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丶【1.5合一】
上面清楚写明待高考事成之后支付余下七百块,还十分郑重地签了名字并印下双方的红手印,除了季长栋,另一个落款为吕永刚。
实际上这种勾当对交易双方来说都是违法行为,并不适合落到纸面上,但架不住交易双方谁都信不过谁。
即便有人从中牵线,一千块钱在这个年代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且对于“买方”来说,找到顶替对象后还要花不少钱打点在其他方面,自然也会担心他们把钱都投进去一切准备就绪,季长栋这边再临时反悔爽约。
是以双方早早就签了“合同”给了定金,这三百块刚好让季长栋将私房金库凑到一千五,等季寒深“帮”人家高考完,还能再拿七百块尾款,那就是两千二了。
两千二的存款,对于小林村来说,已经是一等一的存在,这还只是季长栋攒出的现金部分。
季寒深看完脸色略显苍白,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就此停下,直接将装钱的信封展开,把各种票、定金收据、袁大头和两张地契都放了进去,将黄褐色的信封撑得满满当当。
至于木箱里的其他东西,没什么经济价值,但都是对季长栋个人比较重要的一些证明文件,季寒深也没打算给他留下。
他先用铁锹去撮了些炉灰渣子,垫在木箱原本的位置上,又将土平平整整地填了回去,放上水缸后,从外面看和之前分毫不差。
木箱虽然不算太大但也不好拿,直接被季寒深劈了当柴烧了,里面那些纸也付之一炬。
季寒深全程未发一言,动作干脆利落。
看似一切如常,但崽能明显感觉到亲爹周身萦绕的气息,已经和初见时的大冤种产生了明显变化,逐渐迈向前两个世界的锋利冷肃。
对于季长栋的出卖,季寒深只怔了一瞬,便立即开始思考他该如何应对。
这是他在深山里几次遭遇猛兽训练出的本能反应,繁杂的情绪只会影响他的判断,当下的第一要务是解决问题。
他倒不担心季长栋会马上发现木箱丢了,因为他清楚季长栋没这个时间。
季长栋平时要去外头上班,在家的时间秦秀红也基本都在,除此之外他还要抽时间和几个姘头乱搞。
瞒着秦秀红的时间有限,季长栋肯定不会经常来检查一个已经被他妥善安置十几年的小木箱,他也怕秦秀红会发现他的金库,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肯定不会来看。
季寒深担心的是对方签订的顶替高考成绩的交易,只要季长栋想做,就算定金票据没了也一样能做。
而现在事情尚未发生,季寒深拿着这份证据能造成的影响有限,尤其是在他不清楚吕家深浅的情况下。
不排除这个吕永刚会将屎盆子倒扣回来,比如说是他们父子主动找上门卖高考成绩,给了定金后又反过来想用这事要挟要钱。
毕竟季长栋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可以配合,最主要的还有顶替高考成绩一事尚且处于准备阶段,即便吕家那边被他告个正着,最后也罚不到什么。
是以季寒深打算先将定金收据收起来,高考结束后再拿去市委反映。
但这样做不能避免被人反咬的风险,除非他只要自己的成绩,不将这桩交易捅出去,可这样季寒深又怎会甘心?
早知今日,季寒深肯定会在去年十月份报名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这样只要选上他就能被保送上大学。
当时没这么选择,是因为数学联赛能拿到的省级名次,只能保证他可以上大学,但想要保送名校还需要继续参选后续的冬令营,并通过一百进二十的选拔进入国家集训队,开启为期三个月的集训课程。
而这二十人中,只有六名有机会保送到京大这种顶尖的名校。
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是冬令营还是集训班虽然都是免费的,但肯定不是在县里进行。
季寒深如果去参加,就没办法周末回家干活,再加上季长栋本就不希望他读大学,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季寒深当时也没打算这么早摊牌,所以选择了最稳妥的路线,正常参加高考。
但他到底是低估了季长栋的狠心程度,这条最稳妥的路线实则荆棘密布,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的念头也只是在他脑中停留了一瞬,便很快转向其他。
季寒深扫除痕迹后将一早便打包好的布包打开,因为高一的时候,就发生过书本被二弟撕毁的事情,季寒深现在放假基本不带书回家,粗布背包里除了两件换洗衣物也没什么东西。
将山上带下来的兔皮、冻梨和猴头菇都放了进去,背上包直接离家。
崽察觉到亲爹状态不对劲,也清楚这会儿爹失忆了不是对他如珠似宝的时候,崽子一直乖乖跟在他身后,当个安静的小尾巴。
系统也说让崽子给爹点时间缓缓,毕竟发现自己被“亲爹”卖了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季寒深看起来越正常才越不正常。
然而崽子乖了没一会儿,就提前被看不到尽头的土路击败了。
“爸爸~抱抱~”崽的小奶音甜度超标,软糯糯地向冷脸亲爹求抱,还在季寒深看过来时委屈巴巴地揉了揉小短腿,“痛痛……”
季寒深俯身将崽捞了起来,小家伙立即眉开眼笑搂住亲爹的脖子:“爸爸,宝坠坠坠爱你啦!”
季寒深没什么反应,继续陈着脸向前走。
倒不是系统猜测那般深受打击,而是在专心思考,试图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
从小林村去县里,先要走一段山路到公社,然后才能坐上去县里的公共汽车。
这段山路不好走,像季寒深这种脚程快的也要走两个多小时,但如果有自行车的话就能方便很多。
其实季家是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的,是季长栋第二任知青老婆的陪嫁,这些年一直被季长栋骑着上下班,季寒深是没机会骑的。
所以他每周往返一次县城都是靠双腿,无论刮风下雨,季长栋都没提出过让他骑车方便些,或者给他几分钱搭乘同村的牛车。
季寒深对这些事一向看得比较淡,毕竟他出生的年代计划生育还没开始推行,家家户户少说也要生三四个,孩子一多自然就会分出亲疏的,更不要说他这种重组家庭。
即便季长栋很会说好听的,季寒深也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一直为了能上大学努力攒钱。
但季寒深以为季长栋没说不让他参加高考,是对他上大学留了商量的余地,只要他能自己承担上学所需,再考个光耀门楣的名校,一切是有转圜的,不过是碍于后妈秦秀红的存在不好挑明……没曾想真相却是有着这样的谋算……
姥爷死后,季长栋就成为他在世上最亲近的血亲。
即便季寒深撞见过季长栋偷情私德不堪的一面,但不得不承认,在他小时候刚回到季家,季长栋当着秦秀红的面出言维护他时,季寒深也曾生出些许孺慕。
季寒深忽地冷笑一声:“呵……”
崽总算等到亲爹出声,立即安慰道:“爸爸~爸爸~不要难过喔!”
季寒深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幼崽:“你还知道什么?”
虽然他至今无法分辨这崽到底是个什么,但论迹来看是友非敌。
崽长长叹出好大一口气,皱起小眉头奶声奶气嘀咕道:“窝知道可多啦,没用呀。”
他没法直接告诉爸爸呀!
季寒深敛眸沉思的时候,崽子的小脑瓜也在飞速猛转。
顶替高考这事挖出木箱就可以了,但十八年前故意错抱孩子的事可没有什么证据能让他一下捅出来,好在是别管亲不亲生的,季寒深对季长栋的防备心已经拉满,不至于走上原剧情的悲惨老路。
“你爸爸对你好坏喔,窝爸爸就算暂时忘记也对窝超好哒。”崽在被屏蔽声音的边缘试探,“世界上的爸爸不都应该超级爱自己的宝宝吗?”
季寒深这时候倒是格外清醒:“我不是你爸爸。”
崽小嘴一扁秒变狗狗眼:“你介样……窝要哭啦!”
季寒深眉宇间浮现一抹无奈,神色倒是因此柔和了些许:“别人家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季长栋对我和春兰的确……呵,没什么感情。”
崽子本想往你爸爸对你好坏,亲爹是不会这样巴拉巴拉上引导,结果忘记季长栋这人渣对亲女儿也烂得冒泡,在这一点上倒是显不出什么。
崽子只好仰起小脑瓜仔细打量亲爹,片刻后盯着亲爹深蓝色的眼瞳,继续努力:“窝长得和爸爸一模一样,都是蓝眼睛捏~季家好像只有爸爸是蓝眼睛鸭~”
“你照着我变的肯定一样,至于我的瞳色是基因变异,肯定和其他人不同。”季寒深倒是解释得明明白白。
崽子好气,恨爹是根木头,难怪原剧情里会变成大冤种,这思维真就是和真相背道而驰,不把东西捅到眼前似乎永远想不到。
“可你们除了眼睛长得也不一样鸭!”
“很多人长得都和父母不像。”
崽子气呼呼地攥了攥小拳头,看起来很想直接捶上冤种亲爹的脑壳。
季寒深眸色一暗,语气突然沉了下来:“你是想说,我不是季家的孩子?”
第一句暗示他正常父亲都该爱孩子,季长栋不是,第二句第三句明示他和家人不像,结合这崽直接带他挖出季长栋私藏的小金库,以及那句“知道可多啦没用”来看,指向的结果就很明确了。
季寒深虽然一直在陪崽兜圈子,但也没错过前后联系,看到崽气呼呼的反应就更能确定几分。
崽闻言眼睛唰的亮起,刚想说什么先捂住自己的小嘴:“窝、窝不几道耶~”
否认的同时,漂亮的小脸蛋上就差写明答案。
季寒深:“……”
实际上因为季寒深瞳色特殊,从小就听过很多闲言碎语,尤其是他妈还是生他没的。
要么说他这眼睛有说道,认为他生来带煞,亲妈的命就是被他夺走的,要么就是说他妈在外面偷人,才生出他这种谁都不像的深蓝眼珠。
小的时候有姥爷在,把说闲话的都打跑了,后来姥爷没了,他虽然不大,但从小跟着进山身手还不错,说他的无一不被报复回去,再加上他除了眼珠是深蓝色之外也没发生别的奇事,逐渐也就没人提这茬了。
实际上季寒深是很在意这件事的,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也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他和季长栋半点不像。
但之后季寒深在校图书馆翻到解释,便认为自己的情况只是一种罕见变异,既然已经是基因变异,和父母双方都不太像倒也正常。
小时候碎嘴说闲话的不少,长大了反倒没了,一是因为季寒深虽然相对瘦削,但刚上高中的时候身高就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说闲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抗揍。
二则是因为季长栋年轻时是村草,现在轮到季寒深了,且远远青出于蓝,很多人都夸季长栋底子好才能和姚淑芬生出这么帅的长子,实际上早就对姚家父女的长相模糊了,只觉得帅哥生帅哥合情合理。
这也导致季寒深平时最常听到的夸奖就是:小深这大高个又长了吧?越来越帅了,像你爹!
现在,小崽子间接点明他不是亲生的。
季寒深沉默了一瞬微微颔首:“难怪……”
接二连三获得这种颠覆性消息,他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能抽离个人情感地客观评价其合理性。
是的,一旦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季长栋和秦秀红多年来的薄待压榨就变得无比合理。
“小深,今天就返校了?”司机大爷远远看到他,就一脸熟稔地从公共汽车里探出脖子。
季寒深和崽子一起抬头,没等开口回答,司机大爷便惊叹连连:“呀,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嚯!你这、这你弟弟啊?和你也长得太像了!”
季寒深之前雷打不动周周回家,司机大爷早就对他熟悉了,但因为不是一个村子也没有更多交集,就是每周碰上打个招呼的关系,还是第一次看到季寒深带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孩子,心里更多是纳闷他上学带孩子干啥?
季寒深闻言脸色一僵,垂眸用眼神询问怀中崽:你的隐身呢!
崽却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司机大爷甜甜介绍道:“不是弟弟喔,他是窝爸唔!”
“爸”字的嘴型刚打开,就被季寒深一手捂了回去,略显尴尬地敷衍了两句,便直接带崽坐进最后一排。
这一天遇到的事实在太多,季寒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才压低声音问向怀中喜滋滋的小崽子:“你不是会隐身吗?!”
崽坐在亲爹的大腿上,大眼睛滴溜溜转,小身体一晃一晃的,正为第一次跟爸爸一起坐老式公汽而欢心雀跃。
闻言摇头晃脑直白答道:“当然是窝胡说八道的鸭~”说着还呲出小白牙朝季寒深甜甜一笑。
而后崽子继续奶声奶气地感叹:“爸爸好笨喔,什么都相信,难怪是大冤种嘻嘻~”之前还坚持说他是人参娃娃之类的妖精鬼怪呢~啧啧啧!
季寒深:“……”
在挖出木箱后,季寒深对崽子的神异身份自是多了一重肯定,也是因此才很快信了崽子“说”他不是季长栋亲生的。
结果这崽紧接着就来个“胡说八道”,季寒深不由得额角狂跳:“……除了这两句,还有其他胡说八道的?”
“只有隐身这一句!”崽一下就听懂了,坏爹又借机否认他们的父崽关系!
小眉头唰的拧紧,崽气咻咻叉腰挺起小胸脯,用小奶音严肃强调:“宝就是爸爸亲生哒!阔以做亲子鉴定,是亲到不能更亲的那种呀!”
这爹怎么肥四?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都不肯相信天上掉崽!
第52章 丶【二更合一】
崽子说完还拉起季寒深的手,放到自己又白又软的小脸蛋上:“爸爸也不要胡说八道啦,不是变嘟,宝就长介样。”
季寒深:“……”
小崽子说得信誓旦旦,不仅毫不掺假,还一副“你要是再不信,窝要大哭啦”的小模样。
季寒深:“…………”
沉默,还是沉默。
山上经历的神异事件就不说了,下山后先是发现父亲对自己的算计,又得知自己并非亲生,这些消息随便一个就足以让他原本的生活翻天覆地……
现在这小崽子又再三强调是他的亲生崽,季寒深是真的麻了。
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亲爹的响应,对方还一脸僵硬地石化在原地,崽伸出小白爪戳了戳爹:“叭叭?”
戳完嘟了嘟小嘴,崽大眼睛里冒出浓浓的困惑不解:“到底是哪里不信呢?窝都可以解释哒,很明显窝就是你的宝宝!”
大概是车途漫长,季寒深深吸一口气试着和崽讲道理:“你今年应该有两三岁?”
崽双眼一亮猛猛点头:“宝两岁半啦~”
季寒深点了点自己:“我才十八,生不出你。”
崽:QAQ……
小幼崽完全听不得这种“我不是你爸爸”相关的衍生语句,瞬间便从眼底闪亮亮变成眼底泪汪汪。
年轻的亲爹一下就有些慌张了,抓了抓额前的碎发后伸手比比划划:“我记得你出现时,金蛋有这么大。”
他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圆球,又将手放到自己身侧,现场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腚直径:“但我这边只有这么大,你看是不是明显比你的金蛋小很多?”
季寒深试图用最朴素的逻辑厘清两人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并在小幼崽仰着脑袋认真听讲时,给出最简明也最直戳要害的结论:“蛋大腚小,必不可能。”
崽懵了一瞬,很快理解亲爹就是在绕圈子说自己不是他的崽,小嘴一咧立马拉响防空警报:“呜嗷——”
刚开个头,就被季寒深眼疾手快捂住了:“唉唉唉你这小孩怎么说不过就哭?”
崽眨巴着大眼睛,晶莹剔透的金豆豆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外掉。
被捂住嘴巴没法用音量震慑亲爹,就立马转为弱小无助又委屈的吧嗒吧嗒落泪。
季寒深只好拿出干净的手帕给崽擦眼泪:“你别哭了好不好?”
没人捂嘴了,崽依旧不吭声,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亲爹,小珍珠吧嗒吧嗒掉,仿佛眼前就是个抛弃亲儿子的大人渣,崽眼里写满了心碎委屈和极致的可怜。
季寒深从没发现自己共情力这么强,对着这张和自己很是相像的小脸,心里也跟被油烹了似的,偏又不知道除了承认是爹,还有什么能将小崽子哄住。
崽安静地掉了一会儿泪,小身体就不由自主哽咽起来,从默默掉泪变成抽抽噎噎,顿时更可怜了。
这个时间去县里的人不多,最后一排只有父子二人,斜前方的大娘听到动静回头看,这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这样一对容貌出色的“小哥俩”:“哎呀,这是怎么了?瞧给孩子哭得,天可怜见的哟!”
崽子听到后立即将小胸脯挺了起来,朝着亲爹点头,虽没说话,但脸上已经写满了:你听听!你听听!
陌生人都心疼他了,亲爹还铁石心肠!!
季寒深:“……”
季寒深只能朝大娘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垂下眸子继续低声哄道:“你别哭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崽泪花颤动:“不商量,窝就是!”
季寒深无奈叹气:“你怎么是啊?我又没结婚,而且你明明是从蛋里出来的……”
忽地灵光一闪,季寒深突然想到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难不成你是从未来穿来的?”
前些年科幻被认为是伪科学,被当做姓资阶级精神污染的重灾区,但近两年政策已经宽松不少,虽仍旧没有新书刊印,却有一小部分旧日经典科幻书籍已经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季寒深进入高中后就看过一些科幻穿越小短文,委实开拓了不小的眼界,脑中才能萌发出这样一种可能。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季寒深脑中自动开始一一对应,首先就是崽子冷不得饿不得,除了运气特别好,看不出有什么本事能在山上活下来,在这一方面和普通小孩一样。
如果真是他未来的孩子,长得像他,还知道季家这些事就合理许多,甚至知道过两年可以做亲子鉴定……可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自己,需要绕些弯子让他来猜?
一旦将父崽关系合理化,季寒深再看向崽子时眼神就更复杂了,难怪……他会觉得小东西哭得这么惹人疼……
听到亲爹这般猜想,崽子双眼微微睁大,对啊!
“呜呜对窝是窝是呜呜反正呜呜窝就是……”学到了学到了,下回就这么说!
系统也在脑中感叹,这年轻人的思维就是活泛啊,生蛋不好忽悠,但也会自己找补,这冤种你不当谁当?
季寒深虽然猜出来了,且越想越合理,但接受起来还需要一定时间,毕竟这已经算今天的第三次了。
其中每件事放到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大地震,他是一次性来三个……
季寒深的神色逐渐从沉默麻木转为一言难尽,时不时就用复杂难辨的眼神看一眼坐他腿上的小幼崽。
崽见亲爹不再挣扎强调了,目的达到大半立即见好就收,他也不想哭太多生病吃苦药呢。
崽主动拉过亲爹的手,用对方手里的手帕给自己擦眼泪,擦完后眼圈鼻尖还红红的,崽已经破涕为笑主动贴近亲爹胸口噗呲噗呲嘻嘻咯咯笑了起来。
“爸爸~爸爸~宝好爱你喔!~”糖衣炮弹立即便给亲爹安排上,小奶音里混着一点含含糊糊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叫人心软。
崽子还主动捧起亲爹的大手,用肉脸蛋贴贴蹭蹭,时不时还撅起小嘴啵唧一口,亲一口捂嘴一乐,像只偷到油吃的小老鼠。
季寒深只有很小的时候,有过这般亲近的体验,不过姥爷离开太多年,久远的记忆哪怕回想起来也是模糊的。
即便隐约记起些记忆碎片,当时的感觉也早就忘了,直到软萌可爱的小幼崽这般贴上来讨好,季寒深指尖颤了颤,最终是无法抗拒这份仿若与生俱来的亲昵,将手掌轻轻覆上崽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脑壳。
在崽子各种黏糊糊软哒哒的撒娇卖乖中,公共汽车顺利抵达。
季寒深虽然心情百转千回,脑中也是思绪纷乱,但他还没忘记包里还背着一些山货。
下车后,抱着崽便直奔黑市。
其实现在政策已经开放很多,私下交易环境也不像当初那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只不过这么多年都叫习惯了,依旧是黑市黑市这么叫着。
季寒深熟门熟路走到收山货的摊位前,将兔皮递给老板换了五毛钱。
“这次这么少?”胖老板有些讶异。
两人这么合作有两年了,基本上季寒深从山上淘到什么都会来这边卖,好处是不用自己跑太多家挨个询问,而且胖老板人不错,看他是小孩攒钱上学不容易,价格一向很公道。
季寒深平时少说也能带来一只野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野菜野果,这次却只带了一张兔子皮,可不就太少了么。
他包里还有四个大冻梨,和还够做两顿汤的猴头菇,但考虑到小崽子很爱吃,季寒深自然也就没想过卖掉。
不仅如此,这五毛转手就被季寒深换了一斤鸡蛋。
鸟蛋已经吃没了,小崽子再想吃就只能用鸡蛋做蛋花汤了。
黑市这边买东西不用票十分方便,价格也就要高一些,季寒深以前是绝对不会舍得花这个钱的.
但现在兜里揣了一千多,怀里还抱着个一看就不缺嘴的小幼崽,季寒深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装好鸡蛋又朝着不远处的杂货摊子走去,只因崽子说自己想喝奶了。
他倒是有两张麦乳精的票,是季长栋不知什么时候攒下的,但需要专门去趟供销社,今天时间太晚了,黑市上又没看到有人转手麦乳精的,季寒深便打算买奶糖应对一下。
倒不是他糊弄小崽子,这年头的糖可是很金贵的,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块最便宜的水果糖,还都是香精勾兑的。
而奶糖要八分钱一块,比鸡蛋都贵,对这时候的大人小孩来说算得上是一种精致的营养品,可以空口嚼着吃,也可以用热水煮开当甜奶喝。
考虑到崽子非一般能吃,奶糖又放得住,季寒深直接将杂货摊子上剩下的三十块奶糖都包圆了,老板见崽一直趴在季寒深怀里舔嘴唇,馋嘴的小模样可爱得很,还笑着送了他两块水果糖。
季寒深也是觉得好笑,这崽怎么总是像小饿死鬼投胎一样,见到吃的就眼神发直?
而且吃个烤兔肉和猴头菇蛋花汤就香得跟个什么似的,难不成他未来生活得比现在还困难?孩子从小就跟着他吃苦?
外面人多口杂他不好问,剥了颗大白兔奶糖递到小幼崽嘴边:“喏,先用这个垫垫。”
崽嗷呜一口将奶糖咬进嘴里,咂吧到甜味立即两眼弯弯:“好甜好甜~爸爸吃!爸爸也吃!”
季寒深轻笑了下,剥开便宜的水果糖丢进嘴里,朝着崽子点点头:“嗯,真甜。”
崽脸上的笑容更甜了,两颊嘬着嘴里的奶糖不时翕动,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季寒深抱着崽兜了一圈,最后又买了一斤鸡蛋糕,和一大盒拇指饼干。
等走到学校附近时,为了减少麻烦,季寒深再次将崽罩进棉袄里,布包也抱到身前挡着,不仔细看就像是他抱了个大包返校,还挺正常的。
高三大后天才开学,一般都是明后天才会陆续回学校,季寒深是第一个回来的,负责看门的老大爷却没怀疑什么,只因他从入学开始就没考过第二,常年在光荣榜第一排挂着。
老大爷笑眯眯地主动给季寒深找理由:“这么早回来学习啊?”
