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41章
41
生怕傅邵易后悔, 几人在傅家吃完晚饭后,陆嘉培立马催着谢非迟跟傅邵易去收拾两套衣服跟他去医院。
饭局一散,除了陆嘉培留下等, 孟越见傅邵易肯去医院了, 放心地先去参加工作应酬了,而傅栩言回白北城的假期结束了, 接下来需要赶通告的他,今晚还得去赶飞机。
傅栩言临走前发癫似的突然轻轻抱了抱谢非迟,说等他忙完还会再来找他玩的。
突如其来的这一抱,把谢非迟整懵了, 也把傅邵易整得差点把人从家里直接扔出去。
而一旁看戏的陆嘉培只有傅栩言真能作死还有傅栩言居然会这么喜欢“谢非”这个嫂子两个想法了。
最后, 谢非迟也没真带着电脑去医院画画, 他跟现在手里唯一的客户傅栩言请了今晚和明天的假, 而对方直接摆摆手说无所谓。
毕竟这情况,谢非迟算是要去医院照顾傅邵易的, 如果一边还要把心思分在画稿上, 总觉得心肠太硬了。
当然, 谢非迟在陆嘉培给自己讲了傅邵易的情况后, 莫名地,其实也没多大心思想画画了。
陆嘉培开车把两人送到医院, 领着两人进了间单人vip病房, 这不是临时安排的病房, 而是陆嘉培算好傅邵易发作的时间提前预约好的。
以他的心思,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拉他这位兄弟住院的。
“虽然是单人病房,但床很大, 够你们两睡。”陆嘉培站在床边说着话。
听到这话的谢非迟看了眼病床,默默道:“没事, 我趴着桌子睡也可以。”
“什么?”陆嘉培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你们都结婚了,还需要分床睡不成?你不用怕,我今晚会在医院值班,老傅有什么情况,你按一下铃,我很快就会过来。”
说着说着,他以为是谢非迟会害怕。
前几次傅邵易住院的时候,不是傅爷爷陪着就是孟越抽出时间过来陪着,要是陆嘉培没有工作,也会过来看着傅邵易。
其实陆嘉培今晚在医院并没有安排很多工作,但他这兄弟的合法先生都在这了,他总不能留下来当电灯泡,太奇怪了。
“没有,我没有怕。”谢非迟连忙道,“我就是怕打扰他休息。”
说话间隙,他偷偷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傅邵易。
而傅邵易在他说出要趴着桌子睡就一直盯着他看了,情绪不明。
“这有什么打扰的,他不是本来还不想过来的吗?”陆嘉培没多注意两人暗涌的眼神,“你就当在家里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也不用去想着邵易是个病人,你看他现在好好站在这里,不用那么担心。”
陆嘉培身为一个医生,此刻工作习惯全显露出来了,完全是下意识在安慰着家属。
犹如今晚去傅家担忧地让谢非迟帮忙劝傅邵易的人不是他陆嘉培一样。
“好,我知道了陆医生。”谢非迟表面乖乖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主要是我们两人在家就是分房分床睡啊。
然而这话他哪里敢说,年纪轻轻刚结婚就分房睡,让傅邵易这些朋友知道了,高低得误会点什么吧。
陆嘉培又留在病房里跟两人聊了几句,中途有人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位他负责的病人在找他。
“我先去忙工作,有事可以喊我。”陆嘉培朝着傅邵易和谢非迟两人说话。
傅邵易淡道:“嗯,去吧,不用管我。”
“陆医生再见。”谢非迟道。
陆嘉培看向谢非迟,此刻他也觉得孟越真是言之有理,傅邵易还真确实适合当老师,如今的“谢非”似乎是真被傅邵易改造得非常好,太礼貌太正常了。
他都有些好奇傅邵易这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走了。”陆嘉培抬动脚步往病房门走去,刚要完全关上门的时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从掩上的一半门缝探出头,“温馨提醒一句,卓儿向我要了病房号,说他等会忙完工作如果时间早的话会来看看你,你们注意点。”
说完,他关上门走了。
“”
陆嘉培一走,病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最后还是傅邵易坐在床尾上先出声说话:“不想跟我睡?”
谢非迟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嗓子眼卡了几秒,瞎扯着理由,“不是,我就是觉得我是来照顾你的,不是过来舒坦睡觉的。”
“”傅邵易沉默了几秒,“都些什么歪理,谁说我让你来是来照顾我的?”
谢非迟闻言此话,当对方是还在觉得自己跟着陆嘉培他们劝他来医院是无用功的举动,“我知道我跟过来帮不上忙,我也明白你的心情,可陆医生说得很有道理呀。”
“别曲解我的意思。”傅邵易抬头看着他,语气听着很淡,“我不是让你跟来医院照顾我的,也没想让你来受苦,你要不想跟我睡,我晚上趴桌子。”
谢非迟神色一顿,因为他好像听出来了,傅邵易这是在非常在意自己说要趴桌子睡,不跟他睡一起的事。
“没有不想跟你睡。”谢非迟只好急忙解释,“在我爸妈那,我们不是睡过了吗。”
此话一出,傅邵易神色微动。
谢非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再次开口有些结巴,“不、不是,我是说我们睡过同一张床了,所以我肯定没没不想跟你睡。”
我这破嘴
“行了,过来坐吧。”
病房内其实还有处小沙发和桌子,但傅邵易扫了眼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床上。
谢非迟先是在心里为自己打了几声气,然后慢慢走过去坐下了。
“本来也不用这么早过来的,被陆嘉培搞得着急忙慌的。”傅邵易在他坐下的间隙开口说了话,在谢非迟完全坐下后他又起了身,去床头柜拿了个遥控器,然后又走回来,“你看会电视?反正也没事。”
谢非迟看着他递给自己的遥控器,默默伸手接了过来,“好,那你看吗?想看什么我找。”
“随便。”傅邵易回答完又坐在原座位。
谢非迟举着遥控器成功打开了床尾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视机,单人病房的电视机是液晶款式,算是医院配置挺高的一款了,不过屏幕没有家里的尺寸大,画质也没有家里的那么高级。
谢非迟一打开电视机,首页就看到了傅栩言主演的那部剧,想到对方今晚在家里说的话,他侧头看傅邵易,“要看你弟的剧吗?”
“不看。”一直盯着他动作的傅邵易回答得异常快,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强硬。
“那我看看有没有别的。”谢非迟只好按着遥控器找别的,然后心里默默道:傅栩言大客户,这可不是我不捧场,是你哥不想看到你。
谢非迟找了部最近刚上线网络的悬疑电影,评分挺高,这次的傅邵易完全没意见地点了头。
两人就这么坐在床尾边上安静看起了电影,看了几分钟,谢非迟实在没忍住静悄悄脱掉了鞋子,把脚掌缩撑在床尾边上,双手环住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时,终于感觉舒坦了不少。
“能看得到屏幕的话,去靠着床头看吧。”傅邵易突然开口。
“不用这样就好。”谢非迟本以为他看得专注不会太注意到他放慢的动作。
傅邵易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没再说话,视线转回电视机屏幕上。
过了大概三十多分钟,悬疑电影正演到主要线索出来且激动人心的一瞬间,傅邵易口袋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突然响了起来。
谢非迟先是吓了一跳,在看到对方接听起电话时,他立马拿过遥控器按了暂停。
一方面是不想干扰对方听电话,另一方面当然是这最重要的一幕剧情肯定得等一同观看的人一起看才最有意思。
傅邵易接听起电话,只简单应答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他看向谢非迟:“你看吧,我有点工作,得去拿电脑处理一下。”
谢非迟没有带电脑过来画画,但傅邵易收拾衣服的时候,因为工作还是带上了笔记本电脑。
“要处理很久吗?”谢非迟问,“我可以等你一起看的。”
“可能要好一会,你先看吧。”傅邵易已经站起了身,“不用等我。”
谢非迟小声:“好吧。”
再激动人心的剧情,此刻没人分享,似乎都没意思了。
“我回头找时间补看,看完再跟你讨论剧情。”傅邵易看到谢非迟垂下的眼脸,没忍抬手放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如果踩雷了记得给我说。”
突然被摸脑袋的谢非迟简直懵了,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傅邵易,隔了好几秒才慢慢笑着开口,“可以啊,踩雷我会告诉你。”
傅邵易嘴角也微微弯起:“嗯,谢谢。”
寂静的单人病房中,一人怕打扰对方工作,悄悄调低了音量,一人怕干扰对方看电影,开了电脑立马带上了耳机,准备随时听工作语音汇报。
傅邵易说要处理一会工作,时间线直接拉长到了谢非迟都把两小时电影刷完了,对方还带着耳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脑屏幕。
对方浑身上下丝毫没有一点像有病需要来住院的,要不是真的亲眼见过几次还有陆嘉培等人的担忧,谢非迟都要觉得这是妥妥对傅邵易的恶意造谣。
傅邵易是真的看着比谁都健康,身材也一点都不病弱。
谢非迟思绪乱飞完毕,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四十分了,他放轻动作下了床,去拿过自己装衣服过来的背包,打算先去洗澡。
从单人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吹完头发出来时,谢非迟看到傅邵易没再对着电脑,此刻正靠坐在沙发椅上,闭着眼睛。
谢非迟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立马走到傅邵易跟前,“你是不是不舒服?”
