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枯黄的树林, 就能透过干枯的芦苇在水边看见远处成群的水鸟。即使是冬季，这里看起来也不缺生机。
卢卡斯确实没见过这样的风景。风语平原上没有湖泊和水鸟, 这里不但有，还有一些神秘莫测的沼泽地。
“那些人真的不会追过来吗？”迈勒一边低头看着马蹄下湿漉漉的泥地，一边问。
“不会的，这里的沼泽很容易变换位置，不能准确判断路况的话，很容易陷进去。”维克利说。
“那我们要怎么骑马穿过这些湖泊？”卢卡斯俯身，还从一旁的芦苇丛里看见了水鸟的窝。
“别掉队就很安全。”雷蒙德说。
天黑之前，这支小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里不适合扎营, 先吃点晚饭, 等找到可以扎营的地方了再休息。”维克利选中一块地方生火，清理了周围的干草，用路上收集的枯枝堆出篝火的形状。
卢卡斯挨个给马们擦蹄子, 看着雷蒙德手上拖着的大蜥蜴, 不敢置信地问，“晚上真的要吃这个东西吗？”
那是一条企图捕食他们的巨型魔化蜥蜴，只来得及朝领头的维克利张了一次嘴, 自己就成了猎物。为了带上这只蜥蜴，雷蒙德甚至要下马步行拖着它走。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魔化大蜥蜴。”雷蒙德干脆利落地取下蜥蜴的魔化鳞片，把分好的食用部分交给维克利，顺便把火堆也点燃了，“你可以把它当做以前吃过的那些魔化动物的肉。”
迈勒拿着维克利撒上香料，抹上盐的肉串不停翻烤着，维克利手上端着的锅里滋滋地油煎着肉排, 香味足以让人忘记那些是刚刚从一只巨大的蜥蜴身上拆下来的。
干面包也抹上油在火边烘烤过，卢卡斯和迈勒就着烤串和煎排吃掉了不少面包。头一次比维克利和雷蒙德还先吃完饭,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边做饭一边吃，直到解决完所有的蜥蜴肉。
维克利熟练地熄灭火堆，一丁点火星都没留下，雷蒙德拍了拍卢卡斯的后背，“走吧，早点找到合适的地方早点休息。”
在湿地里待了两天，卢卡斯不但尝到了不同种类的魔化动物，还见识到了那些整个族群都会说话、受女神眷顾的魔化鸟群。
那是一群长腿的水鸟，见到路过的人里面有维克利，纷纷凑了过来。
“您好维克利先生！”
“听说您和奥利尔先生结婚啦！”
“新婚快乐！我们也寄了贺卡！”
“您戴着的胸针是不是就是你们的结婚信物！”
“乌鸦们还忙得过来吗？有工作也可以找我们！”
神殿只用夜鸮，冒险者公会竞争上岗，鸟儿们从维克利那里才更有可能找到价钱高的活儿干。
卢卡斯惊讶地看着快被鸟群淹没的维克利。
“嘿，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你，你是从哪来的冒险者？”一只水鸟没挤到前面去，随口和卢卡斯搭话。
“好了好了，我们还要赶路呢！”维克利劝退鸟群，“这可是我和雷蒙德这次任务的雇主，明天就是帝国的新年了，总得把人送到家！”
鸟儿们看向卢卡斯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他好有钱”。
“明天就是新年了？？？”迈勒惊叫。
“是啊。”雷蒙德漫不经心地答。
“我们赶一赶，今天能回到巴特莱公国吗？”迈勒希冀地看向带路的维克利。
这段日子里他一点计算日期的心思都没有，听到维克利的话，卢卡斯也有些想问。
“很遗憾，不能。我们只能尽量在明天黄昏之前赶到切斯特顿城。”维克利说，“不过，”他对两人说，“你们要是想先送信回去，正好这里有信使。”
原本担心路上再横生枝节，卢卡斯一直没提联络切斯特顿城堡的事，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用维克利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拜托那只和他搭过话的长腿水鸟送回去。
再赶路时，卢卡斯和迈勒就像主动灌了精力药剂似的，兴致勃勃，在看到巴特莱公国边境的村庄时，更加激动，连昨晚睡的草甸又湿又冷都不抱怨了。
“不知道回家之后威廉会怎么抱怨我们。”看着撒欢一样冲在前面的两人，雷蒙德想到他和维克利离开的时候，还在自家院子里的朋友们。
“大概会和以前一样，抱怨几句你把整个公会的活都扔给他、又让阿曼照看药剂店之类的话吧！”
踩着夕阳到了切斯特顿城，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城堡和迎接卢卡斯的队伍。
虽然还要尽快想办法把跟着自己一起前去普瑞斯失踪的下属们找回来，卢卡斯还是邀请了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城堡逗留几天。
“休息一天就行了，我们也准备回翡纳。”维克利说，雷蒙德跟着点点头。
于是卢卡斯和留守城堡的女管家吩咐了几句。
女管家认真听卢卡斯说了几句话，出于礼貌，维克利和雷蒙德都没有去听不必要的对话，然后女管家对他们说：“请跟我来，两位尊敬的客人。”
女管家带着两人穿过城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相当豪华的客房前，“请进。”
套房里分了起居室和卧室的部分，除了盥洗室甚至还有一间砌了浴池的浴室。
这样的客房里自然也不会有两张床，或者两间卧室。
看着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女管家关切的问：“我听公爵大人说，两位是已经结婚了的伴侣，所以安排了这间客房，两位请放心，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对了，今天很晚了，请先好好休息，公爵大人给两位的报酬明天就会送来。”
刚想问还有没有准备其他客房的雷蒙德：“……好的，谢谢。”
洗漱过后，维克利路过客房的起居室，看见雷蒙德坐在那张沙发上沉吟。
“……雷蒙德，我们在一张床上挤一挤也是一样的。”
“我没有准备睡沙发！”雷蒙德反驳，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维克利一起走进卧室。
这张床可比之前只剩一间房的旅店的床要大得多，也比他们在同一顶帐篷里睡睡袋离得远。
但相比之前还故意把婚礼当作没发生过时、在帐篷里被睡袋隔开时，现在的情况又不太一样。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维克利又想起自己在日记上写的那些对“婚姻关系”的理解。
如果只是为了维持自己和雷蒙德现在一起生活的状态而接受婚礼，雷蒙德愿意吗？接受了婚礼，是不是也该接受其他……的。
维克利扭过头去看躺在床的另一边的雷蒙德，却正好看见雷蒙德睁得圆亮的眼睛。
被子在两人中间撑平了，会灌风，但好像这一点寒冷对两人都不算什么。
雷蒙德看着维克利扭过头看自己，试探地朝床铺中间挪了挪，还伸手按了按被子。
维克利了然，跟着雷蒙德一起往中间靠，直到两人肩并肩躺在了一起。
“晚安，维克利。”
“晚安。”
雷蒙德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身边的精灵平缓的呼吸声，他也没办法判断对方有没有睡着。
不如说，他比维克利对“婚姻关系”的困惑更多。比如，结婚了的伴侣之间能做的事情更多，但他和维克利到底是更像联姻的夫妻，还是应该更像和以前一样的好兄弟？
第42章 第 42 章
思绪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纷纷扰扰。
拉开卧室厚重的窗帘, 冬日的晨光从窗户外洒进来时，维克利忽然觉得, 去哪里都能和雷蒙德在一起至少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当他还是个年幼的小精灵的时候，抚养他的格兰特叔叔不算很负责任的监护人，常常把他放到不同的朋友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接走；年龄再大一点之后，格兰特叔叔才会带着维克利一起出门。
等精灵之森决定学习圣灵族，让已经成家的精灵们来抚养孩子们，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所以维克利还是很喜欢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工作的，比如他当过魔法教师、药剂师, 后来又干脆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加入冒险者小队, 不仅在号称最接近深渊的东部群山冒险，还踏足过这片大陆上其他神秘又危险的地方……
啊，当初就是和雷蒙德一起加入冒险者小队的, 那时候雷蒙德也刚刚从神殿骑士团退役。
维克利想着, 走向起居室，那里有一面十分高大的落地镜，可以让自己整理衣领上的胸针。
他比雷蒙德先一步来到起居室, 就听见房门被敲响。
“请进！”
“早上好，维克利先生。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休息。”是那位为维克利和雷蒙德安排房间的女管家，女管家带着相当专业的微笑，身后还跟着推着餐车的侍从。
“早上好。”维克利正站在起居室的落地镜前，看起来刚整理好衣服。
“我们为两位阁下准备了一些早餐，”女管家让侍从把餐点布置在起居室一角放着的小圆桌上，撤走了上面的茶具。
雷蒙德才从盥洗室里打着哈欠走出来, 手里提着外套走出卧室，“早啊维克利——”然后看见起居室里站满了人。
他挑了挑眉, “早上好各位。”
女管家也向雷蒙德再次问候了一遍。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用餐吧！”女管家请两人就座，然后继续说道，“原本公爵大人是想请两位一同用早餐的，只是……”
只是卢卡斯没能按时起床，女管家宠溺小公爵，对回家后赖床的小公爵提了一个建议，“公爵大人刚回来，城堡里事务繁多，上午会很忙碌，所以希望能稍后与两位共进午餐。”
圆桌上换了桌布，除了两人份的餐具和早餐，侍从们还在圆桌中央摆了一只水晶花瓶，小心翼翼地插上两支干琉璃花。
“没问题，我们可以午餐后再启程。”维克利说。
“两位阁下真的不在切斯特顿城多停留一段时间吗？”女管家诚恳地挽留，“我们巴特莱公国的风景也很不错。”
“抱歉，我们也希望能尽快回家，就不过多停留了。”维克利拒绝道。
“真遗憾，不能在城堡里多招待两位几天。”女管家惋惜地告退，只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女仆在这里照看。
维克利和雷蒙德用完早餐，收拾餐具的侍从们刚离开，切斯特顿城堡的财务官就跟着女管家过来了。
“这位是城堡的财务官，公爵大人让我带他来为你们结算报酬。”女管家介绍到。
