恙叹气,他勾起微笑,笑出蛊惑般的声音,“我想你,我真的想你了。”


    “唔嗯——”话音刚落,陆诀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来,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沈恙闭上了眼,细细地回应着。


    感受到陆诀作乱的手在往他的腰腹下面探去,沈恙一把就打开了他的手,然后郑重道:“你腿伤没好,消停些吧!”


    “啊——”陆诀拉长了尾音,“只是腿伤了,又不是它伤了,我很想您的!”


    他妄图用撒娇来得到沈恙的心软,但是很显然并不管用,沈恙从他身上起开,“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很显然,沈恙是心意已决,陆诀绝望地躺在了床上,“老师好狠心啊。”


    沈恙从另一边上了床,他用手推了推陆诀的头,说:“让开一些,我要睡觉了。”


    陆诀耍赖:“不要啊不要,我不要——”


    他拒绝着,但还是乖乖给沈恙挪开了位置。


    “我脚好疼啊,老师,你疼疼我吧。”陆诀卖惨。


    沈恙兀自盖好了被子,拒绝得很干脆:“脚疼就睡觉。”


    “不对,是我心疼啊……”陆诀翻了身,凑到沈恙身边,看着沈恙说。


    沈恙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伸出手捧着陆诀的脸,又重重地亲了他的额头一口才说:“睡觉吧,乖一点。”


    老实说,这种哄小孩子的办法根本没用好吗?


    陆诀闭着眼搂着沈恙想。


    好吧,其实还挺有用的。陆诀心里乐滋滋的。


    ——


    第二日面对别墅里多出来的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和自己一样,也是瘸着一条腿的,老实说,沃尔特比较尴尬。


    但他对陆诀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是没想到陆诀的变化会这么大,他的体型比当初自己见的时候要高大不少,五官硬朗了一些,薄薄的衣服下面是藏不住的健硕肌肉,他站在沈恙前面的时候,几乎完全把沈恙挡住了。


    “我知道你,沈的学生。”沃尔特笑了笑,他比沈恙都要大,自然把他的学生当成了小孩子,所以他的笑是比较随和的。


    陆诀倒是想纠正他的用词,他应该是沈恙的男朋友,可沈恙又不喜欢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陆诀就重重地嗯了一声。


    沃尔特是友好了,可陆诀就不见得了,他那种像是看情敌才有的眼神,让沃尔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沈恙出来打破了僵局,这次还是岑副将来接他们的。


    自从沈恙那次违反蓝星法规抢走了星舰,被罚的不止是他半年工资,还有他的驾驶证以及无人车驱使证也被扣下了。


    所以岑副将就成了别墅的常客了。


    沃尔特腿脚不便,陆诀也腿脚不便,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沈恙想笑陆诀,但又怕陆诀闹脾气,还是忍住了。


    他上前去搀扶着陆诀,岑副将搀扶着沃尔特,四人上了车,车里,陆诀得意地对着副驾驶的沃尔特笑了一下,然后又对沈恙说:“谢谢老师亲自扶我。”


    沈恙:?


    沃尔特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按照白稚所说的,第一道手术很快就被安排了下来,他们候在手术室门口,沈恙突然又问陆诀:“你的腿怎么样?也去看看医生吗?刚好我们就在医院。”


    陆诀摇头说:“没问题的,等一个月拆了石膏就差不多要好了。”


    沈恙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沃尔特被护士推了出来,护士看着沈恙说:“上将,杨先生的这一场手术很顺利,还没醒来是因为打了麻醉还没失效,我们先把把他安排到病房吧。”


    陆诀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点头让开了路,于是他扶着陆诀跟了上去。


    沃尔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陌生的地方,他偏头往窗外看去,就看见沈恙扒在窗边看什么,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架起来的腿,终于因为忍受不住口渴咳出了声。


    咳嗽声将陆诀吸引了过来,他给沃尔特倒了一杯水,沃尔特将那杯水喝完了才对着陆诀道了谢。


    “你不用谢我,是老师让我这么做的。”陆诀双手抱胸,说。


    因为他行动不方便,医院又没有多余的人,于是沈恙就下去给他们买饭了,离开前还特意叮嘱陆诀要看好沃尔特。


    沃尔特就笑了笑,“你对我不必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和沈只是很好的朋友。”


    陆诀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沃尔特就说:“让你放心一些,他是喜欢你的。”


    “那还用你说,老师肯定喜欢我的。”陆诀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气的,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在外不还是师生的名分吗?


    沃尔特就反问:“是吗?那你说话应该更有底气一些的。”


    陆诀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沃尔特就继续笑,“陆少将,想听听沈是怎么向我介绍你的吗?”


    “我不想。”陆诀说。


    “你去那边等着,沈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沃尔特似乎有很多阅历,他一眼就看出了陆诀身上的别扭。


    陆诀动了动唇,但还是撑着撑拐往角落里去了,这里是一个死角,外面的人看不见他。


    没多久,沈恙就提着饭菜回来了,他进来先是看见了床上已经醒来了的沃尔特,然后扫了一眼四周,就问沃尔特:“陆诀呢?”


    “陆少将出去接通讯了。”沃尔特面不改色地说。


    沈恙点了点头,开始把桌板放到床上,然后把沃尔特的饭菜摆了上去,“那你先吃饭吧。”


    “好,谢谢。”沃尔特接过了筷子。


    沈恙坐在了床边的陪护椅上,沃尔特没急着吃饭,他笑吟吟地去问沈恙:“你很关心你的那个学生?”


    沈恙咳了一声,“还好。”


    沃尔特笑而不戳破,继续说:“他长得很俊朗,很符合我们荟星的审美。”


    沈恙有些不解沃尔特突然这么说的原因,但还是说:“他还行吧。”


    “如果他愿意,我想给他介绍一位我认识的贵族,女方是一位很漂亮,很温柔的学者,他们年龄相仿,或许会很谈得来。”沃尔特添油加醋说。


    沈恙神情有些不自在了,他不留痕迹地拧了一下眉,“你怎么突然想给他联姻了?”