听到声音的傅邵易很快睁眼,他坐直身体,嗓音听着很正常,“放心,没到时间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低头看电脑太久,休息一下。”
“那就好。”谢非迟松了口气,“那你去洗澡吧,今晚早点休息,别忙工作了。”
“嗯。”傅邵易站起了身。
谢非迟完全没想到他会站得如此突然,刚才自己着急走过来时因为离沙发特别近,所以对方一站起来,两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谢非迟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
而傅邵易就跟提前预知到他的动作一样,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两人身子瞬间撞在了一起。
谢非迟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动物,抬着眼脸,目光惊惧,脸部热意似乎渐升。
“后面是桌子,你想退哪去?”傅邵易垂眸看着他的眼睛,只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也没等谢非迟做出反应,他擦着对方身体退出那窄小的空间,两人错开身体后,傅邵易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第042章 第42章
42
傅邵易冲完澡出来时, 看见谢非迟正坐在床头边上。
“睡觉吧。”傅邵易径直走到床的另一边,手指按在床头柜边上的灯光开关上,“我关灯了?”
“哦, 好。”谢非迟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反应有些迟缓,回答完掀开被角躲了进去。
病房的床并没有两人在谢家同睡的那张床那么宽敞, 此时两人隔着的距离也就十多公分。
躺下后,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除了病房内空调发出的细微声响,非常安静。
时间悄悄地不知道走动了多久, 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傅邵易今晚难得能早点休息, 可他此刻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隔了几秒, 他心下不由叹息, 然后抬起双手,十指交叉叠压在自己后脑与枕头中间, 视线往透进月光的窗外望去, 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又隔了一小会, 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身体。
傅邵易保持着动作转过脑袋, 看到一半脸都缩在被子里的人,轻声开口:“还没睡?”
黑暗中缩在被子里的一抹身影听到声音, 脑袋似是绷直了一些, 小声回应:“嗯, 有点睡不着,感觉还不困。”
谢非迟虽然天天在家算挺自律,可这阵子他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时间不到凌晨一点,一般都没办法完全睡熟过去。
当然, 今晚主要是他心里还藏着事。
傅邵易保持视线听着谢非迟说完话,开口只说了三个字:“别瞎想。”
“没想。”谢非迟回答得很快,“你也睡不着吗?”
谢非迟睡得板直的身体在说完话后,脑袋从被窝完全伸出来,然后侧过身子选择面对着傅邵易。
傅邵易依旧侧着脑袋看着他,轻声嗯了一声:“生物钟吧。”
“那你有瞎想吗?”谢非迟小声问他。
闻言,傅邵易压着笑意:“我能瞎想什么?”
“你刚才说没到时间让我不用紧张,现在应该过零点了。”谢非迟开口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能不能问一下,除了知道固定周期之外,能知道这一天具体的时间段吗?”
傅邵易知道他是在问什么,倒也不隐瞒:“日期固定,时间段不固定,但至今也就发生过两个时间段,早上八九点,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不规律。”
“这样啊。”谢非迟无意识抓着被子揉搓着。
“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当今医学技术都这么发达了,竟也无法明确你的病因。”屋内从玻璃窗户撒进一抹月光,能让谢非迟在黑暗的屋内看清几分傅邵易的脸庞,他犹豫了几秒依旧带着几分小心问他,“你有去寺庙问过吗?”
听到这,傅邵易实在没忍轻笑出声,“你睡不着难道是一直在琢磨这个?”
两人距离如此接近,他这么一笑,谢非迟感觉有点热耳朵,再次开口时语气都有些不自在了,“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所以一直想问问你来着,又怕自己太唐突了。”
这话一落,傅邵易交叠压在后脑下的双手抽了出来,学着谢非迟一样侧过身子与其面对面,“不至于上升到唐突,以后想问我什么直接问,我们这个关系,你想知道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的语气,淡然又认真。
两人距离本身就近,傅邵易这突然侧过的身姿,让两人的脑袋挨得更加近,此刻呼吸似乎紧紧交错在了一起。
再加上对方这一番话,谢非迟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微颤了一下。
见谢非迟陷入安静不说话了,傅邵易回答着他问出的问题,“我自己没去问过,孟越他们几人倒是背着我偷偷去过寺庙,但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他们当时偷偷问完了跑来跟我说佛说我没病,也没招邪,让我放宽心。”
说起这件事,傅邵易似是想起了某个的场景,语气带着些许笑意。
傅邵易说得轻松,谢非迟听完却持续沉默着。
当代医学技术查不出来,问神灵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对谢非迟来说,这实在过于无能为力了,弄不明白的话,证明傅邵易只能一直被动承受着。
而这种情况不止需要身体承受疼痛,估计精神层面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毕竟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有个无异常的健康身体。
傅邵易这种情况甚至是个无形炸弹,现在虽然是有周期性的预告,可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不给任何心理准备说炸就炸
谢非迟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里,不上不下,闹得慌。
“在想什么?”两人此刻的距离,傅邵易能清晰看到谢非迟垂丧下去的眼脸,“这是在心里偷偷同情我呢?”
“没有。”谢非迟立马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好。”
“什么?”
“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能尽早脱离这种事。”谢非迟说,“我知道我说这种话其实没什么用处,但我除了说几句祝愿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不能许愿把傅邵易这怪异的病痛一起带走。谢非迟说完话,心里开始琢磨着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虽然早看得出谢非迟是个心肠软的人,可此刻感觉到对方丧气的情绪,傅邵易心里不是特别好受。
“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可是唯一一个能帮我止痛的人。”傅邵易想了想说。
然而,谢非迟听到傅邵易这么说,心情却没好转到哪里去,反倒更丧了。
承受着这种疼痛的傅邵易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我”能陪着他,能和“我”结婚后,他甚至都不愿意听陆嘉培的话来住院了,指定要“我”陪着就好。
这是觉得陪在身边就算止痛的意思吗?
果然,爱就是这么伟大。
傅邵易并不知道沉默的谢非迟在稀奇古怪想着什么,安静盯了他好一会后,最后实在没忍住抬手碰了碰对方的脸颊。
思绪乱飞的谢非迟被这么轻轻一触碰,藏在被窝里的脊背不由绷紧,然后睁大眼睛望着傅邵易。
“你能来到我身边,我挺开心的。”傅邵易大拇指轻轻刮了刮谢非迟的脸颊,轻声而又郑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心里却不由想着:算了,还是不急这一天摊开了,过了明天再看看结果,如果周期性的头痛谢非迟缓解不了,提前说产生了期待的话,反倒会让他更失望更丧气。
谢非迟触觉在这一刻似乎被无限放大万倍,脸颊感受的每一下刮蹭犹如细小电流,戏谑似地窜进他每一条细小血管,令他呼吸直接乱了几分。
“你开心就好。”谢非迟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听到这话,傅邵易转手又捏了捏对方的耳垂,没再多说什么,毕竟他还清楚谢非迟心里还误会着什么呢。
隔了一会,傅邵易松开他的耳垂,轻声说:“睡觉吧。”
“嗯。”
傅邵易翻身躺正了身体,没再面对着谢非迟。
就在他以为今晚两人的夜谈就此结束时,一旁的人却又突然开口了。
“我们要不要牵着手睡。”
傅邵易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侧过脑袋:“你说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谢非迟小声开口,“我就是怕你发作的时间段发生变化了,而我睡得太死没能及时发现你的情况,牵着手的话,你一有动静我肯定就醒了。”
“不”听完对方想法,傅邵易想直接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紧接着话头一转,“你确定?”