“您好，奥利尔阁下，您好维克利先生！真荣幸能够见到您的真容。”
财务官在切斯特顿城堡工作为老公爵工作了许多年，也负责了当年那些魔法药剂的采购，对这位精灵药剂师和他的药剂店的印象十分深刻。
“你好。”维克利微笑着回应。雷蒙德跟着他点了点头，就从茶几上端起刚刚侍从送来的茶水。
财务官挥挥手，一个侍从捧着为卢卡斯这次的委托而整理出来的账单，放到维克利面前，“这是公爵大人的账单，还请您过目。”
侍从也给雷蒙德送了一份，雷蒙德简单翻了翻，看了看最后一页的金额，就把它放回了茶几上。然后他靠进沙发里，看着和财务官寒暄的维克利。
“……您的店铺能经营得如此出色，您本人果然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精灵……”
账单很简单，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非要拿来给他们看看，大约是财务官真的对维克利和他的店铺很好奇。雷蒙德的思绪已经飘去了回到翡纳之后的第一顿晚餐吃什么了。
等到卢卡斯来请两人一同用午餐，雷蒙德正在和维克利商量。
“我们从集市上买了食材再回家怎么样？再买一些水果——可能不太好买，那就买一些果干或者果酱，回去之后正好可以烤水果派，煮果茶，最近在旅途上不是煮的药草茶就是花茶。”
“雷蒙德先生想吃水果吗？”卢卡斯从门外探头。“我可以吩咐厨房现在去做一些水果甜品来。”
看着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两人，卢卡斯的眼珠左右转了转，“抱歉，没有敲门。”
“没关系。”维克利无奈，“午餐大概已经准备好了吧？就不要麻烦多加一道甜品了。”
回到城堡里的卢卡斯又变成了那个精致的小少爷，但没有以前挑剔，他向维克利和雷蒙德倾情推荐了厨师的拿手好菜，顺便询问他们有没有从翡纳搬到巴特莱公国的想法。
“我们不会搬家的。”雷蒙德说。
“我就问问，又没损失。”卢卡斯撇嘴，话题转到正事上，“我已经托那些长腿水鸟帮忙，再找来一些可以雇佣的猛禽，好去搜寻车队其他人的下落。不管怎样，还是非常感谢你们。”
桌上还有埋头猛吃的迈勒。
真的被公爵邀请到城堡来做客时的激动已经被主位上太过熟悉的卢卡斯冲淡了不少，现在他也算是这里的贵客，午餐之后他还会去财务官那里，不仅能领赏金和工钱，还能跟着财务官学习，这样算来，比卖一张不知道估价多少的魔法卷轴划算多了。
“道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们这一趟也算赚了你不少佣金。”维克利道，“就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
雷蒙德想都没想，从桌上端起酒杯，和维克利同时举起。
小公爵端起女管家给他倒在酒杯里的果汁，和他们的酒杯碰到一起。迈勒见状，赶紧吞下嘴里的食物抓起酒杯，“一切顺利！”
饭后卢卡斯和三人一起去了财务官那里。
迈勒是准备留下来工作的，维克利和雷蒙德过来，是因为这次他们拿到的报酬实在不少，上午和财务官商量过后，临行前再来这里带走打包好的钱袋。
财务官亲自数了一袋金币，又按照小公爵的吩咐准备了一份银币、铜币混合的钱袋。
卢卡斯在自己的城堡里不免更加矜持，“毕竟我在路上花光了你们剩下的盘缠，虽然算进账单里了，这些就算我的心意。”他昂着头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盘缠钱袋里装的钱比他们的钱袋里当初剩下的几十枚银币只多不少，维克利掂了掂，笑着摇摇头，还是收了起来。
等维克利和雷蒙德从侍从那里接过那两匹从提顿城跟着他们来到巴特莱公国的马儿，卢卡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也没带别的随从，就和迈勒两人站在城堡的大门边。
“我就是来送送你们。”卢卡斯说，“有机会再见面吧！以后来巴特莱公国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第43章 第43章
“小乌鸦, 你能找到维克利和雷蒙德他们，对吧？”
“是的威廉会长。”小乌鸦正蹲在冒险者公会后院的树枝上。乌鸦群里还是不带它一起送货, 维克利先生那里最近也没什么要跑腿的，它就常常来公会蹭一些工作。
那只常常为雷蒙德送信的夜鸮蹲在另一边的树枝上，闻言睁开眼睛瞧了瞧，似乎在思考威廉有什么工作不找自己，是需要找小乌鸦的。
“你能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威廉想到最近越来越多的文件就头疼，“他们都出门一个月了，就算是度蜜月也该回来了！”
他还得给两位朋友道个歉呢，再见不到人, 万一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没人接的高危任务, 他和阿曼就得出发，到时候又要错过了。
小乌鸦歪着头，“我回来的时候, 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已经准备返程啦！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威廉还是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 放到小乌鸦面前，“唔，你还是帮我送一封信给他们吧！”
“可是最近店里也没收到要转交维克利先生的信……”
“放心, 我额外给你小费。”
小乌鸦思考片刻，答应下来，“好吧，我就帮你送一下这封信。”
它接过信封，用喙把威廉的信塞进挂在树杈上的邮包里，熟练地给自己背上邮包。
翡纳城作为翡纳公国的首都，位于公国的北部边境, 在大陆南部臣属帝国的公国之中算得上独特。不过这就让维克利和雷蒙德从切斯特顿城回家的路程便捷多了，沿着晴夜森林和巴特莱公国的交界前进或是穿过晴夜森林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鉴于他们是骑马回来的, 两人还是选择沿着晴夜森林周围的大路回家，维克利就是在晴夜森林边缘的田野里收到了小乌鸦带来的信。
“威廉会长说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小乌鸦从邮包里取出信，递向维克利，但维克利手里正在忙着烤肉，于是信封被雷蒙德接了过去。
雷蒙德看着信封上并排写着的两个收件人姓名，“明天就到家了，就不给威廉回信了吧？小乌鸦！”
小乌鸦停在维克利的肩头，还想整只鸟趴到维克利头上，被雷蒙德喝止，悻悻地站直了。
“小乌鸦，那你就帮我们给威廉捎个口信吧！”维克利从面前的火堆边上烤着的兔肉上削下几片肉喂给小乌鸦。
沿着晴夜森林赶路的好处就是，只要他们在靠进森林的地方扎营，就能随时进入森林，趁着黄昏森林魔力活跃即将结束的时间，搜寻在森林外层活动的小型魔化猎物。
“我能在天黑之前回到翡纳，维克利先生、奥利尔先生，我就先走啦！”蹭到饭的小乌鸦在维克利和雷蒙德的帐篷顶上扑腾几下翅膀，就往翡纳城的方向飞走了。
目送小乌鸦飞走，雷蒙德才拆开威廉非要送来的信。
“……非常抱歉我弄丢了我准备转交给你们的婚礼流程单，但更抱歉的是，我把你们准备邀请大家庆祝乔迁的宴会误解成了即将举办婚礼的信号。我还有很多抱歉的话希望能当面对你们说，也准备了一些道歉的赔礼，请相信我，不管怎样，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
既然收信人是他们俩，雷蒙德就直接把信读出来给正在做饭的维克利听，听完之后，维克利沉吟片刻，点评道。
“虽然因为威廉的过错导致了那么尴尬的局面，但是……”身边只有雷蒙德的时候，维克利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坏处，挺不错的，对吧，雷蒙德？”
雷蒙德读完信之后就在看着篝火边煮茶的小锅，“是这样没错……但是维克利。”
雷蒙德挠挠头，看向这位认识了好几十年的挚友，“你之前在卢卡斯面前为什么会把我们理解成联姻呢？”
他提出了自己这几天的困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队友，过去几十年里我们像一家人一样住在一起。我们感情很好，对吧？而且我们是因为威廉的误会才结婚的，这很不联姻。”
“你不接受吗？在卢卡斯面前你还说我们的目的是‘维持作为一家人的利益’……”维克利的手肘抵在曲起的膝盖上，支着下颌侧头看向雷蒙德。
“不不不，我当然愿意接受我们的结合，只是觉得用联姻形容还是太奇怪了。”雷蒙德与看着自己的维克利对视，“对，就是这个，联姻几乎全是利益的交换，而我们，维克利，我们之间的关系里没有利益，那不是利益。”
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雷蒙德都能从维克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锅里煮的茶沸腾了，火焰边架着的烤肉也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维克利大约是又思考了一会儿，他把盛在盘子里的烤肉递给雷蒙德，“你说得对，雷蒙德。
“但是真正完全自愿结成的伴侣之间还有别的东西，你觉得我们之间是那样的吗？”
雷蒙德一只手接过维克利递过来的餐盘，吹了吹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热茶，正凑到嘴边。
“什么？”
“喜欢啊、爱啊什么的，但是联姻可以不需要。”
“……嗯。”
“雷蒙德，我是真诚地愿意接受这个误会，然后像过去的五十年一样，在我们的房子里继续生活下去。你呢？”
雷蒙德看着维克利戴在衣领上的胸针，“我也是。”
…
翡纳城这个月确实下了一些雪，但很快就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树梢、窗檐上还残留着雪迹。
来往的商人们是翡纳城西的常客，冬季的寒风没能阻挠这里的熙熙攘攘，维克利和雷蒙德牵着马，穿过人群往家的方向走。
“客人需要住店吗？本店有马棚！”
路边有招揽客人的旅店服务生，大约是把风尘仆仆的两人当成了外乡人。
雷蒙德朝服务生招了招手拒绝，对身边的维克利说，“晚上去亨利的小酒馆吃晚饭怎么样？或者直接买一些食物带回家。”
“好主意。”维克利赞成，“这两天也要给两匹马准备一个马棚……后院应该还有空地。”
“就在仓库前面怎么样？明天是礼拜天，我也不用去公会，地下室里还堆了些建房剩下来的材料。”雷蒙德提议。
“好啊，我也一起。”
穿过街巷，两人刚路过离冒险者公会不远的翡纳学院，就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维克利，雷蒙德！”是刚下班的阿曼，“你们回来了！”