季寒深淡笑着颔了颔首作为响应,随即迈开腿捧着身前的大包朝着宿舍楼方向走去。
崽乖乖闷在棉袄里不出声也不乱动,直到季寒深解开扣子崽才咻的钻了出来,继续好奇地探头探脑。
对小幼崽来说,每次换到的新世界都十分新鲜,他现在已经黏上亲爹了,也就有心情仔细打量这个全新的世界。
季寒深则将布包背回身后,双手稳稳托住怀中崽,见小家伙转着小脑瓜好奇地四处观望,眼中不自觉漫上一丝柔光。
季寒深住的是八人寝,这时候人都没回来,就父崽两个独享。
他心里还惦记着崽子想要喝奶的事,放下孩子叮嘱两句就直奔水房。
虽然放假不需要大面积供暖,但基础温度还是要保障的,否则一个假期非得把管道冻裂,是以同一个热循环系统下的水房里还是能打到热水的。
季寒深先用大茶缸接了一大杯热水,放进三颗奶糖,再往暖水瓶里打入三个鸡蛋,将洗净的猴头菇撕成小块,晃一晃直接充入沸水,及时盖上瓶塞让猴头菇蛋花汤在暖瓶里焖熟。
这么做的味道肯定不如在山上用小锅煮出来的,而且暖瓶内胆很不好刷,但情况特殊也只能这么凑合一下。
谁让他现在多了一只特别能吃的馋嘴崽子?
要是就他自己,肯定是随便就着热水啃两个三合面窝窝头也就过去了。
季寒深将搪瓷缸子和暖瓶拎回宿舍时,小崽子已经等不及了,啪叽一下就抱住了亲爹大腿,软绵绵的小奶音哼哼唧唧撒娇:“爸爸,宝可想你了,宝都没有哭,宝可真棒呀!”
这要以前,刚换新环境亲爹就突然消失,崽肯定要哭到天崩地裂的,但他现在可是懂事多了。
主要也怕这年轻的亲爹黏得还不够牢靠,一开始就闹狠了再把他丢了可怎么办?崽聪明的小脑瓜为此可没少转悠。
奶声奶气的小崽子一本正经邀功,倒是把季寒深听笑了:“你可真会找机会夸自己。”
虽然奶糖泡进热水里好一会儿了,但融化速度还是有些慢,季寒深就拿出白钢勺边搅和边碾。
崽子一脸好奇地踮起脚尖,听到爸爸的回应小嘴一下就嘟了起来:“宝乖乖就要夸的呀!”
季寒深垂眸对上崽子睁得滚圆的大眼睛,水灵灵乌溜溜的,倒是说不出否定的话:“……好,你乖,你棒。”
崽这才勉强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眼巴巴盯回搪瓷缸子:“爸爸,介个是什么呀?”
“你不是要喝奶吗?”季寒深语气平静。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虽然喝奶无数,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
以前要么是奶粉泡出来的,要么是现成的盒装奶,到掌印爹爹的时候就直接养水牛挤鲜奶给他喝。
等了一会儿,季寒深将两块奶糖都搅到彻底融化,水温也降到适合入口的温度,崽子已经吸了好半晌口水了,缸子刚递到嘴边,崽子就捧着猛炫一大口。
不同于山上吃的都是没尝过的野味,在乳制品这方面崽子可是吃过见过的,奶糖对他来说滋味都比较一般,更不用说用三颗奶糖泡出的一大缸。
崽子最多能给到一分,但亲爹忙来忙去搅和了那么久怎么也值九分,而且崽可没忘自己在亲爹这边地位不稳,要将最乖的一面展现出来呢。
所以崽一点都没嫌弃滋味寡淡,吨吨吨喝掉大半缸,还吧唧嘴十分满足地“哈——!”了一嗓子:“谢谢爸爸~宝喜翻~”
实则季寒深一看崽子眼睛都没怎么放光,就知道这缸奶不是崽子想要的,心中冒出不少感慨,小家伙是真的很懂事了,当下便决定明天怎么都要去趟供销社,买两瓶麦乳精。
猴头菇蛋花汤也焖了有一阵了,蛋液被沸水一冲基本就熟了大半,猴头菇撕成小条后也很容易熟,季寒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拿出一个粗瓷大碗,碗底放上一小撮调料,再将暖壶里的汤倒进去冲开。
闻到熟悉的香味,崽子的眼睛明显亮了不少,手里抱着大茶缸,眼睛直勾勾看着亲爹手上动作,时不时吞咽一下口水,嘴馋的小模样也十分可爱惹人疼。
季寒深唇侧微弯,翻出包里的油纸包,打开放到一旁,拍了拍崽子的小肩膀:“开吃吧。”
崽子馋得不行了,还不忘仰起小脑瓜问向季寒深:“爸爸不吃吗?”怎么就一个碗?
季寒深微摇了摇头:“你先吃,我还不饿。”
也不是完全不饿,只不过是习惯了忍饥挨饿,早上吃了半只鸡,这些油水起码能让他顶上一整天。
崽子这才接过勺子呼呼吹气,就着香甜的鸡蛋糕呼噜呼噜炫了起来。
季寒深之前就发现了,这崽吃饭时的自理能力挺强的,见崽子吃上了便坐到桌子的另一边开始奋笔疾书。
写的不是别的,正是针对季长栋乱搞男女关系的举报信。
季寒深为了能上大学准备了多年,也担心过如有万一,季长栋真就不论如何都不同意该怎么办,所以他手里也是攥了一点筹码的。
这年头其他方面在不断开放,但对待乱搞男女关系方面始终严格,也就是季长栋是生活在小林村这种山沟沟里,哪怕是在镇上教书他都不敢这么搞七搞八。
当然,季长栋偷摸乱来还一直没被其他人发现,也是归功于他多年来在外营造的好形象。
前两任老婆没的时候,他都哭得伤心欲绝,恨不能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不仅将姚老头忽悠得透透的,村里人也都觉得他这人情深义重。
而且季长栋这人虽然口蜜腹剑,但长相在一众村汉里依旧出挑,不然也当不上世界主角的爹。
有文化又有本事,一年比村里的普通庄稼汉赚得多多了,工作又是能往下接班的正经工作,加上季寒深这个老大被供着读了高中,连季春兰这个丫头片子还上到了初中,整个小林村也找不出更好的。
可以说全村人都被季长栋塑造的人设给忽悠瘸了,一叶障目,季寒深也是小时候习惯窜来窜去腿闲不住,偶然撞上了一次。
那时候姚老头已经不在了,他自然没处说去,直到有了上大学的谋算后才开始重新默默留意,而季长栋也没让他失望,当年他撞见的人,到今天两人的关系还没断开。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秦秀红的堂嫂,秦建国的老婆。
季寒深怀疑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可能不比秦秀红短多少,最开始秦建国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后就琢磨着如何东山再起,到现在一年大半的时间也是在外赚钱,也就方便了两人之间的茍且。
以季长栋唯利是图的性格,必然是能从秦家谋到好处才能这么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而以季长栋熟练的吃绝户手段,说不准就是盯上了秦建国的钱袋子。
除了秦秀红的堂嫂外,还有村小的一个年轻女老师,也许还有其他人,只不过季寒深精力有限盯不到那么多。
反正,这两个也足够了。
季寒深写完时,粗瓷大碗里的汤已经被崽子炫光了,他正捧着搪瓷缸子边嘬糖泡奶,边细嚼慢咽地吃着鸡蛋糕,进食速度慢了不是一点半点。
“怎么了?”
崽拍了拍碗沿:“爸爸宝还想喝介个。”
季寒深这才知道小崽子是不想打扰自己,才放慢速度等他写完再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这崽怎么就这么乖?
等季寒深又倒上一碗,崽子才重新提起速度。
这回崽子不仅自己吃,还会抽空投喂亲爹,季寒深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等他吃了两口鸡蛋糕,崽子又将大碗推到亲爹手边,夹着小奶音软软说道:“爸爸喝汤汤。”
季寒深配合地喝了一口,没忍住摸了摸崽子的头:“不用管我,你先自己吃。”
崽又夸了两句亲爹做的汤超好喝,这才低下头专心炫了起来。
季寒深看着低头猛炫的崽子,除了吃得多,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乖巧懂事漂亮嘴甜,还时刻惦记爹,未来的自己一定很会养崽,才能养出这么可爱的崽子。
同一时间,崽脑中响起一道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季寒深感化值+5】
正埋头干饭的崽子,深蓝的眼底瞬间变得亮闪闪,喔豁~这就把爹迷住了?
崽立即眼珠子一转,仰起小脑瓜就靠进亲爹怀里嗲嗲开口:“拔拔~”
“嗯?”
“宝~坠坠坠爱你啦!~”说完还甜甜地挤了挤眼睛,险些将年轻的亲爹直接香迷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子三分戏,演到爹流泪》
第53章 丶【二更合一】
等崽吃得小肚子圆滚滚,季寒深又打了热水给崽子分段擦洗,都收拾妥当,便趁热乎将小家伙塞进被窝里。
亲爹的洁癖还在,崽子很满意被子里散发的干净味道.
虽然被褥质感不比之前两个世界丝滑柔软,但老棉布又是另一种舒服,崽子十分满意地在被窝里打起滚来,很快就将自己的毛脑壳蹭成静电海胆。
听着崽自娱自乐的欢快笑声,季寒深感觉自己的愁绪都淡化不少。
不过目前还有不少事情迫在眉睫,一是避免季长栋得手的万全之策,仅是举报信他担心还不够,二则是崽子的安置问题。
宿舍是八人寝,暂时住两天没什么,但长期住肯定不太适合,而出去住招待所又需要介绍信。
除此之外就是托人找个借住的地方,相当于租个房子,他倒是有这个钱,又担心孩子太小自己在家会出问题。
季寒深沉思了半晌,擦洗完就被崽子热情相邀早早躺进被窝。
他刚躺下,暖乎乎的小幼崽就挤进怀里,用软糯糯的肉脸蛋和他贴贴,一边奶声奶气地哼唧撒娇。
乍一听好像是没什么目的主旨地嘟囔着“拔拔爱宝宝”、“窝是爸爸的大宝贝”、“宝坠喜翻爸爸啦”……实则是发挥糖衣炮弹里的洗脑功法。
这年代的人都相对含蓄,季寒深实在是没听过也没见过小幼崽这般坦白直接的爱意,起初听着心热之余还有些脸热,很快便在崽子的高频输出下向着习以为常转化,仿佛他们父崽之间本该如此。
潜移默化间,季寒深不自觉就形成了牢靠的认知,即便现在并没有什么办法马上确认亲子关系,季寒深也不再怀疑什么,脑中思维都转向如何更好更负责地照顾好未来的崽子。
是以再次问起未来的事情时,季寒深神色不再冷肃,而是将声线略压低些的轻哄:“宝、宝……未来你叫什么?”
“宝宝”二字他听着崽子说习惯了,自己说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之前车上很多不便询问的,季寒深索性都放到一块来问。
崽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挺起小胸脯向爸爸介绍:“窝叫趴趴,因为小时候天天趴在爸爸怀里papapapa地叫,爸爸就叫窝趴趴……”
季寒深闻言笑了笑,他似乎已经能想到小幼崽在那时候的可爱模样,对未来突然多了不少期待。
崽子介绍完小名,又说起自己的大名“稚乔”。
趁这个世界还没有粉红小猪一家,崽子说什么都不能让亲爹将他的名字和小猪崽联系起来,他明明是超级棒棒的大宝贝,才不要当什么小猪猪!
“哪个‘zhi’?”
季寒深还没听过有姓这个的,先想到的就是如果他亲生父母那边是罕见姓肯定更好找些。
奈何崽子还是小文盲呢,能咬准读音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这是他的名字,就像爸爸叫寒深一样,也不是因为他姓寒。
崽子没有姓氏,爸爸姓什么他就姓什么,崽是听系统叔叔讲过原剧情的,知道亲爹在这个世界姓傅,但涉及到系统相关的一切,崽子都说不出来。
季寒深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绕了一下也不行,但也不是完全无从推断的。
得知自己并非季长栋亲生的,他自然会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而且崽子既然知晓过两年就能验亲子鉴定,大概率代表着他被认了回去,或者说起码他做过亲子鉴定。
否则一个未来出生的两岁半小娃娃怎么会知道这些?
应是听家中大人讲过,知晓有这样的一段经历,而崽又是个聪明的,听到便记住了,从未来穿过来后发现亲爹不认自己,就立即想起这事让他之后可以验证。
季寒深是知道自己在县医院出生的,那时候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在家生,最多送进村里的卫生站,姚淑芬之所以能去,是因为有个把女儿当命根子的爹,但这种情况在农村是极少数的。
从这一方面也能推测出,他亲生父母条件应该还不错,很可能是县上一些工资优渥的职工家庭或者军属。
这也更符合季长栋唯利是图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将亲生子换出去。
而崽子穿过来时虽然没穿衣服,但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一身细皮嫩肉,很显然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只不过当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会是他的崽。
思及此,季寒深倒是想到一个打探身世信息的法子,打算明天顺路去趟县医院。
*
季寒深搂着崽想了大半宿,除了举报信和高考后警醒些随时防备着,想不到他还能做些什么能防患于未然。
没曾想老师赵红梅先找了过来。
赵红梅是季寒深的数学老师,上学期报考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时就劝过他,但季寒深当时实在猜不到命运暗中跟他开了这么多玩笑,思考后还是选择高考这条常规路线。
现在之前参加联赛的那批,早就完成100进20的选拔,算下时间已经快开始赛前集训,为今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做准备,季寒深清楚自己后悔也没用便没再琢磨过这事。
结果赵红梅接到消息,上面有意进行二次选拔,因为这一届的国际数学奥赛是在京市举行,华国作为东道主意义自然和往届不同,所以更为严谨慎重。
而去年年底选出的集训队,年前强化培训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还没正式开始培训,就有人提出想再选一轮扩大集训队人数,到时候最后说不准可以选出质量更好的六个人代表国家出战。
不过因为此前几届都没这么弄过,新构想肯定需要反复讨论才能落实,而中间又隔了个春节放假,这才至今没得到准信。
赵红梅的大哥正是省队的带队老师,过年从京市那边回来就跟赵红梅提了这么一嘴,目前只知道二次选拔的可能性很大,但具体什么要求还不好说。
赵红梅来学校开会,听说季寒深提前返校就立即找了过来,打算再游说一番。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看季寒深这么有天赋的苗子被埋没,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为国争光的头等大事。
赵红梅手里捂着个茶缸子,神色认真地说完目前情况:“……反正,老师肯定还是希望你能参赛,为了国家有什么困难都得尽量克服一下,再者保送方面老师对你也有信心,年轻人你得敢闯敢拼些。”
赵红梅也不是只顾着荣誉的,季寒深是她教过最出色最有天赋的学生,在她看来即便季寒深最终没能选进只有六个名额的国家队,也可以放弃保送普通大学的机会回来高考。
虽说会耽误三个多月的时间,对其他准考生来说影响很大,但对季寒深这种尖子中的尖子,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季寒深垂着眸子认真思索,犹豫片刻才颔首应是:“赵老师,那我试试吧。”
赵红梅这才笑了:“这就对嘛,放心,老师这边肯定会帮你……之前你誊的那些竞赛题先翻出来看看,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明早去我办公室一趟,我再给你带两本……”
送走赵红梅,季寒深面上才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一瞌睡还真有人送枕头。
只要选进去,他就一定能保送上大学,季长栋不论如何都没法拿他的高考成绩换钱,也就根本影响不到他了。
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保送不到好一些的学校,但他一向求稳,有这一重保障总比时刻担心被季长栋算计强。
季寒深将门锁好,一转身就看到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的崽子,快步走上去将崽一把抱进怀里:“刚刚有没有闷到趴趴?”
虽然两人是在门口说的,但季寒深也怕赵红梅突然进来,便将崽子塞进被子里,叮嘱他等爸爸重新锁门后才能出来,小崽子就乖乖等着。
崽将小脑瓜摇成拨浪鼓,爸爸特意将被子掀起一块给他喘气,怎么会闷到?崽还清楚听到女老师提到京市!
触发关键词,崽的一双大眼睛瞬间亮得跟探照灯:“爸爸!窝们是要去京市吗!”
季寒深见状眉眼微抬,第一反应就是亲生父母在京市,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年头从县城调往京市的工人不是没有,但都得是技术骨干和一些极特殊情况,而军属的可能性还是大一些,比如二十年过去跟着军人丈夫多方周转最终回到京市定居。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被他之前忽略的可能,就是返乡的知青。
季寒深眸色微沉,片刻后凝视向怀中崽子尽量保持温和声线:“有可能,趴趴想去吗?”
崽子可太想了!
因系统不辞辛苦将世界剧情掰碎了讲给崽子听,小幼崽知道的可多了。
崽不仅知道这个世界的爷爷奶奶都是谁,还知道奶奶贺瑞君一直对换给她当儿子的男主角有所怀疑。
男主继承季长栋的好相貌,从小就长得不错,而且十分嘴甜,是傅家老太太的心头宝。
而且也不是每家的孩子都长得像父母,傅老太太就总说大孙子长得像她娘家大哥年轻时候,是以不仅多几分偏疼,更没人在长相上怀疑过什么。
可大概是出于母亲的直觉,贺瑞君即便生产时大出血九死一生,孩子没出生就晕死过去,恢复意识时孩子就早被换了,但她从很早开始心中就存了这么一个疑影。
男主五岁时动心脏手术时,贺瑞君在医院正好遇上一次换孩子被当场撞破的案件,早先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份迷惘,在遇到这件事后一下子明确了不少,抱着这种怀疑,贺瑞君自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过她生产前后都遭了大罪,还患上产后抑郁,那时候普通人对心理疾病的认知更为浅薄,傅家老太太更是简单粗暴地将其当成一种神经病,并误以为这病是她棒打鸳鸯,将贺瑞君撵去偏远山村插队刺激出来的。
只恨自己不能将这妖妖叨叨的小儿媳彻底撵出家门,更不会将她的怀疑当回事,即便贺瑞君之后完全康复了,傅家所有人依旧觉得她是疑神疑鬼想太多,还拿这事开过玩笑。
而男主不仅继承了季长栋的长相,还继承了他的奸猾和狠心,在发现母亲在咨询国外亲子鉴定技术后,便直接将人推下楼梯摔成植物人。
这也导致正在申市谈生意的傅父紧急赶回,于路上遭遇车祸丧命,寻亲一事就此被耽搁下来,最后还是贺瑞君的大哥无意间得知妹妹昏迷前曾有过这个想法,才验了亲子鉴定并将季寒深找了回来。
只可惜那时候季寒深已经失去双腿,且染上无法治愈的尘肺病,男主也已经将父亲多年经营收入囊中,不论是傅家老太太还是傅家大伯,依旧将男主这个出色的假少爷当亲人看待。
而季寒深的亲生父母则是一死一伤,贺瑞君直到季寒深丧命都未能醒来看一眼她惦念多年的亲生儿子。
最可悲的是原剧情中,贺瑞君试图联系国外进行亲子鉴定时,远在小林村的季寒深正经历着高考被顶替,之后母子二人几乎是同步遭遇了一系列的惨绝人寰。
崽子想到这些,小鼻子就酸酸的,直接扑进季寒深怀里将人紧紧抱住:“爸爸不怕不怕,宝喜翻爸爸,以后都有宝啦!”
季寒深被抱个不明所以:“怎么了?趴趴又不想去了?”
崽“嗷”的一嗓子重新支楞起小脑瓜:“不是嘟!宝想去!”
季寒深不解抬眉,就见崽子伸出小白爪去拉他的手,季寒深配合地将手放到崽子左侧胸口,听崽哼哼唧唧撒娇要求:“拔拔给宝揉揉,宝心心难受。”
宝心疼爸爸好难受,但宝不能说,呜呜宝可真是世界第一大宝贝!
季寒深不清楚崽子的心路历程,看到的就是前一秒还惊喜雀跃的小幼崽,突然皱成小苦瓜脸飞扑到他怀里,嚷着心心痛,以为这崽是突然犯毛病了,立即配合轻轻揉按。
为了让崽子舒服,直接坐床上让崽躺他怀里,被子也都盖得严严实实,崽一边被揉,一边将小脸贴亲爹怀里吸爹,一副受了好大创伤的可怜模样。
半晌后,年轻的亲爹才一脸担忧地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崽没吭声,季寒深越发担心,放松怀抱让崽从贴他胸口的侧躺变平躺时才发现,在他悬心不已的时候,怀中崽已经悄无声息烀起小猪头了。
季寒深:“……”
行吧,小孩子觉多很正常,多睡些才长得快,老话都这么说。
季寒深就这么继续抱着崽,脑中思绪则围绕早上获得的消息又仔细盘了一圈。
让崽睡了将近半小时的回笼觉,季寒深感觉差不多了,才将怀中能吃能睡的小猪崽重新叫醒。
昨天剩的猴头菇蛋花汤,装在暖瓶里还温着,父崽一人一碗就着剩下的鸡蛋糕和拇指饼干凑合吃了一口。
说是凑合,其实在这个年代的县城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顿了,对喜欢甜食的崽子来说也挺满意的。
爸爸做的汤很香香,鸡蛋糕和拇指饼干虽然没有后世滋味丰富,但架不住他在后世时年纪太小,影帝爹管得又严格,他就没吃过多少带甜味的东西。
等到掌印爹手里,虽然爹对他非常溺爱,奈何他的塑料小身板总在生病,一病了就只能吃些寡淡的病号餐,吃爽的机会也不多。
不过刷牙洗脸的时候,崽子还是皱了小眉头。
季寒深还没来得及给崽买牙刷,就用他刷牙用的粗盐给崽用手指头戳,搞得崽子满嘴苦咸味小脸皱巴巴。
崽跟掌印爹混的时候,能用上专为皇家研制的贡品茯苓膏当牙膏,还有“膏凝雪莹,含液腾芳”的高级面脂,虽然身体不咋地,但小脸蛋始终白白嫩嫩的。
现在来到最为干燥的北方冬天,崽子却只能温水洗脸,粗盐刷牙,不仅嘴巴发苦,小脸蛋也变得紧绷绷的很不舒服。
崽虽然不是什么嫌贫爱富崽,但不免为生活水平断崖式降级忧愁地叹了口气:“唉!”
一副小大人的神态,成功把季寒深逗笑了,他伸手戳了戳崽子软乎乎的肉脸蛋:“怎么了?”
崽抿了抿小嘴,让爹再好好摸摸,都没有之前嫩了!
季寒深不仅从小过得糙,指腹还带着薄茧,实在没领悟到崽子的忧愁,还反向夸道:“趴趴的脸蛋可真滑溜!”
崽子:!
爸爸是木头!
“没有鸭,都没有之前滑溜啦!”崽子奶声奶气地认真掰扯。
季寒深又仔细摸了摸,还是觉得又白又嫩手感极佳,甚至还有些摸上瘾了,两只手一起盘,崽子龇牙咧嘴往后退:“爸爸坏!”