本来他就是想知道在没有谢非迟触碰的情况下,自己的周期性头痛会不会完全不发作了,可听见对方如此上心的言语,他实在没理由忍心拒绝。
谢非迟没答话,而是直接做出动作往傅邵易枕头边伸了伸手。
动了下手指,是在示意他牵。
傅邵易盯着近在咫尺的手,默默弯起嘴角,然后重新侧过了身子,二话不说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掌心,手掌裹住对方之后又没忍住捏了捏。
对比起自己,谢非迟的手掌心显得挺小,此刻握在手心里,暖和而又柔软。
*
傅邵易昨晚因为早出晚归的生物钟睡不着,谢非迟倒是一大早因为生物钟在天色还未完全透亮时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医院。
再轻微转眼一看,他发现自己的脑袋正和傅邵易的脸颊稍稍贴着。
谢非迟神色一顿,然后脑袋慢慢地往一旁方向移动了几公分,生怕吵醒对方,他动作放到了最轻。
脑袋远离傅邵易后,他看了眼病房内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早上七点十二分,他比在家设定的闹钟早起了十八分钟。
待他无意识微微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还和傅邵易牵着手,哪怕牵着的双手正藏着在被窝里,但谢非迟还是明显感知到了,昨晚手掌贴着手掌牵着的手,一觉醒来变成了十指相扣,被傅邵易扣得很紧。
傅邵易昨晚睡过去什么姿势,此刻也依旧,他微侧着身子面对着谢非迟,从微微滑落的被子能看得出来,谢非迟被扣住的左手正贴在傅邵易心口上。
谢非迟迷迷瞪瞪的脑子懵了一下,侧着脑袋静静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傅邵易。
哪知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入了迷。
平常能见到的傅邵易大多时候都梳着成熟好看的背头,西装革履特别冷酷,此刻额头上黑发散落下来,不止把对方冷冽的五官衬得温柔许多,脸部线条也柔和下来,无害的熟睡状态不免让人想亲近。
这样的傅邵易好像更好看了,谢非迟心思开始飘扬,想着改天有空一定要找时间把这一幕画下来。
他目光异常认真盯着熟睡中人的五官,似是要把人深深印在心里。
叩叩——
盯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不止把注意力全在傅邵易身上的谢非迟吓了一跳,也直接把熟睡中的傅邵易吵醒了。
只见傅邵易眉心先是微微蹙起,然后立马睁开了双眼,瞬间映入了眼帘的,是谢非迟那双好看的眼睛和不可忽视的目光。
一觉醒来能注视到这么一道深刻的目光,陡然,被人敲门吵醒的脾气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对上傅邵易视线时,谢非迟似乎才想起要收回视线,“有人敲门,我去开。”
他动作利索掀开被角想下床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被傅邵易紧紧扣在手里。
他一动作,傅邵易便垂眼看向自己的心口处,他先是紧了紧十指相扣的双手,然后才面无表情松开了。
五指得到解放的谢非迟立马下了床,走到病房门前,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陆嘉培、孟越还有陈士卓站在门外。
三人看着谢非迟略显的凌乱头发,不用猜也知道他刚醒。
“刚醒吗?他们两人过来看看老傅,顺便给你们带了早餐。”陆嘉培第一个开了口。
“谢谢,你们请进。”谢非迟把人请进病房后,立马进了洗手间洗漱去了。
洗漱过程中,能听到外头几人说话的声音,至于说了什么,听不太真切,只知道孟越似乎说了什么欠打的话,被不畏强权的陈士卓骂了一句。
快速洗漱完毕后,谢非迟朝还靠坐在床头的傅邵易说可以洗漱了。
傅邵易简单应了一声,起身从谢非迟走过去时,注意到对方竟跟在自己身后。
“干什么?”傅邵易停下脚步看着他。
在病房沙发挤着坐的三人见状,视线也扫了过来。
“我看着你洗漱。”谢非迟认真道。
已经临近八点了。
傅邵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别被他们整得如此紧张,先去吃早饭吧。”
谢非迟却摇了摇头,很坚持:“我又没饿到不能看着你洗完漱的程度。”
沙发上正挤着坐的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谢非”会上心到这个地步。
傅邵易见他这么坚持,只好应下:“你想看就看吧。”
一大早过来看傅邵易的三人也还没有吃过早餐,他们买了各式各样的早餐过来医院一起吃。
病房内的沙发椅被三人挤坐着,谢非迟和傅邵易便各自拿了碗养生粥随便坐在床边,端在手里慢慢喝着。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几人吃早餐都显得很安静,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似乎各怀心事。
直到孟越偷偷看了好几遍床边坐着的两人,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一开口,几人同时看着他。
“老傅还没结婚的时候吧,我觉得这一天总是心情压仰,但现在谢非在这里,我感觉氛围不太一样。”孟越说。
“哪里不一样?”陆嘉培不知道他此刻神神叨叨的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很给面子主动开口问他。
毕竟几人太过于沉默,氛围还是显得沉重了。
孟越盯着谢非迟和傅邵易,慢慢开口:“我们带了这么多有营养的早餐,谢非也坐在这里,总觉得我们三人是来妇产科等老傅生小孩的。”
咳——
几人中就谢非迟和陈士卓刚好同时往嘴里送进一勺粥,被孟越整这一番话,差点把咽在嗓子里的粥全呛出来。
“”傅邵易冷漠地扫了孟越一眼。
“难道你们不觉得吗?”孟越见几人的反应立马问,似是想求得认同。
“行了,吃吧你。”陆嘉培虽也被戳中了笑点,但也实在受不了他这破嘴了,压着笑意夹起一个小笼包直接往孟越嘴里塞。
第043章 第43章
43
几人用完早饭后, 一直自称“霸道总裁”的孟总裁见有谢非迟在这守着傅邵易,便只待了一会打了个招呼回公司处理工作去了。
而陈士卓的顶头boss在这住院,他自然是没有时间能留下的, 公司有一大堆事务在等着他去处理, 所以他吃完早饭说了几句话也匆匆离开了。
两人来去匆匆,真就只是抽时间来看看傅邵易而已, 如此忙碌也能这么折腾,可见他们的关系是真铁。
在医院上班的陆嘉培倒是多留了半个小时,他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傅邵易并未出现什么异样, 临走前便交代着谢非迟有情况记得及时按铃, 会有值班医生赶过来。
哪怕每次来医院都无计可施, 可该安排的事情, 陆嘉培都会安排妥当。
谢非迟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陆医生你去忙吧。”
“辛苦你了。”最后, 陆嘉培还是不由跟谢非迟说了这句话。
谢非迟连连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而且, 我觉得辛苦的是你们几个。”
从昨晚开始, 他感觉自己只是换个地方闲待着,并没有辛苦可言。
反倒是陆嘉培几人需要这么辛苦折腾, 在另一个世界没什么朋友的谢非迟, 其实还有点羡慕这几人的兄弟情。
他们的感情全不是靠嘴说说的, 从举止上来说,都能知道他们特别在乎傅邵易。
“那就都辛苦吧。”陆嘉培朝他笑了笑。
“快去忙吧你,别拉着人尽说些煽情的。”一旁的傅邵易似乎对这种场景过敏, 实在没忍出来打茬了。
陆嘉培却看着他说:“你最应该记着点我们的辛苦,以后多听点我们的劝。”
傅邵易扬了下手, 似是在赶人。
“院里前两天来了台新设备,下午我能抽出时间,你跟我去检查一下?”陆嘉培似是突然想起来这事,语气带着商量。
“再说吧,今天说不定一点事都没有。”傅邵易回道。
陆嘉培听到他这话,神色一动,然后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话,挺好,咱就是得抱点期待,希望上次是最后一次了。”
“嗯。”傅邵易边应话边看了眼在一旁认真听他们讲话的谢非迟。
陆嘉培在快走出病房门口时,突然又转过身来,问傅邵易:“本来是不想问你这个问题的,但都这个点了,我觉得还是问一下,傅爷爷他今天不过来了?最近也没怎么看到他,难道人还在国外?”
此话一出,谢非迟立马看向傅邵易,其实他也好奇很久了,自从说亲过后,他一眼都没看见过傅爷爷,而今天是傅邵易周期性头痛发作的日子,身边除了他的兄弟,竟一个亲人到场看他的都没有。
“嗯。”傅邵易面对这个问题,倒是没多大反应,“说人在国外,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陆嘉培闻言点点头:“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傅爷爷的身体,只是出去旅游的话我就放心了,他肯定是知道有我们几个看着你呢,所以没那么担心。”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似是想给傅邵易一点安慰。
哪知傅邵易却直接道:“快去忙你的事吧,这世界的心都让你操完了。”
闻言,陆嘉培只是笑了笑,转头直接离开了。
其实上个月傅邵易头痛发作的时候,傅爷爷也没有出现在医院,而是等到傅邵易挨了那么一遭才赶过来的,当时陆嘉培以为这位长辈是有事,隔天却得知是赶着去谢家说亲了。
虽然陆嘉培对此举感到挺奇怪的,但联想到傅爷爷身体一直以来也不是特别好,想要给自家孙子说门亲事的心思似乎也很正常,他便也没多去深思。
然而连续两次没有赶过来,他今天还是有点替自家兄弟寒心了。
病房只剩两人时,谢非迟抬眼看了下时间,正好八点五十分,他默默看了眼傅邵易脸色,对方一丁点不适的表现都没有。
注意到谢非迟扫过来的目光,傅邵易起身去拿了遥控器递给他,“看电视吧,不用那么紧张地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
谢非迟低头看了眼递过来的遥控器,在刚才听完陆嘉培和傅邵易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入了心,他心里没由来的很不好受。
“干什么呢,别露这种表情。”傅邵易站在谢非迟面前,垂眸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抬手轻掐了掐他的脸颊,“别被他们几人感染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非迟被他掐着脸,也不疼,但他立马抬起眼,没有挣脱对方的动作,“发作的时候是不是很痛啊?”