“嗨！晚上好，阿曼，这么巧！”维克利和偶遇的阿曼打了声招呼。
“我刚下课，正要去冒险者公会找威廉，威廉昨天和今天都在念叨着你们今天要回来。”阿曼无奈道，“礼拜天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个饭？威廉一直想着要和你们当面道歉，时不时就提起来。”
维克利和雷蒙德对视一眼，“我和雷蒙德还准备明天在后院新搭一个马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没关系，我明天叫上他去给你们帮忙！他肯定非常乐意。”
两人在冒险者公会的大门前和阿曼分别，坐在公会门口岗亭里的老守卫探出上身和他们打招呼：“嘿！奥利尔先生，维克利先生！你们回来啦！”
“是啊！下礼拜见，我们要回家了！”雷蒙德打过招呼，快速推着维克利朝小酒馆的方向走去。
第44章 第 44 章
“来一大份杂烩饭, 两人份的碗豆汤。今天有没有什么不错的肉？”亨利的小酒馆吧台前，雷蒙德敲着台面跟酒保点菜。
年轻的酒保两个月前才来这里打工, 还把雷蒙德当成什么奇怪的人，后来得知他是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后，有几天都刻意绕着时不时来小酒馆吃饭的两人走，好在酒保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两人面前没什么存在感，不然今晚小酒馆这么忙碌，这个酒保还是会从身后拉来他的同事接待雷蒙德。
“今天有炖牛肉和猪排，但巨蟒牛肉已经预订完了，普通的炖牛肉还有……特殊的只剩下一些炸鱼。”
“好吧, 那就来两份炸鱼, 一份炖牛肉。”
雷蒙德把手里的几枚银币放到吧台上，“顺便跟你们老板借个提篮，我要打包带走。”
“好的。”酒保麻利地记下点菜单传到后厨, “请稍等。”
雷蒙德提着亨利给他找的野餐提篮从小酒馆出来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还好让维克利先牵着马回家了。”雷蒙德想。
礼拜天的前一晚，小酒馆生意很不错，雷蒙德花了不少时间才等到自己要打包的餐食。
提着晚餐回到家, 厨房里已经传来熟悉的花茶香气。雷蒙德从橱柜里拿出家用的餐具，把装在小酒馆的陶罐里的炖牛肉和碗豆汤倒进汤盆，将用叶片和油布包裹的鱼排分进餐盘里。
维克利端着热腾腾的花茶放到餐桌上，雷蒙德刚好把晚餐整理好。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盛着花茶的漂亮瓷杯轻轻碰在一起，算是庆祝又结束了一次旅行。
放在院子里的两匹马在餐厅的窗户边探头探脑，冲屋里的两人打着响鼻，还顶了顶窗棂。
雷蒙德从餐桌上放着的调味罐子里捡了一些糖块, 打开窗户，给一匹马嘴里塞了两块糖。
“今晚就凑合凑合吧, 明天就给你们搭个马棚！”
…
第二天一早，雷蒙德还在地下室里挑选建马棚的材料，阿曼和威廉就在后院的矮墙外同庭院里的维克利打招呼。
“早上好，维克利，我们来帮忙啦！”阿曼推开后院的栅栏门，身后跟着扛着一套工具的威廉。
“早上好！”
维克利正站在仓库门前，他挨着院墙划出了一块建马棚的区域，正在翻整那一块土地。
“雷蒙德呢？”见院子里只有维克利一个人，阿曼问道。
“我在这儿！”仓库大开的门里传来沉闷的声音，雷蒙德扛着几根看起来就很坚固的木料，从地下室走上来，“早啊！”
木料堆在窗台下面，仓库里的工作台也搬了出来，摆在一旁，上面放着维克利和雷蒙德一早画出来的马棚草图，四个人对着草图挑选长度合适的木料锯磨拼搭。
多了两个人帮忙，马棚很快就搭起了框架。
“嘿！别吃，那是你的屋顶！”威廉刚铺了一块顶棚的干草，就看见拴在庭院另一边的两匹马，正伸着脖子插在干草堆里加餐。
威廉从棚顶上跳下来把马拉开，抱走了离它们最近的一捆干草，继续铺棚顶。维克利和阿曼正在敲顶棚的钉子，雷蒙德又去了地下室，准备看一看有没有建房剩下来的石料，能拿出来做个食槽。
家里的地下室就是为了存放这些消耗慢、耐储存的材料才规划出来的，雷蒙德在所剩无几的建筑材料里挑拣了一会儿，才扛着两块长条形的石块上来。
“马食槽你们都要现凿吗？”蹲在棚顶上铺干草的威廉挑着眉吐槽道。
“今天已经来不及去市场上买了，除非你说明天以后公会一点也不忙。”雷蒙德把玩两下手上的锤头，“别废话了，还要一个水槽呢，下来干活！”
威廉从工具台上拿了另外的凿子和锤子，和雷蒙德蹲在一边一起叮叮咣咣地凿了起来。
“没办法，我也要忙起来了，昨晚回家之前我还去店里看了一下，积压了不少订单，没有空闲的时间去。”维克利说，“艾萨克都说他要辞职了！”
等马棚搭好，庭院也打扫了一遍后，两匹马被牵进崭新的马棚里拴上，雷蒙德和威廉还在凿着石槽。维克利回到厨房里简单准备了一些茶水和点心拿到室外。
阿曼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搭棚顶剩下的干草，一簇一簇地喂着马，看见维克利端了热茶出来，才从两匹马的身边走到檐下的茶几旁，和维克利坐在一起。
“好了！”雷蒙德放下手中的工具，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冲干净新鲜出炉的食槽，和威廉一人一个提着放在了两匹马面前。
阿曼一边喝着热茶，看两人给工作全部收尾之后走过来，随口夸了一句，“真不错，你们石雕的手艺都没退步啊！”说着，从餐盘里拿了块烤得焦香的面包片，蘸上蜂蜜莓果酱，塞进了威廉嘴里。
威廉转过身想在雷蒙德面前炫耀一下阿曼亲手给他喂进嘴里的点心，就看见维克利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举到了雷蒙德手边。
“……”
嘴里的面包限制了威廉的发言，于是阿曼说道，“我们订了新鲜的巨蟒牛肉，晚上记得来我们家里吃饭哦！”
“放心，我们一定会去的。”维克利微笑着给大家的茶杯里都添上热茶。
…
安顿好马儿们，也给接近一个月没有人气的房屋来了一个大清扫，维克利和雷蒙德总算提着昨天从亨利那里借的提篮出门，路过小酒馆时归还了前一天借走的餐具。
这个月做了副会长所有工作的罗兰小姐就在小酒馆和朋友们喝酒，看见雷蒙德的时候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我的女神啊！奥利尔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下个礼拜我要休假！”
“休休休，给你休假。”雷蒙德向吧台后面的酒保说，“罗兰女士那桌今晚的账单我们请！”
然后他转向那一桌熟悉的年轻人们，巴特利特、西奥多，以及坐在一起的梅格和艾萨克，“之前辛苦大家一起帮忙了！”
“噢呜——”一桌子人全都怪叫起来。
雷蒙德把怀里剩下的钱全掏出来，点给酒保。酒保数了数桌面上的银币，摸摸鼻头，刚要说话，维克利就往桌面上补了几枚银币，酒保抿着嘴唇收起钱，点出找零来。
无视一桌揶揄声，雷蒙德跟着维克利走出小酒馆。
“正好家里的现金用完了，从卢卡斯那里收到的报酬我就不打算存进银行了，放在老地方，你用钱的时候记得拿。”维克利叮嘱道。
“知道了——”
威廉和阿曼家的大门虚掩着，维克利熟悉地推开门，就听见威廉标志性的剁菜板声，厨房里传出混合的食物香气。
威廉正切着土豆和胡萝卜，土豆丁和胡萝卜丁整齐匀称，就是动静有些大。
“你的厨艺要是稍微能对得起你的刀功就好了。”雷蒙德倚在厨房的桌子边笑话真的只会做冷餐和沙拉的威廉。
维克利把带给威廉和阿曼的茶放到桌上，“上次威廉不小心把雷蒙德加了风车草的药草茶煮了，正好这次我们带了一些花茶来，不含风车草，什么时候都可以喝。”
“谢谢你维克利。”阿曼把威廉切好的蔬菜丁加到汤锅里，端起放在烤炉边上的盘子，“要来点莓果派吗？”
“当然。”维克利接过阿曼递过来的甜品托盘，放在厨房桌上，拿了一块品尝。
等威廉和阿曼的晚餐准备好，几人都在餐桌上落座，威廉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和两位朋友都倒了一杯葡萄酒。
雷蒙德轻嗅，品出来这大约是威廉的藏酒里最优秀的一批。
威廉郑重地端着酒杯对坐在对面的雷蒙德和维克利说：“致我重要的、值得尊敬的朋友，雷蒙德，以及维克利。我非常抱歉，在一个多月前，由于我的鲁莽，将两位准备庆祝新房落成的乔迁宴会误解，并为此筹备了一场婚礼。作为策划人竟然没和你们好好沟通、核对信息，破坏了你们也许会更完美的婚礼……”
威廉端着酒杯认真地向两位好友道了歉，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认真地看向雷蒙德和维克利。
“好的，虽然我们没准备结婚。”雷蒙德说。
“但是没关系，我们很愿意接受现在的新关系。”维克利说。
“所以我们原谅你了。”
“如果你们后悔了，请让我来代替你们接受违背对女神宣誓的神罚……什么？哦，太棒了！”威廉再度举起他的酒杯，“感谢女神！为了我的朋友们，干杯！”
…
维克利终于再次出现在药剂店里，小梅格和艾萨克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纵使维克利之前为了东部群山魔力异动准备了充足的库存，但他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有几种消耗量很大的高阶药剂已经在货架上见底了。小梅格把长长的、卷成卷的补货单交给维克利时丧着脸说，“神殿和帝国都希望这些订单按时发货……维克利先生，这么多药剂，明天之前能做完吗？”
维克利浏览一遍货单，“没关系，我赶工过比这还多的订货单，放心好了。就是要麻烦你今天让小酒馆给我也来一份工作餐。”
他带着货单走进仓库，开始挑拣今天制药用的原材料。
罗兰小姐今天终于能把送给副会长的文件从自己这个秘书的办公桌上清走，但就在她准备去楼下选个简单任务去东部群山里度个小假时，雷蒙德突然叫住她。
“罗兰，你知道威廉任期结束后，下一个接任会长的是谁吗？”
“谁？”罗兰警觉地回头，“杰奎琳？莫里森？还是瓦格纳？”
“你。罗兰女士，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
雷蒙德目送准备好好挑个高难度任务延长假期的罗兰下楼之后，抱起文件堆，准备送去威廉的办公室，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走威廉和罗兰的“危险物品处理清单”，一整天都在公会后院的场地上工作了。
第45章 试试……？
“维克利先生过来了, 一起一起。”
“真的要这么说吗？”
“哎呀，早上维克利先生来的时候就没来得及祝贺他嘛！”
维克利从工作室送下来一箱药剂的时候, 在柜台后面忙碌的小梅格扯了扯身后正在整理货架的艾萨克，咧着嘴角对他说，“维克利先生，早上忘了和您说。”
艾萨克跟着小梅格转过身来，两人齐声对维克利说：“维克利先生，新婚快乐！”
维克利把药剂箱放在柜台上的动作都重了几分。