父崽闹了好半天,崽子才义正词严表示自己脸绷绷的不舒服,需要涂“香香”。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那东西怎么说,但他相信每个世界都会有往脸上涂的香喷喷的膏体。
季寒深在县里上了两年半的学,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下就知道崽子想要牙膏和雪花膏,越发感叹这崽养起来真不便宜。
他们这边冬天又干又冷,风又很硬,尤其是他这种见天往山上跑的,脸被吹皴,手脚皲裂都是常有的事,也最多是用一些廉价的蛤蜊油。
姥爷没了后蛤蜊油也没了,但再苦不能苦孩子,崽子想要香香擦脸,肯定是要满足的,好在他挖出了季长栋的小金库,而今天刚好要去供销社一趟。
木箱里的一切他都没打算还回去,不过里面倒是还有二百块属于大妹季春兰的亲妈留下的,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她。
大半天逛下来,季寒深不仅给崽买了雪花膏、牙膏和小牙刷,还买了一套换洗衣服,质量不输他身上穿的,加上两罐麦乳精、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和几包饼干,林林总总花了四十三块钱。
这还是在没额外花钱换票的情况下,用的都是季长栋这些年攒下的老底。
季寒深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崽是只小吞金兽,一边花起钱来毫不手软,毕竟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崽子,尽可能按照未来的标准来,钱没了再赚就是。
回来的路上,季寒深带崽跑了一趟县医院,不过很可惜的是,二十来年间县医院也在特殊事件中经历了不少风霜,当年的存档并没有被保留下来。
季寒深也料到会是这样,别说县里了,当年就算是他和姥爷生活在小山村里都十分谨小慎微。
那时候姥爷虽是猎户,但白天根本不敢上山,就怕被定性成挖公社墙角,猎到的东西也不敢拿出去卖,只能了补补油水,将皮子攒下等环境宽松时再出手。
即便如此,季寒深还是跑了这么一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从崽子的反应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季寒深前一晚想了大半宿,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被他考虑到了。
既然绕弯子提问不行,他就打算在这一段适时的表现出悲伤,说一些前路茫茫不知家在何处的酸话,让崽子再“口不择言”秃噜出些有用的讯息。
想到早上崽子不知道想哪里去,都抱着他难受到小心脏跟着疼了,季寒深对此很有把握。
等季寒深抱着崽子,背着一大包东西走出县医院,特意找了个阴影交接处,对着呼出的苍白雾气酝酿起范儿:“趴趴……你说爸爸还能……”
没等说完,崽先吸溜出声,季寒深垂眸一看,崽正盯着不远处的冰糖葫芦猛流小口水,一双深蓝圆眼睛比探照灯还亮,很显然,崽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完全没注意到亲爹身上的落寞与忧愁。
季寒深脸色一黑,伸手将崽的小胖脸掰向自己,不等他再次“吟唱”,崽已经先咂么着小嘴开口:“吸溜……爸爸,吸溜,介个糖葫芦好吃吗?”
季寒深:“……”
“不好吃。”季寒深冷冷说道。
“你骗银!”崽也知道年轻的亲爹条件不好,今天给自己花了很多钱,本来还想委婉点的,没曾想亲爹竟然忽悠他,他上个世界可是尝过糖葫芦的,这样他可要闹啦!崽立即鼓起小脸蛋。
好在季寒深还是痛快给崽买了一串,崽子马上从气鼓鼓的小河豚变回黏哒哒的爱爸崽:“爸爸~真好~宝坠坠坠爱爸爸啦!~”
季寒深:“……呵呵。”
崽子得偿所愿,也就能分出精力关注亲爹的小情绪。
他可是最聪明的崽,察言观色那是与生俱来的,否则也不可能多次释放屁弹攻击亲爹,还始终让爹爱得不要不要的。
虽然不知道爹因为什么不高兴,但他可还记得现在是装乖黏爹阶段,要让爹对自己爱得不要不要的,崽小脑瓜一转自信开口:“爸爸~宝给爸爸变个龙叭!”
季寒深掀起眼皮看他:“……嗯?”
这还是跟掌印爹爹学习的,不过掌印爹爹不让他抽烟,就只能在屋外能呼出哈气的地方变个简易版的。
不过不能抽烟,就学不了吐烟圈,简易版变龙的看点就少了一大半。
崽子偶尔也会琢磨琢磨如何升级一下,让他的崽崽版变龙可看性提升一些。
没有烟,他可以有其他的,崽信誓旦旦:“宝给你变个喷水龙~”
崽先将糖葫芦递到爹手里,然后挺起小胸脯,板着小脸尽可能让自己的神态仙一点,然后开始模仿着掌印爹爹飘逸如施法的姿态。
季寒深看到的就是一只垮脸小胖崽,十分笨拙地挥动着小短胳膊,想到崽子说的喷水龙,不由得额角一抽。
崽子双手比耶,竖在两侧耳朵上方,像是在扮演小兔子,哦不,是垮脸小胖兔。
然后就见崽子用力从鼻子里哼出两道白色雾气,微斜侧着身体猛然向前探身:“he——tui!”举轻若重对着半空中呸出一道口水。
季寒深:“……”
崽表演完升级版简易变龙后,立即仰起小脑袋顶着一脸求夸的小表情:“爸爸爸爸,宝厉害不!”
季寒深:“…………”这也太一般了吧!
什么喷水龙,明明是口水崽。
季寒深才十八岁,虽然耳聪目明自强能干,但还没进入社会练就闭眼瞎夸的本领,就算对亲生崽也做不到昧着良心硬夸。
沉默片刻,只能勉强说道:“……还行,下次不要这么玩了……不太文明。”
崽子其实也觉得这个变龙升级的差了一点,他还是对升级版变孔雀更自信一些,求胜心切立即急急说道:“宝还会变孔雀!爸爸,宝变孔雀超腻害哒!”
看着崽子乖巧漂亮的小胖脸上写满期盼,季寒深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了。
但当他见识到崽子所谓变孔雀的开屏环节,就是在寒冷的厕所脱了裤子转圈放屁,用连环热屁带出的白色雾气替代开屏的尾羽……
季寒深不仅肠子都悔烂了,还头疼起崽子的教育问题,这是未来谁教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崽自信:韩深教哒!
掌印爹:没有!!!!!!!!!!
第54章 丶【二更合一】
季寒深被崽子的“口水龙”一打岔,彻底没法酝酿什么情绪再套话了。
虽然早上也没少吃,崽一路也是由他抱着,但父崽二人也出来忙活大半天了,看到县医院斜对面新开了家私营饭店,季寒深直接就抱崽过去了。
他还记得自家崽子在山上吃烤兔烤鸡时差点香迷糊,但在县里没法掏山货,季寒深原本就计划着这两天要带崽吃顿肉补补。
不过县城里的国营饭店现在还要票,而季长栋这方面的票没怎么攒下,碰上只需要花钱的私营饭店,季寒深自然不能错过。
“有肘子吗?”季寒深进门便问,怀中崽已经开始舔嘴唇了。
私营饭店的服务态度极佳,一脸热情地将父崽二人迎了进去,红烧猪肘这种热门荤菜自然是有的,店家还介绍了几样素菜推荐父崽二人搭配着吃。
季寒深点了一份红烧猪肘,两样素菜,两份大碗米饭。
上菜的服务员以为两份大碗米饭大半都是季寒深给自己点的,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身体的时候最是能吃,就热情问他需不需要再给他拿个小碗,把孩子吃的单独拨出来。
季寒深淡笑拒绝,直接将比崽子脸还大的饭碗推到崽身前。
他这崽身上奇异颇多,两人相遇的第一顿就空口干掉两斤多兔肉,之后的野鸡也是一人一半。
在宿舍时一斤鸡蛋糕两顿都没顶住,还额外续了不少拇指饼干,一只崽的食量顶得上好几个普通孩子,否则也不会被他当成山精鬼怪。
不过能从未来穿来,提前帮他避免人生路上的大坑,又哪里说得上正常?季寒深现在已经不再纠结这些方面,反正不论如何都是他的小乖崽。
如今只是庆幸,有季长栋木箱里的一千多兜底,否则他真是养不起这只小猪崽了。
红烧猪肘被得极为入味,酥烂软糯不油腻,沾着味浓香醇的酱汁一口便将小崽子香得眯起眼。
没办法,上个世界跟着掌印爹吃得太精细了,每道菜不来个十几道繁杂程序都不配从御膳房出来,而且又因崽身体太脆,多为滋补药膳,味道自然不如这浓油赤酱肥瘦相间香得这般直接干脆。
季寒深给崽挑得都是最软烂入味的位置,淋上香浓的酱汁和热腾腾的米饭拌到一块,直接将小家伙香到站起来吃。
小崽子手太小,筷子使得还不太便利,季寒深帮着夹几筷子,只要放到崽子碗里,其余就不用他操心了,小短胳膊攥着勺子能抡出残影,季寒深看着崽吃得如此尽兴,他吃着也更香了几分。
一顿饭下来,父崽都吃得极为满足。
尤其是崽子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小嘴,大眼睛舒服地微眯着,一副吃得飘飘欲仙的小模样。
季寒深付钱的时候还是有点肉疼的,毕竟是农家子出身,实在是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大手大脚过,但看着怀中崽幸福的小模样,季寒深这顿刚进肚,脑中已经计划起下次什么时间再带崽出来开个荤。
“这么喜欢?”季寒深掂了掂怀中崽笑着问。
崽子甜甜一笑,幸福地蹭了蹭亲爹的肩膀:“宝好喜翻好喜翻~”说完就咬了口冰糖葫芦。
刚好猪肘子吃得有点腻,酸甜的冰糖葫芦作为饭后甜点实在锦上添花,崽子幸福地晃荡起小胖脚,迷魂汤哐哐灌:“拔拔~宝可太爱你了嗷!~”
季寒深轻笑一声,紧了紧抱崽的手臂。
父崽一回到宿舍,崽子就急急想要表现自己:“爸爸,宝想喝凉水。”
季寒深的搪瓷缸子里刚好有早上倒的热水,这会儿早就晾凉,他递到崽子嘴边以为崽就是喝一口解解渴,没曾想这崽吨吨吨一口气炫了大半缸。
季寒深看着崽子圆滚滚的小肚皮,再次感叹这崽的胃容量实在惊人。
崽子喝完还跟没事人一样蹦跶了好半晌,感受到肠胃中有信号传来,崽子双眼一亮拉起亲爹的手就往厕所奔。
这年头厕所都是建在外面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季寒深本想给崽子买个小便桶的,崽为了当好一个小乖崽拒绝了,说自己可以和爸爸一起克服困难。
季寒深被拉过去的时候早就忘了崽子说要变孔雀的事情,然后就看到崽子还没进到厕所就开始脱裤子。
虽说这时候学校除了打更的大爷也没别人,但季寒深还是希望崽子能当个文明崽,正要阻止就见崽突然挺起小胸脯,小奶音一本正经报幕:“宝给爸爸变孔雀!”
说完就是一个短手短脚版的大鹏展翅,小白爪费力捏成孔雀手势,凑在嘴巴前面,看起来不像孔雀,倒像只胖乎乎的走地鸡。
就在季寒深的眼角已经抽搐到能直接来段霹雳舞的时候,崽子小屁股一撅,开始以自己为圆心转圈放屁。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崽再次表演了一把绝活九响连环屁,放屁带出的热气成功崩出个扇形白雾。
季寒深:“…………………………!!!”
崽子放完立即提起小棉裤,原因无他,这天气冷风飕飕实在冻腚。
他在上个世界就尝试过,冬天穿太厚直接崩屁弹根本看不出效果,想要彩衣娱亲就必须冻这一遭,属实将他这孝顺崽子难为坏了。
“爸爸爸爸,宝腻害吧!”
别说响应崽子了,季寒深连作何表情都不知道,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疼。
*
第二天一早,季寒深从赵红梅那边拿到两本厚厚的题册,就开始在宿舍刷题。
上头的正式文件没两天就下来了,明确要进行二次选拔,时间离得很近就是下周一,赵红梅就跟学校申请了,特批让季寒深这一周留宿舍刷题,倒是方便了季寒深带崽。
这年头兄弟姐妹多,虽然现在市里县里都在大力倡导少生优生政策,但在农村还是没那么严格的,宿舍里的其他人都以为崽是季寒深爹妈新给他生的小弟弟。
季寒深所在的高中是按入学成绩分的宿舍,其他七人虽然赶不上他这般天赋异禀,也都是一门心思学习的好学生,高三生睁眼就要去上课,晚自习回来就得洗洗上床,到床上点手电继续看书刷题。
崽子不吵不闹也不影响人,而且季寒深现在对二轮选拔全力以赴,选上马上就要去京市培训,带着崽子一共也待不了几天,是以其他几人对宿舍的新成员都没什么意见。
季寒深还让小崽子给几个“哥哥”分糖,崽本就卖相好,一张粉糯糯的小脸笑起来既漂亮又讨喜,再加上分的还是比鸡蛋还贵的奶糖,几个舍友的态度自然是不能更好。
年龄最大的舍长笑着打趣:“季寒深你这怎么跟已经拿到比赛奖金似的?”
其他人吃着堪称奢侈品的奶糖,也跟着应和。
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两年半,季寒深虽然比一般人干净爱洁,但条件一直挺普通的。
在食堂里一向吃得很素,大家都隐约了解到这位年级第一是从村里考上来的,估计家里供个高中生本就非常吃力。
不过这次回来,先是发现季寒深带了个长得巨像他的小孩不说,这小孩穿得特别好,还给他们发奶糖,又让他们有些摸不准了。
季寒深神色平淡地含糊过去,只说崽子是他远房亲戚,他是临时帮忙带几天。
季寒深身怀学霸光环,此前相处又一直踏实靠谱,几个舍友都很信他,一听就秒懂了,不是季寒深有钱,是小孩家长有钱。
等季寒深通过选拔考试,准备带孩子回小林村找大队长开申请时,舍友们还不舍起来,一个个都表示随时欢迎这只给发奶糖的漂亮小乖崽来宿舍小住。
搞得崽子坐上公共汽车,还在跟亲爹奶声奶气地强调:“哥哥们都说宝可爱呢~”
季寒深自从看完“口水龙”和“放屁孔雀”,对这崽就有些无法直视,但该说不说他备考这一周,崽子的确非常乖巧可爱。
只要把一日三餐喂饱饱的,其他基本不用季寒深操心什么,这崽吃完早饭先睡个回笼觉,醒后躺在床上自娱自乐会儿就该午饭了。
吃完午饭肯定是要睡午觉的,一睡就能睡上两个小时,晚饭后洗干净便早早躺进被窝里,舍友们下自习回来时小崽子已经进入梦乡,可不就觉得这崽一点都不扰人么。
季寒深感觉自己不是在养崽,完全是养小猪,不过整日忙着刷题他的确没时间带崽做些什么,也只能先这么放任一周。
然而也就这么一周,季寒深明显感觉崽子圆了不少,给崽系扣子的时候,他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小肚皮位置的纽扣系上后相当紧绷,一副随时要崩飞的模样。
季寒深立即在心中的养崽列表上,新增了一条多运动的要求。
*
二次选拔的考生有两种来源,一是第一次选拔没选上但分数也很高的这部分,二是各校老师推荐,季寒深属于后者,而且赵红梅就推荐了他一个。
县高的生源和师资力量有限,能冒出季寒深这么一个已是不易,也是赶上赵红梅被分配过来,之前给他看过奥数教材开拓思维,这一周又给他提供题册进行考前突击,否则县高一个名额都凑不上。
赵红梅对季寒深极为重视,成绩一出来就帮他请假,让他赶紧回村里打申请,争取第一时间去京市集训。
毕竟第一批选出的二十人,已经提前训练了一个多月了,每一个都是季寒深40进6的竞争对手。
季寒深将布包找人改了下,加了个厚实的竹编底座,让崽子可以坐在里面充当临时背带,上车后就抱在身前,刚好和崽子面对面闲聊。
季寒深陪着崽低声废话了一路,到了公社刚好碰上一辆隔壁村的牛车,季寒深花了点钱让牛车主人顺道将他载回去。
之前他一共享左手写了三封信,分别寄给秦建国和村小里一个当了十来年临时工都没能转正的代课教师。
秦建国就不用说了,代课教师等岗也等了许多年,都没等到转正机会,毕竟现在正式岗位都是铁饭碗,不仅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是能让家里人接班的祖传坑。
除非是正式岗位的人出事被剃出去,代课的才有机会顶上这岗位,而现在大环境对乱搞男女关系管理的极为严格,季寒深觉得这代课教师只要不傻就会把握住机会。
这两封是写完就寄出去的,秦建国往年过完春节就走,今年特意多留几天就是为了大儿子办酒,办完酒马上要回去挣钱,肯定是要趁着人还没走早点将事情捅出来。
而第三封正式的举报信他还没往外寄,准备今天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兴许根本用不上他。
这年头乡下不仅交通不便,通讯也很不方便,总归是目前还不知道后续如何,季寒深需得保留些体力,毕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季长栋为了一千块的替考钱,肯定是轻易不会让他走的。
原本季寒深不想将崽子带回来,但思来想去放其他地方他都不放心,不如拿布条在他们之间多缠几圈,只要护得紧还是在他怀里最安全。
父崽二人下了牛车,季寒深就直奔村大队而去,结果不仅大队长不在,村会计那些都没在,甚至村里这个时间会到处闲唠嗑的大爷大妈也一个没见到。
季寒深最先看到的,还是在村东头河沟旁捞鱼的大妹季春兰。
这时候初中还没开学,家里也没什么农活需要做,季春兰没有上山打猎的本事,自然被后妈秦秀红撵来做些不需要技术的活计。
村东头这片水沟,之前村里见天有人钓鱼捞鱼改善伙食,早就捞得不剩什么了,现在在这边耗上一整天能钓到一条小鱼就很不错了。
所以其他人家都嫌不划算,钓不上什么还容易冻坏身子,现在来这边凿冰钓鱼的越来越少,只有秦秀红这个从不掩饰苛待继子继女的后妈,才每天将季春兰撵出来钓鱼。
季寒深见小姑娘冻得脸颊通红,人却钓得挺乐呵,得亏是个心大的丫头,但凡心窄的早被秦秀红挤兑得活不下去了。
哪怕已经知道对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生活相处不是假的,他不是季长栋和秦秀红那对没有良心的牲口夫妻,但凡自己有往岸上游的机会,就会尽可能拉上她一把。
季寒深朝小姑娘招招手,季春兰见到大哥很是惊讶,放下树枝做的鱼竿就要过来。
没曾想等了大半天一点动静没有的鱼竿突然感受到阻力,季春兰立即收线熟练一扽,一条将近两斤的鲫鱼被甩上岸。
崽子立即拍手:“哇!!!”
季寒深:“……”
又开始邪门了是吧?
季寒深真心觉得,只要他愿意带崽去山里住,估计每天都能大鱼大肉吃得很好。
当然,即便在县里,他带着崽也能感觉到有别于之前的顺利,只不过没有打猎钓鱼这么明显。
比如没票吃国营饭店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到新开的私营饭店,刚下公共汽车就能恰好碰见隔壁村的牛车,这些看似普通,但对季寒深这个习惯各种波折和霉事的人来说,实在算得上一路亨通事事顺利。
小姑娘好久没钓上这么有斤数的大鱼了,别提多高兴,丢开鱼竿抱着鲫鱼就朝大哥乐颠颠跑了过来:“哥!鱼!!!”
季春兰已经十五岁了,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大姑娘了,但不同于季寒深还能上山刨食儿,季春兰只能在秦秀红手底下讨生活过得更加艰难,即便季寒深以前偶尔也给她带点山鸡野兔偷补一下,但还是杯水车薪。
季寒深也瘦,但他能定期进山补充蛋白质,身高是没耽误的,而季春兰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只,脸色呈现不健康的暗黄,和季寒深怀里抱着的白皙小胖崽形成鲜明对比。
“哥你是才下山吗?爹娘在家总骂你,说你没吭一声就跑了,肯定又把山货自己吞了……呀!你怀里谁家小孩啊?!”小姑娘刚一脸关切问到一半,见到季寒深怀里像极他的胖崽,顿时瞪圆了眼睛。
季寒深摇了摇头,先将人带到避风处:“这孩子你先别管,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其他事?”
季春兰心道这是能说不管就不管的?像成这样简直就跟大哥亲生的一样,但听季寒深询问家里的事情,季春兰的注意还是被转移了,只因这两天家里真是热闹大发了。
她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咱爹的腿被秦家大舅打断了!”
要不是之前注意力被小胖崽吸引走了,这消息她肯定直接就秃噜出来:“出事的时候我在家睡觉,啥都不知道,但听说隔壁村全村都看到了,咱爹和秦家大舅妈睡一块,秦家大舅原本都坐车走了,不知道咋回事半夜回来蹲点,直接把咱爹打进卫生站,都说秦家最小的虎子是咱爹的……”
小姑娘话多又密,没一会儿就将这两天发生的热闹,倒豆子似的说了大半。
先是季长栋被秦建国捉奸在床震惊几个村,被抬回家后秦秀红开始各种发癫,一天气晕好几次,都顾不上磋磨季春兰了。
崽子听得大眼睛挣得圆溜溜的,相当兴奋追问细节:“就断了一条腿?”
“两条!”
季春兰不在场,最开始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人家原话是“全断了”。
秦建国第一脚就直奔季长栋作孽的第三条腿而去,只不过季春兰才十五,又是当事人的闺女,别人不好仔细说,而季春兰看到的就是两条腿都上夹板了,自然也没想太多。
崽子一听两条腿都断了,立即开心地拍起小胖手:“哇!好耶!!~”
季春兰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她跟季寒深之前的情况很像,虽然在这个家过得苦,但出于子女对亲爹的一些滤镜,以及季长栋会时不时说两句好听的,哪怕兄妹俩生活艰辛的根源都是他,但在知道真相前对这个爹也恨不太起来。
现在季长栋因为乱搞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被打断了双腿,季春兰的滤镜碎了大半,但也的确没法跟其他人一起幸灾乐祸。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跟大哥讲了起来:“这还只是第一个……”
秦秀红和季长栋互撕了一天,但第二天她就冷静不少,这事虽然已经在两个村里搞得人尽皆知,但这种小村子里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村子里的事一向是村子里解决,很少会闹到外头去。
就像秦建国和季长栋,一个嚷着要告他通奸,一个说被打了要报警,但等情绪过去谁也不能真做什么,互相要挟制约罢了。
秦秀红对季长栋外头的事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但她自认比赔上性命的姚淑芬聪明,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也就抬抬手让事情过去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季长栋会跟自己大嫂搞到一起!
现在再看大哥家的小儿子,那是越看长得越像季长栋,秦秀红和秦建国兄妹俩双双被绿,是真差点气死过去。
但秦秀红还是看在季长栋的铁饭碗工作冷静下来,再熬几年,一切都等她大儿子满十八能接班了再说。
然而她这边想冷处理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季长栋第二个姘头闹上门了,正是那个村小的年轻女老师胡家秀。
胡家秀是去年刚分来的小年轻,家庭条件在乡村算是很不错的,也许是年纪小在家又比较受宠,脑子格外清澈,真就信了季长栋这老登的山盟海誓,以为对方会离婚和自己在一起。
得知季长栋的姘头不止她一个,立即便上门讨说法,秦秀红现在最在乎的是铁饭碗,见状先把胡家秀按住,并早早把季春兰撵出去捞鱼,关紧门窗才在屋里开撕。
季寒深听得嘴角抽抽:“……大队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冬天虽然天冷,但也是总能看到揣个手到邻居家闲唠嗑的,村里路上都见不到一个人就很奇怪。
“啊?”季春兰愣了下,“那不知道啊,该不会是咱爹那边又闹起来了吧?”
崽子立即在爹怀里蛄蛹起来,小奶音里满是迫不及待:“爸爸,走!看热闹看热闹!”
别说崽子了,抽空过来吸崽的系统都忍不住抓了把电子瓜子磕了起来:【趴趴,再催催你爸,系统叔叔看热闹的时间有限,再不赶快我就得切出去工作了。】
事实证明系统没白等,季家可不是闹起来这么简单。
市教育局接到匿名举报,直接拿着一大盒证据找了过来,好巧不巧和胡家秀这个当事人赶到一块了。
第55章 丶【2.5合一】
事实证明,就没人放着大瓜在前只看不吃。
季春兰作为季长栋的亲女儿身份尴尬,早上被撵出家门时虽然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留下来听墙角,但她其实挺好奇三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的。
这会儿心情复杂的同时,更多的是八卦本心被无限激活,崽子一催她嘴上说着“这不好吧……”实则双腿捯饬得飞快。
季寒深:“……”
怎么说呢……有些话季春兰连亲大哥都没法分享,毕竟谁家小闺女天天盯着亲爹这档子事看呢?但她内心是真的很惋惜,秦建国暴打她爹那一晚,她怎么就睡得那么早呢!