傅邵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神色愣了一下松开了他的脸,“也就那样吧,每次除了发作前一天心烦了点,当天再痛个大半小时,我从来不去想这件事,毕竟还有太多工作等着我去处理,也没有时间去想。”
他说得好像很轻松,可谢非迟却知道,肯定痛极了。
谢非迟自己是个很怕痛的人,所以他大概能想象出来需要被极力劝住院的傅邵易,每次都得承受多大折磨的疼痛。
但想到刚才傅邵易说了那句充满希望的话,谢非迟只能压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
“昨天看了悬疑片,今天我找部喜剧看吧?”谢非迟伸手接过傅邵易递过来的遥控器,扬着笑容朝对方说话。
有一种说法,说身边亲近的人表露出的情绪是会感染到病属身上的,那他得更尽力把这件事不当成大事才对。
见他突然又调理了情绪,傅邵易便扬了下眉,“可以。”
上午十点,他们把一部喜剧电影看了一半进度,傅邵易确认无异常。
上午十一点,电影落幕,傅邵易确认无异常。
中午十二点,还在忙工作的陆嘉培交代人送了饭进来,吃完饭,时间悄悄走到了一点,傅邵易确认无异常。
傅邵易口中的两个时间段毫无惊险地过去了,谢非迟内心先是大大松了口气,但想到并不是没有概率会在其它时间段发作,所以他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你怎么了?!”谢非迟刚准备再找部喜剧片时,余光注意到傅邵易突然有了动作,谢非迟就跟应激似的一顿激灵。
只是起个身的傅邵易听到他这一嗓子,静默了一瞬,然后没忍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谢非迟的发型,“我就上个厕所,你别那么害怕。”
被揉脑袋的谢非迟也顾不上别的了,跟着立马站起身,“我看着你上。”
傅邵易笑不出来了:“”
“我站在门口。”谢非迟反应过来了点什么,又道。
此刻一心都扑在担心情绪里面的他,哪怕明白自己说的话像耍流氓也完全没有了任何窘迫。
“”傅邵易盯着他的脸,内心有些无奈,“行。”
在傅邵易把洗手间门完全关上的前一秒,谢非迟出声提醒:“不要反锁。”
“”傅邵易从门缝看了他一眼,内心再次无奈,“知道了。”
*
晚上十点半。
“你今天真一点事都没有吗?”专门推了工作应酬的孟越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语气充满了惊喜。
跟谢非迟坐在床尾边上的傅邵易抬眼回答他:“嗯。”
“这也太神奇了吧,说没事就没事了?”孟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反手抓住在他到之前已经在病房的陆嘉培,“不是说下午拉老傅去检查了吗,报告给我看看。”
陆嘉培心情看着也挺不错,走过去把沙发前桌上的纸质报告单递给了他。
“和之前一样的结果。”陆嘉培说。
孟越盯着报告单却摇摇头:“不不不,这怎么能一样呢,老傅今天可没有发作,报告单再一样那也不一样。”
陆嘉培闻言:“你怎么说都行。”
“我给卓儿拍个照片,慰藉一下他社畜的心灵。”孟越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我已经告诉他了。”陆嘉培见他一幅没出息样,没忍笑了。
当然,他心里也很开心就对了。
虽然今天还没完全过去,可直觉告诉他,傅邵易应该能打破这种诡异的魔咒了。
孟越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自顾拍着如往常般的健康报告单给陈士卓发了过去。
“你们是不知道,我刚才在过来的路上,都想下车去买几瓶香槟过来庆祝一下了,但想到我要来的可是医院,硬生生给忍了。”孟越收起手机笑着说。
提了一整天心的谢非迟此刻被孟越激动的情绪感染了几分,嘴角不由扬了扬。
孟越自顾又乐了好一会,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从进来后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谢非迟。
“谢非,说句实话,你是今天唯一一个把所有时间空出来守着老傅的人,但其实我今天总担心你会突然掉链子跑了,虽然只是个心里想法,但我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前对你其实也不够熟悉,便直接认为你肯定是一个不靠谱的人,我道歉。”
孟越这话说得极其真诚,不止让谢非迟懵了,傅邵易和陆嘉培也有些诧异看着孟越。
“别这么看着我,我一个把工作放在首位扔着兄弟不管的人,我还敢这样想,那就得道歉。”孟越继续说。
“孟先生,你千万别这么说。”谢非迟被他这番话,显得有些局促起来了,“我们都结婚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今天能这样寸步不离,我交你这个朋友了,不是因为你和老傅结婚了,单纯是因为你这个人。”孟越也没管应不应该,又自顾说着,“哪怕你们以后散了,我都记着今天这事。”
谢非迟刚想说点什么。
“你诅咒谁呢?不会说话给我闭嘴。”傅邵易先于他开口了。
孟越反应了几秒,立马改口:“好好好,你们永远不散,改天我去买个同心锁把你们俩名字写上,挂在月老庙前的大树上。”
谢非迟:“”
陆嘉培听到这简直无语了,“我都快被你的煽情煽起情绪了,你倒好,给我来句同心锁?”
“现在不都流行这个吗?很高的祝福了。”孟越也笑。
谢非迟:“”
就在几人以为傅邵易肯定不会搭理孟越这句破话时,他竟突然开口了,“那你可记得把名字写对了。”
话落,一旁的谢非迟神色诧异地看向傅邵易。
孟越似是完全没想到他真会搭茬,直接乐了,“你放心,虽然一直老傅老傅喊你的,肯定会写上你们大名。”
“我无所谓,他的写上阿迟。”傅邵易看了眼谢非迟。
谢非迟更诧异了。
“阿迟?”孟越先是一脸不解,然后很快想到了什么,“从傅栩言老是喊他迟迟我就想问了,这个字到底有什么含义啊?能让你们两兄弟这么喜欢?还是谢非他喜欢你们喊这个?那我们是不是也得改改口?”
谢非迟:“也不”
傅邵易同时开口:“反正你要真干得出来去买同心锁这事,记得照办就行。”
谢非迟闭嘴了,他眨了眨眼望着傅邵易,心里有些乱。
见状,孟越默默和陆嘉培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孟越和陆嘉培愣是呆在病房内过了十二点才起身离开,原因不言而喻。
本来傅邵易是想着要回家的,但陆嘉培为了稳妥劝他说多待一晚也耽误不了什么,而病房本来也提前预约了两晚。
两人离开后,谢非迟和傅邵易轮流去冲了个澡。
先洗好澡的谢非迟,没玩手机没看电视,但也没睡觉,安静地靠坐在床头边上,满脑子都是傅邵易今晚再次说出口的那声“阿迟”。
这次更不一样了,傅邵易竟还指定同心锁要写这两个字,谢非迟有些想不通。
在傅邵易洗好澡出来关上灯时,已经躲进被子的谢非迟实在忍不住了,他看着傅邵易的方向,开口问他:“我能请问一下,傅先生为什么要喊我阿迟吗?”
听到问话,傅邵易看向谢非迟,其实他刚才从洗手间出来,就一直觉得对方肯定憋着话想问他了。
傅邵易思考了几秒,回答他:“傅栩言连迟迟都能喊,我不能喊阿迟?”
“”谢非迟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茬,“只是因为这个吗?”
傅邵易看着他:“嗯。”
谢非迟也默默嗯了一声,心想着原来傅邵易是在吃醋傅栩言喊他叠词太亲密。
但因为不想一模一样,所以改了叫法。
合理。
“快一点了,睡觉吧,傅先生晚安。”谢非迟扫了一眼电子钟,朝着傅邵易说话。
他今晚不打算复盘了。
“今晚不牵手睡了吗?”傅邵易在他道完晚安立马问。
听到这话,谢非迟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他微侧过脑袋,小声问:“今晚也要吗?”