“谢谢，但我和雷蒙德的婚礼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小梅格熟练地取下药剂清单登记入库，“你们刚度完蜜月回来, 还是新婚！”
艾萨克敏锐地捕捉到维克利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 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手上还是迅速地整理起药剂。
“蜜月？”维克利没想到自己和雷蒙德临时起意的一次旅行已经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随意地点点头, 手上整理不同品类药剂的动作却没停下。
艾萨克和小梅格在分好的药剂瓶上贴上标签、再摆放到货架上, 就快整理完的时候，艾萨克忍不住向维克利提问。
“那个，维克利先生, 听说您和奥利尔先生认识的时间特别长？”
“是啊，都有好几十年了。”维克利手上摆弄着药剂瓶，“我们在翡纳城都住了五十年，之前还和别的朋友一起组建过冒险者小队。但是我和雷蒙德可是在组建冒险者小队之前就是好朋友了！”
“诶！之前还有故事吗？”小梅格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好奇着老板的感情故事，“罗兰姐只说过你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纠正一下，没有在一起很多年, 是我们合租很多年。我和雷蒙德才买下那块地皮没多久呢。”维克利把贴好标签的一小箱药剂放到小梅格手上，“罗兰小姐是来到翡纳城之后才和我们认识的, 我们以前的故事她也是听来的，大概没有和你们说过很多吧！”
“没有在一起很多年吗？我听大家都说你和奥利尔先生已经恋爱很久很久了……”艾萨克放完一箱药剂，回到柜台边，正要搬走下一箱的时候，发现维克利看着自己，“怎么了，维克利先生？”
“大家都说，我和雷蒙德恋爱了很久？”维克利皱眉，“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虽然曾经有人这么误会过，但是我和雷蒙德都纠正了。”
他的目光在小梅格和艾萨克之间轮换，却发现两位员工好像愣住了。
“但是……但是你不是已经和奥利尔先生结……结婚了吗？”小梅格弱弱地问出口，“大家都觉得之前是你们不好意思承认，现在你们都结婚了……”
“不是的，婚礼是威廉的误会，我和雷蒙德只是想办一个小宴会请大家来庆祝我们有了新家。”维克利无奈地说，“不过我和雷蒙德已经决定接受这场婚礼了，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好好成为一家人继续生活下去。”
“啊？”艾萨克手上的空箱子摔到地上。
“这是可以随便接受的吗？”
维克利收拾完这一批药剂，拿上店里的销售记录，坐进柜台边的靠椅里，“也没有很随便……我和雷蒙德算是考虑了一个月吧。”
“这么说，您和奥利尔先生原本不是恋人？”艾萨克伏在柜台上，追问着维克利。
“不是。”维克利给销售记录翻着页，“不过你们那些贵族、富商家里，不也经常会有不是恋人的双方结婚成家吗？联姻？”
“维克利先生。”艾萨克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传说女神如果在婚礼上愿意亲自为新人赐福，只会选择那些真心相恋的伴侣。所以您和奥利尔先生没必要将错就错。”
艾萨克又说，“联姻并不算是很稳定的关系，我认识不少为了利益勉强结合的伴侣，最终还是会分开。就算最初结婚时是一对眷侣，最终闹到不欢而散的例子也很多。既然您和奥利尔先生只是多年的好友，正式地向大家澄清，比勉强接受现实更有利于您和奥利尔先生的关系。”
“……我们……”
叮铃——
店铺的门铃响了起来，是雷蒙德提着小酒馆的送餐提篮推门进来。
“嗨！中午好！”雷蒙德把午餐放到维克利面前的小茶几上，“我中午去小酒馆买午饭，听酒保说小梅格今天中午定了餐，我就一起打包带来了。”
雷蒙德打开提篮，先把几枚铜币扔进柜台后面的零钱箱里，那是酒保退给他的送餐费用，然后把小梅格和艾萨克的午餐递了过来。
“谢谢您，奥利尔先生！”小梅格扯着艾萨克的衣角走出柜台，“我们去后面吃完饭再回来！”
雷蒙德倚在维克利的靠椅扶手上，“他们怎么了，你们这是聊了什么？”
维克利把记录本放到一边，大概转述了一下艾萨克的话。
雷蒙德挠挠头，“不管结不结婚，我们的关系都会很稳定的吧！你觉得呢，维克利？”
维克利靠进柔软的靠背，手肘支在另一只扶手上，“我也这样觉得。”
所以就不需要再花费那些澄清和解释说明的力气了！
从药剂店朦朦胧胧的橱窗看向里面，挤在一张靠椅上的两人就像黏在一起，气氛多少有些暧昧。
“嘿，打扰了！”门铃响起，一位穿着轻便铠甲的女士推门而入，“新婚快乐！维克利先生，奥利尔先生。”
“中午好，杰奎琳。”维克利从靠椅上站起来，带着销售记录本回到柜台后面。
“哦，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但是我只能抽出这么点时间过来一趟。”杰奎琳说，“我们小队下午就要出发，维克利先生，我得要一些现货。”
“当然可以，要些什么？”维克利翻开记录本记下杰奎琳的需求，雷蒙德探头看了两眼，也拿过一只深底的药剂瓶托盘帮忙捡货。
“早就听说过你们很恩爱。真可惜，你们婚礼那天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没来得及去参加。”杰奎琳看着两人默契地清点好药剂瓶，随口说着。
“你们也收到邀请函了？”维克利收起杰奎琳放在柜台上的货款，把打包好的药剂交给她。
“是啊，你们不是委托威廉给很多人都送了邀请函嘛！”杰奎琳接过药剂，“我的队友还等着呢，我先走啦！”
并肩站在柜台后面的两人送走中午来访的客人，维克利轻轻摸了摸下颌，“怎么那个传言大家还是那么深信不疑？”
“什么传言？”雷蒙德回到茶几边，坐到另一只高脚椅上继续吃饭，抬头看向回到靠椅上坐下的维克利。
“之前不是总有年轻人要来问我们是不是恋爱关系吗？每次澄清过一段时间后，就有新的年轻人要来问一遍。”
“啊。”雷蒙德恍然大悟，“是啊，总有人问，说了他们也不听……”
两人的视线相交，雷蒙德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黄油面包。
“维克利。”他说，“我们现在结婚了，好像就是证实了那个传言？”
小梅格和艾萨克结束午休回到店铺里时，维克利对他们说。
“店里应该不缺货了，我下午不在。”
然后小梅格和艾萨克两人目送着老板跟着奥利尔先生离开了店铺。
“下午好，维克利先生。”
冒险者公会管理仓库的职员看见雷蒙德不是一个人回来工作的，笑得很是微妙，和维克利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维克利也笑了笑，在下沉式的场地边上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旁观雷蒙德拿着威廉和罗兰的工作清单，清点那些需要再次检查的危险品。
那些从群山中的各处营地运出来的箱子里装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魔法物品，都是冒险者们交给公会寄售或者直接用来换取收益的，没经过检查的一律叫做危险品。
分到雷蒙德他们手上的这部分工作就是要把这些魔法物品的效果强度分析记录下来，交给仓库入库。
“这个家伙……”威廉忙里偷闲，端了杯茶水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见后院的雷蒙德上班直接把维克利也带来了，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但一想到是自己牵头在这两个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们搞了个婚礼，只好深吸一口气，继续回去看文件。
晚餐时间，大家自然就在小酒馆相遇了。威廉路过雷蒙德和维克利的桌边，阴阳怪气地朝雷蒙德扔下一句，“今天下午过得很不错吧？我看维克利在公会陪了你一下午。”
“对啊！”维克利看向路过的威廉，“我和雷蒙德中午讨论了一下，好像之前大家都总是误会我和雷蒙德的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也结婚了，就准备试试……”
“试试什么？”威廉顺着维克利的话问道。
“咳，试试谈个恋爱。”雷蒙德举起手虚虚握拳放在唇边，低声、但足够威廉听清楚地回答。
该死！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第46章 约会？
“愣着干嘛？阿曼在后面等着你呢！”雷蒙德疑惑地看着表情有一瞬间扭曲的威廉, 催他赶紧去找隔着几张桌子的阿曼吃晚饭。
威廉刚走出几步，回过味来, 什么叫“谈个恋爱试试”？这两人不是谈了几十年了吗？
“去集市上逛逛吗？”
走出小酒馆，冒险者公会附近的街区正是热闹的时候，城外的冒险者集市离这里也很近，于是维克利提议道。
威廉眯着眼睛看两个人和往常一样肩并肩走在街上。
“看什么呢？”阿曼走出小酒馆，顺着威廉的视线看到雷蒙德和维克利走在一起，“诶，维克利先生和雷蒙德，他们这不挺好的嘛！”
威廉揽过阿曼的肩膀, 带着人往回家的方向走, 发现和那两人走在同一个方向上，正要加快步伐超过雷蒙德和维克利，就见他们在下一个路口拐向了出城的方向……
“怎么了？”阿曼把威廉的手臂从自己肩头拎下来,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一早去公会上班？有空去市场上买点食材回来。”
来到城外的集市上, 维克利和雷蒙德像以前一样，逛着各种售卖魔法材料的摊位。
“维克利！”托恩的摊位摆在老地方，看见维克利和雷蒙德就朝他们打招呼, “你们回来啦！蜜月过得怎么样？要不要来点新鲜的晴鹿或者圈圈羊？”
“昨晚回来的。托恩，给我们留一只羊，晚点儿再来取。”维克利说着，雷蒙德就在托恩面前的肉摊上挑好了一只个头不小的圈圈羊，拎了起来。
“当然没问题，别来得太晚！”托恩把雷蒙德选好的羊肉裹起来放到摊位下面，收起维克利掏出的钱币。
“先去看看那些临时摊位还是先去逛逛老地方？我们得买一些食材香料了。”
维克利走在前面, 停下脚步和雷蒙德说话时不由得微微后仰，肩膀抵在了雷蒙德胸前。
“去临时摊位吧。”雷蒙德顺手搭上维克利的肩膀, “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临时摊位上有很多就地摆摊的冒险者，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时不时也能碰见一些新奇又特殊的小商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售完或者不想卖了就收摊了。而在集市上经营了很久的那些固定摊位，只要不是去得太晚，还是能买到不少诸如魔化食材、药剂原料之类的东西。