    “你不要误会,是那位贵族拜托我给她女儿物色一下,我见到了陆少将,自然就想到了这件事。”沃尔特撒谎起来真的是面不改色。


    “那他应该不喜欢。”沈恙想也不想就替陆诀拒绝了。


    沃尔特继续笑着:“您可以问问他的意见,他已经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沈恙心里一震,又听到沃尔特说:“何况,我好像还没听说过陆少将有什么绯闻。”


    沈恙手紧了紧,沃尔特还在继续说:“一会儿我将那位贵族的通讯推给你,你可以去问问陆诀的意见,你只是他的老师,在爱情方面,你没有替他做决定的权力。”


    眼见着沈恙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他,所以沃尔特补充道。


    沈恙顿了顿,是呀,陆诀长成这般了,在外没有任何绯闻,如今他又顶着哈罗星统领的头衔,那些贵族未必不会去巴结他。


    他心脏突然抽了一下,陷入了沉默,沃尔特接着问:“你怎么了?沈?”


    沈恙就抬起头对沃尔特说:“杨。我想我有替他拒绝的权力。”


    沃尔特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笑了笑,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爱人,他是我的男朋友。”沈恙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角落里的陆诀早已经红了眼圈,捏着的拳也不觉颤了颤。


    沃尔特就表现出更惊讶的样子,“哦?什么?”


    沈恙站起了身,“总之,就是这样了,所以我替他拒绝那位贵族了。”


    不等沃尔特再说话,沈恙就去拿起桌上的水杯,说:“没水了,我去接点。”


    说完他就离开了。


    在他离开以后,角落里的陆诀也慢慢走了出来,沃尔特偏头看向陆诀,说:“你看吧,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爱的是你。”


    此刻的沃尔特像是两位的长辈,更像是陆诀的长辈,让扭扭捏捏的沈恙亲口承认了这段恋情。


    ——


    黄昏,暮色苍茫,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只在天际留下了一片红色的彩霞。


    是在别墅的海边,海浪汹涌,海风徐徐,沈恙替陆诀整理好了衣领。


    陆诀坐在轮椅上,疑问:“老师,我们来海边做什么呀?”


    回来以后,陆诀还沉浸在沈恙与沃尔特那段对话的喜悦之中,沈恙却突然说要出去走走,于是他就推着陆诀来到了海边。


    海鸥从海平面飞过,衔着海底的小鱼。


    沈恙坐在了他的旁边,“我想了想。”


    陆诀伸出手握住了沈恙的手,他的手很凉,陆诀滚热的手很快就捂热了他的手。


    “怎么了?”陆诀温温一笑,弯了眉眼。


    沈恙就偏头盯着陆诀的眼睛,认真说:“我们订婚。”


    陆诀一顿,声音一下就哽住了,他努力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的唇都抖得厉害,好久,他才问:“你,说什么?”


    沈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说我们订婚,等你腿好了我们就举办宴会,然后等你二十二岁,我们就结婚。”


    “我们去蓝星最大的群岛订婚,我要把岛都包下来,将哈罗星,蓝星所有的贵族都请过来见证我们。”沈恙语气不停顿,“戒指我早就买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衣兜,摸出了一个真丝绒礼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价值不菲的对戒,他继续说:“本来这是想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你的,但是你没回来。”


    “不过现在给也不算晚。”沈恙说。


    “等忙完这些我就没钱了,司徒岚还扣了我半年的工资,所以你得去工作赚钱,还有………”沈恙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手上莫名滴上了两滴水。


    他抬头看去,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出来,他眼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外滚。


    “你哭什么呀?”沈恙急忙伸出手用衣袖去蹭他的眼泪。


    陆诀哭着摇头,可沈恙一哄他,他就忍不住想哭得更厉害,“老师,老师………呜呜呜………”


    “我,我……”陆诀哭得字都连不成串了,“我,呜呜呜爱你……”


    沈恙有些无奈,但还是很温柔地拍了拍陆诀的后背,“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回来,我回来……”陆诀抽泣着,“我回来就是,想用哈罗星统领的身份向您求婚的。”


    “可我害怕,害怕你不愿意,因为你,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陆诀哭得太可怜了。


    沈恙无奈一笑,“也没有不喜欢吧,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被一个小我六岁的人压了而已。”


    陆诀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您走到今天不容易,其实您和贵族联姻才是您曾经的想法,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回到哈罗星,去继承父亲的位置,因为我想拥有一个配得上您的身份。”


    沈恙眉睫颤了颤,眸色微微动容,他抹去了陆诀的眼泪,温声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除了你,没有人配得上了。”沈恙说,“就算你是个乞丐,也只有你最配了。”


    陆诀看着沈恙认真的神色,哇的一声哭得更止不住了。


    于是海边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漂亮的美人手忙脚乱地哄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痛哭流涕的高大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塌着腰埋在漂亮美人的怀里哭着,美人无奈地笑着,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海鸥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海风卷着海浪,空气中是海水的味道,椰树上的果子滚到了地上。


    “别哭啦——”沈恙亲了亲陆诀眼尾的泪水。


    陆诀紧搂着沈恙,“我爱你,我爱你。”


    “好,我一直都知道。”沈恙眸色愈渐温柔了下来。


    弦月从海平面上爬了起来,路过的飞鸟栖在树上咕咕地叫着。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生日1


    一晃眼距离陆诀回蓝星已经快一个月了, 蓝星已经迎来了初夏,河道的风卷着热气扑面而来,黏糊糊的。


    沃尔特的几次疗程结束, 腿已经彻底没问题了,只需要回家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行。


    沈恙没留住他,沃尔特说不能再麻烦沈恙二人了,又说达达坎南刚刚处理好皇室那边的事情,几次叫他回去任职, 不能再推脱了。


    沈恙知道,沃尔特离开警卫队是洛佩兹私下插手导致的,如今达达坎南让他官复原职, 沃尔特未必不高兴。


    再留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于是沈恙亲自把沃尔特送上了星舰, 就给陆诀发了通讯过去——


    【还在忙吗?】


    陆诀回他消息的速度一向快:【嗯,今天这边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 您晚上不用等我回家了】


    岑副将打开车门, 沈恙坐上了后座, 直接拨了一个通讯过去。


    “老师,您已经送走沃尔特先生了吗?”陆诀接起通讯就问。


    沈恙无奈道:“都说他姓杨了。”


    陆诀对这样的细节并不在意,他嗯嗯了两声, 接着就说:“今天这边有事情需要学生亲自处理, 晚上回来得可能比较晚, 您不用等学生。”


    沈恙点头, 问:“还是哈罗星和蓝星合作的事吗?”