“过了昨天,就不能牵了?”傅邵易反问他。
“”
谢非迟沉默了几秒,最后默默伸手过去,“那你牵吧。”
傅邵易莞尔,丝毫不犹豫地握住伸过来的手掌心,把对方裹在手心里时,也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又是轻轻捏了捏。
谢非迟能明显感知到对方的动作,但也没作出反应,静了几秒,闭上眼睛嘴唇微动:“晚”
嘬——
刚闭眼的谢非迟瞬间感受到了手背一阵软柔一阵凉意,再加上寂静的病房发出这一声响,眼皮子几乎是一下子又完全睁开了。
当场内心慌乱得他想抽开自己的手,但不想而知,被攥得更紧了。
而罪魁祸首的傅邵易,语气若无其事:“晚安,阿迟。”
第044章 第44章
44
“你今天不打算去公司?”听到收拾完衣服准备出院的傅邵易说今天要再歇息一天时, 陆嘉培语气带了几分惊讶。
工作狂不赶着去工作了,那可太稀奇了。
记得以前有一次头痛发作过后,傅邵易甚至下一秒都能直接开启工作, 丝毫不夸张。
“嗯, 有别的事。”傅邵易说话间还看了眼一旁已经收拾好自己背包,正乖乖站着的谢非迟。
陆嘉培注意到了这眼神, 以为两人这是想要去约会了,便笑了笑,“挺好,确实该多放松放松。”
三人边说着话边走到住院部一楼大门口, 当然, 主要是傅邵易和陆嘉培在说, 谢非迟全程闷闷的。
陆嘉培也没打算送多远, 出了住院部大门看着两人开口:“那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有时间一起出去吃个饭, 我先上楼忙了。”
今日的陆嘉培心情可谓是如沐春风。
傅邵易这次能打破魔咒是真的令他心里宽慰不少。
“嗯, 你忙你的吧。”傅邵易说。
“陆医生再见。”谢非迟终于出声了。
看着陆嘉培进了住院楼, 只剩两人时, 谢非迟转眼和傅邵易对上目光,却又瞬间转移开, 神色看着有些不自在。
昨晚傅邵易突然亲他的那一下手背, 谢非迟半夜还能成功睡着过去, 已经算是一大奇迹了。
“走吧,先回家。”傅邵易注意到了他躲闪的目光,嘴角往下压了压, 然后先于对方一步走下台阶。
他感觉自己能懂得一点谢非迟的心思了,现在走在他前面几步不跟他说话不跟他眼神交流, 估计能再给对方一种自己藏起来的错觉。
可谁知,傅邵易脚步刚踏下两个台阶,余光却见有人往台阶跌跌撞撞冲了上来,路过他身边时,肩膀被轻轻蹭了一下。
而正跟在傅邵易侧后方的谢非迟可就遭大罪了。
谢非迟完全预料不到能有这一下,他刚抬起的脚步幅度很小,被冲上来的一道身影狠狠撞到肩膀,直接踩空了台阶。
咔——
一声脆响同时砸在了谢非迟和傅邵易心口上。
谢非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右脚脚踝的痛感直接窜满了他所有神经,在他整个人摔得七零八落之际,傅邵易已经快速转过身,稳当在台阶上站住身子,惊险地把谢非迟堪堪抱住了。
“这!对不住对不住!”跌跌撞撞着急忙慌冲上台阶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方似乎也没能料到这一茬,转眼一脸惊慌,“没事吧孩子,叔家里人突然住院了我太着急了!”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能抽出注意力回复他了。
“没事吧!”傅邵易语气也很着急,刚才那一声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谢非迟整个脑袋都埋在傅邵易肩膀上,脚踝上的剧烈痛感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了,也顾不上雅不雅观了,他直接从傅邵易身上滑落身子顺势往台阶上坐了下去。
这一下子实在太痛了,他站不住。
谢非迟滑落坐下去的同时,傅邵易也抓着他的手顺势蹲了下去,伸出右手刚想去触碰查看对方扭伤的脚踝情况。
“好疼!你先别碰我!”谢非迟被他轻轻一碰,控制不了自己拔高了音量。
傅邵易神色紧绷抬眼看谢非迟,对方的脸色看着煞白,额头甚至开始冒汗,看着痛得不行了。
骨科科室。
“怎么样,李叔?他没伤到骨头吧?”为谢非迟诊治的医生是陆嘉培在院里交好的骨科李医生,陆嘉培见他检查得差不多了连忙问。
他刚本还在等待电梯缓慢下到一楼,一转眼看到本该回家的傅邵易抱着谢非迟重新往返时,他差点以为自己又遇“鬼打墙”了。
“脚踝脱臼了,我现在马上为你复位,会有点痛,小伙子忍一忍。”李医生手里扶着谢非迟正在微微颤抖的脚踝,就医多年,他一检查就已经看出问题了。
傅邵易看着李医生:“麻烦李医、”
“不要!等一下!等一下!”谢非迟一听到医生这么说,吓得死死抓住坐在旁边傅邵易的手臂,双手双脚不受控制的在微微颤抖,整个精神状态看起来狼狈极了。
此刻的谢非迟已经快躲到傅邵易怀里去了,仿佛那会是一个安全地带。
傅邵易过来住院的这两天都穿的休闲短袖T恤,此刻裸露在外的皮肉被谢非迟的细短指甲无意识地紧紧掐着。
但傅邵易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安慰浑身毛孔都在透露着惊惧的谢非迟:“没事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现在太痛了!”脚踝上的剧烈刺痛直接让谢非迟失了理智,一直以来都没有过这么激烈情绪的他,完全诠释了他的要面子是给完好无损的自己的。
此刻的他是真的狼狈得想求饶了。
他实在太怕痛了。
刚才撞到谢非迟的大叔也有跟着过来,他见谢非迟这个状态,语气特别着急:“医生,这孩子真没伤到骨头吗?要不先拍一下片吧,钱我出,别耽误了孩子啊!”
陆嘉培瞧见大叔激动得要凑过去了,连忙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先冷静一下。
李医生抬着头开口简单解释了两句,而至于说了什么,谢非迟完全听不见,此刻他的唇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颜色,满脑子只有“痛”一个字。
“小伙子,长痛不如短痛啊,相信我,不马上复位你会痛得更久。”骨科医生估计是看谢非迟年龄不大,轻轻拖着手里的脚踝,神色耐心劝导了一句。
“没事,没事。”傅邵易一直塔在谢非迟身上的另一手空出来给他顺了顺毛,语气传达着温和,“你相信医生的话,很快就好了。”
“”
谢非迟没有说话了,可满脸还是写着惊惧,脸色唇部煞白,双手也依旧死死抓着傅邵易的手臂,扭到的脚还在微微颤抖着。
可能是还尚有一丝丝理智知道要面子,不然看这样,应该是能当场哭出来的。
陆嘉培完全没想过“谢非”会如此惧怕疼痛到这个程度,他松开已经冷静下来的大叔手臂,挪动脚步想开口问傅邵易用不用自己帮忙按着谢非迟,以防李医生在给他复位时因为疼痛乱动。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一幕,直接让陆嘉培大为震惊。
他的好兄弟,那个永远表现得克己守礼的傅邵易,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谢非迟了!
一旁的大叔见状也直接愣了。
而蹲在谢非迟跟前的李医生在看到傅邵易吻上去时,摆手做了个动作,是在示意他快点。
李医生抬了抬眉梢直接了然一笑,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了,手里的动作又快又准。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
把所有人咔回了神,也把谢非迟刚被傅邵易举动转移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脚踝正在复位过程中的惊天剧痛。
他瞪大了双眼,一分神经也没能分给傅邵易了,复位的痛感直接让他眼角没出息的含了颗泪,欲坠不坠。
复位的这十几秒里,似乎被无限拉长,谢非迟甚至都感觉自己今天要痛死在这个世界上了。
*
傅邵易平时的随行司机到医院接到人后,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几分钟,司机从车后镜看了眼后车座正垂头丧气的谢先生,好几次想开口问问情况时,可每次转眼看到一旁神色紧绷的BOSS,他又觉得排不到自己关心。
把人抱上车后,傅邵易一直握着谢非迟的手掌心,后者微垂着脑袋,情绪看着丧气极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包着绷带的脚踝还痛着,还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复位时的表现太丢脸,又还是觉得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傅邵易亲了,得藏起来。
也可能都有。
“脚还疼不疼?”车厢内安静了许久,傅邵易看着一直垂着脑袋的谢非迟轻声问了一句。
谢非迟反应了两秒,默默摇了摇头。
傅邵易见他如此丧气,心下不由叹息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刚才被撞到后崴到脚的人是自己。
撞到谢非迟的那位大叔,刚才一直想着掏钱赔偿的,但被复位完毕缓过来许多的谢非迟拒绝了,开口让他先去看自己住院的家人。
当然,大叔还是过意不去的给傅邵易留了个联系方式,说如果后续有问题请记得及时联系他。
车厢内又安静了一会,傅邵易转眼看到了搁放在一旁从医院开的外敷药水和消炎药片,还有陆嘉培在他们离开前让他拿上的一瓶矿泉水。
傅邵易回头看了眼谢非迟,对方此刻的唇色依旧没有任何血色,看着还有点干,他伸出右手拿过矿泉水,左手按了按谢非迟的手掌心,“喝口水吧,我给你打开。”
话落,也不等谢非迟回答,他先松开了对方的手,一手握着瓶身一手刚要拧开瓶盖。
谁知,手突然一晃,他竟没能打开。
傅邵易脸色一变,只一瞬间,那股熟悉且没由来的疼痛几乎爬满了他的头部神经。
虽然没有像每次周期性那般来得猛烈又无情,可这说来就来的一阵阵刺痛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停下拧瓶盖的动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着自己缓一会。
“你怎么了?”一旁独自丧气的谢非迟及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担忧的声音快速响了起来,“你是头痛了吗?”