一个小摊上堆了一堆各式各样的皮毛，一看就是攒了不少时间的魔法材料，用妖精纺布做底衬的话，能做成用来进入极北冰川的皮袄。
“这么多皮毛！”雷蒙德见维克利看向小摊上的货物，转过头，就看见那一堆几乎囊括了群山从北至南所有魔化种群的皮料。
看摊的青年挠挠头，“这里是我们好几个冒险者小队一起攒了很久的皮毛材料，原本准备凑出几件皮袄，这是为了筹备接下来深入群山的物资，才拿出来卖的。”
摊位上东西很多，占了不少位置，也不止青年一个人在招揽客人，看起来确实是几支小队合作的情形。纵然摊位上各式的材料琳琅满目，但整个集市里真正摆出来的魔法物品都不算多。
维克利把目光放在摊位里的魔法物品上，大都是一些等级不高的小物件，但放在集市上，没准就能碰见合适的主人。
雷蒙德拿起摊位上的一支看起来相当华丽的羽毛蘸水笔，“这支笔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用途不详，等级一般。”另一个看摊的男人相当随意地回答着，“这个等级的魔法物品公会不回收，寄卖手续费太高，估价两个金币。喜欢就看看，不喜欢就算了。”
雷蒙德掸了掸华丽羽片上的灰尘，往里面灌注了一点魔力，结果魔力像墨水一样从笔尖流出来，金灿灿地沾在雷蒙德的手心上，羽管里还存着一些金色的魔力，很像是存在笔里的墨水。
“让我试试。”维克利从雷蒙德手上拿过羽毛笔，就着里面金色的魔力墨水，在左手掌心虎口下边的大鱼际上画了一条波浪线。金色的魔力印迹就这么留在了维克利的手上。
“直接把魔力变成了墨水形态啊！”维克利说，“看来很适合用来画法阵，随身用的话也不需要带墨水了。”
暗紫色的魔力凝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颜色也和平时书写用的黑色墨水差不多了。维克利又往羽毛笔里灌注了一些魔力，试图让羽管里的魔力更加凝实。
维克利正要往自己手上再画一道笔迹试试，雷蒙德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一道深紫色的波浪线就这么留在了雷蒙德的掌心上。
“两枚金币，这支笔我们带走了！”雷蒙德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金币，扔给了摊主。
一圈逛下来，雷蒙德已经背上了一只藤筐，装满了各种从流动摊位上淘来的材料，从兽骨到草药，甚至还有一些矿石。维克利一只手上提着从托恩那里取到的圈圈羊，一只手上提着几小包现买的各式香料。
晴朗的冬夜里，天上还能看见闪烁的繁星。路过冒险者公会后面的几条街区，这里还点着最廉价的魔力燃料路灯，耐烧却有些昏暗，还飘着缕缕沉烟，这里的酒馆和饭馆里还热闹着，路上也有来往的冒险者。
相比之下，维克利和雷蒙德走向居民区回家的道路就已经沉浸在了夜色之中，走在路上几乎都能听见脚步的回声。
“所以你们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身上背着手里提着连手都没牵？”
又收到雷蒙德搬来的文件，威廉忍住了拒绝的念头。毕竟一直声称这两人是恋人关系的是自己，搞出一场婚礼来的也是自己。当然，既然现在两位当事人准备谈恋爱了，威廉还是有一种好事成真的希望。
“买的东西确实是有点多。不过我们约好了中午一起做饭，维克利说今天的天气和昨天一样很好，我们准备晚上去神殿的高塔顶看星星。”
“你不觉得这和你们‘谈恋爱’之前的生活一模一样吗？”威廉一脸疑问。
“是吗？”雷蒙德已经拉开了威廉的办公室大门，“那等我们把计划好的事情做完再说吧！”
药剂店里，一波采购物资的客人离开，送货的乌鸦们也飞走了，维克利坐进自己的靠背椅里，忽然对在柜台后面清点记录的艾萨克说。
“艾萨克，我和雷蒙德决定为了我们的未来去谈个恋爱，我觉得这会比澄清婚礼更利于我和雷蒙德之间的关系。”
“啊？”
艾萨克一时没能理解维克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倒是小梅格，经历了得知“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是多年的情侣”，结果开开心心参加过老板的婚礼之后，被告知“他们不是恋人，婚礼是一场误会”，现在当事人又愉快地通知自己，“他们现在在谈恋爱”，反而兴冲冲向维克利问道。
“那您和奥利尔先生是不是会去约会啊！约会都会去干什么！”
“这个啊……”维克利靠进椅子里，“他来药剂店找我一起吃吃饭，顺便帮帮忙、我去公会找他一起研究冒险者公会要收进仓库的魔法物品、晚上吃完饭去逛逛集市。对了，我们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回家做饭，晚上去高塔看星星。应该能算约会吧！”
艾萨克正准备点点头，肯定维克利和雷蒙德这些增进感情的活动，就听见小梅格说。
“诶？维克利先生，你和奥利尔先生平时不就是一起做这些事情的吗！”
看见艾萨克脸上还有一些疑问，小梅格用手肘杵了杵他的腰肋，“你忘啦，之前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准备搬家之前，在店里做了好些天的饭呢！那个时候我还跟你说过，大家都觉得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是一对恋人呢！”
小梅格继续对维克利说：“维克利先生，您之前不都是和奥利尔先生一起去逛集市的嘛，之前店里和公会都没那么忙的时候，奥利尔先生就经常来店里帮忙。我还听罗兰姐说过，您还和他一起去公会后花园钓过鱼，和一起去高塔上看星星差不多吧！”
维克利扣在胸口上的笔记本慢慢滑到腿上，他支起手肘，摸了摸额角，“这么说，好像是这样。”
如果和以前一样的话，他们两还能算是在谈恋爱吗？
看着维克利陷入沉思，小梅格拍了拍一旁的艾萨克，低声说：“我忽然发现，昨天维克利先生说他和奥利尔先生以前也不是恋人的时候，你怎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明明你刚来的时候还说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呢！”
艾萨克也是被弄糊涂了：“我们是旁人嘛！我们的看法和当事人不一样的时候还是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想法吧，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感情问题上！”
“现在呢？”
“我觉得我错了。”
“不过，艾萨克，你说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约会到底还缺了什么啊？”
艾萨克后撤半步，上下打量了一遍小梅格。
“干嘛？”
“你多大了？”“十七啊，怎么了？”
艾萨克鬼鬼祟祟地在小梅格脑袋边耳语道：“当然是情侣、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啊！”
“什么？”“……”
维克利从靠椅上起身，走到柜台边。
“帝国的这几个订单延后一些时间，时限内发货就行，先让乌鸦们往群山飞。”
看着两个好像在窃窃私语什么的店员，维克利随口问道：“聊什么呢？”
“维克利先生！”小梅格说。
“嗯？”
“您和奥利尔先生要是约会的话，应该要做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比如亲——唔……”艾萨克迅速捂住小梅格的嘴，但手刚刚放下——
“还有做——唔唔唔！”艾萨克直接整个抱住小梅格的头。
“没关系的维克利先生，都是恋人相处时会水到渠成的事情，您不用着急的。”
第47章 新的约会
中午准备回家之前, 雷蒙德还是又去找了一次威廉。
“怎么，良心发现要来分担文书工作了？”威廉不爽地看着靠在自己办公室窗户边的雷蒙德。
“怎么可能。”雷蒙德双手环抱, 靠在窗台上，“我待会儿还要回家和维克利一起做饭。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关于约会的建议。”
威廉手里的蘸水笔都要捏折了，“你们平时干什么约会不就可以干什么，还用得着问我吗？”
“你早上还说我们现在和之前的生活一样呢，总得有些变化吧？”雷蒙德想了想，“这样, 你的建议要是有用, 我明天就不拿文件跟你换危险品处理清单了。”
威廉斜挑着眉，见雷蒙德的神色还算认真，“行, 那我就先给你一点建议。我觉得呢, 你们已经很亲密了，要是还想再进一步，就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不说以后牵牵手, 拥抱啊，还有别的什么，就是做饭的时候，就别总是两个人各忙各的……”
雷蒙德手里拿着切片刀，对着案板上的胡萝卜和洋葱比划比划，又看了看一旁正在搅拌汤锅的维克利，威廉说过的话挨个在脑中划过一遍, 但雷蒙德此时不太能苟同。
站到他身后，然后一起煮汤？再回来一起切菜？那也太浪费时间了。
雷蒙德面无表情, 手起刀落，一盆洋葱碎很快就被倒进炒锅里，在炒锅里滋滋作响。洋葱的香味浸进锅底的油里，雷蒙德又加了胡萝卜丁、芹菜丁和蘑菇，翻炒均匀之后往里倒了一小杯葡萄酒。
汤锅里的炖羊肉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维克利哼着来自森林的童谣，从烤炉里取出配了烤土豆和烤面包的羊排，盛进餐盘里送上餐桌。
放着炒锅的素菜炖煮一小会儿，雷蒙德在维克利转身把羊排送去餐厅时，接过汤锅里的勺子，顺手把一旁的迷迭香和香芹叶撒进去，继续搅了搅，等维克利回到厨房里，正好取出汤盆放在案板上，雷蒙德端起汤锅，把炖羊肉倒了进去。
雷蒙德端着炖羊肉来到餐厅，顺手把土豆、面包和羊排分成两份放进自己和维克利的餐盘里，维克利端着加了盐、胡椒粉和海藻调味料的素菜从厨房出来，浇在了两份烤土豆和面包上。
完美的一餐。
维克利从身后的柜架上拿过两只酒杯，雷蒙德则把午餐炖肉和炒蔬菜没用完的葡萄酒倒了进去。
叮——
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之前每一次他们一起做饭一起用餐一样。
等一下，要和以前不一样。
要更亲密一点。
举着酒杯，隔着餐桌，维克利和雷蒙德对视。
想起婚礼上大家撺掇着他们一起喝的交杯酒，两只酒杯有些犹豫地交织在一起，手腕的皮肤贴在一起，体温的交汇比热闹的婚礼现场要清楚太多了。
然而两人相对坐在餐桌两边，胳膊再伸出来也只够手臂贴着手臂缠绵在一起，这样是喝不到酒的。
意识到交杯的动作受限，两人都悻悻地收回手臂，雷蒙德一口灌下了杯中酒，维克利倒是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但掩饰不了忽然变得奇怪起来的气氛和两人都飘忽起来的视线。