    “差不多吧, 我会解决的,您放心吧。”陆诀安抚道。


    沈恙说好, 又说:“你脚上的石膏刚拆,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陆诀脚上的石膏是两天前刚拆的, 沈恙当时看着他腿上那条狰狞的疤,心疼得不行。


    好在白稚再三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才安抚了这位上将悬着的心。


    陆诀乖乖答应,“好!我知道啦,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沈恙这才挂断了通讯,驾驶座的岑副将听到沈恙这边挂断了通讯才问:“上将,去部队那边还是回别墅呢?”


    沈恙抿了抿唇,“回别墅吧。”


    岑副将就接着说:“那几位长老为您准备的生日宴……”


    沈恙这才记起来,他只手拧了拧鼻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都推了吧。”


    “是。”岑副将透过后视镜看着沈恙微微烦闷的脸,然后说:“陆少将或许是真的腾不出时间呢,您不如就去王长老那边看看吧……”


    沈恙一愣,“嗯?这有什么?”


    对于陆诀忙得忘记了他的生日这件事,沈恙并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这个日子,过于不过对他来说并不影响。


    陆诀没给他过生日并不代表陆诀不爱他,就如当初他给陆诀过生日,也不是因为爱他。


    岑副将也一愣,他没想到沈恙不是因为这个事烦心,就说:“属下是看您有些心烦。”


    沈恙解释:“我烦是因为蓝星和哈罗星的合作,因为我与陆诀,咳。”


    沈恙咳了一声,点到为止,随后又说:“然而我又作为蓝星的上将,现在两边都在为各自争利益,我在中间,有些为难。”


    陆诀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沈恙也没有什么隐瞒。


    岑副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算了,我并不想管这件事,回别墅吧。”看起来,沈恙似乎因为这件事烦了很久。


    “是。”岑副将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往了别墅的方向。


    ——


    如陆诀所说,一直到晚上九点,陆诀都还没有回家,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发讯息去问也没有回消息,看来现在真的很忙。


    陆诀从哈罗星回来以后就一直很忙,他不知道陆诀是用什么理由离开哈罗星这么久的,毕竟作为哈罗星的统领,他没理由可以离开哈罗星这么久。


    可沈恙也不想去问,他不喜欢陆诀离开他太久。


    沈恙慢悠悠回到了房间,洗漱完已经是九点半了,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的光脑突然传来通讯请求,沈恙一看,拨过来的是一个陌生请求。


    接通了通讯,那边就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音,接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您好,请问您是陆先生的爱人吗?”


    沈恙眉睫掀起,反问:“你是?”


    那边就说:“您好,是这样的,陆先生现在在××饭店,我是这里的服务员,他们一桌人都喝醉了,陆先生让我替他打一个通讯给您。”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陆诀胡言乱语的声音:“老师……老师,我不敢喝了……呜呜呜别不要小狗呜呜呜……”


    沈恙有些丢脸地用手捂住了额头,闭上了眼。


    “好,你让他等等,我马上就来。”沈恙没想到陆诀和司徒岚谈个合作还能谈上酒桌,但是眼下,还是要把这个醉鬼接回来。


    沈恙换了衣服以后,下意识准备去车库,才想起来驾驶证还被交通部门那边扣着的,不得已,他只好临时打车,这边算是郊外了,等打的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期间他给陆诀拨了两个通讯过去,只有第二个,也就是七分钟之前的那一个接了。


    “老师?”陆诀说话的声音不太清晰,含含糊糊的。


    沈恙放缓了声音,温声问:“你怎么样?还清醒吗?”


    “我没醉呀,老师!”陆诀突然拔高了声音,“呜呜呜,老师,我没醉,您别抛弃小狗……”


    没醉……个屁啊。


    沈恙叹了很长一口气,果断挂断了电话,他抬眼看去,和后视镜里面司机的眼神对视上,司机身子一抖,别开了眼。


    司机只是凑巧在这附近,而沈恙那边加价了四倍不止,他就顺路过来了,没想到接的人竟然是蓝星那位不可一世的首席上将,而且似乎大概,他还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司机咽了咽口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沈恙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什么话也没说,郊外人少,车也不多,道路不拥挤,所以司机几乎是把油门踩到底了。


    最后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饭店。


    沈恙下车后就往饭店里面跑了去。


    他在厅堂四处望了望,然后锁定了角落里的一桌,因为他看见那里只有陆诀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看着桌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的人,只是脸色不正常的红润暴露了他。


    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或许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只有自己,现在才去接陆诀,陆诀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又孤僻。


    沈恙心里一软,快步跑到了陆诀身边,“陆诀?你怎么样?”


    陆诀仰起头看着沈恙的眼睛,愣了两秒,然后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沈恙的腰,他将脸埋在沈恙的腰腹上,呜咽:“老师……呜哇……”


    “怎么了?”沈恙轻轻拍了拍陆诀的后背,问:“是我来太晚了吗?”


    陆诀的脸在沈恙肚子上蹭了蹭,将眼泪都蹭到了沈恙的衣服上,“我以为您不要我了………”


    沈恙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陆诀只呜咽,不说话,在沈恙的肚子上蹭来蹭去,活像一只大金毛。


    沈恙轻轻拍着陆诀后背,然后温柔哄道:“我们回去好吗?你困了吗?”