前面正开着车的司机闻言此话看了眼车后镜,急忙在道路旁边找了个可以暂时停车的位置,停下车子后立马回头看着傅邵易,“傅总,您头又痛了吗?那我现在掉头回医院?”
“”按着太阳穴的傅邵易没有及时应话,这种靠自己无法缓不过来的熟悉疼痛令他心下有些烦躁不安。
谢非迟见他这样,也顾不上脚踝一直升上来的阵阵余痛了,伸出双手握住了傅邵易的手臂,语气很着急,“我们现在掉头回医院”
他话没说完,就见傅邵易陡然抬眼,带着几分诧异望着自己。
“怎怎么了?你还好吧,你别吓我啊。”谢非迟更是着急了。
“”刚才突如其来的一阵阵刺痛随着谢非迟的触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傅邵易紧紧蹙着眉头,望着对方受伤的脚踝,有些不愿意相信脑海一闪而过的念头。
驾驶座的司机见傅邵易一直不说话,语气也跟着急了,“我马上掉头回医院。”
在司机回头刚要重新启动车子打算掉头时,傅邵易却终于开口了:“不用回医院,我没事,开回家。”
司机闻言愣了一下,一时犹豫着这个情况能不能忤逆boss的命令。
但在他犹豫期间,谢非迟已经不认同地及时开口了:“你真没事吗?我觉得还是返回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傅邵易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谢非迟几秒,紧接着又垂眼扫了一眼正握着自己手臂的双手,“你先松开我。”
谢非迟神色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的傅邵易不止有些冷漠,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悦。
“哦好。”谢非迟面上不由有些无措,小声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松开了傅邵易的手臂。
这时候的傅邵易已经顾不得第一时间安抚谢非迟的情绪了,对方的手一松开,疼痛再一次无声无息爬上他头部所有神经,疼痛程度似乎比刚才还要剧烈几分。
这次和之前几次没有规律的发作情况不一样了,不是谢非迟单单触碰一下就能完全消散。
傅邵易面上压着这种不适,他看了一眼谢非迟打着绷带的脚踝,忍着头部的疼痛,语气发沉:“你现在脚痛不痛。”
谢非迟完全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傅邵易的语气更沉了。
“”这一刻,谢非迟才发现,原来相处了这么一小段时间,他竟已经不习惯傅邵易用这个语气同自己说话了。
谢非迟抿了抿唇,然后诚实回答:“痛,但已经没有像在医院那么痛了。”
得到回话的傅邵易没有再说话了,独自感受着头部的疼痛程度忽轻忽重,隔了十几秒,他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谢非迟的手掌心。
头部上的疼痛瞬间再次化为乌有,犹如刚才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谢非迟安静盯着自己被握得很紧的手,也没有说话了。
“送我们回家。”傅邵易朝司机说话。
此刻,司机也不敢犹豫忤逆不忤逆了:“好的,傅总。”
第045章 第45章
45
“傅先生、谢先生, 吃早餐。”李姨把厨房准备好的早餐端了些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谢谢李姨。”架着腿的谢非迟伸出手接过李姨递给自己的一碗小米粥。
“客气了谢先生。”李姨道。
李姨知道傅邵易今早出院会跟谢非迟一同回家吃早饭,便提前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早餐等两人回家,哪知道等回来的却是谢非迟又被傅邵易抱着进门了。
在还没注意到谢非迟脚部情况的时候, 李姨甚至还以为谢先生一大早喝酒去了, 都条件反射想去厨房给他泡杯蜂蜜水了。
“这几天应该不怎么能下地走动了吧?”李姨递完粥没有立刻离开客厅,站着问了谢非迟一句。
谢非迟喝了一小口米粥, 轻声回答,“嗯,医生让我前两天尽量不要自己下地走。”
李姨了解地点点头:“那这两天你好好待在房间,我把饭给你送上楼去。”
“不”下意识想拒绝的谢非迟看到了自己的脚, 瞬间也不逞强了, “好, 麻烦李姨了。”
“那你和傅先生先吃早餐吧, 我先去忙别的了,待会我再过来收拾。”
李姨说完这话便去忙其它事去了。
一时, 客厅再次只剩下谢非迟和进了家门把他放在沙发椅上后一句话都没说的傅邵易。
谢非迟端着碗没有继续喝粥, 思索了几秒默默看了眼紧挨着自己而坐的傅邵易。
两人的膝盖此刻正轻轻贴在了一起, 不知是因为坐得太近的缘故, 还是两人之中谁的刻意为之。
谢非迟盯着两人的膝盖,没有动作, 而是轻声询问, “傅先生你不吃早餐吗?”
一旁沉默不语且带了几分严肃的傅邵易听到声音, 抬眼望向谢非迟,说:“我不饿,你吃吧。”
“”面对这样严肃的傅邵易, 谢非迟莫名有些不敢继续说话了。
下一秒,他视线下移, 突然看到了傅邵易右手臂露出的皮肉上面布满好几个指甲印,有一两个甚至还发红着,看着像是要渗出血来。
谢非迟盯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这些小伤口的来历,然后又迅速联想到傅邵易刚才在回家的路上让自己松开他手臂的语气。
心想:傅邵易是因为这个生我气了吗?
谢非迟唇部瞬间抿成一条线,莫名有些懊恼了。
他弱鸡怕痛就算了,偏偏什么东西不好抓,非要抓着傅邵易的手臂,自己怕痛还要拉别人一起下水,对方不生气才怪。
“你”谢非迟此刻满脑子都是傅邵易生气不想搭理自己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你的手臂要不要我给你涂点药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的傅邵易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先是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无伤大雅的小伤口,接着抬起眼对上一双无措的眼神。
傅邵易一顿,瞬间收起发沉的神色坐直了身体,“这点无大碍,不用涂,你好好吃早餐吧。”
闻言,谢非迟握紧端着的碗,“那你吃点东西吧,早上都还没吃东西。”
傅邵易盯着他的脸色,终于回过神自己光顾着先想事情了。
没有及时回应谢非迟对自己的担忧就算了,刚才对谢非迟表现出的态度好像也不是特别好
“抱歉,刚才在车上有点晃神,语气不太好,你别生气,也别不开心。”傅邵易朝着谢非迟认真道了个歉。
完全没想到傅邵易竟还反过来跟自己道歉,谢非迟立马摇了摇头,“没有,是我的错,虽然我是无意识的,但你的手臂确实是我抓的,你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说到最后,谢非迟声音越发小了下来。
傅邵易听他反复提自己的手臂,便又低头看了眼,这点小伤口对他来说根本是无足轻重的。
“我刚才确实有点情绪,但不是生你气,在车上我头突然有点痛,不过现在没事了。”傅邵易思考了几秒,慢慢对着谢非迟开口解释,“每一次头痛发作我总会有点不受控制的觉得心烦,这次你别跟我计较,下次我再敢把坏情绪对着你,你直接打我就行了,我绝不会还手。”
听到他这样跟自己解释,谢非迟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关注哪句话了。
欲言又止了几秒,谢非迟打算关注他第一句话,“明明昨天都不痛了,怎么突然今天又开始了,难道是你的头痛发作周期已经发生变化了吗?”
闻言,傅邵易没说话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思维其实已经乱掉了。
他一直猜测自己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是和谢非迟关联在一起的,所以谢非迟才能缓解他的疼痛。
可今天他却又发现,自己似乎还连着谢非迟的痛感。
在回家车上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头痛程度忽高忽低,但如果触碰到谢非迟,疼痛便完全消失。
回了家,他刻意轻轻挨着谢非迟坐,两人的膝盖也并不是一直贴在一起的。
傅邵易刚才已经试过了,完全不去触碰谢非迟时,他的头部虽然还痛,但那种痛感已经渐渐从重变轻,轻到哪怕不触碰谢非迟,他都觉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程度。
而中途也有好几个短暂时间,不去触碰谢非迟,自己也是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疼痛的。
他猜测可能是随着谢非迟的脚踝疼痛在发生变化。
“你脚现在疼不疼。”傅邵易突然问。
谢非迟没想到他安静了几秒却是问了这个,想起在车上傅邵易让他说实话的语气,他此刻没敢再下意识摇头了,“现在有一点点,我不挪动脚就不疼。”
贴着谢非迟的膝盖悄悄离了两公分,傅邵易感受着完全在承受范围内的痛感,隔了几秒,他又问:“现在呢?”