季春兰一手拎鱼,一手拿竿,步下生风跑得飞快,跑了几步意识到大哥没跟上来,才想起对方怀里还抱着个胖娃娃,脚步一顿回头憨憨询问:“哥,孩子是不是太沉了?我帮你抱?”
虽然她哥经常上山打猎,但在她看来那些事技巧大过力气,他哥看着就是个天天读书的文弱书生,不像她瘦归瘦但一身干农活攒下的腱子肉,力气可比她哥大得多咧。
崽子小眉头一皱:“宝瘦瘦。”
季寒深看大妹脸上急不可耐的表情,不免有些黑线:“不用,我抱就行,你注意脚下。”
“行,快点快点哥你快点……呃我、我是怕咱爹出事!”季春兰努力找补。
崽也跟着点着小脑瓜:“对对对,窝也系~”
季寒深呵呵一笑,他信了。
等两大一小走到村尾时,远远就看到家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踮脚的踮脚,骑墙的骑墙,还有不少体格瘦小些的直接架人体骑脖颈,就连篱笆墙上都挂了不少人。
要知道现在的季家是季姚两家合一块,院子比普通家可大上不少,这都没站下人,足以说明这一场闹剧围观人数之众,显然不止小林村内部村民。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绝对算得上是小林村罕见的“盛况”,这也导致季寒深想进去都找不到缝隙,季春兰仗着身材瘦小试图挤进去,却被季寒深按住肩膀拦了下来。
“怎么了?”季寒深低声询问前面的人。
立即有热情的大爷大娘给他讲解起最新情况:“就季长栋这睡了大舅哥媳妇的老小子呗,忒不讲究,你知道吧?我以为这就够不是人的了,结果这老小子还把他们学校一个快小他二十岁的女老师给骗了!”
大娘说起来有点义愤填膺:“枉我一直觉得他不错呢!这叫什么事啊,左一个右一个的,这么看肯定不止这俩,这是当自己皇帝呢十里八村都是他的三宫六院……”
大爷接茬:“我看那小老师也不是个东西,不知道季长栋有老婆吗?小秦妹子那可是一连给他生了五个大胖小子啊!这么好的媳妇不要,肯定是被野妖精勾了魂。”
“你叫谁小秦妹子呢?!”大娘声音一下子拔高,呵斥大爷的同时,眼珠子一直没错神紧盯着缝隙里观察到的战局。
大爷语气一矮:“嗐,我就那么一说,她比我小……”
大娘继续火力输出:“这秦秀红我一开始就看她妖妖叨叨不像个好东西,以前觉得季长栋人品过硬,现在一看啊,呸,说不定也是早就牵扯到一起了!”
大爷:“哎哎哎你别污蔑好人,这事小、秦秀红可是被季长栋坑了。”
“我呸呸呸!就你这么个老眼昏花的老登才会觉得她好,以前谁家老婆生个孩子死一个啊?那姚淑芬和魏知青结婚前身体都硬实着呢,不是秦秀红也有别人,反正和季长栋脱不了干系!”大娘说得倍儿有底气。
大爷一听老婆子没瞄着秦秀红狙击,便也赞同:“这倒是,十里八村就没见过三婚的……”
季寒深余光瞥了眼身侧脸色明显白了不少的季春兰,听了半晌才挑起新问题:“今天这又是捉奸?不能吧,这不是在季家……”
大娘一边盯着缝隙里的最新进展,一边热情地给身后的小年轻转播,很快就将季长栋胡家秀乱搞男女关系被捅到教育局的事给两大一小续上了。
说起来季长栋别看年纪大,但在乱搞男女关系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
针对不同类型的女人都能对症下药,碰上这有文化且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傻姑娘,他就有事没事写些酸信,并且随着两人的关系进展逐渐越写越黄。
不过季长栋还是有点脑子,知道这种风花雪月浪漫□□,转头就能成为弄死他的证据把柄,所以每次都会哄着胡家秀看完就把信烧了。
理由肯定是担心大环境政策收紧,万一哪天再乱起来被人从家翻找出来,他们岂不是要倒大霉?
胡家秀一开始听话烧了几封,但感情越深越是不舍,一想到他们身处小山村,哪怕外头最乱的时候也没因为男女关系出过任何事情,再加上季长栋可是承诺过她的,很快就要把她娶过门,那这些承载着他们甜蜜记忆的信件留下来又有何妨?
毕竟她但凡不是个脑袋没纹的恋爱脑,也不可能会被季长栋哄了去,而胡家秀正是因为对季长栋会娶她深信不疑,才会信心满满地将情信留了下来。
然后就被学校的一个代课老师给一锅端了,从宿舍床底下翻出来就连盒带信一并送到上头,成为两人败坏师德,乱搞男女关系的铁证。
季寒深听到后面眼底暗芒微闪,看来这名叫刘平的代课老师比他想象中更为珍惜这次的机会,一口气将初一十五全都给做满了。
刘平这会儿混在人群中央,装作完全不认识调查组同志的模样,实则眉眼动作间少不了配合。
他嘴上说着“我不相信老季和小胡是这样的人”,直接从一沓子纸张中随手掏出一张开始大声朗读起来,好巧不巧他掏的正是季长栋写的淫词艳语,刘平读到一半脸色通红:“这这这……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说着又抽出一张读了起来,明显是在众人面前要将这事做实个彻底,丁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季长栋和胡家秀留。
在场众人听得是双眼放光又有些说不出的赧意,毕竟这信一封赛一封色。
季长栋倒是想阻拦,但他三条腿全断了,就算他将牙咬碎,眼睛瞪出血来,再是挣扎也最多是从床上坐起身,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正被气到吐血再次情绪上头的秦秀红按在地上撕打。
这年头没有什么扩音麦克,老师都是纯靠肉嗓子喊的,刘平的调门早就练了出来,朗读起来声音不是一般的洪亮,站在最外围的季寒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眸色一深,侧头对着几乎看傻眼的妹妹低语了几句,并手指灵活地从布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季春兰这会儿虽然脑子不太够转,但她一向听季寒深的,对大哥的信任也是远剩所有人的,毕竟她从小就有个明确认知,信大哥有肉吃。
是以拿到纸后点点头,立即便揣进怀里。
大娘和大爷在刘平朗诵的空隙进行转播,断断续续把前情都掰扯明白,嘴巴都有些讲干了,才想起问:“诶,小伙子,我听你这声有点耳熟,但又有点想不起来了,是我们村谁家的啊?”
大娘好奇心起来了,但眼珠子还是不舍得挪地儿,就捅咕一旁的老头子,示意对方回头帮自己看看后面站的是谁。
大爷同样不舍得他们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绝佳视角,但架不住老婆子一个劲捅他,只好嘀嘀咕咕回头:“你这人真是自己想看自己看呗,非让别……是季家小子!”
大娘立马回头,对上身后的季家兄妹眼珠子瞪大,缓了片刻才讪讪一笑:“呀,小深咋回来了?”
想到刚刚自己在人家儿子女儿面前,大讲季长栋的八卦就尴尬到抠脚,一时都没注意到季寒深胸前还挂了个小团子。
季寒深神色未变,朝两人颔了颔首:“王大娘、王大爷,我们想回家麻烦您二位让一下。”
但凡换个人,就是说出花来大娘大爷都不会挪地的,可这不是刚干了亏心事,再加上哪有不让人家孩子回家的呢?
大娘不仅扯着老头子让了条道,还帮忙往前扒拉人:“诶!都让让都让让,寒深和春兰要进门,赵家的说你呢,你咋跟根儿定海神针似的站那么稳当?”
有王大妈帮忙开道,两大一小向前的道路瞬间畅通不少,季寒深抬手将崽的小胖脸按回布包里,崽子接到亲爹信号,虽然有些惋惜只能听不能看,但还是乖乖缩回去不给爹捣乱。
季寒深身后跟着季春兰,两人很快走进季家院子。
他先回头给了季春兰一个眼神,随后两人便分开行动,季寒深直接朝着大队长伍大勇方向走去。
他们这边实在偏远,一切政策落实的都很慢,就比如他之前听京市有亲戚的同学说,那边早已经不用粮票了,但他们省还一切如旧,也包括公分公社大队这些,有些地方也早恢复成自然村了,不过不论是大队长还是村长,小林村说了算的肯定都是伍大勇。
这次市里的同志都来了,作为小林村一把手的伍大勇自然要来主持大局。
“勇叔。”
伍大勇看到季寒深怔了下:“小深,你咋没去上学?”
在伍大勇眼里,季寒深和季春兰以及季家另五个小子一样,还都是孩子呢,可不适合听亲爹这些污糟事。
季寒深对一旁焦灼的局势视若无睹,直接拿出学校给他开的证明:“叔,我选上咱们省竞赛队了,要去京市培训三个月,学校让我回来打申请。”
伍大勇家的小子刚上高一,对季寒深的学习情况是最为了解的,知道季家老大成绩不是一般的好,说不准可以搏一搏最顶尖的大学,伍大勇就等高考后用红色大字报糊满村头,让全村都沾沾书香味的喜气呢。
是以一听季寒深这么说,伍大勇眉毛一皱:“那你学校那边咋办,会不会耽误高考?”
村里人自然是听都没听过有啥高中生能参加的学习竞赛,季寒深便耐心解释起来。
季家主屋本就够热闹的了——秦秀红和胡家秀在地上翻滚撕咬,打得有来有回;刘平站炕上大声朗诵黄色情话;市里来的两个同志压着嘴角佯装阻拦,实则耳朵一个竖的比一个高;炕上还有个三条腿全断了,正无力且愤怒嘶吼的瓜主季长栋。
这回又多了个向伍大勇讲解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相关事项的季寒深。
好家伙,一时间围观众人的眼睛耳朵都不够用了。
虽然季寒深有机会为国争光这事放平时也够爆炸的了,但在这时候显然还是打不过季长栋和胡家秀间的黄色情话,只有离伍大勇近的村民才跟着听了一耳朵,并纷纷发出感叹:
“啥意思,季家老大能去参加奥运会?”
“你这耳朵咋还窜烟了?人家那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数学咋可能是奥运会。”
“这玩意还能拿金牌?嚯!还能保送京大???不行,到时候我得去后山看看,别季家祖坟冒烟烧起来,再把俺家的燎着喽,俺家可是挨着他家呢!”
“季长栋这缺大德的玩意,还真让他生了个厉害的儿子啊!”
……
虽说只是选进省队进京培训,最后不一定真能上场,但选进全国前四十这个成绩也足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再加上季寒深不仅学习好,身量模样都是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俊后生,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更热了几分,心里就没有不眼馋的,这种好孩子咋就没投生他们家呢!
伍大勇听明白后一点犹豫都没有:“行,叔这就跟你回大队部盖章。”
虽说伍大勇留下来能帮忙控场,到时候还能跟市里来的同志说和一下,但相较于季长栋和几人勾缠出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那肯定是季寒深这为国争光预备役选手重要的多。
伍大勇答应下来,就立即上前去跟市里同志招呼一声,同时让村会计老吴帮他顶一下,他快去快回。
而季长栋拦不住眼前的闹剧,气恨之于脑子一直没闲着,思绪飞转正挖空心思琢磨如何将自己从这事里摘出来,他绝对不能因此把工作丢了,更不能去蹲大牢。
他有钱,可以找人疏通疏通……思绪太过集中,是真没注意到视线盲区里多了个季寒深,听伍大勇走过来这么一说,才转过头眼珠子一瞪:“我不同意!”
季寒深要是跑了不回来,他拿什么换钱!
一千块啊,那可是一千块!!!
伍大勇没想到会卡在季长栋这里,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季长栋再烂也是季寒深的亲爹,这要是亲爹死活不同意,他这个大队长还真不好盖章。
伍大勇压着心里的不满解释道:“老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家老大这可是能为国争光的大事,那咋就不同意呢?”
周围不少人也帮忙说和,以为季长栋是不懂,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起来,季长栋一听心里骂得更狠了,这小犊子是要把他架起来烤啊。
怎么?以为拿国家压他就能走得了?季长栋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即便他一直觉得自己将季寒深拿捏得很紧,但也始终防范着。
季长栋眼珠子一转,捂住脸哭嚎起来:“我不是不想让他为国争光,我是!唉!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妈死的时候我发了毒誓要好好对这孩子,他去京市我照顾不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咋向淑芬交代呀!”
“寒深姥爷也是个乱信的,偏说寒深命里有大关,不能长时间能离开小林村,死前反复叮嘱我千万将孩子看好了,不然我也不能让他周周回来啊,你们说,现在让我咋办……”
季长栋向来善于表演,这会儿声泪俱下还真就像足了一个担心孩子的好父亲。
虽说现场不少人都经历过破四旧,但心里对于封建迷信那一套大多数都是信的,也都知道老姚家以前也是顶过仙儿的,肯定不会瞎胡说啊。
季长栋因为乱搞男女关系,对外的形象已经被人捶稀碎,但这些年他对孩子好还是全村有目共睹的。
连季春兰这种前面留下的丫头片子,都勒紧裤腰带供着上学,更别说老大季寒深已经在县里读到高三,这方面绝对是没得说的。
再加上季寒深既是男娃又是长子,搁一般家庭那都是顶门立户的存在,咋可能不看重?围观众人一听便对季长栋的说法信了八九分。
就连伍大勇听完也一脸为难:“小深啊,你爸说的也在理,啥事都没有命重要……”
他犹豫了一瞬,又问道:“你们那个集训,不能在县里进行吗?到时候选进国家队比赛前你再去京市不行吗?”
很显然,季长栋不松口,伍大勇也信了,这就是不想给季寒深盖章了,甚至已经帮着季长栋做起说客:“你们这小年轻真不能不信邪,有些事啊你读多少年书都不好解释……”
季寒深眼底微嘲:“勇叔,我姥爷早不信那些了,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有什么大关大劫。”
“你那时候才几岁啊,他有啥也不好跟你一个小娃娃说,再吓到你。”
“小深啊这事邪乎起来真吓人,我听说那有水关的不注意,洗个脸都能溺脸盆里,喝口水都能呛死。”
“就是啊,哎呀这玩意真不能不多考虑,我有个亲戚之前也是……”
围观的村民也掺和进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原本还万众期盼着季寒深进京拿金牌呢,这么会儿的工夫就被季长栋忽悠瘸了。
季长栋对此满意极了,别看他现在名声稀碎,但他可是从收下三百块定金前就开始琢磨这事。
说答应姚淑芬父女这些只是一部分,为了能将季寒深不读大学合理化,他还想了一些装神弄鬼托梦一类的法子,总归是能将季寒深给牢牢绊住。
虽说季寒深念了大学以后更有钱途,但在季长栋看来这孩子打小就不好拿捏,现在虽然被他忽悠住了,但不代表考去大城市后还能对这个家始终如一。
与其等他日后翅膀硬了心思野了,不如一直将人按在手里,高中毕业找个厂子上班,一个月赚的钱还不都是老老实实送进家里?
就像季春兰,他为什么将个丫头片子供到初中,一方面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万一被他讹诈过的第二任岳家找上门,他将女儿供到初中掰扯起来也更站得住脚。
另一方面则是现在年代不同了,哪怕在农村也是学历高的更吃香,季春兰长得也漂亮,再有个不错的学历,肯定能帮他赚回一大笔彩礼钱,这买卖他稳赚不亏。
季长栋正在心里美滋滋回味着卖儿卖女将利益最大化的各种好谋算,还在坚持一封封读信的刘平突然大叫了一声:“卧槽?!这什么玩意啊!”
村民们立即竖起耳朵凑了过去,都好奇还能有啥比黄色情话更炸裂的事情。
刘平却没再读下去,嘴巴开开合合从炕上蹦下来,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伍大勇:“大队长,信里面夹了一张定金条——”
刘平气息微顿,挺直腰板仰起脖子将气道打到最开,用最为洪亮的嗓音说道:“是季长栋让别个顶替季寒深高考成绩的三百块定金条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啥玩意??”
“高考成绩还能顶替??!那考试不都是有国家和公安员看着吗!”
“三百块???我去!!!!”
“定金三百块?一共多少钱啊?一千????”
一众村民连下巴带眼珠子都要惊飞了,妈耶,小林村哪有几个见识过四位数巨款的啊!
一声声吸气声接二连三响起,还有抽狠的直接一口气呛得咳嗽起来的,伍大勇也懵了,这他妈还有这么干的?谁家亲爹会买儿子的前途?这是人吗!
季长栋脸色顿时一白,但他反应很快,一秒都没犹豫立即扯着脖子反驳:“不是!这不是我的!是有人污蔑我!”
目光一转就瞪向刘平,他原本就怀疑是对方举报的自己,毕竟他被开除,刘平多半就能转正,否则他哪里会这般上蹿下跳,恨不能将他和胡家秀书信往来的每个字都宣扬出去?
“是你!刘平!你是想转正想疯了啊!红口白牙污蔑我和小胡有一腿也就算了,竟然还说我卖儿子,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考上京大光宗耀祖呢!”
季长栋急于反驳,倒是忽略了他刚说完不想让季寒深离开小林村的事,毕竟他这会儿心里最急的事情还有他的木头箱子。
这定金条子他可是放在木头箱子里的,定金条子被翻出来,他那些家底呢?!
但凡季长栋不是个大心脏,这会儿已经得急撅过去了,能做出如此反应已经很是超乎寻常。
然而周围这老些人呢,自然不能轻易被他糊弄去,纷纷挑着错处问起来。
季长栋只好改口:“是啊,我也怕出事,想着实在不行考去市里呢,也能半个月回来一次不是?”
刘平作为多年老同事,一眼就认出条子上季长栋的字,对他的狡辩半句都不信:“放屁吧你,这就是你的字!”
刘平立即对着伍大勇几人辩道:“大队长和市局的两位同志,这上面还有红手印呢,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他的了。”
“对对对!”
“还是刘老师脑子活啊。”
“谁带印泥了?”
“逗呢,谁出门看热闹揣印泥啊。”
“用啥印泥,舌头舔着印个唾沫印对比下就行……”
现场热闹得不行,季寒深这个当事人都被挤出中心位置了,更不要说踮着脚悄悄来悄悄走的季春兰,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乖乖缩进布包里的崽子捂着小嘴惊叹连连,脑中系统一边咔擦咔擦嗑瓜子,一边给季寒深扣666。
心里感叹这冤种反派还是有点东西的,看起来这是要一波就把季长栋送走的节奏啊。
这么多人围着,核对手印实在轻而易举,哪怕季长栋想要拒绝,双拳也难敌四手。
伍大勇确认后,差点没忍住抬手给他一拳,但身边还站着市里来的同志呢,他还是用尽全力忍了下来。
但嘴上是真压不住了:“草!季长栋你还是个人吗?!”
“就是啊,还说怕儿子身上有大关,他命中这一劫其实就是你季长栋吧!”
“就没见过这么畜生的爹,这可是亲儿子啊你还真敢卖!”
然而不等群众们多骂几句,季长栋就要伸手去抢定金收据,准备趁乱撕毁,结果自然是没抢到的,他索性哭天抢地说自己家遭贼了。
定金条子是和私房钱放一块的,现在条子跑出来了,那他钱呢?!
秦秀红听到这边的动静和胡家秀也暂时休战了,原本听到三百定金时她眼睛里精光频闪,直到听说季长栋背着她攒的钱很可能和定金条子一起出事,这才奋力冲开人群,先于大部队跑向后屋。
一迈进去就直觉不妙,虽是闲置多年的旧房子,但也不至于这么脏乱,炉灰渣子扬得到处都是,走进小厨房更是一片狼藉,地上被铲得乱七八糟,水缸也翻了……
被人抬过来的季长栋看到后,尖叫一声就嘎的一下气抽了过去,眼珠子翻白口吐白沫,人就像要不行了似的,旁边的人立即使出吃奶的劲儿抠上人中。
好在卫生站的老李大夫也在现场看热闹,倒不用再抬过去诊治了。
季寒深再次找上伍大勇,对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跟一旁的村会计叮嘱了一声,便带着季寒深和季春兰回村大队盖章。
季寒深有学校证明,又闹了这么一出,伍大勇这边自然没有二话,盖章盖得很是痛快。
但当季寒深提出这次想将季春兰一起带走,他却还是不能同意,别管季长栋这人多渣多烂,现在季家闹成这样,季春兰留下肯定没有好日子。
但没有正当理由他也不能把人家闺女放走,万一小丫头在外头出事了,那责任就是他这个大队长的了。
季寒深黑着一张脸,知道伍大勇同意的可能性极低,听着对方劝慰的话也只能抿唇颔首。
“小深,叔还得回那边去,就不送你了……春兰吶,你跟叔一起不?”
季春兰怀里还抱着鱼呢,穿着一身全是补丁的破棉袄,秀气的小脸冻通红,一双手不仅糙得很,还因为冬天干活干多了,明显粗肿泛红,看着真是被秦秀红磋磨的有些可怜,伍大勇心里暗骂季家两口子没一个好饼。
“勇叔,我想送送我哥。”小姑娘蔫头耷脑地说道。
“行,那我先走了。”说着伍大勇就再次向村尾疾步走去。
“哥,你先走吧,我没事的,反正我习惯了,咱爹现在根本下不了炕,秦秀红也跑不过我……”
季寒深微摇了摇头,季长栋醒来指不定怎么疯呢,原本就惦记拿季春兰换钱,现在钱丢了那更是会将人看得紧紧的,季寒深不得不多些考虑。
之前为崽子打算时他就想过一些落脚的地方,虽然没有村里盖章他不能把季春兰直接带上火车,但可以先把她安置在县里……
“你跟我回县里。”思绪电转间,季寒深已经做出决断。
季春兰两眼一亮:“哥,你真要带我走啊!那我回去收拾东西,这鱼……”
伍大勇刚走崽子就蛄蛹起来,季寒深这边一拉开拉锁,崽子就咻的钻了出来,亮闪闪的大眼睛睁溜圆,一脸雀跃地接茬道:“当然是烤着吃哇!”
第56章 丶【二更合一】
季长栋最后还是被抬去了卫生站,连打了三针吊瓶才缓过这口气。
醒来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总价值超过两千的木箱子,他立即翻身下床去找,都忽略了三条腿全被打折的事。
深更半夜,卫生站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平日就睡在卫生站的老李大夫被吵醒,只好去查看这个不省心的病人。
结果,好嘛,固定的夹板都被季长栋摔飞了,原本已经扶正并开始愈合的患处再次被扭曲成其他角度,老李大夫看着都觉得疼,季长栋更是疼出一身虚汗,却除了惨叫什么都做不了。
老李大夫听完热闹后,虽说十分看不上季长栋,或者说全村上下就没一个人看得上他的,但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在没人支付医药费的情况下就着手医治了。
当然药费肯定不能短了他的,毕竟季长栋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开,即便要将他踢出教师队伍,也不可能连之前的工资都扣下,这笔钱刚好用来覆盖卫生站的医药费。
说起来季长栋这人还真够不是东西的,老婆给生了五个儿子,还在外面到处乱搞,而且这还是他第三任老婆,以前都以为季长栋是人好但克妻,现在真相被揭开,那还真就说不准前两任早早离世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季长栋另一大优点就是对孩子好,肯勒紧裤腰带供孩子读书,但得知他已经将季寒深的高考成绩卖上了一千块的天价,对他就只剩啐了。
而且随着这些炸裂的渣滓行径在十里八村迅速传开,还有人说起自己曾在瓦头村李傻子家门口看见过季长栋,当时没多想,但现在知道他是个卖儿子的烂人后很难不往坏里想。
要知道瓦头村算是县周围这一片最偏的村子了,长在大山坳里,但瓦头村李家却很有钱。
家里原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外出打工,结果不到一年就给埋井下了,矿场给赔了一大笔钱,就这么让李家从原本穷得揭不开锅,一下变成瓦头村最富的一家。
不过钱有了,人也是真没了,传宗接代就剩小儿子了,但小儿子是个傻子,哪怕李家没什么文化也知道这傻子更容易生出小傻子,所以李家对儿媳妇的选择相当苛刻。
不仅要长得好的,还要一看就聪明伶俐的,还得有点学历,为的就是改善自家傻子儿子的基因。
之前就开过两百块的高价,想买他们村的村花进门,奈何村花家条件虽然一般,但也没到要把孩子往火坑里推的程度。
事没成,但二百块彩礼的事却传得人尽皆知,邻近的这些个村庄都知道有这么一家天价彩礼。
之前没觉得季长栋会是个卖儿卖女的,自然不会多做联想,现在一想季家唯一的丫头也十五了,就有好奇的去李家询问,结果还真问到了。
李老太骂骂咧咧说季长栋开口就要五百的彩礼,还要她傻子儿子等他闺女四年,可给李老太气坏了,他闺女是仙女啊敢要五百?!