    陆诀身上的酒味儿太重了,沈恙想着回去以后还得给他洗个澡才行。


    陆诀紧紧地抓着沈恙的一角,反应很是迟钝,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扶着陆诀站起了身,然后将放置在一旁的撑拐拿过来让陆诀撑着,陆诀的腿伤还不足以让他独立行走,但是很显然,陆诀醉得并不知道怎么使用撑拐了。


    陆诀的体型比沈恙大了一倍多,他又喝醉了酒,软绵绵地,整个人都要压到沈恙身上来了。


    这时候饭店里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您的爱人醉得比较厉害,不如就在这里订一间房间吧,等他酒醒了再回去也不迟。”


    沈恙也觉得醉了酒的人很难招架,所以就点头同意了:“那你帮我把他一起扶去房间吧,我一会儿下来办手续。”


    “好的。”服务员点了点头,上前来和沈恙一起将陆诀扶住,三人一齐向饭店的电梯走了去,没多久,三人就到了一间客房门口。


    服务员在门口停住了脚,说:“先生,房间需要用房卡才能打开,我就在这里看着您的爱人,你去楼下补一下520房间的入住手续吧。”


    沈恙点头,有些不放心陆诀,但是看陆诀晕得厉害,也就松了手,非常迅速地下了楼去办理入住手续了。


    前后只耽误了三四分钟。


    等他回到房间门口,这里哪里还有两个人呢?沈恙看着520的门牌号,又看着手里的房卡,确信自己没走错楼层或者走错房间。


    那人呢?


    沈恙心里一慌,先用房卡将门给打开了,没想到插卡的地方不在玄关处,他摸着黑去将房卡插到了卡槽处。


    一时间,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变得透明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茶几上面,摆着一层巨大的蛋糕,床头的墙上贴着生日祝福的充气气球,贴着:“祝老师生日快乐!”


    房顶上吊着穿成串的千纸鹤,墙角堆着十几个礼物盒,他愣在了原地,直到礼花爆破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空中还飘着礼花彩带,身后,陆诀温柔的声音传来:“老师,生日快乐。”


    沈恙转过身,却发现陆诀单膝跪在地上,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真丝绒方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在灯光下,戒指上面的钻闪了闪光。


    “老师,请允许我在这个日子里,堂堂正正地向您要一个名分。 ”陆诀说,“我爱您,我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我都可以是你的例外。”


    沈恙低下眸子,眉睫颤了颤,眼尾瞬间泛起了潮,他伸出了手,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男朋友,你一直都是我的例外。”


    男朋友,那是沈恙早在新年那天就给了他的名分,只是陆诀不知道。


    而例外吗?从一开始就是,战场上有那么多死了父母的孩子,他为什么偏偏只带回了陆诀?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沈恙的例外。


    陆诀颤抖着手给沈恙戴上了钻戒,戒指尺寸正好合适,在无名指上很是服帖,灯光下,上面的钻泛着价值不菲的亮光。


    不知为何,陆诀没控制住自己,泪水再次滚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子说滚就滚,毫无预兆。


    沈恙被逗笑了,他蹲下身伸出手蹭去了陆诀眼尾的泪水,然后温柔说:“喝醉了酒还会说这么多情话哄我。”


    陆诀呜咽:“才没有……”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喝醉酒,可我还是喝了一点,因为我太紧张了。”陆诀认真说。


    沈恙失笑,“那如果我今天不来接你呢?那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陆诀却骄傲道:“我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傻狗。”沈恙伸出手勾了一下陆诀的鼻子。


    陆诀嘿嘿地笑,他往沈恙身后看去:“我们吃蛋糕吧!这是学生亲手做的,绝对比蛋糕店的还好吃!”


    在沈恙面前,陆诀眼里的那份纯良与清澈就从未消失过。


    沈恙眉目愈渐温柔了起来,他轻轻说好。


    第59章 番外.生日2


    往年生日的时候, 其实沈恙一向是不在别墅里的,那时候司徒岚会替他操办,或者会有贵族替他做东, 美名其曰是替沈恙做事。


    其实只是为了巴结沈恙罢了。


    沈恙向来不会拒绝,或者说他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


    但他今天为什么会陆诀王长建为他操办的生日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陆诀知道,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 沈恙的第一个生日。


    沈恙其实心里是期望陆诀会为他做准备的。


    但这种小心理连沈恙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而让别人操办他的生日宴的话,沈恙就没体验过在这种小蛋糕面前,点燃蜡烛许愿的场景了。


    陆诀亮着星星眼, 举起了一部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摄像机, 非要给沈恙拍一个吹蜡烛的视频。


    “你别给我拍。”沈恙伸手要去抓陆诀的摄像机,却被陆诀抓住了手, 陆诀另一只手举着摄像机, 靠近了右眼, 说:“我已经摁了开关啦,老师,快许愿。”


    沈恙以前忙的时候, 一天要赶四五个采访, 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如今, 只是面对陆诀一个人的镜头, 他就觉得羞得慌。


    “那你关掉。”沈恙还是不愿意,他耳廓微红, 直起要想去把陆诀手里的摄像机抢过来。


    陆诀立马抱住受伤的那条腿嗷嗷叫,“老师, 好痛好痛,我的脚……”


    沈恙一慌,急忙收回了手,关切:“怎么了?碰到了是吗?”


    陆诀就笑了起来,笑声明朗,清脆又充满了少年气,他往后仰,重新把相机举了起来,“老师,快,许愿呐。”


    沈恙就知道陆诀是故意的,他有些无奈,但见陆诀这样坚持,只能作罢,于是只好坐端正了身子,面对着点燃了蜡烛的蛋糕。


    陆诀将镜头往沈恙面前拉进了一些,镜头正对着沈恙精致的脸,沈恙举起手挡住了脸,他说:“你别对着我脸拍,还有你做的蛋糕,你都拍进去。”


    沈恙已经妥协了,所以对于他的这个要求,陆诀也会顺着他,于是就将摄像机往后挪了一些。


    镜头将沈恙整个上半身以及他面前摆着的蛋糕拍摄了进去。


    “那我唱歌啦。”陆诀笑弯了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恙说。


    沈恙有些不自在,但看着陆诀亮晶晶的眼睛,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诀就用蹩脚的音调将一首生日快乐歌唱了出来,按照流程,沈恙十指交叉握拳,闭上了眼睛,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等他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陆诀真挚又深情的眼眸,“好了吗?”