“今天我和威廉平分了文书工作和危险品清点，所以下午会在办公室，无聊的话就别来公会了，我早点去药剂店找你。”
“好。”
话是这么说，在药剂店里整理了一下午订单，维克利还是带着中午准备的晚餐去找雷蒙德。
“嗨维克利！来找雷蒙德？”威廉刚好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在走廊里碰见提着野餐篮子的维克利。
“当然，”维克利答，“我们晚上准备一起去看星星，最近天气不错。”
雷蒙德正无聊地翻着文件，窗台上还蹲着那只常驻翡纳城的夜鸮。
“今天需要加班吗？”桌上摆满了文件，一点空也没有，维克利把篮子放在了一旁的木椅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文件？”
他走到窗台边上摸了摸夜鸮的脑袋，夜鸮眯着眼睛任由维克利挠头。
“加班倒是不用。公会的高层职员休假了好几位……都跑去群山里了！”雷蒙德看完手上的文件，取过一张信纸刷刷写完封好，交给了窗台上的夜鸮。
夜鸮把信收进邮包，朝雷蒙德和维克利低了低头，展翅飞向天空。
天际已经晕上了淡淡的橘粉色，雷蒙德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窗台前，又朝维克利贴了贴。
“你带了晚餐？那我们现在就去高塔吧！还可以看一看落日。”
翡纳城的神殿里有一座高塔，比冒险者公会和翡纳公爵府上的瞭望塔还要高，上面可以俯视整个翡纳城，也很适合欣赏落日和星辰。
翡纳的冬季对两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塔顶风大。
维克利的头发被刮得四散，再拿起提篮里的三明治，就可以配着精灵头发一起吃了。雷蒙德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可以束发的东西，最后还是从拼布钱袋上取下了那根窄窄的编织抽口带。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维克利正倚着塔顶的矮墙眺望四周，不时还要捋一捋飞到眼前的发丝，听雷蒙德这样说，还有些意外他哪里来的发带。
雷蒙德拎起质地柔软、花色还有些可爱的编织带：“从钱袋上拆下来的……应该可以用？”
维克利背过身，又朝雷蒙德的方向退了半步，雷蒙德捏着织带又向前凑过去，两人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维克利被风拂乱的发丝裹在雷蒙德的鼻尖上，脊背和胸膛贴在一起时的实感远远超过了仅仅是手臂贴着手臂时的温度。
雷蒙德连忙撤了半步，飞快用手指把还在随风飘扬的金色发丝仔细梳理整齐，束成一只低低的马尾。
以前也没少让雷蒙德帮忙整理头发，不过大多是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维克利的头发在厨房里才会束起来，偶尔发带松了，一旁的雷蒙德就会过来帮他整理回去。
“好了。”
松开束好的头发，看着维克利转过身，手臂轻轻搭在只到腰际的矮墙上，雷蒙德在维克利身后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站在了维克利的身边，悄悄地把手放在维克利的手背上。
“那边是我们经常去买菜的集市吧！”雷蒙德看向一边。
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城内的市集，时至黄昏，街边已经很少有摊贩，但市集上还有不少商店，街上的路灯正在准备着，已经从街道一头点了起来，劣质燃料生出的黑烟高高地飘起来，在北风里迅速消散。
冬季到底还是能将一双手覆在一起的温度衬托得更加温暖，维克利活动了一下手指，十指相交，像极了他们融合魔力时的样子。
不过融合魔力他和雷蒙德都用的是左手，现在雷蒙德的右手盖在自己的左手上。维克利想着，把手翻了过来，在雷蒙德以为他不想被虚握着手而要撤开的时候，伸手握住了雷蒙德的手。
相握的手从矮墙上垂下来，雷蒙德还觉得挺有意思，轻轻晃了晃。
“我们用融合魔力的时候也会这样吧……”维克利微微向雷蒙德的方向偏着头。
诶？那不就是也和以前一样吗？
两人看看十指相扣的手，又抬头对视，他们以前可没少一起用融合魔力解决问题。好像觉得就算和以前一样了，也没什么分开的必要，于是他们又靠得紧了些，肩头挨着肩头。
天际像是一幅从橘红到玫瑰紫晕染成的轻纱，这边的夕阳缓缓沉没，那边的云纱上就撒上了点点星光。
“风车草座！”维克利抬起空闲的一只手指向东边最亮的一个星座。
雷蒙德拧着上半身回头看，然后他们牵着手绕着小小的塔顶走了半圈，你一个我一个地数起东边的星座。
维克利带来的提篮里甚至还装了块薄地毯，铺在地上，他和雷蒙德可以坐下来，靠着塔顶的矮墙，一边吃中午准备的三明治，一边看着晴空里闪烁分明的星星。
大约和艾萨克说的一样，约会是一件很容易水到渠成的事情。关于拥抱，维克利略微想象了一下冬日里会抱团取暖的普通人类，和回忆了一下会在极北冰川抱团取暖的长生种。
两人头抵着头，膝盖挨着膝盖，肩并肩，数完了天上所有能认出来的星星。
雷蒙德狠狠伸了个懒腰，然后扭过去挂在维克利的肩膀上。
“回家吧？”维克利顺了顺雷蒙德的脊背，歪着头，耳畔蹭在雷蒙德的额头上。
“回家睡觉！”
二楼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被维克利挂上了一幅羊毛挂毯，看起来就很暖和。站在相对的卧室门前，今日份的晚安多了一个拥抱。
“晚安。”
雷蒙德说话的时候伸开了双臂，于是维克利也伸开手臂，他还是头一次觉得把下巴垫在雷蒙德的肩膀上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情。
“晚安。”和雷蒙德分开之前，维克利还蹭了蹭他的鬓角。
第48章 南瓜派
“所以, 你们俩就这么单纯地看了一晚上星星？”
威廉见第二天来上班的雷蒙德打着哈欠，挑着眉问他, 结果雷蒙德只是说数了一晚上星星，回家太晚。威廉眉毛差点当场骨折，拧起来又问他。
“也不算是吧。”雷蒙德说，“详细的就不跟你说了，我今天要去一趟……嗯，去城北的商业街，这一部分的文书还是拜托你了，你的危险物品清单我就拿走了。”
威廉想到雷蒙德回来之后就天天来换工作内容原因就牙疼：“啧, 去商业街干嘛, 城外的集市上什么好东西没有？”
“商业街卖的妖精织物还是比集市上的好看多了。”
“‘好看有什么用，带一丁点魔法特性的物品都要注重实用性’是谁说的？”威廉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危险物品清单上。
“那是以前，我现在需要好看这个特性。”雷蒙德见威廉实在不愿意放手, 只好带着自己搬过来的文书又转身走开, 关上门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话：“等下午维克利来的时候我找他一起看文件，反正他也还有当年在公会当代理会长时的权限！”
维克利上午根据店里的销售情况调配完一批药剂，就留在店铺前面看店, 让小梅格继续在他的露天工作台上练习制作高阶药剂。艾萨克则在货架之间挑拣打包药剂，装进来取货送货的乌鸦们的背篓里。
门铃向起，一串悦耳的叮铃声回荡在店里。
“欢迎光临！”艾萨克还在一边给乌鸦装货，维克利在柜台后面招待客人。
“嗨，维克利先生，好久不见！”来人先和维克利打了声招呼，“先来三打恢复药剂, 要兼顾修正魔药副作用和恢复体能两种效果的。”
“瓦格纳，刚从群山回来？”维克利抬头一看, 他认识这个风尘仆仆的冒险者。
瓦格纳是个经过认证，有能力完成高危任务的冒险者，可惜不愿意留在公会兼任职员，不然也是非常适合担任冒险者公会会长、副会长这些职位的。当然，他目前还是主要和自己的冒险者队友一起行动。
“嗯哼。我们这段时间在群山里清理高阶恶魔，滞留北部地区有些久，都没来得及参加你和雷蒙德的婚礼。”瓦格纳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遗憾，“只能现在来祝你们新婚快乐了，会不会有些晚？”
“谢谢。我和雷蒙德也才回到翡纳没两天，大概不算晚吧。”维克利把瓦格纳要的恢复药剂写在记录本上。
“再加一打止血药剂，两打精力药剂。”
“还要这么多，不是刚回来吗？”
“过几天我们就又要出发了。”瓦格纳说，“听说威廉会长已经准备停止任职冒险者公会会长了。我嘛，您也知道，在城里待久了保不准就被扣下来当个什么理事、副会长之类的。”
维克利把货单递给艾萨克，“你又不是公会的职员，不用担心这个。”
“不是被冒险者公会扣下来，倒是会被帝国的人留住。”瓦格纳叹气，“听说已经有很多年冒险者公会的大部分职位就只有长生种才愿意担任了，神殿自然不在乎，帝国却很着急，联合翡纳公爵的人手找了我和杰奎琳好几次，都想让我们去公会干活。”
艾萨克把瓦格纳要的药剂挑捡出来，药剂瓶在托盘里摞了几层，瓦格纳熟练地掏出一堆金币付账。
“这两天我还要赶紧去打听上次维卡山的那只大恶魔的消息，据说出现了个等级很高的武器。”瓦格纳付了钱，拎出来一只挎包，往里装着药剂，“最近碰到的高阶恶魔和深渊之门都没有什么强大的武器，我最近还打算换个武器来着。”
维卡山的大恶魔？维克利想起放在仓库里的那只大斧头。
“唔，你要是回头碰见雷蒙德了，可以问问他。”
“找我有事？”
雷蒙德拿出了毕生最快的阅读速度，翻阅完那堆文件之后就跑来维克利的药剂店了。
店面上的铃铛都没来得及多响几声，雷蒙德就绕进了柜台里，站在维克利身边，放在下面的手悄悄绕到后面蹭了蹭维克利的后腰。
“听说一个多月前维卡山的那个大恶魔的战利品是个等级很高的武器，我最近想换武器，一直在打听。”瓦格纳背好装着药剂的挎包，挠了挠头。
维克利按住雷蒙德的手，雷蒙德漫不经心地说：“在我们的仓库里……是个巨斧，眼下就剩个斧头了，应该适合你，你得找个工匠配上合适的斧柄。回头我带去公会，你来公会看看那柄巨斧再确定要不要。”
“好的！谢谢您，奥利尔先生，也谢谢您维克利先生！”瓦格纳心情愉悦地离开药剂店。
“今天又和威廉换了工作内容？”维克利带着罩在身上的雷蒙德走到店铺后面，小梅格还在小院子里认真调配药剂。
“没有。不过我把文件都看完了，下午再处理危险品清单。”雷蒙德从后面抱住维克利不撒手，小梅格瞥了一眼，差点把手里的材料加错份量。
维克利简单看了下小梅格配过的几份药剂，见都没什么问题，便说：“小梅格，你下午和艾萨克看店，我就不过来了。”
“没问题，维克利先生！”小梅格低着头看着工作台上的材料和坩埚答。
从店铺后门出去，是一条邻着河的小道，没什么人。维克利拉过雷蒙德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握在手里，雷蒙德才没抗议。
“离回家做饭的时间还早着，要不要一起走走？” 维克利问。
既然说了要走一走，两人就没有选择往家的方向回，沿着这条穿过翡纳城的小河散步。小河在枯水季露出了大半的河床，偶尔能看到附近的小孩趴在河床的泥坡上玩耍。