消息传回来,大家伙这才知道,好家伙这人不光卖儿子,女儿也一样,或者说卖得更狠,这要是李老太真愿意付这五百,那季春兰这辈子可就毁了。
别说小林村了,别的村但凡听过此事的都很是不齿,见事情闹成这样,季长栋是彻底里子面子都掉个精光,伍大勇才说出当年姚老头死时找自己做过见证的事,要求季长栋必须将季寒深供到高中毕业。
当时他就不太理解,觉得季长栋这种好女婿哪需要见证?就当老爷子走之前想让心里彻底踏实下来,而且他一直也不是喜欢说长道短的人,这事也就一直没对外提过。
现在翻出来放一起看,没准姚老头少这一步,季长栋是真的不会供,当然,即便供了也要套取更多的价值,这就没将两个孩子当亲生的,季长栋纯纯就是牲口。
是以季长栋清醒后嚷着让人帮他找木箱,全村上下没一个搭理他的,就连伍大勇都推脱说当时来看热闹的太多了。
说不上万人空巷但的确是附近能跑来的全凑过来了,而且季家这大瓜高潮迭起的,压根没人注意到期间有谁偷偷去了后屋把地凿开了。
伍大勇问他丢了多少,季长栋也只是说丢了很多,是他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伍大勇自然觉得就是三百块定金,外加一些小钱,私心里是觉得这种不义之财丢了活该,嘴上还是诚恳建议他去县里报公安。
季长栋是真想去,但他只要没傻就肯定不能去,他那些钱哪有正道来的?
就不说这三百块明确犯法的定金,姚老头当年留下的正儿八经家底没多少,贵就贵在虎皮上,但他要敢说钱是卖虎皮赚到的,那根本走不出公安局,非得算他一个挖公家墙角,可如果不说虎皮说是祖上留下的,人家也不可能信啊。
整个小林村谁不知道谁?季家祖上代代贫农,季长栋亲爹死的时候,他和寡妇娘险些饿死,要是没有姚老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更不要说还能有今天这样体面的好生活。
现在季长栋丢了木箱这个命根子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炕上发疯。
秦秀红双腿健全,发起疯来也更有优势,她清楚木箱子里肯定不止三百块,季长栋前两任老婆都很有钱,姚淑芬就不用说了,女知青魏霞那可是大城市的工人家庭出身。
结婚时家里不同意,魏霞就能自掏腰包买了自行车当嫁妆,能给下乡插队的女儿塞这么多钱,足可见其家底不一般。
只不过秦秀红一向知道季长栋把钱把得紧,进门后至今都没摸到过那些钱的边,但她也没着急,反正自己五个儿子,季长栋肯定是不能捂一辈子的。
结果这笔钱她见都没见过,就连带着箱子一起丢了,秦秀红疯得比季长栋都厉害,每天不是在骚扰其他村民就是在骚扰他人的路上,试图通过各种歪门邪道翻遍千家万户。
然而没疯多久,夫妻俩就被一起带走调查了。
出事的不止有季长栋夫妻,定金条子上的吕永刚也被记录在案,再想提前做些手脚顶替他人高考成绩是绝不可能了。
而季长栋不止工作丢了,这次被带走更多是因为他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
这方面要么就是捂在村里大事化小,一旦被捅到县里市里是很容易被立成典型打的,季长栋可不止是出轨,相当于同时和多人发生关系,事情闹起来不是一般的严重。
秦秀红生怕季长栋连累自己,想着一到公安就把季长栋和大嫂以及胡家秀的事情都交代了。
还打算把自己之前怀疑过的那几个挨个提一圈,她过不好,那就谁都别想好,季长栋有宝端的时候她可以咬牙忍了。
但现在季长栋没了工作留下来也没半点用处,不如她配合些为堂哥出口恶气,这样以后堂哥念她的好还能贴补一二,然后她再出去找箱子,找到了那些钱就都是她的了。
结果夫妻俩也算心有灵犀,秦秀红盘算着出卖季长栋的时候,季长栋也恶声恶气地威胁她:“你敢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把咱俩当初的事情抖搂出来,还有你哥把我打成这样的事,咱们谁都别想好!”
当然,季长栋这一步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凡将他和秦秀红当年做下的污糟事捅出来,他自己的刑期也会往上涨,而且他不看别的也得考虑自己还有五个儿子,他俩如果都蹲大牢了,孩子咋办?
不过这事也不是季长栋和秦秀红想瞒就能瞒得住的,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已故的女知青魏霞的娘家人,却是早就清楚季长栋是个人渣。
事情还得说回准备进京的父崽身上。
季春兰想回去拿行李,季寒深当然没让,两大一小直接从大队部出发,就这么一个抱着胖崽,一个抱着胖鱼,走了不到两里地就遇上牛车了,直接把三人送上公共汽车。
季寒深先带季春兰去买了个厚实的新棉袄,又去黑市淘了不少东西,拎着东西带着季春兰去找老师赵红梅。
虽然能单独给季春兰租个住处,但这年头县城里的治安他不是很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老师那边能不能帮忙收留季春兰一段时间。
是以季寒深提着一条鲫鱼、两斤猪肉、两斤鸡蛋、一斤鸡蛋糕、三盒饼干和一堆蔬菜水果上门了,打算直接给老师做顿大餐,顺便让季春兰和他家小猪崽好好开个荤。
赵红梅自是惊讶不已,听季寒深简明扼要说完家里大致情况后,更是惊到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般能供到县高的,都是县里乡里条件很不错的人家,对孩子教育都比较上心,所以赵红梅还真没接触过这么奇葩的家长。
“……所以我想路过宁市时去找一下魏家,但我妹坐不了火车。”季寒深肯定不能看着季春兰留火坑里,但他现在的能力也的确有限,希望有个稳妥的地方能让季春兰把高中读完。
要是季春兰成绩不错能上大学就更好了,大学毕业包分工作,她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即便魏家不情愿为季春兰出钱读书,魏霞剩下的钱也足够季春兰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的。
等季春兰读大学时大学多半要改为收费模式,不过那时候季寒深也马上毕业了,而且季春兰也可以拿奖学金勤工俭学,两人一起努力怎么也能将大学读下来。
赵红梅对于眼前兄妹的遭遇自然十分同情,而且她本就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更是看不得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没联系,你还能找到魏家吗?”
季寒深颔首:“应该可以,我有当年的通讯地址,是工厂家属楼。”木箱里用来装钱的信封,正是当年魏家寄来的,上面有双方的详细地址。
魏霞家庭条件很是不错,家里都是工人,现在工人退休了还能找家里人接班,基本上几代人都不会脱离这个圈子,即便魏家有什么大变故搬走了,家属楼也能打探出一些消息。
赵红梅闻言点点头,这个忙她肯定是要帮的。
抬头看向正低头咔咔刨饭的小孩,先问道:“你这个弟弟,也打算一起留下?”
季寒深摇了摇头:“您不用担心他。”
季春兰和崽子来之前就被季寒深这个“大家长”培训过了,崽子暂时的身份就是两人最小的弟弟,因为家里闹起来顾不上怕出事,被季寒深临时带出来打算送去托儿所。
毕竟两岁半的小孩不比季春兰这个大姑娘,不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待着就行,还需要大人照顾着,季寒深肯定不可能给赵红梅添这个麻烦。
季寒深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佳的硬菜,赵红梅听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却没什么胃口。
倒是季春兰和崽子姑侄二人,一个赛一个像逃荒来的,吃得根本顾不上抬头,落在赵红梅眼里就更加可怜了,因着一直低头猛炫,倒是忽略了崽可是个白嫩小胖崽。
季寒深却看得眼角抽抽,季春兰肚子里没有油水,吃成这样倒也正常,但他可从来没薄带过这馋嘴小崽子。
赵红梅家是省会的,在县高教书算是支教,带完这届她就会回去,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倒是很方便将季春兰留下来。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通过私人关系帮季春兰弄一张介绍信,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太稳妥,现在魏家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万一那边不接受,季寒深总不能再将人带去京市。
最后赵红梅同意季春兰留下来,但让季寒深将鸡蛋、鸡蛋糕、饼干这些能存的住的都带走了,刚好他可以明天带车上吃。
季寒深走之前,带着崽子和季春兰去了趟照相馆,目的是给季春兰拍张照片带给魏家人看。
崽搂着亲爹的脖子哼唧:“趴趴也想要鸭~”
季寒深穷惯了,习惯精打细算将每笔钱都用到刀刃上,崽子不提他就没想过父崽合影的事,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没拍过一张照片,更没有什么用照片记录成长的概念。
但崽子一说,季寒深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再苦不能苦崽子,想要的东西只要不太过分就都能被满足。
父崽先抱着合照了一张,被摄影师好一顿夸:“嘿,这小哥俩长得真好,要不要给我们留底当个模特?可以给你们少三块钱。”
考虑到崽子来自未来,季寒深不想横生枝节就婉拒了,之后又在崽子的要求下,两大一小合了一张影。
季春兰穿着新棉袄和新外裤,头发梳成规规整整的麻花辫,虽然身体没法一下就补回来,但脱离季家后整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三人合照上她和崽子一个赛一个笑容灿烂,倒显得只微抿了抿唇角的季寒深有些严肃。
“哇趴趴,你看,我哥照的好凶!”
“没有很凶啦,特别好看!”虽然季寒深让崽子在季春兰面前先不要叫爸,但崽子依旧是个专业爸吹。
季春兰问过两次崽子身份,都被季寒深一句“你别管”按回去了,季春兰向来听大哥的话,虽然搞不清楚,但还是很配合地在赵红梅面前将崽说成家里最小的弟弟。
季寒深拿着父崽合照看了好半晌,等照片的时候,他注意到照相馆里其他人留下的模特照,才知道县里条件好的人家每年都会带孩子来拍一张生日照。
虽然一张照片就要五块,但季寒深还是立即决定每年都要带崽子来照一张
别的孩子有的,他的崽也要有。
季寒深进京肯定是要寻亲的,但他也没有想过依靠亲生父母,毕竟分别近二十年他们只有血缘没有感情,也许那些人都更想要被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也已经成年,想要带崽过上怎样的生活,靠着双手努力便是。
所以季寒深即便手里攥着一千多的巨款,也只在崽子衣食方面大方一些。
等他将季春兰送回赵红梅家,先给了季春兰五十块钱,让她暂时缝进棉袄里别弄丢了。
季寒深没瞒着她,直说这笔钱是她妈当年留下的,但他现在不能全给她,只能先给她二十块压兜,如有什么意外季春兰手里有钱也好应对。
至于另外三十块,是要季春兰离开赵红梅家时再偷偷留下的食宿费,正常给的话赵红梅肯定不会要的。
“哥,你放心吧,我手脚勤快眼里有活,绝对不给赵老师添麻烦!”季春兰信心满满地说道。
季寒深微勾了勾唇:“行,哥信你,这段时间没法回去上学,你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得多看看书……”
季春兰心里咕哝大哥可太能念叨了,学习的事已经提了四五遍,到底是多不放心?
但季春兰可不敢在季寒深面前表露不满,倒是季寒深胸前挂着的崽子先听困了,奶乎乎打了个小哈欠,然后学着季寒深的语气跟他异口同声:“……你得奔着大学努力,几道吗?”
季春兰噗嗤一笑:“哈哈哈哈孩子都记住了哥!”
季寒深:“……”
季春兰可太喜欢这只跟大哥长得巨像,却比大哥可爱无数倍的小幼崽,两人虽然凑一起一共没吃过几顿饭,但因为高度同频的炫饭速度,已经成功晋升为彼此最合拍的饭搭子。
最后季寒深难得大方,在季春兰眼巴巴祈求下将崽子递出去给她抱了一下。
崽的小甜嘴正常发挥:“宝也会想你哒!~”
可把季春兰稀罕坏了:“呜呜呜我一定要考去京市!!!”
*
季寒深是下午的火车,到京市全程要一天半,但他中途要下车去趟宁市,也就是第二天早上到站。
出于方便和崽子的舒适性考虑,季寒深买的是卧铺票,上车就先将火车上床单被罩换成自己的,崽子满意地钻进干净的老棉布被窝打个滚。
火车还没开,人还不断往车上走,同时窗外还有人敲窗户叫卖熟食。
虽然崽中午没少炫,但闻着飘进来的肉香立即从中层卧铺里探出小脑袋:“爸爸!烧鸡!”
他没吃过,吸溜!
季寒深打算车子开动就带崽子去餐车上吃,他提前打听过这趟火车的餐车味道很好,而且选择很多还不需要票。
但见崽子眼底再次冒出小星星,季寒深还是撸了把崽子的毛脑壳,认命爬下床去窗边买烧鸡。
季寒深下床后第一件事,是先将探头探脑的小崽子按回去:“躺进去,你要是从这上面掉下来,以后就什么都不给买了。”
这种买鸡关头,崽子自然识时务,立即将小脑瓜收了回去,奶声奶气向亲爹保证:“宝超听话哒!~”
卖烧鸡的大娘很会做生意,虽然季寒深只说要烧鸡,她还是将腰间的挎篮往上送了送:“小伙子黏苞米不来两穗就着吃?我家这苞米又甜又糯。”
崽子唰的冒头:“要的要的!”
“那给我装两个吧。”季寒深说完回头盯了崽子一眼,将冒出来的小脑袋再次按回去,崽子十分狗腿地给了亲爹一个飞吻。
大娘装好烧鸡和玉米,找钱时再次发动金牌销售技能:“呀,小伙子,看你家胖娃是个能吃的,给你拿两个茶叶蛋凑整吧?”
崽咻的探头:“好鸭好鸭!”
季寒深:“……”
原本他只想买个烧鸡,等火车开动拎着烧鸡带崽子去餐车吃个痛快,结果这小臭崽左一个“要的”,右一个“好鸭”,搭配大娘利落的打包动作,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是不是惯大劲儿了?
季寒深闭了闭眼,索性将小崽子从中铺上薅下来:“你还想吃什么?”
崽喜出望外,大眼睛瞬间亮成灯泡,小白爪点了一圈,除了茶叶蛋还要了八个肉包子。
“爸爸~宝可太太太爱你了鸭!~”
季寒深呵呵一笑:“你不后悔就行。”
崽子吸着口水摇头:“咋可能后悔捏?”回小林村听了一耳朵八卦,崽子的口音迅速被带偏。
季寒深淡笑不语,刚好下铺的人还没上车,就抱着崽子坐到桌子旁开吃。
三块钱一只的烧鸡少说也有两斤半,掰开后肚子里还塞了土豆,虽不比肉值钱,但浸透了鸡汁味道不比肉差。
金牌销售大娘没虚假宣传,玉米确实香甜黏糯,父崽一人一个啃完后,崽子又向肉包子伸出魔爪。
暴风吸入过后,崽子撑得仰倒在季寒深怀里,由着亲爹用湿手帕给他细细擦脸,整只崽享受地眯起眼。
“爸爸,宝好开心喔~”前两个世界从来没有吃这么爽过,还是跟着年轻的亲爹好啊,都不限制他吃肉肉!
季寒深将手帕脏了的一面迭起来:“你开心就好。”
崽子太小自然是要走哪带哪,季寒深带崽洗完手帕后,就提议到处溜达溜达消消食。
崽虽然有点困了,但还是任由亲爹牵着小手往前走,季寒深顺利将崽子领到了餐车里。
扑面而来的各种香味,可比单一的烤鸡香的更有层次,季寒深还怕崽子太矮看不清桌上的食物,十分体贴地将崽子抱了起来。
打眼看去,便宜大碗的铝饭盒盖浇饭,莲花白炒肉丝荤素搭配看起来油汪汪的,还有不少人点餐的,那花样就多了,一节车厢仿若移动版国营饭店。
季寒深到底还年轻,看着怀里明显后悔死了的崽子,嘴角微勾轻飘飘开口:“爸爸本来想买个烧鸡就带你来这边吃的……”
崽小脸一瘪,仰头看满嘴风凉话的亲爹,再闻着满车厢扑鼻的香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哇呜呜呜呜呜呜爸爸坏!”
季寒深眼含笑意,及时捂住崽子的嘴:“这是公共场合,小朋友不能哭闹。”
他气息一顿,一本正经道:“是你自己选的,而且你都说了不后悔怎么还能跟爸爸哭呢?”
崽心碎哽咽:“窝、窝后悔、说窝不后悔啦!!!”
季寒深难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晚喽~”
第57章 丶【二更合一】
崽子再伤心欲绝,他的小肚子也被烧鸡、玉米、茶叶蛋和肉包子塞满了,面对餐车里各式各样的香喷喷,崽子也只能有心无力含泪挥别。
等父崽回到中铺上,崽还趴在爹怀里小声呜咽,只打雷不下雨的那种。
季寒深知道这崽已经认清现实,就是仍旧心有不甘想让爸爸哄哄,需要一些和风细雨的温柔宽慰,来抚平心中因和餐车插肩而过的巨大痛楚。
他是一早就打算好让崽子长点记性的,却也是没料到这崽会因为一顿饭难过成这样。
一整只小胖崽埋在他怀里,两只小短胳膊如趴课桌般趴在他胸膛上,脸蛋也侧贴在他心口处,胖胖小脸上的难过神色仿佛是被十个负心汉组团抛弃了。
当然,崽子心里的“负心汉”非人类,乃是水晶猪肘、红烧肉、土豆牛肉、小鸡蘑菇、煎包子……
季寒深:“……”
不就是一顿饭么?得是馋成什么样才会悲伤得如此具体?
季寒深伸手戳了戳小胖脸在他胸口挤出的一嘟肉,崽立即就如烧开的水壶般调大哭声,眨巴着濡湿的长睫毛如泣如诉地看向亲爹。
如果说餐车上香喷喷的荤菜是“负心汉”,亲爹就是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但凡亲爹早点说,他哪里至于和卖熟食的大娘里应外合?为吃口香喷喷他这个小幼崽容易么!结果为捡芝麻丢了西瓜……崽好,爹坏!坏爹必须得狠狠哄他才行!
季寒深对上崽就差写满“速来哄宝”四个大字的小脸蛋,眼底漫上些许笑意,不得不说他家崽子闹小脾气的时候也很是灵动可爱。
不止季寒深觉得崽子可爱,自从他将小哭包抱回来后,所在隔间里其余五张床位的人都时不时看过来。
倒不是嫌崽子吵,崽子的哭声在爸爸提醒他是在公共场合后就压到了低声耳语的音量,说是小声呜咽实则更像小幼崽撒娇哼唧,不仅不吵人,还奶乎乎的听起来可爱的很。
对于这对容貌格外出色的父子,哪怕是最是含蓄的年代也忍不住叫人频频张望,毕竟这年头有电视看的都少,遇上这种看起来比电影明星都好看的可不就得多看两眼么。
不同于季寒深因着对自己这张脸看了十八年已经免疫,再看怀中七八分相似的小胖脸时外貌加成就少了很多,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崽子千变万化的小表情所吸引。
其他路人却是扛不住崽子漂亮小脸上故意迭加的楚楚可怜,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却因为一顿大餐,愣是叫人看出几分破碎感,这谁顶得住啊?
从父崽回来,对面中铺的小伙子就唰唰躺上床,手里装模作样拿,实则眼珠子一直往崽子圆润的小身影上瞟。
小伙子是个能说会道的业务员,一般从上车开始就能挨个聊遍,但季寒深一直关注着怀中崽,完全不分半分眼神出来,他一直没找到搭讪的机会。
而且吧,他总觉得季寒深虽然对着孩子时经常眉眼带笑,可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即便穿着普通,但过于出色的容貌和通身的气度,看着就充满距离感让人不好接近。
否则但凡换个一看就性子圆融的,这么可爱的崽子怕是一上火车就得被隔间里的其余五人rua个遍。
小伙子暗戳戳围观了一阵子,因着两张中铺的距离不算远,他勉强听得清崽子奶音哼唧的内容。
听到什么“宝心心痛,要吃餐车的红烧又才能好……”没忍住噗嗤一笑,引得父崽同时侧目。
小伙子索性把握机会,直接开口了:“抱歉哈,你家孩子这是怎么了?”
季寒深礼貌笑笑:“没吃上餐车闹脾气呢。”
崽嘟嘴哼哼:“宝不是闹脾气嘟!”
爸爸太坏了!明明是爸爸的问题,现在却怪他这个小幼崽!
因为爸爸没有提前说明,导致他错选烧鸡错过了餐车,而明早他们早早就要下车,那时候火车上的餐车还没开始营业呢,崽注定和餐车有缘无分,可实在太难过了呜!
虽然季寒深响应时的语气不算热络,但聊天这事本就是一头热足矣,业务员小伙子立即叭叭热聊起来,很快问起季寒深的年龄。
在崽子没开口叫爸前,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是哥俩或者叔侄呢。
“十八?你这……”
季寒深不在意地笑了笑:“嗯,我要孩子比较早。”
换到全新的环境,季寒深也没打算继续隐瞒,否则看着已经习惯叫爸的崽子,每次张嘴都要卡壳一下改换称呼,他也很不舒服。
小伙子惊了,好家伙,这也太早了吧!不过乡下倒是一切皆有可能,好多年纪轻轻就生了一沓孩子的……
崽子前一秒还在心里痛斥亲爹,一听对方这么说,立即嘟起小脸看向对面的叔叔,一副略带质问的小表情:怎么?你不满意?
业务员小伙子显然是个社交悍匪,对上崽子不算友善的小模样,满脑子都是这崽俊没边儿了!
肤白如雪眉眼如画,五官精致到像用画笔一点点描绘出来的一样,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格外水润澄澈。
小伙子瞬间忘了对季寒深年纪的震惊脱口而出:“你家孩子太好看了!”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嘴微抿想了想又埋回亲爹怀里,偷偷咧嘴笑了。
他也不想笑的,但陌生叔叔夸他“太好看”了诶,而且那神态那语气,明显是再说他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季寒深性子本就偏冷偏闷,除了崽子他就没跟人热聊过,对于热情的“邻居”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在小伙子发自真心夸崽后,季寒深嘴角也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说话不算中听,但眼光还是很好的。
被社牛小伙子一打岔,父崽倒是因为“虽然爹坏不提前告诉宝餐车,但宝可太好看了”以及“虽然崽子娇气了些,但也的确漂亮可爱鬼精鬼灵有趣得很”两种不同的心理状态,快速重归于好。
其实崽子也只是叽歪一下,毕竟都注定错过餐车了,还不能让他悲伤一下么!