    歌声止住,陆诀的问话响起。


    沈恙点了点头,陆诀就说:“那吹蜡烛吧,吹完我就关掉摄像机了。”


    他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想拂掉陆诀的心意,于是又将蜡烛悉数吹灭,陆诀果然也关掉了摄像机,他把水果刀拿出来,递给了沈恙。


    “您尝尝。”陆诀眼睛泛光。


    沈恙说好,他接过水果刀,用纸盘装了一小块儿递给了陆诀,陆诀接了过去,沈恙才给自己装了一块儿。


    在陆诀充满期待的目光下,沈恙用叉子叉起了一小块儿蛋糕送进嘴里。


    比起蛋糕店的那种蛋糕,陆诀亲手做的这一份,似乎更有味道一些,至少奶油并不是沈恙不能接受的那种。


    他抬起眼睛,看向陆诀,陆诀迫切问:“怎么样?好吃吗?”


    沈恙认真地点了点头,陆诀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就好,您再吃一点。”


    沈恙竟也真的用叉子将剩下的蛋糕送进了嘴里,陆诀看得心都软了,他说:“老师,我能拍一张照片吗?您太好看了。”


    沈恙说:“又不是没见过我这样……”


    “就是因为天天见,才更想纪录。”陆诀笑着,也知道沈恙没有拒绝的意思,就举起了摄像机。


    然而在陆诀要摁下快门键的时候,沈恙突然倾身前来,抓住了他握相机的那只手,然后在陆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照着他的唇亲了过去。


    与此同时,摄像机被沈恙切到了后置,完完整整地将两人接吻的样子录了进去,随着“咔嚓”的一声,这一幕就被拍摄了进去。


    陆诀眸孔一缩,正要扣着沈恙的后脑进行一个深吻的时候,而沈恙在听到了快门键以后,就手快地松开了陆诀。


    “拍这个好看。”沈恙头歪了歪,然后对陆诀笑了一下。


    陆诀颈脖浮上了薄红,嘟囔:“都没亲够……”


    沈恙笑,重新剜了一块儿蛋糕塞进嘴里,然后说:“你还要得寸进尺呢。”


    他握住叉子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异常的醒目,看得陆诀心跳加速。


    “那当然。”陆诀回得理直气壮的。


    沈恙就笑,也不说话,叉了一块儿小蛋糕递了过去,陆诀倾身含进了嘴里,表情是美滋滋的。


    蛋糕最后没吃多少,墙角堆着的礼盒是陆诀准备的礼物,买了衣服,领带,衬衫夹,不少的东西。


    “等我的腿好了,就听您的,我们去领证订婚,然后我带你回哈罗星去看看。”陆诀打开光脑,将一片星海翻给了沈恙看,然后说:“这里是我母亲的老家,我之前回去祭拜母亲的时候发现的。”


    “回去以后,我带您去看看。”两人挨得极近,沈恙身上的清香一直馥郁在陆诀的鼻尖。


    “好。”沈恙微微勾着唇。


    这时相册突然翻到了一张陆诀小时候的照片,应该是陆诀在幼儿园的时候拍的,他黑着一张脸,脸上还挂着踩,站在墙角里,似乎是在被罚站。


    看到这张照片,陆诀一下就笑了起来,说:“这张照片,是我和幼儿园的同学打架,被老师拍照发给了母亲,没想到母亲把他洗了出来,我回去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小时候的陆诀五官也是寻常人中的佼佼者,他目光坚毅,一脸的不服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很难管教的孩子。


    说到这里,沈恙突然想了起来,他也打开了光脑,在相册里面翻了很久,最后翻出了一张照片,那是满身泥的陆诀,不难看出他的角色也挂了彩。


    沈恙笑:“这张你还记得吗?”


    陆诀立马就红了耳根,“您怎么还存着这个呀!”


    沈恙就说:“毕竟把你带回来的第一年,才把你送去学校几天呀,你就和别人打架了,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打架了,我就让你自己回来。”


    “我知道您生气了,回来的时候不敢走正门,就翻墙进来,结果您就在墙后面等着我,我一紧张,就摔进了泥坑里……”陆诀自己将后半段补充完整了。


    沈恙就用手去把照片放大了一些,“你看看你的脸……”


    陆诀羞得不行,他慌乱地去用手挡住照片自己的脸,“您别看了……”


    沈恙觉得逗陆诀搞笑,就躲开他的手,“我看看怎么了?”


    “太丢人了。”陆诀搂住了沈恙的腰,把脸埋进了沈恙的颈侧。


    沈恙笑出了声,便关掉了光脑,他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矮下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两下,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与宠溺:“不说了不说了,没醉的话我们就回家吧,嗯?”


    陆诀仰起头,挺腰在沈恙的唇角亲了两下,然后说:“想再多亲亲,今天早上您都没有亲我就去看沃尔特先生了。”


    “是杨先生。”沈恙纠正。


    陆诀撅嘴:“我不管。”


    沈恙微微叹气,眸色充斥着无奈与溺爱,“亲亲亲。”


    他矮下头站着陆诀的唇角就亲了上去,只亲了两下就要离开,可陆诀却不满意,他追着沈恙亲了上去,不知道是谁松了那根弦,总之本该是蜻蜓点水的两个吻,变成了难舍难分的深吻。


    陆诀脚上还有伤,所以沈恙侧过身跨/坐在了陆诀的身上,陆诀掐着沈恙的软腰,轻轻地挪到了他的腰窝去。


    于是如愿以偿,他听到了沈恙的一声喘息。


    陆诀趁机将舌探进了沈恙的唇齿间,手并不老实,几乎在沈恙的身上四处点火。


    沈恙也忘了情,他勾着陆诀的脖子,认真的回应着。


    让本就暧昧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的旖旎,呼吸彼此交缠,难舍难分,不分你我,呼吸像是某种情/药,沈恙很快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反应。


    但这反而唤醒了迷离的沈恙,他离开了陆诀的唇,伏在陆诀颈侧大口喘气,陆诀手轻轻地在他背后为他顺气,呼出的热气要把沈恙烫化了。


    “老师,我们好久都没有了……”不可否认的是,沈恙自己也有了感觉,那种焚心的欲望,很难让人忽视。


    于是陆诀的声线低沉又充满了磁性,带着浓浓的诱哄的味道。


    沈恙还有几分理智,他强硬拒绝:“不行,你忘了你腿的伤了?”