谢非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得这么勤,但也老老实实感受着脚踝的感受,摇了摇头,“不疼。”
除去复位的那十几秒,复位之前的疼痛跟复位完毕后相比,刚崴到脚时的疼痛确实更加令他揪心,在复位前他都以为自己以后要走不了路了。
而复位后虽然还有阵阵余痛,但总归没那么令他想抓狂尖叫了。
一想到这,谢非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丢脸丢大发了,以后没法见人了。
谢非迟在一旁默默懊恼、心烦丢脸。
另一旁的傅邵易却在跟他确认完毕后,心沉了几分。
他是真搞不懂。
明明都能出现绑定痛感这种离奇事件了,为什么不直接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一份痛一个人承担不就够了吗?
绑定痛感,却又不能分担谢非迟的疼痛。
那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故意来膈应我的?
“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谢非迟见傅邵易又不说话了,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又劝了一句。
傅邵易回过神看向他,点了点头,“嗯,我吃,你也吃吧。”
说完话,他伸手端起眼前的一碗小米粥。
安静吃了一会,傅邵易握着汤勺的手一紧,侧头问谢非迟,“脚疼了?”
正忍着痛悄悄动了下脚的谢非迟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注意,神色顿了顿,“嗯,一阵一阵的疼,我换个方向。”
“等会吃完早饭吃颗消炎药,我带你回房间卧床休息。”傅邵易说。
谢非迟把脚换了个方向放好后,点点头:“好,谢谢傅先生。”
傅邵易喝着粥,时不时看看也在小口喝粥的谢非迟。
对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能替他缓解疼痛,那绑定痛感的事,肯定更不可能知道了。
也不能让他知道。
他相信谢非迟如果知道了自己绑定着他的痛感,以后在这里的生活肯定会更加束手束脚了。
傅邵易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傅邵易是真觉得背后那股神秘力量不会办事,要想折磨他,就不能把疼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吗?尽整这些有的没的。
傅邵易心里刚责怪完神秘力量办事不牢,下一秒,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停下了继续喝粥的动作。
上个月他头痛发作,谢非迟同时在另一个世界坠楼了,那是不是代表对方死亡的疼痛他也绑定了?所以才会每次都让他有一种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
可是,这种走鬼门关的疼痛程度他一共经历了七次,但谢非迟不就一条命,为什么他会痛七次?
总不能在这七个月里,谢非迟死了七次?
一旁的谢非迟注意到他不吃粥了,神色越发严肃,眉头也越皱越紧,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你怎么了?是又不舒服了吗?要不我还是打电话跟陆医生及时说一下你的情况吧。”
“我没事。”脑子似乎更乱了的傅邵易抓了下他的手,“想点事情而已。”
“你真的没事吗?”谢非迟盯着他的脸,语气很担心。
“真没事,你之前”
谢非迟等了几秒,也没能等到傅邵易问出完整的话,便主动问他:“之前?我之前怎么了?”
“”
傅邵易心下叹息,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脑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混乱。
本来他其实打算今天回家和谢非迟好好摊开聊一聊的,可突如其来接收到的这件离奇信息,让他心里突然有点没底。
傅邵易看了眼谢非迟缠着绷带的脚,想了想,觉得今天还是先算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之前为什么给我微信备注成什么都行的金主?我能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吗?”傅邵易先收起了混乱的心思。
“”这突如其来的秋后算账直接把谢非迟干沉默了,他唇齿微开好几次,神色难压尴尬,“那个是我瞎取的,你不喜欢我等会就改掉!”
傅邵易见他这般反应,嘴角开始不由微微扬起,“没事,这个昵称也挺好的,你喜欢就行。”
“我想上个厕所。”
吃完早餐在楼下吃了个颗医生交代的消炎药片后,谢非迟在一楼待了一个多小时同时慢慢喝下两杯水,在被傅邵易抱着上楼放在床上时,谢非迟忍着油然而起的羞耻开了口。
而傅邵易闻言,面上无异且二话不说重新把他抱了起来,然后走进了房间内自带的洗手间。
进了洗手间,把人放在马桶跟前,傅邵易望着他开口:“我在门口等你,好了喊我。”
“好,谢谢。”谢非迟撑着单腿站直了身体,说话时也没敢去看傅邵易的脸。
昨天是他守着傅邵易上厕所,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傅邵易不知道他脑子在想这些,交代完后就走出了洗手间,贴心关上门后,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壁上。
一离开谢非迟,头部疼痛无情袭来,也让他清楚的感知着洗手间里面的谢非迟正在忍着脚踝上的一阵一阵抽痛。
借着谢非迟上厕所的间隙,傅邵易不由又琢磨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谢非迟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天,他突发了那几次没什么规律的头痛。
当时的谢非迟明明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人看着也没什么大碍,可他就是发作了几次。
总不能是谢非迟坠楼之后也像今天崴脚一样,哪怕复位了,也会有余痛在作怪,不养个一阵子好不了?
然而,这个猜测,直觉告诉傅邵易,应该不对。
毕竟,坠楼怎么都比崴脚严重,而且那几次,都是与谢非迟触碰过后,疼痛就直接全然消散了。
思索到这,傅邵易只感觉头痛又剧烈了几分,他偏了偏头,刚想问谢非迟好了没有,里面就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传出几道窸窸窣窣的声音,没隔几秒,谢非迟说他好了。
傅邵易听到声,立马转身打开了洗手间的门,一打开门就看到谢非迟正扶着墙慢慢挪动着,头部感受到的疼痛便也重了几分。
谢非迟此刻挪的不是步伐,踩的不是地板。
而是踩在他傅邵易的脑部神经上了。
傅邵易忍着疼,三两步走到谢非迟跟前,直接就把他横抱了起来,头部上的疼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非迟被他二话不说的举动整得身体一僵。
傅邵易沉默地抱着他来到洗手台前,就着横抱的姿势抽出手打开了水龙头,刚想开口让谢非迟洗手,却在垂眸看到对方局促的神色时,转念一想,又把人放在洗手池边上的大理石上了。
随着傅邵易的动作,谢非迟有些发慌且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肩膀,“你”
“看我干嘛,洗手。”站在他两腿间的傅邵易语气淡然。
话刚落,谢非迟便发现自己还没洗的双手正塔在他肩膀上,心头一震立马抽回双手,然后很不自在的哦了一声,侧过身子迅速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洗着,洗干净后关掉了水。
“我我洗好了。”谢非迟举着沾满水渍的双手,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轻声说话。
傅邵易却只盯着他的脸,没作反应也没出声。
“”
本来因为崴脚,谢非迟都把自己在医院被傅邵易按着亲吻的记忆抛之脑后了,此刻被对方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今天没有喝酒,可此刻脸上升起来的热意,程度可比。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沉默了十几秒,在谢非迟刚想开口说话时,傅邵易目光扫过他的唇部,突然微微凑近了几分。
谢非迟条件反射往后一缩,沾满水渍的双手下意识去挡住傅邵易的胸膛,却在看到对方深色的上衣沾了水渍时,又慌乱松开了,“你你、”
傅邵易盯着他一幅躲无可躲的神态,放低着声音开口:“你是与我宣过誓领了证的合法丈夫,亲你一下犯法吗?”