崽子就带着一肚子烤鸡香香睡下,第二天一早,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亲爹糊上了热毛巾。
季寒深睡前就已经帮小崽子擦过一遍,身上干净得很,早上又仔仔细细擦了露在外面的部分,又涂上崽子自己选的“香香”,让崽时刻保持最干净白嫩的状态。
见小家伙实在太困,季寒深索性一手抱崽一手给崽刷牙,总算将小家伙伺候好了,火车也快进站了。
季寒深这才把崽子叫醒,让崽在车厢里溜达一下提前精神起来,避免乍一出去被风激到。
崽迷迷糊糊像喝了半斤假酒,等火车停稳时还在打着小哈欠。
季寒深无奈将小困崽抱进怀里,刚好看到站台上有卖围巾的,下车就先去给崽子买了一条。
将崽的脑袋脖子都包了起来,避免睡出的薄汗未消再灌了风,直接将小脑袋裹成个卖鸡蛋的。
季寒深买围巾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往外走时,临时停车的火车就要再度发起,他抱着崽正准备找个工作人员打听一下魏家怎么走,就被迎面奔来的男人撞上了胳膊。
好在崽子被他抱在另一侧,男人怕赶不上火车只顿了顿步子喊了声对不起便跑得飞快。
季寒深倒也没在意,正打算继续询问,就听怀中崽突然叫道:“爸爸!袋袋!”
他顺着小白爪指的方向转过身,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牛皮纸袋,崽急切补充:“是刚刚那个叔叔掉嘟!”
季寒深捡起来就朝着前方追赶,好在他多年爬山练出的好体力,身前抱崽身后背包疾步跑起来也不算吃力:“同志!你文件掉了!”
他及时在男人跃上火车时将人喊住,然而火车已经开动,见男人回头查看情况,季寒深眼疾手快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向斜前方甩飞出去,随着火车驶出刚好掉进男人怀中。
车门还没关,男人立即抱着文件袋探头出来感谢:“谢了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
等火车关门,男人才惊魂未定地抹了把汗,低头检查起已经被小偷划烂的公文包。
小偷虽然只偷了钱包,但他心思都集中在赶火车上,只顾着飞奔了,将重要文件甩了出去都不知道。
男人又打开文件袋检查了下,猛松了口气,同时后知后觉想起,刚刚的一大一小怎么有点面善?
*
季寒深先带崽吃了顿宁市特色肉包子,崽子虽然很喜欢,但看到肉包子就不免再次想起昨晚的烤鸡,就不免想起擦肩而过的餐车。
小小的崽子满腹愁绪,长长叹了一口气。
季寒深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瞬间便领悟了馋嘴崽子的脑回路,压下唇侧的笑意慢悠悠开口:“要是知道这边特色就是肉包子,昨晚不买那么多肉包去餐车吃就好了。”
崽子:“呜!!!”
怎么还火上浇油捏!坏爹!
季寒深忍俊不禁,逗完崽子又笑着哄道:“好了,别难受了,等这边事情办完,咱们去京市也是坐火车。”
崽大眼睛瞬间迸发炙热光芒,笼罩在身上灰扑扑的郁气一扫而光,小奶音一下就夹了起来:“窝就几道~拔拔~坠坠坠好啦~”
季寒深:“呵呵……”
我信你个小鬼头。
父崽说笑间找到了魏家之前地址上的家属楼。
季寒深已经做好了魏家也许搬走的准备,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发生什么变量都很正常。
没曾想魏家还真就还住在家属楼里,不过现在魏家房子里住的是魏志洲五口,也就是魏霞的二哥。
然而更让季寒深没想到的是,他抱着崽敲开魏家的门,原本一脸笑意的女主人听清他是替魏霞女儿来投亲后,立即脸色一沉说自己不认识魏霞,让和魏霞有关的都别来沾边,然后直接把门摔上了。
季寒深及时将崽子按进怀里捂住小耳朵,崽没被吓到,响声过去立即伸出小白爪给爹呼呼:“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嘟吓一会儿~”
季寒深完全不在意外人的态度,倒是被崽子的幼稚呼呼逗笑了:“爸爸不害怕。”
“宝怕爸爸怕,呼呼才安心鸭~”崽子奶声奶气说完,然后抱起小肩膀哼唧一声,“介个姨姨没有礼貌喔。”
季寒深撸了把崽子的毛脑壳:“嗯,我们趴趴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对不对?”
敲门的时候崽子在他怀里笑得可甜了,还主动说了阿姨好,非常值得表扬。
崽立即挺起小胸脯:“那是~窝可是爸爸的大宝贝,天下第一乖~”
季寒深觉得后半句有待商榷,但前半句的确没毛病,父崽这么说着话,季寒深抱着崽子又走回楼下。
宁市气温比县里高很多,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家属楼院中央出来晒太阳唠嗑的大爷大妈,比之前给季寒深指路的时候更多了。
原本就因父崽容色出众,崽子又乖巧嘴甜都热情得很,再一听说季寒深是老魏家小闺女乡下的继子,那就更激动了。
早年间听说魏霞插队直接在乡下嫁人,大家就挺吃惊的,不过形势大过天,那时候很多回城无望的知青都会选择在当地找个嫁了。
他们一直知道魏霞嫁的是个乡村教师,却没想到还是个二婚的乡村教师,再听说魏霞已经离世多年更是惊得下巴都合不上。
季寒深去而复返这段时间,家属院里头已经八卦一阵子了,见父崽上去不久就下来,立即将人围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刚好季寒深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魏志洲的老婆听到魏霞的名字就马上摔门?
而且只剩魏志洲一家住这边,那魏霞大姐去了哪里?信封上的名字留的就是魏霞大姐魏丽的,季春兰小的时候就是魏家这位大姐经常寄东西过来。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爷大妈对魏家的情况如数家珍,很快便你一句我一句讲了起来。
魏家当年的家庭情况是魏爸魏妈双职工家庭,一共三个孩子,老大魏丽,老二魏志洲,老三魏霞。
魏丽时间赶得巧,不仅顺利念完高中,还正好赶上厂里招工,所以知青下乡的政策下来时她有正式工作,根本不在下乡范畴内。
理论上魏志洲和魏霞都得下乡,但因为魏爸身体不好,一早就有退下来的打算,就准备选个孩子接班,这样孩子有正式工作就可以少走一个。
其实魏妈也想把自己的工作给孩子的,这样两个孩子就都不用遭罪了,但这么做就太惹眼了,他们只能在两个孩子间进行二选一。
魏霞作为家里的小女儿,身体从小就比哥哥姐姐弱一些,一直都没干过什么活。
都说魏霞是家里最受宠的,魏家两口子肯定舍不得女儿遭罪,结果事到临头魏爸还是选择将工作给了儿子,理由也是现成的,他那个活计更适合男的干。
实则大家伙都知道适不适合都可以先干着,过阵子再想办法调呗,这就是关键时候显露真心了,论真章的还得是儿子。
不过对于魏爸当时的做法,普遍都觉得很正常,那时候这种情况多得是,不仅要女孩下乡插队,穷一些的家里还要催着女知青从嘴里省粮食寄回去贴补家里,魏家之前那般富养闺女的才是少数,毕竟儿子才是能顶门立户的,女儿到底是都要嫁出去。
就这样,魏志洲接了父亲的班留在市里,魏霞负气下乡。
原本说的是让她待两三年,风头没这么紧了,再让魏妈想办法把工作传给她,魏霞有了正式由头就能回城接班。
因为这一选择寒了女儿的心,魏家没少给她寄钱寄票,就是怕魏霞短了吃的用的在乡下过太苦。
没曾想却被季长栋这匹豺狼盯上,在魏霞对家人失望的时候,被季长栋趁虚而入,在他的“宽慰”下,魏霞的牛角尖自然是越钻越深,信了季长栋的甜言蜜语,认为这世界上只有季长栋能真心对她。
魏妈传来可以让魏霞接班的消息时,魏霞已经怀上季春兰了,而且她已经决定嫁给季长栋就此留在小林村了,可以想见魏家收到消息时有多生气。
两边断了将近一年的联系,还是季长栋之后从中说和,还给魏家邮寄女儿季春兰的满月照,这才逐渐重修旧好。
毕竟对于子女的婚姻,做家长的一向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而且孩子都有了,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好在季长栋也是村里少数有正式工作的。
学历相对高,还是个当老师的,模样长得也的确斯文俊逸,魏家也就勉强接受了,很长时间都是单方面贴补乡下的女儿女婿。
“然后捏?然后捏?”崽子听得两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追问下文。
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一摆手:“后来咱就都不清楚喽!”
旁边老大娘摇头补充:“不知道因为什么闹掰了,反正那时候一跟魏志洲他家提魏霞,就立马翻脸。”
家属院的人只知道七八年前魏家陆续发生了太多事,老魏两口子先后没了,魏丽离婚卖工作去外地下海经商,家属院的房子里就只剩魏志洲的小家,魏志洲还和魏霞闹崩了,谁都不让提。
至于魏志洲和魏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老邻居们都很好奇,但魏志洲一家态度都摆这么明白了,他们也不能一点眼色没有。
只不过还是会私下猜猜,想着是不是老两口没了,三人因为钱的事闹崩了?
但这些都是街坊邻里间八卦时瞎猜的,不可能明着跟父崽说出来,只是强调了下那时候魏家的事情都赶一块了,挺怪的。
季寒深自然是听出大爷大妈们的话里有话,但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面,神色如常地问道:“魏霞是七八年前和家里闹掰的?”
“是吧?”大爷掰着手指头数着,“诶?魏家嫂子哪年走的来着?我这脑子……也可能是八九年……”
季寒深默了默,不论是七八年前还是八九年前都不可能,因为他清楚记得魏霞是季春兰两岁的时候没的,今年季春兰都十五了。
他还记得魏霞没了后魏家依旧偶尔往小林村寄东西,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八年前停止的。
而家属院的老邻居们之前一直不知道魏霞的死讯,再结合魏志洲老婆的态度来看,也许是魏霞死后季长栋还在管老婆娘家要东西,惹怒魏家不愿再往来,但这样的话魏家和这些老邻居没理由不知道对方的死讯。
以季寒深对季长栋的了解,更可能是季长栋一直隐瞒了魏霞的死讯,还跟魏家正常往来了一段时间,然后出于某种利益权衡彻底切断。
至于季长栋为什么选择制造矛盾断交,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们魏霞已经没了,季寒深以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很难不怀疑是魏霞的死另有隐情,季长栋怕魏家知道后发现问题。
毕竟身边人是最难骗的,而季长栋这种渣滓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他意外。
季寒深敛眸沉思片刻,正准备问起魏家大姐魏丽现在在哪里,就见站他对面的大爷惊讶开口:“门卫那个戴大墨镜的是谁啊?”
“哎呀她手里怎么举了个黑砖头?”
“你可真是没见识,那是大哥大!呀!是魏丽啊!”
“魏丽这可是一年比一年叫人认不出来啊!瞧着洋气的……诶,小伙子,这就咱之前说到的魏丽,在外地干大买卖发达了,现在可是个大老板……”
家属院外面的巷子太窄,魏丽就没让出租车开进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流星往前走,身后跟着个提了一堆东西的男助理,眼见着就是往魏家的方向走去。
季寒深直接抱着崽子追了上去,一走近魏丽刚好挂断电话跟男助理说道:“小徐,五楼中门。”
季寒深正要开口,崽子先一步探出小脑袋,夹着甜甜的小奶音一脸乖软地主动问好:“姨姨,你好漂酿呀~”
作者有话要说:
崽(小手拍胸脯):天下第一乖宝,无需商榷!
第58章 丶【二更合一】
魏丽年龄跟秦秀红相近,却比她年轻了至少十五岁,穿着一身时髦皮衣,脚上踩着小高跟,喷了大量摩丝的额前高高蓬起,颈后波浪卷披肩长发,梳的正是时下流行的高山流水发型。
听到软萌小奶音立即转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画了淡妆的脸,魏丽五官不算特别出色,但眼大而有神,眉眼间透着一股锐气。
“谢谢你小朋友。”魏丽对上比奶音更甜的一张奶萌笑脸,略有些强势的神色立即化成柔和浅笑。
余光扫到抱崽的男生,她像每一位路人那般在两张相似的面孔上来回扫了一下,心中暗暗称赞。
“你们是新搬来的?”
季寒深摇了摇头先自报家门,听说他是魏霞的继子,魏丽微扬的嘴角立即抿了起来。
当季寒深说到魏霞十三年前已经离世,他此行的目的是想为季春兰找一个可以安心读高中的地方时,魏丽恍惚了一瞬才难以置信问道:“……十三年前?!”
“是的,魏霞是十三年前生病没的,当时我长期住在姥爷家和她相处不多,不了解具体是什么病……”季寒深还简明扼要将季长栋乱搞男女关系,卖他高考成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魏丽是聪明人,不需要季寒深多说什么就能想通其中关窍,但因为心中巨震还是缓了好半晌才点点头。
虽然魏霞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但魏丽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个妹妹的,想到过她为了个渣男自讨苦吃肯定不会过得太好,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魏霞十三年前就没了。
魏丽抬头看向不远处扎堆的老邻居们,都一脸八卦地看向这边,她抿了抿唇:“你先跟我上楼。”
五楼魏家的大门还开着,男助理送上东西说:“魏总还在楼下打电话,打完就能上来。”
魏志洲五口立即激动起来,魏丽现在太忙了,过年都没能回来,没想到这不年不节的还会突然回来。
魏丽带着父崽进门时,男助理正向魏志洲夫妻解释,说魏丽是临时要来宁市开半天会,今晚就得走,但她惦记家人,开完会就去百货公司扫荡了一圈,挤时间也要回家看一眼。
魏志洲的三个儿子最大的一个年龄比季春兰小一岁,身上穿的就是魏丽给他们买的衣服,自是很喜欢这位出手大方的姑姑,小一些的更不用说了,见到姑姑新买的玩具直接就扑了上去,魏志洲夫妻也笑得一脸褶子,有这么个有钱还大方的大姐,谁能不开心?
魏丽离婚多年也没个孩子,最亲的就剩魏志洲一家,所以每年回来都会给五口人带一堆礼物,还会给一笔钱贴补弟弟,今年人没回来但钱到了,完全是魏志洲夫妻专享的财神爷。
是以看到魏丽领着被撵走的季寒深父崽进门时,夫妻俩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了,魏志洲直接掉脸,还是他老婆拽了拽他,好声好气地问向魏丽:“大姐,你怎么把这俩带回来了?”
在魏志洲夫妻眼中,这可不止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季寒深背后可是代表着魏霞,都断绝关系了怎么还有脸找上来?肯定是听说魏丽发达了……
“你们先别管,小深是吧?来,你带孩子跟我进这屋。”魏丽说一不二,推开属于她的那间卧室就走了进去。
等父崽进来她便将门关严,先和季寒深核对了一下两边的信息差,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魏霞刚结婚生孩子的时候的确在信里表现得很幸福,家里勉强接受后也算放心了。
但实际上没多久魏霞就给魏丽偷偷写过信,说自己怀疑季长栋外面有其他人了。
魏丽给出的意见是让她确认一下,真有就带着孩子离婚回城。
狗改不了吃屎,男人能出轨第一次,就肯定能出轨第二次,魏霞不需要在乡下过着苦日子还要受气,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姐妹俩私下来往商量了许多,魏丽又是出主意又是帮她跑腿到处咨询,就差把魏霞回城的手续都给她办了,结果魏霞一句“我们和好了”差点给魏丽气到七窍生烟。
魏霞还说她见过那个女人了,不论学历长相家世都比她差得远,就是喜欢卖惨装可怜勾引男人,而且季长栋主动承认错误,是一时心软才着了她的道,对方悔不当初为了求自己留下不仅对天发誓甚至下跪哭求,想尽一切办法做保证。
厚厚的一封信,前半篇说季长栋如何可怜,后半篇说季长栋如何爱她,看完好悬让魏丽三天没吃下去饭,至今还记忆犹新。
魏霞的出尔反尔和天真愚蠢让魏丽觉得无药可救,索性不再管她,将定期给魏霞寄钱寄物的任务交给魏志洲,之后最多只是在魏志洲提起收到魏霞来信时冷笑一声。
再往后就是魏爸病情加重,看着没几天了,那时候政策已经很宽松了,魏家众人就想让魏霞带着孩子回来看老爷子最后一眼。
结果巴巴等了一周收到了回信,魏霞不仅不肯回来,还痛斥父亲当年对她的种种伤害,说了一堆诸如魏爸现在遭的罪是天谴,早该死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毒咒。
魏丽非常意外,虽然她知道魏霞对当年的事一直钻牛角尖,总是对父亲选择留下弟弟而让她下乡一事无法释怀,但也不至于这么咒亲爹。
魏志洲这才说出,小妹魏霞这几年的来信基本都是索要东西,心早就长在季家了,再也不是当年离家时的魏霞。
魏丽想到多年前恶心死人的酸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想就是季长栋将妹妹教坏的,而她妹本来就是个拎不清的,被洗脑成这样也不是没可能。
这信魏丽姐弟没敢给魏爸魏妈看,没多久又收到了魏霞的一封求和信,道歉后立即卖惨说自己如何不易,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如何可怜,但这次魏丽姐弟都不想搭理“她”。
魏爸魏妈却还是惦记小女儿的,虽然选择让儿子留下,可还是爱女儿的,只是没那么爱罢了,但到底是身上掉下的肉。
对于魏爸魏妈对魏霞的追问和关心,魏丽勉强敷衍到魏爸去世,魏妈发现家里给魏霞攒的东西没寄出去,一番询问后魏志洲就把魏霞那封大逆不道的信拿给魏妈看,成功把魏妈也气倒了。
再给魏霞去信,就是因为魏妈时日无多,魏志洲不肯写,魏丽就亲自写,算是她想最后拉拔一把妹妹。
当时魏丽已经因丈夫出轨离婚,并有了辞职下海经商的打算,但凡妹妹还能有些理智,她就打算直接带人去外地一起干,也算给小妹打个样,身体力行告诉她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立起来。
魏家人以为即便魏霞不会同意跟大姐一起出去闯荡,也会带着孩子回来看魏妈一眼,结果这次“魏霞”的回信更加直接,在魏妈还活着的时候,直接伸手索要父母分下来的遗产。
魏丽和魏志洲倒是想再瞒着魏妈,但有过魏爸那次的经历,魏妈猜也猜得到,可以说魏妈的离世一半因为病情,一半是被魏霞气得。
但魏妈临终时还是要求,魏丽和魏志洲要把属于魏霞的给她,就按魏爸走之前安排的那样,房子归魏志洲,家里的存款和值钱的对象三人平分。
魏爸魏妈一辈子省吃俭用没少攒钱,不过这些年看病吃药花了不少,给儿子娶妻生子又花了一些,还贴了魏霞一点,最后钱和对象林林总总算到一起还剩两千多,一人刚好分八百。
魏丽实在是不想再接触魏霞了,就让魏志洲将八百寄给魏霞,让魏霞拿着她心心念念的遗产不要再和他们往来,言明现在父母都不在了,他们就此断绝关系。
但魏家四口谁都没想到的是,魏霞十三年前就去世了,这些年让他们又气又恨的“魏霞”根本就是季长栋假冒的。
说到这里,魏丽走到柜子旁翻找起来,找了一圈最后在床箱里翻到了一沓子信,正是当初和魏霞往来留下的信件。
她当时是真想丢掉来着,但也是怕万一哪天魏霞再找上门讨债,留些证据也好撕个明白,别被反咬一口,魏霞当初差点被前夫摆了一道,背上出轨黑锅,对这方面很是谨慎。
再加上魏家房子是三室一厅,魏志洲夫妻对她这个有钱的大姐很是客气,即便她一年最多回来一次,房间还始终保留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想翻些旧东西还是都能找到的。
魏丽找出魏霞离世前后的笔迹,对比看才发现确实不太一样,而季寒深看到魏霞本人的字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魏霞和季长栋的字原本就有些像,不过季长栋习惯一笔一划写板书字更规整些,想模仿魏霞多练练连笔即可,有着这份先天优势季长栋怎会不加以利用?
很显然,他是从很早前就发现魏霞姐妹之间的信件往来有异,季长栋先假装哭求魏霞原谅,把人稳住后再图谋其他。
大概是发现魏丽被魏霞气到了不再管他们,季长栋才大着胆子在魏霞死后继续要钱,直到魏家信中提到希望魏霞回去,季长栋才一下警醒起来,避免魏家起疑特意干了些恶心事切断和魏家的联系。
因为魏爸魏妈不在了,季长栋一番操作彻底寒了魏丽姐弟的心,还真就让他达到了目的。
但凡不是因为季寒深因着季春兰找过来,魏丽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按照季长栋的设计,季寒深根本不会有来京市的一天,就更不可能为季春兰寻亲。
兄妹俩都会被季长栋死死攥在手心里,直到把他们的价值榨得一点不剩为止,然后他们也会像当初的魏霞和姚淑芬一样,死个一干二净。
季寒深不露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怀中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幼崽,他很清楚是他的孩子救了他。
魏丽双眼瞪到失神,眼眶通红,泪在里面打转,缓了片刻才捂住脸跌坐回床上。
半晌后魏丽情绪平复了不少,先问起季春兰:“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我暂时将她托付给老师,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让她来这边读高中?”季寒深拿出两百块,“小兰成绩很好,这钱是她妈留下的,足够她读完高中,等到大学我们再想办法……”
魏丽摆手:“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只要她……算了,我会供她读完大学。”
魏丽很感谢季寒深能跑这么一趟,他和季春兰虽是兄妹但也不是一个妈生的,亲爹又是个牲口,这样的情况下季寒深还能顾念兄妹之情,在自己逃离旋涡时不忘拉妹妹一把。
她有心想送些季寒深需要的回礼,不过一时间脑子里挤了太多事情,她便先挑重要的说。
“……我会亲自去接小兰,至于季长栋,你放心,”魏丽眼神一厉,“他们最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那对狗男女!”
季寒深颔首,虽然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够季长栋喝一壶的,但罪不至死,顶多是蹲几年大牢,这惩罚实在太轻了,他值得被人抽筋剥骨五马分尸。
魏丽想将魏志洲叫进来商量,却被季寒深暂时制止了,他再次将两百块递到魏丽手边:“这二百是魏霞阿姨留下的,您如果不要就给小兰吧。”
季寒深语气微顿,神色略显犹豫,还是说道:“以我对季长栋的了解,这二百应该是开始时一笔笔留下的,最后分的八百遗产,我并没有在季长栋的私房钱里找到。”
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魏家遗产和姥爷留下的虎皮都是八百,现在季寒深拿不准季长栋私房钱里那八百是魏家寄来的遗产,还是姥爷留下的虎皮卖掉换来的。
可能是季长栋将虎皮另外藏起来没有卖掉,也可能是魏家根本没寄,季寒深更倾向于后者,反正这么一大笔钱肯定不可能是被一向喜欢把钱攥手里的季长栋花掉,所以他先这么说看对方反应。
魏丽闻言眉头蹙起,脑子转了转,拧开门把手:“志洲,进来下。”
魏志洲虽然脸色不佳,但还是很快走了进来。
魏丽一关门就盯着他问道:“魏霞那八百你是不是没寄?”
魏志洲以为大姐是找他商量接济穷亲戚的事,进来就说:“我不同意把那孩子接回来……”
话没说完就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脸上的神色未能很好遮掩,魏丽一眼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等他狡辩魏丽的巴掌就扇了上来:“这么大的事你敢骗我!”