    “可学生也说过了呀,学生只是腿受了伤而已……无伤大雅的。”说罢,陆诀眨了眨眼。


    沈恙继续说:“总之,要等你腿伤好了才可以。”


    “我不要,老师,我好难受啊。”陆诀仰起头看沈恙,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您疼疼我吧。”


    沈恙抿了一下唇,算算时间,两个人自从去年年前陆诀离开,到如今在一起,已经是大半年了。


    说不想念,自然是假的,陆诀总能把他伺候得很好,几乎各方面都照顾到了他,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应该就是和当初陆诀发/情期一样,需要沈恙去主动。


    主动的代价就是控制不住力道,让他也在荟星的旅店休息了两天。


    可毕竟两人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再憋下去,等以后陆诀腿好了,再被他一次性追回来,受苦的未必不是他。


    这么一想,沈恙就搂住了陆诀的脖子,在他的颈侧落下了一个吻,“那我来吧。”


    陆诀听完这句话就是浑身一热,所有的欲望像是江流一样往腹/下汇聚而去,两人半推半就去到了床上,陆诀被压在了沈恙身下。


    只见沈恙跨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解开了自己衬衣的两颗纽扣,陆诀喉结一滚,眼底的欲望不加以掩饰,呼之欲出。


    但沈恙也只解开了三颗纽扣,只露出了精致白皙的锁骨,陆诀红了眼,“老师………”


    声音已然沙哑了。


    沈恙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嘘——”


    “我来。”仅仅二字,就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陆诀也没有了任何动作,他就欣然躺在床上,微微眯起眼眸,认真地观赏着沈恙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沈恙翻身下了床,去床头柜翻了一会儿,翻出了一盒安全套来,顺便脱掉了裤子才重新坐回了陆诀的身上。


    …………


    于是这一晚上,只听得见沈恙呜咽的求饶声,以及陆诀带着哄骗味道的低音,沈恙还是算错了,就算是腿还没好,陆诀也不会轻易让沈恙歇下来。


    ——


    星辰流转,月亮从地平线上慢慢潜下,天际映出了第一道橙黄色,天亮了。


    青鸟咕咕飞过,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钻了进来,为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房间里飘浮一抹挥之不去的味道,是情/事过后才有的旖旎味道,黏糊糊的,让人血脉偾张。


    沈恙是脚抽筋疼醒的,昨晚也是他脚抽筋才唤醒了陆诀的良知,让陆诀哄了大半宿才睡的觉,沈恙皱着眉头,他伸手拍了拍陆诀的肩,嘟囔:“陆诀,我脚疼……”


    陆诀很显然没睡醒,但是迷迷糊糊间听着沈恙的声音,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顺势摸到了沈恙搭在他小腿上的那只脚的小腿。


    轻轻地摁揉了起来,他闭着眼,还处于宕机状态,“这个力度可以吗?”


    他闭着眼问。


    沈恙看着陆诀光/裸着的上半身,上面抓痕咬痕遍布,不难看出昨晚的战况,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陆诀这个时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往床上躺着的沈恙看了去,沈恙身上有一股淡淡地没睡醒的慵懒味道,眼尾上挑,一抹散不开的红晕衔在那里。


    陆诀对着他温温一笑,“饿了吗?”


    “没有。”沈恙出声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陆诀就起身去给沈恙倒了一杯水来。


    沈恙撑坐了起来,靠在了床上,然后看着他的脚,微微拧起了眉,于是等陆诀把水端过来的时候,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你的脚……好了?”


    陆诀眨了眨眼,一种欲盖弥彰的慌乱从眼底闪过,他结巴:“没……没好彻底呀。”


    沈恙眯了眯眼睛,“没好彻底?我看你昨晚上可不像个残疾人。”


    昨晚陆诀钳着沈恙的腰,死活不让人从他身上下来,后来好不容易松了手,又从后面来,沈恙爬着要走,也被抓着脚踝往他怀里拉。


    那股劲,似乎要把人生吃了一样,现在让沈恙想起来,也有些后背发倏。


    他声音平静,神色也平静,偏偏这样的沈恙才是陆诀最害怕的,因为陆诀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生气或者没生气,他都猜不准。


    “啊其实真的没好彻底呀,真的,哎呀呀,我的脚又痛了……”陆诀把水杯放到了桌上,照旧半撒娇半讨好地往沈恙怀里钻,闻着沈恙身上的香味,他神情自是惬意。


    沈恙用手轻拍了一下陆诀的头,“这一周都不许和我睡觉了。”


    他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诀脸色一下就变得可怜兮兮了起来,他呜咽着仰起头看沈恙,“不要哇老师,您忍心让一个腿受伤的病人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床上吗?”


    “没有您,我夜不能寐,我寝食难安,我……”陆诀要继续说下去,就被沈恙一记刀眼堵了回去,沈恙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陆诀:“呜呜,我的心也痛了……”


    两人又在床上嬉闹了一会儿,半推半就,陆诀给沈恙穿好了衣裳,哄着他喝了两杯水,看着沈恙身上留下的斑斑痕迹,陆诀挂着满足又得意的笑。


    然后又被沈恙照着头拍了一下,“你笑什么呢?给我系头发。”


    陆诀说好,于是他将沈恙半长的头发拢到了手里,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了起来,他头发长长了一些,但并不足够全部扎起来,只能半扎在脑后。


    可这样也很完美。


    领口第一颗纽扣被扣上,也就没人知道,正经威严的沈上将的衣服下面,会有这么多暧昧的痕迹。


    镜子里,陆诀远比沈恙高出一个头,他矮下头,在沈恙的唇角亲了亲,“您好漂亮。”


    沈恙笑了一下,低下头整理腕间的袖扣,“每天都说,不腻吗?”