趁着没人的时候，两人之间交握的手还颇有童心地晃了晃。
“我早上在集市买了两颗南瓜，下午烤一点南瓜派怎么样？”雷蒙德说，“也可以煮一些蜂蜜燕麦南瓜粥。”
维克利想了想，“南瓜派吧！两颗南瓜用不完的再来煮粥。储藏室里好像还有一些果干，加一点在派里吧。”
他们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一个人切菜，一个人盯着炉火。维克利拿起菜刀，刚准备在洗干净的南瓜上划下第一刀，发觉雷蒙德在身后戳自己束起来的头发。
“怎么了？”维克利问。
雷蒙德回到面盆前继续揉他的面团，“没什么。”
今天的午餐是简单的培根蔬菜宽面，维克利心情很好地把胡萝卜和土豆都削出了橄榄形，面条则是雷蒙德和做今天要烤的南瓜派皮前顺手做出来的。
南瓜派出炉的时候，维克利没在书房整理手记，而是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书。雷蒙德在南瓜派的表面均匀地抹了一层蜂蜜，放在托盘里端来茶几上。
茶几上有维克利准备好的花茶，雷蒙德在维克利身边坐下时，为雷蒙德准备的那杯茶温度刚好入口。
“我加了一点莓果干，蜂蜜淋面，试一试？”
雷蒙德下午去公会的时候就有些晚，威廉在公会后院看见姗姗来迟的雷蒙德的时候，还不忘揶揄他一句：“迟到早退？”
“行了啊，我也没耽误干活。”
雷蒙德走到待清点的危险品箱子边上，对着清单和标签，掀开箱盖。
维克利回来的这些天里，艾萨克就不用负责店里一些高阶魔法药剂的配制了。离艾萨克原本准备在这里打工三个月的计划还差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但他的队友们都已经在翡纳城里会合，还是硬着头皮找维克利辞职。
“要准备和伙伴们一起进山了？”
艾萨克挠头：“对，一开始听说深渊魔力发生变化的时候，大家就想一起去看看。他们都要回家准备资金，我和家里闹翻了，就出来来打打工。”
“没关系。”维克利说，“这个月的工资少算你一个礼拜的就是。需要准备药剂吗？店里可以给你八折。”
维克利坐在柜台边的那把靠椅上，艾萨克找他的时候，他正批改着小梅格最近的药剂学习笔记。
“不用了维克利先生，我准备去城外买些原料自己调配。”
维克利走回柜台后面，“你赶不赶时间？”
“不赶时间，我和朋友们约好这个礼拜天在之前住过的旅店会合，我这个礼拜结束之后才离开。”
“那你这两天可以继续用后院的工作台准备药剂，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维克利往笔记本上写了两行字，然后给艾萨克清点这个月的工资。
作为能配制高阶魔药的药剂师，艾萨克的工资绝对不低，这两个多月的工资和以前家里会给他的钱相比都不算少。自从帝国的高等魔法学院毕业，这也是艾萨克第一次自己赚到钱。
艾萨克继续去打包那些需要乌鸦们送货的订单，维克利也不准备再从公会招聘药剂师了。回去冒险者公会的药剂师很少有特别专职的，面对深渊魔力那么大的诱惑，多少会兼职魔法师的药剂师们也难免会去群山转转。
黄昏时分，雷蒙德来药剂店找维克利时，看见店铺外面挂了一张招聘店员的广告。
“店里人手不够了吗？”
“艾萨克也要和队友去群山冒险了。”维克利坐在靠椅上，把椅子后面的高脚凳给雷蒙德往外拉了拉，“小梅格的药剂水平突飞猛进，店里也就差个理货和接待的店员，直接招聘试试。”
雷蒙德本来还打算坐到靠椅扶手上，只好顺从地在高脚凳上坐下，至少维克利还愿意把一只手搭到自己的腿上。
“瓦格纳和杰奎琳他们的冒险者小队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各种大恶魔的状况都处理得很及时，公会里也一切如常。”雷蒙德弯腰凑近靠在椅背上的维克利，“希望到深渊安静下来之前都用不上我们。”
维克利微微仰头，嘴唇似乎蹭过雷蒙德的脸颊，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用发顶挨着雷蒙德的下颌。
“等下去城外的集市逛逛？”
“好啊！”雷蒙德赞成道。
“小梅格，今天不上夜班啦，修改营业时间的告示已经挂了几天了，就从今天开始吧！”
雷蒙德拉着维克利的手走出店铺，维克利在门边对柜台后面的小梅格说。
“知道了维克利先生！”
店门关上，门头上的铃铛叮铃铃响了一阵才安静下来。
第49章 来信
即使翡纳城和群山之间还隔着一座晴夜森林, 这里也算是进入群山最平缓、最安全的城市，是冒险者们的来访造就了这座城市的特殊地位。
太阳还没落下去, 正是冒险者集市上的流动摊位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流动摊位边上有招揽生意的、讨价还价的，甚至还有为了一个摊位争执起来的。集市上有维克利和雷蒙德的老熟人，也有新面孔。
他们今天没准备采购很多食物和材料，光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闲逛，看看这个摊位上卖的材料，挑挑那个摊位上放着的魔法物品。
就这么拿出来摆摊的魔法物品大多数不值什么钱，效果更是千奇百怪，但要是碰上需求合拍的买家, 还是能卖得出去。就像上次那支羽毛蘸水笔, 不是被维克利带走，也会有需要绘制法阵和卷轴的魔法师看上它。
“带魔法效果的线轴？”雷蒙德拨了拨丝绒桌布上放着的一颗小巧的魔法物品，摊主看起来很讲究, 不仅支了张桌子在摊位上, 还罩了件丝绒的布料当桌布。
上面摆的商品倒也对得起这么拾掇的摊位，都是些精致小巧的魔法物品，魔法效果不见得全然没有用处, 但等级不高，不值得在公会寄卖，就全放在这里出售。
“和我们那个针插倒很像是一个组合。”维克利笑着拿起线轴研究起来，注入的魔力变成了线轴上的丝线，只要魔力源源不断，丝线也不会有尽头。
摊主是一个相当优雅的女战士，微笑着看维克利和雷蒙德翻看自己摊位上的商品。
旁边有位身材小巧的女士, 看着维克利放下那个线轴，从旁边伸出手来拿走了它。
“这个……这个线轴怎么卖？”
摊位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维克利和雷蒙德挤在中间占据了不小的位置。人挨着人，维克利和雷蒙德也被挤得贴在一起。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维克利靠近雷蒙德耳边说，抓着雷蒙德手腕转过身，两人携手从人群里挤出来，继续沿着摊位之间的通道向前走。
他们路过一个售卖宝石原矿的摊位，摊位边围了一圈挑选宝石的人，有些人在试图分辨哪一枚宝石中有魔力凝成的核心、哪一枚宝石含有的魔力更多，有些人则是在挑选哪枚宝石质地上佳，适合打磨切割，镶嵌成装饰品。
地下室里放了不少他和维克利这些年收集到的宝石，于是雷蒙德只是站在人群边上看了两眼那些堆在粗布上的宝石原矿，就和维克利换了一个地方。
集市上和往常一样有很多售卖各种材料的冒险者，放到平时，他们肯定是要带着一只大些的藤筐来，在集市上收购那些品质合格的药剂材料，回头还会去集市的另一端采购各种。
不过大藤筐还是有些碍事，今天他们没准备再买很多食材就没有再带上，维克利也只挑拣了一些不多见的材料买下来，装在随身的腰包里。这样就很方便他和雷蒙德能总是贴在一起，不会被采购时背着的藤筐和提着的包裹隔开……
“维克利先生！维克利先生！”
小乌鸦扯着嗓子从天而降，好在它已经能非常熟练地瞄准维克利，没砸在一旁的无辜路人身上。
从雷蒙德手上扑腾翅膀飞起来，小乌鸦赶紧落到维克利肩膀上：“维克利先生，奥利尔先生！这里有一封非常、非常重要的信！”
小乌鸦用喙点了点身上背着的邮包，“维克利先生，请一定要现在就回去拆信！”
神殿在夜幕降临之时就关上了大门，克莱门特被雷蒙德敲门的声音叫过来，开门的时候皱着眉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两人都没回答，在克莱门特要再次锁上大门的时候，雷蒙德拦了一下。
“先别锁门，我把还留在公会的理事都叫来了。也叫上了几支还没出发的冒险者小队。”
克莱门特的眉头又皱了几分，“瓦格纳和杰奎琳他们？”最近只有这两支顶级的队伍在翡纳城里休整。
“瓦格纳小队来不了，”雷蒙德边走边说，“他们已经走了一天多了。杰奎琳的都林山小队正准备出发，我让小乌鸦在森林外面拦下来了，他们就在后面。”
“翡纳公爵夜间也会过来。”维克利说，他的肩膀上停着那只为他送信的悲喜乌鸦。
克莱门特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舒展，神情却半点没有放松，“我知道了，来小礼堂吧！”
杰奎琳和伙伴们正准备趁夜间穿过晴夜森林前往群山营地，就在森林边缘被一只悲喜乌鸦带着一张匆匆写就的便条拦了下来。
小乌鸦的便条送到就飞了回来，跟着维克利又去了一趟翡纳学院和翡纳公爵府；雷蒙德则是半夜去敲公会同事们的家门。
神殿的小礼堂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年轻的公爵和他的随从、翡纳学院的几位师长、冒险者公会的理事们……小礼堂的正面是一尊爱与战争女神像。
“尤菲小姐失踪了？”听小乌鸦讲完事情的经过，克莱门特皱着眉看那封小乌鸦带回来的，尤菲的信。
为了时刻关注魔王的封印，人类和长生种中不同的势力征集了一个专门的联合组织，名为封印会，也会负责关注深渊和群山的动向。封印会包括了帝国、学院派、冒险者公会和各长生种族，小礼堂里的人员正好分属这些势力，尤菲的信纸就在在座的所有人手里传看。
雷蒙德说：“封印会专员的夜鸮已经出发前往群山之中的营地送信了，核查魔王的封印是否产生变化。在等待核查结果的时间里，不管魔王的信物是否真的到了恶魔的信徒手上，还是按照老规矩做准备。”
“咳咳，”威廉清了清嗓子，“我们已经连夜调集了信使，公会的搜查任务最晚明天傍晚就能送到所有的冒险者公会任务点。”
“我们也能保证明天大陆上的所有魔法学校都能收到消息。”翡纳学院的老院长站起来，“年纪大了，折腾不了太久，我就先回去了，让伊诺克导师和阿曼导师讨论剩下的事情吧！”
老院长和小礼堂里的各位点头致歉，拄着他充当拐杖的法杖走出礼堂，钻进等在神殿外的马车最先离开了。
礼堂里的长生种们都不是第一次经历封印出现意外的情况，相当熟练地讨论起来，顺便给年轻的翡纳公爵和魔法师生涯里第一次经历魔王封印可能出现异常的伊诺克导师分享了以往的经验。
除了深渊会收到影响，波动得更加剧烈，需要冒险者们更频繁地清理深渊之门和出逃的恶魔之外，帝国和各个魔法学院、长生种族们都要小心可能出现的恶魔信徒。
大概安排完所有的任务，这场小型的紧急会议才算结束。罗兰不在，冒险者公会秘书室的几位职员打着哈欠跟着威廉去公会加班。他们得连夜整理出来第二天一早就要发布出去的新的群山探查任务和恶魔悬赏。
“加完班明天下午让你们休息。”威廉领着头，“我给你们带了维克利药剂店出品的药草茶。”
说完，威廉还回头看了看，然后冲落在后面的雷蒙德喊：“你也得来加班！”