现在的魏丽自然不差那八百块,但当年的八百意义非同寻常。她气的是魏志洲作为家中男丁分到房子后,还不声不响地将属于妹妹的那一份钱给占去了。
尽管那时候他们和“魏霞”已经要断绝关系,但一码归一码,爸妈说了要给魏霞,魏志洲就不该偷偷留下。
而且她当时生意刚起步就遇上困难,砸锅卖铁地凑钱,魏志洲分遗产的时候要的都是一些值钱的对象,但因是老对象那年头还不好出手,也就没钱帮姐姐的忙,魏丽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知道他手里攥着八百在她最难的时候都没说出来,心里就更气了。
魏志洲已经很多年没被大姐打过,结婚生子后当惯了一家之主,更是习惯人人羡慕他有个当大老板的姐姐,说话做事都捧着他。
他一下也被魏丽打出火气了,梗起脖子回呛:“凭什么给她?!那些年爸妈贴补给她的还不够多吗?属于她的那份,早就给够了,再说爸妈都是被她气死的,还给她钱?我呸!”
魏丽越听脸色越白,手却没迟疑,反手又是一巴掌:“我当年就说了,一码归一码!”
“当年爸妈陆续给她寄的钱,是给魏家下乡孩子的补贴,要是你下乡也会给你……”
姐弟俩就这么撕了起来,季寒深倒是没想到魏家姐弟性子都这么暴,立即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
客厅的人听到声音,也很快开门进来劝阻,但魏丽说一不二的强势劲儿可不会轻易被劝住。
季寒深就抱着怀中双眼亮成小灯泡的崽子,近距离又吃了一场魏家的瓜。
很显然,魏丽同样对父母的重男轻女不满意,但她和魏霞的性子性格和想法完全不同。
魏丽一向奉行谁出钱谁说了算,父母就算一分钱不留给女儿,她再不满也不会有异议,但父母留给她和魏霞的钱,魏志洲绝对不能碰。
至于现在,她每年给魏志洲打钱,让魏志洲小家过得极为滋润,魏志洲老婆甚至将工作辞了在家当全职太太,魏丽作为出钱的人,就要有魏家绝对的掌控权。
在魏志洲口不择言说出魏丽太强势,姐夫当年才会找小三把她甩了时,魏丽的巴掌几乎扇出残影:“现在嫌我强势管太多?魏志洲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一个屁都不放!”
季寒深按住崽子想要拍手鼓掌的小爪子,看着魏丽扇出的巴掌雨,神色更加微妙。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现在确认魏丽无比拎的清,他可以放心将季春兰交给她。
并且觉得如果季春兰能跟在魏丽身边耳濡目染一下,以后都不用担心她会吃什么亏了。
魏丽收拾了魏志洲一顿,魏志洲心有不服但又被老婆拽住了,魏丽冷冷看了两人一眼,三言两语就把魏霞的事情说个清楚。
魏志洲震惊之余,脸上多少也多了几分愧色,但听魏丽说不仅要亲自去小林村一趟,还要事情解决后将季春兰带到身边养,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魏丽对这个弟弟实在太了解了,知道他惦记让自己儿子给她当继承人,不想再来一个争家产的,魏丽一向论迹不论心,只要听话些能好好作为家人给她提供情绪价值,钱方面差不多就行。
魏丽冷笑一声:“有意见也给我憋回去,又没让你们养。”
说完就带着父崽和助理一起走了,魏丽直接改了行程去处理季长栋,走之前听季寒深明早的火车去京市,还让助理给父崽二人安排了一间宾馆。
魏霞留下的二百魏丽不肯要,季寒深就让魏丽带给季春兰,魏丽笑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点儿钱……我还没想好怎么感谢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去京市比赛用到钱的地方应该挺多……”
季寒深见魏霞不但不想收下,还要再给他钱:“春兰是我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对,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这些钱你拿着,就当阿姨给你的见面礼……你怀里这个是你弟弟?太可爱了,我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孩,是叫趴趴吗?”
魏丽试图转移话题,不想和季寒深因为这点钱再撕吧起来,但也是真心实意觉得孩子可爱。
她这次来宁市开交流会,学到了不少先进经验,其中有一条就是打广告做品牌,眼前这孩子可比范例里的小童星漂亮多了,魏丽突然冒出个想法……
季寒深不想要钱,便提出想让魏丽帮忙查一下姚淑芬的死因,不论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姚淑芬都是姚家姥爷唯一的女儿,姚家姥爷的恩情他无法回报,现在的他又能力有限,只能尽可能做些努力。
当然他也有一点私心,魏丽路子广,如果能查到更多当年的数据,也许他也能找到一些与生母相关的信息。
说到季长栋,魏丽脸上的笑意一秒褪尽,将公司的事先放到一边,答应季寒深后给他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就一身杀气腾腾地带着助理快步离开。
魏丽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崽可太想跟上去看魏丽怎么收拾季长栋了,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父崽进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吃瓜吃上瘾了。
系统也跟着惋惜了两分钟,很快就开始头疼后续怎么给崽子出主意,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让崽将季寒深和亲生父母凑到一块。
季寒深这一世的亲生父亲傅松臣也是个把握时代浪潮,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
不同于魏丽这种从小买卖一点点做起来的白手起家,傅松臣有着家族背景带来的便利起势更为迅猛,近两年也就越发忙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近两年很少回京市,系统先将其pass掉。
至于季寒深这一世的亲生母亲贺瑞君,当年和假少爷一起被傅家接回后,傅松臣本想将妻儿接到身边随军的。
但因为贺瑞君生产后不论身体还是心理状态都极差,假少爷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当时傅松臣驻地的环境和京市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权衡之下还是将妻儿留在京市养病。
傅家老太太觉得贺瑞君是精神病,又因她身份敏感怕她惹出事情,直接将人关在家里带孩子。
直到确定特殊时期彻底结束,贺瑞军的精神状况又稳定了不少,才给贺瑞君在京大安排了个行政岗。
也就是说季寒深考进京大,就自然而然有机会碰上亲妈,母子俩还长得很像,一旦遇上,崽子稍微一引导就很容易相认。
但问题是等不到季寒深下半年被保送入学,假少爷那边就会动手推人。
这边崽子随爹顺利进京,又以父母俩都犯事被抓为理由带着“幼弟”成功住进集训营。
崽子脑中的系统却快愁秃了,只因这鸟不拉屎的集训地点实在偏远,想让崽子找借口带爹往京大跟前凑都难。
季寒深办理完入住后,就按照约定找了个公用电话给魏丽打电话,魏丽是让他报平安,季寒深则是想确认下她是否接到季春兰,以及季长栋那边怎么样了。
魏丽接电话时人在外面,没能让兄妹俩通上话,但也告诉季寒深一切都很顺利,姚淑芬那边她也一并找人调查着,让他放心。
两边简单交流完,就在季寒深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魏丽突然问道:“小深,你有没有想过让趴趴拍广告?”
第59章 丶【二更合一】
魏丽是个飒爽性子,直接就报出一个令人心动的价格,但季寒深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当初在县城里不愿留合影当模特图,季寒深是不想横生枝节,但现在他已经顺利离开县城,季长栋和秦秀红也已经构不成威胁。
加之这个时代通讯不发达,他和崽子的关系自然是他怎么说怎么是,也不怕崽子的漂亮小脸蛋被广而告之。
但季寒深有他自己的执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崽是因为长相漂亮被选上,同样要付出相应价格的辛苦,拍照只需花几分钟摆几个动作就让人肢体僵硬,拍视频广告又要耗上多久?
季寒深单纯觉得赚钱的事情不该放在小幼崽身上,而且他们现在也并不缺钱,对钱财方面他也有自己的计划。
垂眸看着正捧着棒棒糖嗦得一脸幸福的小幼崽,季寒深不甚在意地撸了一把崽子的毛脑壳,以孩子太小不想折腾为由拒绝了。
系统切过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险些爆发鸡叫:打咩!!!
季寒深不知道自己和崽子跟亲妈有多像,但它系统可是知道的!
季寒深的长相属于乍一看特别像贺瑞君,仔细看看也能找出傅松臣的影子,说白了就是集父母优点搭配出的最佳组合。
原剧情中,季寒深回到傅家时贺瑞君是植物人,傅松臣已经离世,傅家老太太却对小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百般不待见,依旧将假少爷如珠似宝地宠着。
一方面是老太太宠了假少爷多年,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假少爷最合她脾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季寒深这个真少爷的脸长得和贺瑞君太像了。
总会让老太太想起自己最疼的小儿子,是被贺瑞君这个狐狸精害死的事情,加之季寒深尤其更像贺瑞君,每每相见都会心生憎恶。
反派因长相在原剧情中吃了这么大的亏,足以见得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寻亲启示,而崽子又和季寒深长得像,但凡这不是一个信息闭塞的时代,系统都得撺掇父崽去当网红或者参加选秀。
系统没想到魏丽还能提供这样的机遇,系统更没想到的是季寒深会直接拒绝!但凡它早回来三秒钟呢!
一眨眼的工夫,季寒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原因无他,这年头的长途电话费太贵,大家都习惯有事挑重点说,说完立马挂断。
系统只能无能狂怒:【啊!这个!糟糕的小季!!!】还是咏叹调。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吸溜吸溜~嘬嘬嘬~”
季寒深见他吃得那么嗨,笑着刮了刮崽子的鼻尖:“就这么好吃?”
崽子猛猛点头,他现在已经懂事很多了,知道自己不能让亲爹无中生有,加上之前一直在装乖,也就没有哭天抢地要芒果和奶酪棒。
但同样带棍,味道上还有一点相似处的乳脂棒棒糖,的确能缓解他对奶酪棒的想念,勉强可以当做奶酪棒的小替身:“宝超超超喜翻!~”
季寒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糖,本来只是带崽打电话,崽子到了就盯上像冰糖葫芦一般插满架子的异形糖块,季寒深就给他买了一根嘬,价格是大白兔的三倍还多。
季寒深倒不知道这是刚上市的新糖果,以为是大城市特供,毕竟这个价格在小县城里是真的卖不动。
虽然刚来京市不久,但季寒深已经方方面面感受到世界的参差,就比如这边衣食住行早就不用票了,再比如这随便摆在电话摊柜台的带棍糖块,一根就顶上半斤鸡蛋。
这崽一向对所有食物一视同仁的馋,但季寒深的确看得出他似乎更喜欢这种带了小棍的糖块。
他想起魏丽嘴里一闪而过的“棒棒糖”,突然就和眼前这种插着小棍的糖对应起来:“老板,这种糖叫什么?每种口味来五根。”
老板是个有些岁数的大爷,季寒深虽然长得好,但架不住穿的衣服还是打补丁的,而且袖口手肘都严重磨损,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小子,最开始他还有些嫌弃季寒深土包子连电话都不会用。
不过在季寒深给孩子买了一根这种贵价糖果后,老板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这会儿听他一口气要买十五根就更乐呵了,几乎说得上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毕竟这糖摆台面上路过买个尝尝鲜的常有,但尝过后一口气买这么多的实在少见。
“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新鲜玩意,叫棒棒糖!”
话音未落,季寒深脸上立马多了一串黏糊糊的口水印,叫他既喜欢又嫌弃,“行了行了,小脏猫,你嘴巴上都是糖。”
崽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奶音比糖更甜:“爸爸爸爸宝好好好爱你喔~宝坠坠坠爱你!~”
季寒深付钱时眉头都不眨一下,接过一兜价值足以让他换一件崭新外衣的棒棒糖,抱着怀里兴奋摇花手的崽子转身便走。
看得老板啧啧称奇,就没见过穿着这么穷酸,言行举止又处处透着贵气的,都要怀疑季寒深是故意找了件破棉袄套身上装穷了,没看他怀里抱着的漂亮小孩一身小衣服穿得多板正?
实际上季寒深只是真不在意这些而已,他给季春兰买新衣服新裤子,是因为季春兰之前那一身已经缝缝补补修修改改穿了七八年了。
而且最初穿到身上时就是旧衣服改的,棉布老化失去弹性,已经就快跟纸一样一撕就破了。
季寒深没给自己换新衣,就是因为他身上穿的看着破,但质量还挺好,没必要花这个钱。
能穿就继续穿,什么时候烂到不能穿再换,穷惯了,思维就是这么直接,至于外界的眼光,季寒深压根不会分神顾虑那些。
但到了崽子身上,就是吃穿用尽可能要最好的,一言以蔽之“再苦不能苦孩子”。
也正因如此,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年代,崽子到季寒深手里才能日益圆润,一身细皮嫩肉依旧如剥了壳的鸡蛋般水灵透亮,哪怕是城里孩子都比不上他。
崽子嗦完一根后,对另外两种口味也很好奇。
因着三种口味的棒棒糖本质都是奶糖,季寒深的思维还停留在奶糖是营养品,融化了可以当奶喝的阶段,自然不会对想多吃几根的小幼崽设限。
可把崽子美坏了,这一点他可太爱年轻的亲爹了,但凡影帝爹当初没那么严格,他能多炫多少根奶酪棒?!
所以崽子边嘬糖边对亲爹疯狂撒娇,争取自己混个糖饱的同时,也要用糖衣炮弹将亲爹撑爆。
季寒深既满足又无奈,他的确没想到这崽会对棒棒糖这么感兴趣,眸色一转突然问道:“如果有人找趴趴给棒棒糖拍广告,趴趴会高兴吗?”
怕小幼崽不理解,季寒深说起两人在魏志洲家看到的大彩电,当时他们一走一过,电视上播放的就是一种药酒的广告。
季寒深之前接触的新鲜事物少,但他喜欢泡图书馆,校图书馆里任何一本新进的报刊和书籍,他都会第一时间翻阅查看。
是以属于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会跑,见到后第一时间和旧时记忆对应,还是能很快明白都是怎么一回事的。
而崽子却比他更懂,毕竟崽可是跟过影帝爹混了一年,演技杠杠的。
但问他会不会高兴给棒棒糖拍广告,没拍过就很难说,然而不等崽犹豫,崽脑中的系统已经发出高频尖叫:【趴趴!说高兴!说你超喜欢超想拍广告上电视!!!】
崽困惑地皱了皱小眉头,季寒深以为他不喜欢就准备略过这个话题,没曾想崽子却突然露出超级惊喜的表情:“爸爸!宝超级想拍!”
说着就在床上滚了起来,滚的时候还将手臂垂到身侧,小短腿蹬直,圆溜溜的毛脑壳摇来晃去,一边发出愉快地欢笑声:“哈哈哈宝是棒棒糖~嘻嘻嘻快来吃宝呀~~”
季寒深额角冒出黑线,看着眼前似乎在扮演棒棒糖的雪白欢乐大蚕蛹,实在有些欣赏不来。
但可以确认的是,这崽的确对棒棒糖情有独钟,很想接下魏丽提供的广告工作。
季寒深长眸微眯,想了想还是打开抽屉拿出本子,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创作。
想着明天出去投递文稿的时候,再打个电话问问魏丽那边。
*
季寒深作为唯一一个带着弟弟住进集训队的人,实在有些惹眼。
再加上“兄弟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美长相,以及季寒深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崽子,怀中崽堪比他个人的品牌logo。
即便比第一批选手晚来一个多月,还是迅速成为集训队最出名的一个。
上到带队老师下到打饭阿姨,每个和集训队沾边的人,都知道今年的集训队选手里有个来自偏远山区的,不仅脑子方面是个天才,脸蛋同样是“天才”。
也随着季寒深的出名,带崽集训带崽上课带崽刷题的真实原因也广为流传——父母因乱搞男女关系被抓起来了。
但凡季长栋是因为别的原因被抓,季寒深的风评都容易受起连累,但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情,实在牵连不到孩子身上。
大部分人在了解传闻中的季寒深的真实实力后,都会感叹一句家庭环境这么差还能这么强,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往年正式开始集训后,集训队内部也会进行两轮的选拔,之前第一阶段是三月上旬,第二阶段是三月下旬,也就是在三月末就已经能确定六名国家队成员。
进入国家队的,自然要被聚集起来开启更高强度的训练,进一步提高他们的综合能力。
至于止步于这一层选拔的选手们,有两种选择,要么是选学校保送,要么是选择参加高考,但可以适当降分。
前者去不了京大这种超一流名校,所以有不少会为了京大选择高考降分。
但季寒深是一早想好了,不论能不能进国家队保送上京大。即便季长栋现在出不来,他都要选择保送这条最稳的路。
季寒深算是四十人中奥数底子最薄弱的一个,毕竟其他人有些从初中就开始接触,差一些高一也开始接受系统培训。
而季寒深则是高二快结束时,赵红梅觉得教无可教才拿出来奥数教材给他做思维拓展,但也没有花时间系统教过。
更多的是让季寒深自己琢磨,看不懂的她再挑着讲解,季寒深能选上更多是因他一点就通,以及考前的临时抱佛脚。
好在这次因着二次选拔的缘故,为了相对公平延后了两轮考试的时间,多给了季寒深这批后来的半个月的准备期。
季寒深进步迅猛,也多亏了小幼崽天天跟着他上课也从来不闹。不是歪头发呆,窝他怀里困觉,就是坐他怀里趴桌上写字。
季寒深这才发现小家伙人不大,已经认了不少字,虽然字写的歪七扭八像狗爬的,但已经能熟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了。
他虽觉得有些奇怪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从这个教起,而且还是竖着写,但更多是对崽子聪慧的欣喜。
季寒深试图理解从《三字经》启蒙的原因,认为是因未来的自己发现崽子从小就对古文感兴趣,才会选择旧式蒙学,所以季寒深又淘来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并在教崽过程中逐渐将崽子的反切法注音方式替换成拼音。
然后其余三十九个集训队同学,日常看到的画面就是,在课上老师给时间讨论做题的时候,季寒深“兄弟俩”进行无声版扫盲小课堂。
等老师要讲题前,季寒深抽个时间快速写下答案,等老师讲课时,他怀中的小幼崽就拿着铅笔继续写写画画。
一开始大家都在为季寒深堪比计算器的大脑惊叹,直到发现他怀中两岁半的小幼崽不是在瞎写瞎画,而是在默写唐诗!
从此爱迪生那句“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一份灵感往往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得重要。”更加深入每一个集训学子的心。
因着40进6是要根据累计综合评分进行选拔,也就是连集训初期的成绩也要算在内进行综合评定。
这一点对季寒深很是不利,但好在他后期追得很猛,最终在四月中旬,卡在累计综合评分第六名擦线入队。
终选结束,季寒深和其他五名选手将留下来一起进行小班培训,其余三十四名选手则可以放假回家。
也就是这一天,季寒深收到了人生第一封情书。
这倒不是第一个对季寒深表露好感的姑娘,只不过之前县城内环境更封闭些,受传统观念影响被允许念到高中的女孩子要相对少一些,比起大城市的女孩也都更朴素腼腆。
再加上季寒深独来独往,见谁都是一张冷脸,常年穿一套彰显糟糕家庭状况的破衣服,可以说是全方面劝退对他有好感的姑娘。
总之就是在这样的多重原因之下,季寒深这才收到了情书。
还不是藏着掖着偷偷送的,而是女生直接堵在男生宿舍楼下。
女生名叫关雪月,从进集训队的第一天起就很是引人注目,不是季寒深那种一波三折式的震叹连连,而是从衣着谈吐就能看出家境不俗。
关雪月不仅长得漂亮,举手投足还十分张扬恣意,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一片醉心奥数而略显灰扑扑的学霸中很是扎眼。
关雪月没能选进国家队,今早就要收拾东西走人,便想着临走前怎么也得留下点深刻印象。
季寒深虽是个穷小子,但却是关雪月这些年见到颜值和智商都能达到满分水平的唯一一个男生,顿时感觉连从小就喜欢的傅煜珩都没那么香了。
在关雪月“移情别恋”的过程中,也试着用一些含蓄的办法接近季寒深,奈何这人智商极高情商却低得离谱,或者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眼从来不斜视。
一个多月来和集训队其他人几乎没有交流,关雪月也愣是一次没成功过,完全是在给瞎子抛媚眼。
但越是有挑战的关雪月越感兴趣,就像傅煜珩多年以发小身份吊着她,关雪月就一直很上头。
要不是突然遇到季寒深这种高颜值顶级学霸,更加完美满足关雪月这种颜性恋和智性恋双重要求,关雪月指不定要在傅煜珩身上吊多久。
当然,关雪月虽然家世一流,从小便被众星捧月着长大,但也没彪到当众送情书的程度。
连续堵了三五步才勉强将抱崽的季寒深拦下来,关雪月额角抽了抽,但还是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问道:“季同学,我能和你单独说两句吗?”
季寒深闻言眉头微蹙,倒不是厌烦,而是在思考自己的时间够不够让对方耽误这两句话。
他很快颔首同意,便随着关雪月走向一旁的小树林边上,离宿舍楼有段距离,但又不算偏僻。
关雪月原本还对自己的各方面条件极为自信,但当季寒深长眸微垂看向她问什么事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眼前人长身鹤立,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甚至比傅煜珩那位曾有京市第一美人之名的母亲还要好看,关雪月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欣赏。
承受对方的美颜暴击之时也不免冒出越看越熟悉的念头,尤其是季寒深怀中还抱着个炯炯有神的崽子,目光闪亮到她无法忽视。
关雪月不免在心中感叹:果然啊,真正的大美人都是相似的,且是不分性别不分年龄的精致美好。
她难得有些赧然:“能不能先把你弟弟放到一边?”
说起这个,在一起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她还没见过这只漂亮崽子下地走路呢,要不是有人说晚上看到过“兄弟俩”绕着宿舍楼散步,都要以为这孩子是不是腿有什么问题了。
季寒深刚放松不久的眉头再次蹙起:“不能,到底有什么事?”
关雪月:“……”
她脸红了,当着“兄弟俩”的面一起表白实在有些超出预料,关雪月害羞之余还有点手痒。
一面迷恋季寒深的学霸光环和完美颜值,一面又因对方过拽让她下不来台而想锤人。
当然,她吸取之前追人的失败经验,并没有真的动手,抿了抿嘴角犹豫一瞬才小声说道:“我……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喜欢你而已。”
说完垂着头快速将兜里的淡粉色情书递了出去,感觉被人接下才唰的收回了手,手指微蜷,眉梢眼角泛着淡淡粉红。
关雪月以为接下就是有意,缓缓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情书是捏在一只小白爪里面。
关雪月:“……”
崽也懵了懵:0.0
这啥玩意呀
刚好系统切来吸崽,看到后“哇喔”一声,这不是原剧情里的女配么?
等系统贱兮兮说完送情书的含义后,崽闻言双眼微微睁大,仰起小脑瓜看看关雪月,又看了看自己亲爹,片刻后福至心灵张开小嘴:“爸爸!!!”
季寒深:“……”
关雪月:“!!!???”
季寒深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关雪月就瞪大了眼睛询问:“他……你……他他不是你弟弟吗?”
崽子秉持着“出门在外,亲爹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原则,摇着小脑瓜奶声奶气答道:“我是他滴崽儿,亲生崽儿~”
季寒深:“……是。”
关雪月呆滞一瞬,瞪圆的眼睛开始震颤:“你今年多大,怎么……”这个比赛是要求二十岁以下参加,季寒深怀里的这孩子可不小了啊!
季寒深实话实说:“十八。”
关雪月猛地倒抽一股凉气,好家伙,谁说爹妈乱搞男女关系对孩子没影响?人这十五岁就搞出亲生崽儿了!