    “您每天都这么漂亮,说不腻。”陆诀郑重地将沈恙昨晚脱下来的戒指给他戴了上去。


    上将空荡荡的手上,留下了第一个饰品。


    戒指对一些人来说像是束缚,可对沈恙来说,意义或许是他终于也得到爱了。


    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无一不在诅咒他不得好死,说变成厉鬼也要缠着他,说他永远体会不到被爱,也永远不会有人爱他,可现在陆诀会打破诅咒,踏破荆棘与藤蔓,淌过湍急的河流,只是为了证明他爱他。


    他们之间的那一百步,陆诀一个人就走完了全部。


    见沈恙看着戒指发呆,陆诀凑上前来问:“怎么了?老师。”


    沈恙摇头,把手放了下去,“没事,去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陆诀说好。


    于是沈恙就坐在床边,看着陆诀简单地收拾着昨晚上的残局,桌上的奶油已经融化了,他全部倒进了垃圾桶,床边的地上散布着很多个用过的安全/套………


    他耳根有一些微微的发红,陆诀到像个没事人,他把房间大致收拾了一下,然后把礼盒全部堆在了门边,随后偏头对沈恙说:“老师,我让人来接我们。”


    沈恙点头,就看见陆诀打开了光脑,应该是给他的人拨了通讯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他的通讯。


    陆诀沉声吩咐:“你现在到××饭店的520房间来接一下老师和我。”


    对面应下,陆诀就挂了通讯。


    他处理事情的能力,早已经成了一个统领该有的模样。


    沈恙望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问:“你和司徒岚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陆诀一笑,边往沈恙身边走边半开玩笑地说:“谈好了呀,贵星决定把他们的首席上将派去哈罗星和他们的统领和亲,以此达到他们的合作期望。”


    沈恙果然说:“你想得美呢!”


    陆诀哈哈哈地笑了出来,伸手将沈恙微微皱乱的衣摆整理了一下,说:“学生谈好了,以后我们两星就会和平相处,是星际第一对联谊的星球。”


    沈恙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条件,但他知道陆诀自己会处理好的,所以沈恙就没有多问,他顺势拉住了陆诀的手,说:“走吧,回家。”


    陆诀反手将沈恙的手握得更紧,“好,我们回家。””


    第60章 番外.回忆1


    寒风刺骨, 风从冰面上卷来,冷得血液也要僵住了。


    漠西河在这一年迎来了最冷的气候,万物枯绝, 冰封万里,又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荡,虫族入侵星际,这里是虫族与各个星球交战的地方。


    雪地上血水都浸进去三尺了,地面上全是士兵尸体, 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而这一抹血色,也只是为漠西河这冰封万里的白添了一抹艳红, 显得更加的凄凄。


    在逼近冰河边界的一块巨石后面, 一位神色沧桑的妇人护着一个瘦小的孩童,独自面对着四五个士兵, 士兵举着武器, 将两人逼至了绝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即便到了这种落魄的地步, 妇人身上的气质仍旧不减。


    她脸上没有惧色,更多的只是对身后那个孩子的担忧,但事实上, 她身上并没有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感觉。


    为首的士兵侧过头去问身边人:“确定是他们?”


    “确定。”


    于是为首士兵就正色说:“来取你们小命的人!”


    “母亲, 我害怕……”少年陆诀五官还没长开, 不知因何, 他的体型也让人看不出来他十二岁了, 更多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但是通过眉眼并不难看出, 他会长成一个俊朗的人。


    前提是如果他能够顺利长大。


    妇人把他死死地挡在身后。


    “闭嘴。”妇人回过头凶他,“陆家人从来不准说害怕。”


    被逼至绝境, 妇人很显然精神也快要崩溃了,她双目通红,眼窝深邃,表情十分狰狞,一位漂亮的母亲,哈罗星一等一的贵族女儿,在陆诀的眼里,是那么的可怜。


    后面的士兵很显然也没了耐心,为首的士兵上前来,一只手捂住妇人的嘴,另一只手拔出腿侧的匕首,对着妇人的喉管就割了下去,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洒得陆诀满脸都是。


    母亲瞪大了双眼,陆诀从她眼里看见了母亲的留恋与痛苦。


    陆诀跪坐在到了地上,血水喷进了他的眼睛里,出于条件反射,陆诀闭了一下眼睛,但不可否认的是,母亲颈脖喷涌出来的血液,全在他的脸上。


    血水进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眼前一点模糊的人影,他看见母亲像一只废犬一样,被对方一脚踢到了一边去。


    大概因为妇人的挣扎,这一刀没有完全夺去她的生病,只让她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血水像止不住的泉,一汩一汩地往外涌。


    陆诀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出不来声,连一声母亲也喊不出口,他呆呆地看着向他靠近的敌人。


    “陆,诀。”母亲能挤出这两个字,已是无比艰难。


    但已经足够了,她的声音唤醒了被吓呆住了的陆诀,陆诀反手抓起了母亲掉落在地上的短刀,双手握住短刀,用了最大的声音冲对方喊:“滚开!”


    可他到底是一个孩童,声音不够洪亮,甚至在他们听来,无比的滑稽。


    士兵们相互看了看,统一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嘲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陆诀脸上鲜血淋漓,他冲上去握着短刀就要往为首士兵的身上刺,自然是毫无用处。


    反而还被对方轻易地摔倒在了地上。


    笑声更加肆意,他听见有人说:“老大,我们还是别在这个小鬼这里耽误了,赶紧杀了他,把他们母子俩的尸体带回去邀功啊!”


    为首士兵点了点头,举起了手枪,瞄准了陆诀。


    陆诀并不畏死,他挺起胸膛,目光并不闪躲,下一秒,枪声响起,他还是条件反射闭起了眼睛,然而倒地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于是陆诀只看见这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倒地,远处一波士兵靠近了来,几声枪响过后,这里人都倒在了地上。


    他仰起头,看着靠近的士兵。


    为首之人似乎穿着白色的军服,因为陆诀是在他靠近了自己以后才看见他的。


    那瞬间,他和为首的这人双目对视,恰巧晨阳破冰而出,一缕橘光从身后照射过来,很巧的是,面前这个人正好挡住了这缕光。


    于是陆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清冷,孤傲,漂亮,禁欲,统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光照射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灿烂的阳光,无比的神圣,陆诀看呆了眼,只觉得眼前这个美人,是来拯救他的天神。


    直到沈恙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十分漂亮的手,陆诀慢慢将手搭了上去,这只手将他拽了起来,拽出了万丈深渊。