走在最后面的雷蒙德正在听维克利说话，“……如果过几天深渊之门的强度和数量都在增加的话，群山可能会缺少人手，但不仅如此，为了追查魔王信物，也需要查明尤菲的下落……”
“小乌鸦带来的消息里，尤菲是在帝国首都失踪的？”雷蒙德说。
“是这样，也许要有人去尤菲失踪的地方搜查。”维克利回答。
雷蒙德跟在冒险者公会的队伍后面，朝威廉应了一声，“我会去的！”
雷蒙德到公会的时间是晚了些，但他带了一整罐药草茶去。公会办公室的灯持续到天亮，一屋子人总算把要临时发送到各地的任务整理结束，让信使鸟一早就送出去。
这一晚，从翡纳城飞走的信使鸟成群，翅膀扑腾的声音断断续续了大半宿。在翡纳城，每天天亮之后总会有固定出发的一批信使，但今天，那些信使离开之后也一直有信使鸟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
送走店里送货的乌鸦们，小梅格站在店门口清扫橱窗和店门，抬头就能看见比以往要多了不少的鸟类们飞过。
“你好，”一个和小梅格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站在店门口问道，“这里是不是要招聘店员？”
“是啊！”小梅格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少年，“你要应聘？跟我过来。”他把少年带进店里。
“维克利先生，有人来应聘啦！”
维克利没在工作室里调配药剂，而是坐在柜台后面的高脚凳上写信，几只没去送货的乌鸦等在一旁准备为他送信。
维克利的目光从信纸上抬起来，看向站在店里的少年。
小梅格因为能把店里的杂活交出去开心极了，不但如此，由于他能配制的药剂越来越多，工资也涨了不少。他给新来的小店员交代完注意事项，把手里的扫帚和抹布也交给了他：“后院还需要清扫一遍，扫完之后要来店铺前面擦一遍柜台和桌椅，然后跟我来熟悉货架，下午店里就忙起来了！”
小梅格和新来的店员叽叽喳喳，维克利写给精灵之森和远在帝国普瑞斯城的一位精灵的信件也托两只乌鸦分别送了出去，“梅格，好好带着埃迪，我还有事，晚点再来店里检查。”
“好的维克利先生！”
第50章 封印地的消息
艾萨克和伙伴们站在冒险者公会的大门口, 他们正准备来公会寻找适合自己的任务再前往群山。
“不论来多少次，都觉得冒险者公会总部的建筑十分豪华啊！”一行人走进公会大门, 从这里前往大厅还要穿过一片前花园，有树荫、长椅和喷泉池，艾萨克的一位伙伴，名叫拉金斯青年感叹道。
“听说这里以前是翡纳公爵的庄园，有一任公爵和当时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打赌，把整座庄园都输掉了。这座庄园保留了主建筑的一部分成为了现在的冒险者公会，剩下的范围已经变成了附近的街区。”艾萨克走在朋友们身边说。
“真的吗？”
“维克利先生是这样说的，就是那家维克利药剂店的老板。”艾萨克答。
“艾萨克你可真厉害, 能在维克利药剂店打工。”队伍里另外一个青年莫尔顿羡慕地说, 他们可都听说过这家药剂店。
艾萨克挠挠头，他确实对自己的药剂水平很自信，不过还是说：“维克利先生的招聘要求也没有很高。我去应聘的时候药剂店只是在招聘有一些药剂常识的店员, 维克利先生发现我的药剂水平之后才让我负责一部分药剂配制的。”
走进公会大厅, 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甚至比前两天他们来搜寻合适的任务时人还多。
“好多人！”几人散开往人群前面挤，才看见那面挂着各种任务的墙上多了几页没见过的新任务, 纸页角落里盖着陌生的火漆印章标记。
“只要反馈深渊之门的信息就能拿到报酬！”
“这要求可不低，只接受中阶以上单个深渊之门的报告，数量最多的初阶深渊之门需要一次性最少上交十条信息才能拿到保底的酬劳。”
这任务不需要办理交接手续，可以随时在公会的各个分会和营地提交，然后等待审核就行，对在群山之中就是为了搜寻深渊之门的冒险者们来说几乎是白送。
“上面说交任务还要服用吐真药剂，这得消耗多少吐真药剂啊？”
“嘿, 那不就有一个收购药剂的公告吗！咱们进不去群山深处，搞点药剂材料没准也能赚一笔！”
“……封印会？”艾萨克的目光落在那几页加大的任务布告上, 角落的火漆印边上还有落款，写着一个他没听说过的组织名。
“我联系了一位在帝国的精灵帮忙调查尤菲的事情，追查魔王信物的后续任务有人选了吗？”冒险者公会的大办公室里，昨夜开过紧急会议的各方代表又聚在了一起，维克利刚和公会职员确认过药剂材料收购的告示，就朝威廉和雷蒙德询问道。
“还没有。”威廉回答，手里还翻着今天的公会文件，“能去的冒险者不是刚接了任务出发，就是还没有回来，如果需要人手去追查，很有可能得我们自己去。”
大办公室原本是庄园别墅里的一间豪华起居室，在冒险者公会这里被改成了既能充当办公室也能当作会议室的房间。翡纳公爵坐在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品着茶，沉默地旁听着众人讨论最坏的局面的应对方案。
翡纳学院的伊诺克导师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捧着笔记本和阿曼讨论问题，这些内容还免不了整理抄送给其他的学校。除了翡纳公爵和他的随从，在场的人多少都能提几句建议。
“去封印地询问的夜鸮什么时候出发的？”雷蒙德忽然想起来，向封印地通信的工作交给了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神父答：“夜里散会后就出发了。封印地的防守力量还算充足。以夜鸮的速度，最快今晚就有回信，回信正常就是好消息；但如果先来的是封印地送出来的信，情况就糟糕了。”
雷蒙德刚翻完一堆文件，侧靠在身边维克利的后背上，手里还检索着公会库房里保存的各类魔法物品，优先筛选带有女神赐福属性的，这样的物品不管是面对恶魔的信徒还是低阶恶魔，都有很独特的效果，提前挑选出来总是有备无患。
伊诺克导师终于问完了所有问题，记下了诸如预防和筛查恶魔信徒、防卫措施和援助等等的要点。等伊诺克合上笔记本之后，在翡纳公爵的示意下，他的随从才开口提问。
这位跟随在翡纳公爵身边的壮汉倒并不是随从，而是管辖翡纳公国领地内、属于公爵的所有骑士和法师的骑士团长。
“公国内是否需要加强戒备和巡查？这件事应该会影响到整个大陆吧，其他地方会怎么样？”
“公爵阁下如果留有从前的守卫方案，结合目前我们手上的信息稍微改改就能用。”维克利把一份粗糙的草拟文件递过去，“其他地方么，长生种族都是最有经验的，帝国的首都就有几位很有资历的大魔法师，送给其他的非长生种族的信件也出发了。”然后他转向阿曼和伊诺克，“魔法学会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一早学院的鸽子们就出发了，每封信都有院长的印章。”伊诺克说。
“好，那么魔法学会也没有问题。”克莱门特神父手里的蘸水笔在纸页上划过。
一只羽毛凌乱的夜鸮冲进大办公室，环顾四周，停在了穿着长袍的克莱门特肩膀上。
“您好神父，这里有一封信。”
夜鸮虽然任由克莱门特把信件从邮包里取出来，但还是挨个打量着办公室里的人，好在大家的身上都有比较明显的种族和职业特征，这只夜鸮又常为封印地送信，认得他们手中文件上的封印会纹章。
克莱门特迅速看了一眼信件，就把信封递给了坐在一起的维克利和雷蒙德。
“封印之下似乎与魔王的信物产生了共鸣，恶魔们找到了信物的踪迹。”克莱门特皱着眉头说。
“和昨夜预估的情况相比如何？”眼看着那封很重要的信从维克利和雷蒙德的手里传到阿曼手上，翡纳公爵问道。
昨晚大家传看的只是一张写着“群山封印有变，万事谨慎为上”装在信封里的便条，关于“失踪的尤菲”，全是小乌鸦的口信，听得翡纳公爵一知半解。但他很明白，从那时起，会议就基于恶魔们已经得到魔王信物的前提在讨论问题。
“有关魔王信物的公开情报，公爵阁下应当很了解吧？”
“是的。”
于是维克利解释道：“很久很久以前，女神封印魔王之时，魔王为了获得从深渊再次来到人间的机会，在人间留下了一样信物，只要追踪着信物，魔王就能开辟入侵人间的深渊之门；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公开部分。
“除此之外，魔王的信物上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加上去的诅咒：当信物被窃，只要小偷还在流亡，恶魔就无法得知它的下落，魔王就找不到通向人间的大门。现在保管魔王信物的那位‘窃贼’出事了。”
翡纳公爵接受过系统完整的魔法教育，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魔王的信物上还有这样的诅咒，“失踪的尤菲小姐？不再流亡？那就是被抓住了？”
“不清楚是谁干的，也不一定是被抓住了，还有可能是身份暴露，魔王信物的详细下落被掩盖不了自己知情的人知道了。但至少赏金猎人们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威廉刚看完文件，“至于大陆上所有的监狱，都困不住我们的‘窃贼’。”
“上次那个赏金猎人呢？”雷蒙德问。
威廉这段时间看文件看得想吐，上次引起封印会注意的那个赏金猎人的下落也在他看过的文件里，“在群山里，去干冒险者的活儿了。”
“我们中间得有人去找尤菲。”维克利皱着眉说，“封印地的情况有些糟糕，等待调查结果再调整计划不一定还来得及，只要这段时间里在大陆腹地出现恶魔的信徒，还是可能会出现无法挽回的后果。”
“公会最近得有人坐镇，随时准备处理群山里会多出来的高阶恶魔。”威廉的手按在那些文件上，“封印会的额外文件需要人处理。”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阿曼和克莱门特现在就能搞定文件，伊诺克导师和公爵阁下就需要学一段时间了。”
翡纳公爵挑挑眉，似乎有些惊讶自己直接就能接触到封印会的文书。
“如果再有高危等级的任务，已经在群山里的几支顶尖的冒险者小队忙得过来就还好，不然的话……”
“要么我和维克利去处理高危任务，要么你和阿曼就得去。”雷蒙德放下手上被勾画过的魔法物品清单，“罗兰和巴特利特、西奥多他们的小队应该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公会至少还有两支队伍能处理高危任务。”
威廉自知这个时候他只能留在公会等着罗兰他们的小队回来，阿曼还要和剩下几人一起处理封印会的事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从各地送到封印会的文书就会多起来。
“啧，你们可得速战速决，最好只花三十年前的一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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