两人说话间,崽子已经将情书塞回关雪月手里,季寒深虽然突然成了十五岁生子的奇葩,但倒是有点满意这重身份帮他省去的麻烦。
他也不真是根木头,还是能感觉到外界的一些特殊关注,只不过是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索性就当成没看到。
一般他这般处理,就不会有后续,没曾想会遇上更为大胆主动的关雪月。
不过在崽子自曝后,关雪月惊到后退一步,接住情书嘴巴动了动也没说出什么话。
季寒深满意开口:“没其他事我先走了。”说着就抱着崽转身离开。
往回走时,季寒深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角落,刚好和偷听的男生对个正着,他眼神微冷,看得对方神色略显惊慌,不过季寒深很快收回目光,在集训营里除了分数他不在意其他。
偷听的男生名叫罗鸣,也是大院子弟中的一员,不过跟关雪月一样他也没能挤入国家队,作为关雪月的护花使者,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这边的异动。
将一切尽收眼底后,罗鸣离开集训营就立即去找傅煜珩,如此这般那般一顿转播。
傅煜珩听说从小就跟在他身后的关家大小姐对别人表白了,那人还是个十五岁就生孩子的乡野穷小子,傅煜珩有些一言难尽地皱起眉。
他一直吊着关雪月是因为对方是他们这一辈里,各方面条件最优的姑娘,两人还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算是他未来最适合的联姻对象。
但傅煜珩从小看着堪称绝色的大美人母亲,审美不是一般的高,他对关雪月的长相只是勉强满意,又不喜欢她那泼辣的性子,只不过一直没遇上更好的选择。
傅煜珩一直吊着她,就是怕她像关家小姑一样,因喜爱美男便十几年如一日处处留情,他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是干净的。
是以听闻关雪月被拒绝,傅煜珩这边也就没必要干涉什么,只是单纯纳闷关雪月怎么会突然眼瞎,会审美降级到喜欢上一个乡下来的穷学生,这人还带着个拖油瓶?
傅煜珩闲来无事便多问了一句:“那人长得不错?”
实际上即便没有关雪月表白被拒的事情,罗鸣也会说的:“到底多帅我不好说,但他长得很像贺阿姨。”
罗鸣和傅煜珩从小玩到大,不同于关雪月是个女孩,罗鸣可是能经常留宿傅家的,对傅煜珩那个深居简出的美人妈妈也相对熟悉。
他见到季寒深第一面就觉得像,只不过一直进行封闭式训练,没时间跑来找傅煜珩感叹罢了。
傅煜珩闻言神色一顿:“像我妈?”
“是啊,神奇吧?我就没看过那么像贺阿姨的……”
*
另一边,季寒深已经坐上了魏丽派来接他们的车。
虽然一早约好要拍广告,但季寒深进京后只有最初两天能自由活动,之后就是长达一个半月的封闭式训练。
考虑到不论能否晋级成功,结束终选后季寒深都能空出一天时间,便将广告的拍摄定在了这一天。
第60章 丶【二更合一】
上车后崽子一直眨巴着大眼睛仰着脑袋看亲爹,确认对方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才算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虽然年龄小,但崽子可是从小婴儿时期就被灌了一脑袋狗血故事的,还是知道大部分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崽子潜意识里莫名直觉亲爹和这类事情没什么关联,所以从没想过亲爹会找伴侣。
是以碰上有人向亲爹告白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对方爹是有崽儿的人,不是那种等待求偶的正常情况。
但崽子说完也会有点担心,万一亲爹和他以为的不一样该怎么办?
见亲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很显然是没有因刚刚的漂亮姐姐产生一丝波动,崽子点完下巴还伸出小白爪搓了搓自己的小胖脸,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系统也跟着感叹:【你爹真是不一样的烟火,一点儿恋爱的那根筋都没长似的,我就没碰上过这样的任务对象。】
第一个世界因变态家庭关系厌恶排斥这些,第二个世界不具备接纳设备,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还算合理,但这个世界的季寒深就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穷小子,面对关雪月这种性子飒爽模样漂亮的白富美,怎么还能一点杂念都没有呢?
要知道原剧情里罗鸣这种处于同个圈子的大院子弟,都巴不得能当关雪月的舔狗,不仅因为她漂亮学习好,家世更是能让娶了她的人少奋斗二十年。
系统倒是真没想到关雪月也在集训营,不过既然遇上了也就将涉及剧情翻译成儿童版,大致给崽子讲了讲。
原剧情中,假少爷傅煜珩将养母贺瑞君推下楼后,养父傅松臣也意外离世,得力的长辈里只剩下将他当成命根子疼的傅家老太太,和对他一向不错的傅家大伯。
傅煜珩本该是高枕无忧的,再也没人能质疑他的身世了。
实际上傅煜珩一开始并没有信以为真,将亲戚玩笑时带出的那句“瑞君还怀疑过抱错孩子呢”和“孩子都是垃圾桶捡来的”这种敷衍小孩的话画等号。
而贺瑞君尽管总是有所怀疑,但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她对傅煜珩一直很好,她只是因亲子可能流落在外受苦而寝食难安。
却不知傅煜珩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用最敏感恶意的思维加以揣测,认为贺瑞君是嫌弃他身体不好,才总自欺欺人想换个健康的孩子,是想抛弃他的一种投射。
是以傅煜珩对贺瑞君一直有所防备,并认为因为她的存在,导致父亲对自己都不甚亲密。
但他从没想过母亲并非神经质胡思乱想,她从没放弃探寻真相,得知国外的最新技术已经能确认亲子关系,便立即通过身处国外的贺家旁支帮忙联系。
傅煜珩这才慌了神,贺瑞君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让他意识到自己也许真有可能并非傅家亲生的,他本就对贺瑞君积蓄了不满,无意间撞破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准备做亲子鉴定的贺瑞君推下楼梯。
他之所以在未能确认时就做的这么干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贺家衰落,贺瑞君活着不仅帮不上他什么,还会离间他和傅松臣的关系。
傅煜珩没想到傅松臣会因急于返京而丧命,这就导致他在傅家的位置一下尴尬起来。
傅家上一辈只剩傅松臣兄弟俩,傅家大伯从政,傅松臣从商,兄弟齐心撑起家族荣光。
而他作为傅松臣独子,自然是要考取经济相关专业,毕业后再逐步接手傅松臣的事业,但在傅松臣出意外时傅煜珩刚高考结束,而同样对从商感兴趣的二堂哥已经在傅松臣手下有所建树。
二堂哥虽是临危受命暂时充当公司主心骨,但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哪怕二堂哥是他亲兄弟他都不能放心,何况还隔了一层,只怕对方在他毕业后已经彻底掌握傅松臣留下的公司,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而对于一向疼爱他的奶奶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傅煜珩这块掌心肉的确更厚实些,但傅家老太太是最心疼宝贝小孙子身体不好的,生怕他磕了碰了苦了累了,所以她本就希望辛苦的事情都交给其他人,傅煜珩坐享其成即可。
傅煜珩却是不肯的,在他看来孤立无援之际只能委曲求全与关雪月订婚。
没直接结婚是因为双方年龄不够,订婚和结婚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有着关家的全力支持,傅煜珩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还不具备接手公司的能力,但还是第一时间将傅松臣多年的经营收入囊中。
关家和傅家这种人家一旦订了婚,就不可能有什么反悔的余地,一旦悔婚将比离婚更加恶劣,这是傅煜珩选择用上关雪月时就想清楚的,没曾想订婚没多久,贺家舅舅就带着表姐贺灿宜回来了。
贺灿宜完美符合傅煜珩对妻子的一切幻想,不仅容貌惊艳,通身气韵一看就是出自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最重要的是贺家虽没落了近二十年,却在这一次的贺端回归后迅速恢复。
贺家出事前是书香世家,祖上官至宰辅出过多位能臣,虽随着王朝更替几度衰退,甚至还曾弃文从商过,但依旧是根系庞大的世家大族。
只不过这一代因贺瑞君父亲谋错了方向以及过早离世,看起来没落得更为彻底,旁支也随之沉寂下来韬光养晦。
当初贺瑞君父亲离世前,已经为一双儿女做好最后的安排,就是同大部分族人一并移居海外。
只不过贺瑞君当时和傅松臣爱得难舍难分,傅家老爷子又再三保证会护贺瑞君平安,她才会被留在国内。
没曾想两家老爷子几乎是前后脚离世,傅家做主的一下成了老太太,哪怕两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都能将小儿子临时调走,再将视为累赘的儿媳妇撵出家门。
至于贺瑞君的大哥贺端,所有人都以为他去了海外,直到度过特殊时期贺瑞君辗转和贺氏族人取得联系,才知道贺端当初并未一起出国,下落不知所踪。
贺瑞君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贺端死于意外,实际上贺端是主动放弃了出国的机会,二十年间一直在大西北无人区从事秘密研究。
这一次他的回归是满载盛誉的,不仅光耀了门楣,还凭借一己之力让贺家重新复起。
只不过他再踏入贺家旧居,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至亲除了独女就是小妹贺瑞君留下的孩子。
有着这重血缘关系,傅煜珩本该惬意享受贺端带来的无限风光,不料贺端会和贺瑞君一样轴,听说贺瑞君昏迷前一直疑心孩子抱错,贺端第一时间完成妹妹的遗愿。
并在确认后亲自动身寻找小妹亲子的下落,傅煜珩也就是趁着这个空隙,成功纠缠上没有血缘的表姐贺灿宜。
关雪月这个女配自然成了男女主爱情路上的炮灰,在傅煜珩用不到关家后便被一脚踹开。
而傅煜珩为了撇清干系,给关雪月这个未婚妻下药,让一直想接盘的罗鸣得手,还将两人的茍且曝光于众,并让人暗中散播消息说关雪月和关家小姑一样是个人尽可夫的浪|荡|女。
关父本就最是看不上亲妹行径,只不过对方已经不在了便不愿多说什么,对于关雪月敢偷偷效仿,他恨不能打断她的腿。
关雪月想要辩解,罗鸣却将黑锅牢牢扣紧,再加上傅煜珩和他亲爹季长栋一样会演,傅煜珩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关家只能默认关雪月和罗鸣的关系,主动与傅家赔礼道歉并退婚。
关雪月百口莫辩被迫嫁给罗鸣,同时因让家族蒙羞再也不是当初的关家大小姐。
嫁给罗鸣后关雪月也曾试图去揭开傅煜珩的假面,然而她的从中作梗和百般挣扎却没有任何结果,最后还在罗鸣和傅煜珩里应外合之下被彻底逼疯。
一开始罗鸣会拿捏要害给关雪月泼脏水,更是因关雪月不肯听话一再家暴她。
关家以为每一次关雪月被打都是因为她不守妇道,关雪月被家暴到流产也成了她伤风败俗咎由自取,关家还要为了安抚女婿明里暗里给了罗家不少好处。
最后关雪月即便疯了,也不愿生下罗鸣的孩子,选择一尸两命。
罗鸣却跟随着傅煜珩发展得越来越好,关雪月死后不久便娶了家世同样煊赫的新媳妇。
虽然系统给崽讲的是儿童净化版,省略了很多污糟情节,但崽子听到好好的大姐姐就这么被坏蛋害死了,依旧气愤不已。
崽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直接叫爸爸,将关雪月的一颗心打击得稀碎,要是对方再回去喜欢大坏蛋可怎么办?
即便这一次有季寒深的介入,关雪月的前途也并不是很明朗,比如季寒深如果成功被认回,失去傅家子身份的傅煜珩肯定更要将关雪月牢牢攥进手里。
用得上的时候自然会悉心呵护,一旦傅煜珩有了其他图谋,关雪月的下场不一定会比原剧情好。
系统更担心的是,关雪月和罗鸣会提前将季寒深的存在透给傅煜珩,毕竟季寒深这张脸实在很像贺瑞君。
而傅煜珩在原剧情中可是在不确定自己是假少爷时,就能对相处十八年的母亲痛下毒手。
一旦知道有这么个年岁相近的人长得像贺瑞君,再让人一查,发现季寒深老家正是贺瑞君当年插队的隔壁村子,两人又是同一天出生,即便不做亲子鉴定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原本确认崽子能拍上广告,魏丽也提前买下重要时段的播放权限,一个月后崽子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就能传进千家万户,系统以为它就能放下大半的心,没曾想剧情的齿轮转的可比它想象中快多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给崽子出主意好了。
系统叔叔停止讲故事后,崽子就开始专心生气。
他本就特别憎恶迫害亲爹的大坏蛋男主,得知他还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自然更加愤怒,小脸气鼓鼓像只小河豚。
“爸爸!你去喜翻刚刚的那个姐姐好不好!”系统没主意,崽自己给自己出主意。
太复杂的他搞不懂,但系统叔叔说了,只要关雪月能避开傅煜珩对婚事的算计,就不会掉进坑里。
系统一听也不是不行,关雪月上头起来挺恋爱脑的,有关家护着他,傅煜珩也没法害人,季寒深也就顺理成章进入京市圈子里,被傅家人看到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季寒深闻言扯了扯唇角,展开大掌捏住崽子鼓起的小胖脸:“你想什么呢?”
崽子被捏成嘟嘟唇,小奶音变得更含糊起来:“宝喜翻刚刚辣个姐姐,拔拔也喜翻……”
季寒深抬起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收拢,将崽子的嘟嘟唇也给捏上了,手动闭麦:“少胡说八道。”
崽:⊙3⊙
季寒深明确道:“我对她没那个意思,趴趴不能乱说,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知道吗?”
别说对关雪月没有半分心思,就算他一直倾向于崽子来自未来,也从没想过自己是和谁生的崽,真就如系统所说那般没长这根筋,与情情爱爱相关的一切都自动被他屏蔽。
崽子眨巴眨巴大眼睛,试着理解后点了点小脑瓜,季寒深才将手松开,顺路对着崽子的小胖脸狠rua了一把。
等崽子到了拍摄棚内,还垮着张小胖脸,倒不是因为被亲爹吸太狠了,而是他知道后就没法不担心,一是为了被坏蛋祸害的小姐姐,二则是担心爸爸提前被坏蛋发现,这些事都不是用屁弹能解决的,可把崽子愁坏了。
愁苦的小脸却恰好和导演想要的效果不谋而合,广告想拍的就是小幼崽吃棒棒糖前后的反差,崽子都不用演,小脸就快垮到脚面上了。
等工作人员拿出一箱子作为拍摄道具的棒棒糖,崽子立马将愁事放到一边,尤其是看到两个刚研发出来还没正式上市的新口味,崽子的大眼睛瞬间亮成探照灯。
长度仅十五秒的广告里,崽子漂亮的小脸蛋上情绪极为丰富,季寒深入镜将糖从崽手中拿走时,崽子还表演了一把一秒落泪,表情层次之丰富,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个第一次拍广告的两岁半新童星。
殊不知崽在第一个世界里可是被名导们赐名“趴一条”的,虽然更多是出于玩笑,但崽子的理解能力可不是一般小幼崽可比拟的,而且崽听一遍就能记住并代入情绪复述出台词,基本都是一条过。
拍广告也是如此,一条基本成型,之后拍的第二条第三条是为了多拍些角度留作后期使用。
当然,季寒深入镜并未露脸,只是穿上比较成熟的装束,用背影饰演了一下阻碍崽子吃糖的父亲角色。
崽子在广告中先后呈现出伤心、开心、难过、满足、狂喜等多重情绪,最终不仅吃到了最爱的棒棒糖还吃到了最新口味,镜头中央的崽子幸福地摇起花手。
在这个没有短视频的年代,摇花手还没和土味绑定,广告导演看到后只觉得这动作既有记忆点,又能让观众们感到崽子身上超乎寻常的快乐氛围,对崽子随着感觉自由发挥的“舞蹈”大为满意。
不过这时候导演只是想增添一个记忆点,却没想到看似简单随意的摇花手会极具传染力,一度让这条不到二十秒的小广告,成为广告史上最出名的广告之一。
不同于其他是火在广告词上,棒棒糖这条却是被摇着魔性花手的漂亮崽子带火,即便多年后棒棒糖广告几次更新换代,这富有传染性的舞蹈动作还是和棒棒糖牢牢绑定,深入每个人的心中。
不过眼下广告尚未播出,崽还只是个格外漂亮的不知名幼崽,魏丽在广告上砸了不少钱,自然是要亲自来监工的。
看到崽子这么喜欢自家的棒棒糖,大手一挥就将为广告准备的一大箱子道具全都送给崽子了,成功从“漂酿姨姨”晋级为“宝坠喜翻的漂酿姨姨”,可把魏丽高兴坏了,抱起小胖崽就是一顿rua。
因着不是“坠坠坠喜翻”季寒深并没有吃味,但看着一大箱子棒棒糖他还是蹙起眉头。
虽然这年头普遍缺糖,季寒深并不清楚奶糖吃多了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一条十五秒的广告,魏丽原本谈的是一千五的酬劳,但因为崽子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好,为他们省了不少底片,再加上季寒深友情出演的背影。
魏丽除了一箱子糖还将酬劳提到两千,并在结束后还强行让司机将车开到玉珍阁,说是让父崽陪她吃顿饭,实则是想请父崽吃顿好的。
魏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季寒深也就没扭捏,到了地方就抱着崽子大大方方进去了,刚好他也想详细问下季春兰和季长栋的情况。
魏丽听季春兰说过崽子能吃,直接按四人餐的分量点菜,等菜时不用季寒深问,主动续起车上没说完的事情。
魏丽手里的糖厂在安市,她虽然有时会到处跑,但未来几年常待的地方还是安市。
虽说安市离京市不远,季寒深这个靠谱的哥哥在京市,她以后也有来京市的想法,但魏丽思来想去还是将季春兰的户籍学籍都转到安市,打算高中阶段还是放到眼皮底下盯着比较放心。
至于季长栋那边,魏丽当时带去的信件就已经能证明他居心叵测,但要说就此锁定季长栋谋财害命也是不能的,魏丽花了不少钱打点安排。
好在小林村整体风气不错,并不会因季长栋是同村而包庇,反倒尽心尽力帮魏丽这个外人搜寻季长栋的犯罪证据。
当然,不少人也是怀揣着吃瓜的目的往前凑,毕竟这个季节本就清闲,没啥农活可不就指着季家这出大戏当乐子么。
魏丽来之前,小林村里就有不少人嘀咕季长栋的前两任老婆死得蹊跷,姚淑芬生孩子难产倒是不好说,但魏霞生病拖那么久没去县医院就很奇怪。
全村都知道魏霞娘家没事就给他寄钱寄物贴补她,季长栋娶了魏霞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这种金贵人天天俩眼通红、头晕乏力、恶心咳嗽,难受得起不来床都不去医院,听着就很反常。
季长栋的说法是一开始就去卫生站看过了,是红眼病吃上药躺半个月就能好,结果半个月后魏霞半夜直接抽了过去,等他第二天早上发现时,魏霞浑身青紫人早就凉了。
魏霞因从小生活在城里,来乡下时间不长,除了季长栋和小林村其他人都处不到一块,知道她病情还是隔壁铁柱娘路过时听她又咳嗽又吐,才好奇进去看看发现的。
魏霞下葬时也是铁柱家帮着忙活的,对这事倒是记得清楚,但当年对这种事忌讳得很,也怕跟别人碎嘴子对方半夜再来找什么的,没敢多想也没敢往外抖搂,如今说出来让大家伙一听,倒是很快有人觉出不对味来。
小林村除了季长栋这个渣滓,整体挺和谐的,但有从其他地方嫁来的媳妇一听魏霞的症状,就和老家村子里喝农药的对上了,尤其是眼睛通红这一点,当年在老家可是给她吓够呛。
像是DDT、六六粉这些毒性强高残留的农药,六十年代末国家就已经禁止施加在蔬菜上,只能用于防治粮、棉害虫。
不过农药都是由生产队统一管理,一般情况也摸不到,大家都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平时肯定离着远远的,除了那种想自杀或者想害人的才会想办法弄一些。
而对于魏霞的不合群,魏丽最近将之前的信翻了十几遍,一下就想起魏霞的确说过,她刚来时觉得村里人口音重还不爱干净就不喜欢和那些人往一堆凑,季长栋特能理解她,从不觉得她矫情|事多,村里有任何事情都是他一手包办,绝不让魏霞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当时也是为了证明她嫁给季长栋过得好才提起的,现在想来没准是季长栋一开始就存了杀鸡取卵的心思。
魏丽查到这里,立即去县医院核对农药中毒的症状,很显然,魏霞的不合群,季长栋的好人缘,以及秦秀红的暗中帮忙,让魏霞的被药死成了无人追责的意外。
有着铁柱一家提供的证据,公安员便能用上些审讯技巧,先单独告诉秦秀红说季长栋为了减刑,主动交代当年她下农药毒害魏霞一事。
当年的事情虽然秦秀红参与其中,但最多是在季长栋偷农药的时候帮着望个风,以及知情不报而已,哪里会甘愿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
她立即倒豆子一样将季长栋的犯罪细节交代个清楚,还将季长栋推倒姚淑芬致起难产的事情给饶了出来,直言姚淑芬就是被他活活拖死的,一下给季长栋将两条人命都扣瓷实了。
公安员又拿着秦秀红的口供去审季长栋,得知对方因为出卖自己换得从轻发落,季长栋也不干了,将秦秀红堂哥秦建国也给扯了进来。
直接告发秦建国来钱的路子沾人命,说白了他就是负责往私人黑矿卖人的,有些是被骗过去的,有些是被家里卖进去的,但不论怎么进的矿场都有去无回。
秦建国的老婆和秦秀红都知道这事,秦建国赚的脏钱这俩人都没少花,一个都逃不了。
如此一番狗咬狗之下,秦建国以及涉事黑矿场相关的人也都被送了进去,虽然最后判决还没下来,但公安员已经向魏丽透露过,肯定一个都活不了。
解决完这些,魏丽还将魏霞的坟迁了出来,又把季春兰接回安市安顿,然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京市拍广告,可以说过去的一个半月差点将她累撅过去,但好在有了个好的结果。
当年她没能拦住往火坑里跳的妹妹,迟了十三年还是替魏霞把仇报了,没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魏丽原本因拍摄顺利心情极好,但讲完这些眼眶还是红了,一再吸气缓解情绪,崽子听完眼角也耷拉下来。
面对一大桌子香喷喷的美食,崽却满脑子都是亲爹在原剧情中的悲惨遭遇,原来被卖进黑心矿井的事还有秦建国参与。
崽子垮着小脸,第一次失去了食欲,小胖脸埋进亲爹怀里小鼻子酸酸的,为什么这些大坏蛋都要欺负爸爸……
崽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要往外掉小珍珠的时候,魏丽放在饭桌上的大哥大忽地响了起来。
魏丽立即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先是语气如常地打个声招呼,听到电话另一端的询问她蹙起眉头:“京市?没有啊,我之前就没从京市找过关系,现在就更没必要了……”
正抱着崽子轻哄的季寒深闻言动作一顿,等魏丽挂断电话说起是县里公安员打来的,季寒深眉头微抬,试探着问道:“季长栋那边还有问题?”
魏丽摆了摆手:“不是,我走之前托公安员有新进展就跟我说一声,等季长栋行刑我肯定是要去的。”
“刚刚公安员说今天京市那边,有人往下打听季长栋的消息,以为是我在京市又找了其他关系,这怎么可能?一事不烦二主,而且现在季长栋这枪子都吃定了……”
前一刻还黏着爸爸怀里准备哭成小猪头的崽子,听到脑中系统提示立马支楞起小脑袋:是大坏蛋!!!
不过这次不等崽想办法提醒亲爹注意,季寒深已经垂眸锁定怀中突然炸毛的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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