    他发现这个人的手更加冰冷,他想为他捂热一下。


    下一秒,沈恙抽回了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瞥了地上的妇人一眼。


    “小孩儿?”陆诀听见了他说话。


    果然,连声音也那么好听。


    他身边的岑副将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流浪到了这里来,旁边那……应该是他的母亲吧。”


    沈恙瞥了妇人一眼,拢了一下身上的毛绒斗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突然咳出了声,不大,但这个声音足够让没有圣母心的沈恙留下来。


    沈恙停顿住了脚,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一点也不能动弹的妇人,小陆诀跪在她的身边,无声的哭泣着。


    一副伤心坏了的模样。


    沈恙拧了拧眉,看见妇人的手指动了动,将衣兜里的一块勋章带了出来。


    岑副将上前去拿了起来,递给了沈恙,沈恙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就认出了这是哈罗星皇室的证物,所以这个小孩儿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既是哈罗星皇室的人,倘若将他救了回去,岂不意味着星际第一哈罗星欠了蓝星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沈恙默默把勋章揣进了兜里,对岑副将说:“把那小孩儿带回蓝星吧。”


    说完这句话,沈恙看见妇人咽了气,陆诀抱着妇人的头,呜呜咽咽,可是一句话也不说。


    岑副将上前去把陆诀拉了起来,却遭到了陆诀的剧烈反抗,岑副将说:“我们少将是在救你!”


    这个时候的沈恙还没加爵,仍是蓝星的少将。


    陆诀只掉眼泪,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于是沈恙就说:“你不跟我们走,下一次再遇到虫族的人,就不可能会遇到我了。”


    他性情冷淡,说话也绝情,这番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把十二岁的陆诀吓得一愣一愣的,但效果总是有的,陆诀总算安静了下来,任由岑副将他们将他带走了这里。


    ——


    总之几近兜折,陆诀见到了沈恙杀伐果断的一面,他第一眼觉得这个人像是天神,果然也只是错觉,他杀起敌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沈恙失踪了一段时间,他被送到了蓝星,又被一个矜贵的男人送到了一栋别墅里面。


    他在别墅里发现了自己应该在那个叫沈恙的少将家里,通过新闻和各种搜索,他终于明白了沈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蓝星人对他的评价很是极端,爱的爱死了,恨的恨死了。


    但陆诀并不这么觉得,否则沈恙就不会将他从战场上带回来,因为新闻说,沈恙是一个巨讨厌麻烦和累赘的人。


    大概过去了半个月,沈恙总算回来了。


    带着一身深浅不一的伤,门被打开,先进来的就是沈恙,他手上吊着绷带,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侧,身后的岑副将为他拿了很多东西。


    陆诀正跪在地板上擦地板,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转头看了过去,于是四目相对,良久,沈恙错过了他,径直往楼上走了去。


    小陆诀呆呆地望着他们,看着受伤的沈恙,他也觉得有些难过,没多久,岑副将就空着手下来了。


    他看见了擦地板的小陆诀,先凑上去用手蹭了蹭他松软的发顶,然后笑着说:“少将受伤了,一会儿这里会送来午餐,你记得取了给他送上去,好吗?”


    小陆诀点了点头,“好。”


    岑副将微微一笑,离开了这里。


    中午十二点一到,果然门铃被摁响,正在洗衣服的小陆诀连忙跑去开了门,对面带来了很多饭菜,然后听到对面说:“这些是少将的午饭,他不吃胡萝卜和豆干,这两份菜你就吃了吧。”


    小陆诀乖乖点头,抱着这一大盒饭菜上了楼。


    他礼貌性地敲了敲沈恙房间的门,期望得到回应,可里面并没有声音,于是小陆诀自作主张打开了门,将饭菜送了进去。


    原来沈恙已经睡着了,他长发散在床上,披在肩侧,拧着眉峰,神色凝重。


    小陆诀在床头摆好了饭菜以后,才去推了推沈恙的胳膊,沈恙却一脸不耐烦地转了一个身,只给陆诀留了一个后脑勺以及满头的秀发,饭菜很香,沈恙自然闻到了,所以他接着说:


    “我一会儿吃。”


    既然沈恙都这么说了,陆诀也没必要去劝他。


    所以陆诀端着空盘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快步跑到楼下吃起了豆干和胡萝卜,留着他自己熬的白米粥。


    吃完饭以后,他又开始去洗衣服了。


    晚上小陆诀端去饭菜的时候,发现桌上面的午饭,沈恙一口没动,他不动声色地换掉了饭菜,就听到沈恙说:“放这儿,我一会儿吃。”


    小陆诀照做,摆好了饭菜就离开了。


    看着沈恙一口没动的营养餐,小陆诀眼珠子转了转,一下就蹦出了一个主意,他跑到厨房去翻出了米,打算就用沈恙没吃的这些菜做一锅稀饭。


    刚好沈恙有伤,这些菜也很清淡营养。


    很快,小陆诀就熬出了一锅热粥,抿了两口,味道十分不错。


    他快速把粥盛到了碗里,捧着比脸还大的碗跑上了楼。


    沈恙果然还睡着,桌上的菜又开始冷了,他把粥放了上去,开始推搡着沈恙的胳膊,终于把沈恙整烦了。


    沈恙怒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问:“要做什么?”


    小陆诀吓了一跳,他指了指桌上的热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恙看了陆诀一眼,又看了热粥一眼,“去给我盛一碗。”


    小陆诀飞快地跑去给沈恙盛了一碗粥,他的衣服并不合身,袖子挽得高高的,裤腿也挽了起来,应该是当时在救治舱的时候,他们随意给陆诀拿的一套,也不知道这半个月陆诀是怎么过来的。


    沈恙将粥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两下,卖相并不怎么样,他实在没有胃口,“你做的?”


    小陆诀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恙就吹了吹粥,喝了一小勺,没想到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于是几乎一整天没怎么进食的沈恙,终于吃到了合口味的饭菜。


    他一边吃一边想,他好像还不知道小孩儿的名字,毕竟他把人捡回去以后,一直都是“嘿”,“那小孩儿”,“小孩儿”,“那个谁”叫人家的。


    所以沈恙就问:“你叫什么?”


    小陆诀盯着沈恙的眼睛,认真说:“我叫,陆诀。”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有些意外:“原来你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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