这话犹如烫到了谢非迟耳朵,他只感觉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紧接着,心脏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我你别唔、”
最后,没说出口的话,直接被傅邵易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堵住了。
唇部触碰上一片柔软,谢非迟瞳孔放大,瞬间呼吸错乱地承受着对方在自己嘴唇上的揉压挤弄,用力却又也带着几分温柔。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承受的,前者不愿意停,后者没表现出过于强烈的抗拒,寂静的洗手间内,便只剩急促混乱的呼吸交错声。
在清晰感知着跟前的人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傅邵易撑在大理石台上的另一只手附上谢非迟的腰间,紧紧抱着他,加重了唇部触碰揉压的动作。
谢非迟大脑一片空白的承受着,沾满水渍的双手也不知道在哪一瞬间已经环上了傅邵易脖颈。
唇部缠绕,两人的身子越靠越紧。
有力的心跳声、唇齿缠绕的粗重声音持续了许久。
在傅邵易觉得今天点到为止,渐渐放慢着动作直至快停歇下来的前一刻,怀里的人却似乎不愿意了,含着他的唇亲的又急又乱,毫无章法可言。
傅邵易睁着眼微扬了下眉,腰部清晰感受着对方的双腿越发贴紧着自己。
傅邵易此刻心思多,没回应也没再动作,只是静静感觉着身前人毫无技术经验可言的吻技。
哦,还咬他。
“呵——”嘴唇左右各被重重咬了两次的傅邵易实在忍不住了,一声笑意从喉咙处闷声发出。
然而他一出动静,连咬他的动作也没有了。
谢非迟几乎是瞬间停下的动作,睁开双眼时带着极大的惊慌,似是才刚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呼吸一滞,他刚想作出动作远离傅邵易。
傅邵易却再次轻轻碰着他的嘴唇,话里带着笑意,呼吸有些重但声音很低:“下次不用亲那么急,我是你的,跑不了。”
第046章 第46章
46
洗手间小插曲一过, 头脑爆炸的谢非迟被傅邵易横抱着出去卧床休息。
从头到尾,谢非迟的嘴愣是没再张口吭声过半句,眼神也半个没停留在傅邵易身上过。
而傅邵易面上除了嘴角破了点相, 神色异常淡定, 把人妥帖放上床后,也没跟谢非迟多话, 直接去电脑桌前拉了张椅子过来床边守着,然后举着个手机在房间内回复起了工作邮件,哪也没有去。
谢非迟崴到的脚晾在被子外面,半张脸躲在被子里, 他其实很想开口让傅邵易去忙自己的事, 不要在他房间呆着。
可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愣是开不了这个口。
算了。
本以为这个诡异的氛围会把谢非迟淹死, 哪知眼皮一倦他直接犯困了,也还没来得及想复什么盘, 只隔了一会, 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的他直接无意识睡过去了。
坐在床边看似一脸专心致志回复工作邮件的傅邵易, 其实一半的神经都分给了床上的谢非迟, 在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呼吸逐渐平缓时,他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几分。
确认谢非迟已经睡着后, 傅邵易伸过手把谢非迟盖到脸上的被子拉到肩膀处, 然后给他掖了掖被子。
看来突然崴到脚, 直接把谢非迟的精神气全抽没了。傅邵易盯着床上熟睡着的脸这么想着。
其实谢非迟从躺上床直至睡着前,他的头部就感知着不算重但也不算轻的疼痛,但自己刚才在洗手间没忍住情绪把人整“自闭”了, 傅邵易想给他冷静缓冲的时间,便没在这个关头伸手去触碰他。
反正这种程度的, 他能忍。
随着谢非迟熟睡过去,头部上感知到的疼痛也逐渐降低。
最后,毫无感觉。
此刻的傅邵易脑子已经没那么混乱了,对于自己被绑定谢非迟痛感这件事,他其实倒是接受得理所当然,也没感觉是件什么可担忧的事。
能及时知道到谢非迟什么时候会痛,隔应他就膈应他吧。
现在他想不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发作七次的周期性剧烈疼痛。
他不愿意相信谢非迟死了七次,心里也有点抵触去想象谢非迟濒临死亡的场景。
他宁愿相信自己其实是招邪了,被强行绑定了别个世界各式各样人的痛感,刚好上个月他是绑定了谢非迟,但对方因为一些原因来到了他的身边。
叮咚——
一声微信信息声,把傅邵易思绪拉了回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见是傅栩言发了条消息给他。
【傅栩言:哥,迟迟去哪了?我发消息过去,他都没回我,他平时可是不会超过半小时回我消息的】
傅邵易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打字回复他。
【傅:找他什么事,要问他画稿?他这几天画不了,别催他】
【傅:[转账]】
【傅栩言:[已收款]】
【傅栩言:虽然我不是来催稿的,我就是担心迟迟有什么事,但钱我还是收下了哈哈哈哈,谢谢哥/阴险】
【傅栩言:迟迟怎么了吗?为什么画不了?你们要去玩?】
【傅:他崴到脚了,需要卧床休息】
【傅栩言:!!怎么突然崴到脚了啊,怎么回事啊?】
【傅栩言:那哥你没事吧?】
傅邵易盯着第二条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接收到的信息太离奇的缘故,不由有些敏感地觉得傅栩言这问的话不对。
【傅: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事?】
傅栩言在那边输入了两次才成功把消息发了过来。
【傅栩言:不是因为你头痛的问题,迟迟去医院陪你了吗,我猜你们今天肯定是在一起的,怎么了,我不能担心你吗?】
【傅:昨天都见不得你关心我,今天倒想起来了?】
傅邵易问这话可就有些咄咄逼人了,其实他从来不这样,傅栩言不止是他堂弟,也是跟他们几人从小一块长大的,心里到底关不关心他,并不是从几句日常关心才能体现出来的,而且对方职业特殊,经常忙得不着脚也是常事。
之前傅邵易面对傅栩言的关心,从来都是你有这个时间发消息关心我,不如抓紧休息来得实在。
可此时此刻,傅邵易就是敏感地觉得对方不对劲,有一种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既视感。
【傅栩言:?从前我关心你,你让我不要管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你来这话?/刀】
【傅栩言:而且前天在你家,你不是只要迟迟陪你吗,现在有迟迟在了,还需要我关心?】
被控诉的傅邵易面无表情,此刻看着傅栩言发过来的消息,打字问他。
【傅:前天在家里吃饭,你说现在有迟迟在,一切都不算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
很快,屏幕上方再次陷入了好几次正在输入中。
【傅栩言: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傅栩言:那可能是我看嘉培哥和孟哥太担心你了,我随便讲了一句吉利话嘛,不过我这嘴确实灵验哈,嘉培哥和我说你昨天一点事也没有】
今天心思格外敏感的傅邵易,只觉得傅栩言回复的哪句话都不太对,可对方每句话却又让他找不到证据。
思考了几秒,傅邵易只是打了个问题过去。
【傅:你最近和爷爷联系没有?】
【傅栩言:没有啊,爷爷怎么了吗?】
【傅:你又不想他了?不给他多发几条消息?】
【傅栩言:啊?不是哥,你今天咋了?一下说我没关心你,一下说我不想爷爷的,搞得我非常像个只顾玩乐的败家子】
【傅:没事了,就这样吧,这几天没事别发消息给迟迟】
这条消息发过去前,其实傅邵易下意识打的称呼是‘谢非迟’,反应过来后,他选择学傅栩言喊了。
【傅栩言:为什么?上一秒指控我不关心你,这一秒又不让我关心迟迟了?】
【傅:你关心一句,他只会觉得你是在催稿】
【傅:[转账]】
【傅栩言:[已收款]】
【傅栩言:喳~】
【傅栩言:等我正式退圈了,我一定要天天去你们家,哥你到时要是不想我霸占你的迟迟,你只需给我打钱,我二话不说立马滚(特此声明,不用谢)】
傅邵易没想再搭理他,直接退出了私聊。
盯着屏幕不知道想了什么,傅邵易很快又找到傅贾的微信聊天窗口,问候了对方一句身体情况。
但隔了好一会,爷爷也没有回复他。
*
谢非迟没睡多久,过了一个小时自己就醒了,睁开双眼时,整个人都有点懵。
“醒了?要不要喝水?”
听到声音,谢非迟转过脑袋一眼看到了傅邵易,他反应了好几秒,然后蹭地坐起了身,“你一直在这嘶——”
脚踝上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了。
“小心点。”傅邵易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
谢非迟慢慢挪动了一下右脚,摆出一个较舒适的姿势后,又是缓了几秒,然后才抬头看向傅邵易,“现在、几点了呀?”
“十二点出头。”傅邵易说。
“你是一直在这里吗?”睡了一觉的谢非迟终于舍得把眼神分给傅邵易了。
“嗯,回复工作邮件。”傅邵易回答时,手也没从谢非迟手臂上移开半分。
谢非迟默默动了下手,轻声道:“今天不用去公司,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一下?”
言外之意:你干嘛一直在这里看我睡觉。
话落,傅邵易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不守在你身边,我自己一个人休息不好,算了吧。”
“”
谢非迟一听他这回答,瞬间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所以他直接错开了傅邵易的视线,只想当听不见也看不见。
傅邵易见他一副神色难绷的模样,在谢非迟看不到的地方,没忍扬起嘴角。
两人接收到的信息不同步,他不难猜谢非迟此刻会是什么心思。
下一秒,被他忽略的嘴角伤口随着这一下笑意被扯得有些生疼。
谢非迟是真嘴下不留情。
傅邵易没选择吭声,默默抿了下唇。
其实谢非迟本来没咬那么重的,那种程度他甚至可以当做调情,但他那句“我是你的”一出来,嘴角直接被重重咬了一下。
而谢非迟此举动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真相不清晰。
当然,对傅邵易来说,有意无意的,都无所谓。
叩叩——
两人各带心思独自沉默了没几秒,房间门就被人敲响了。
傅邵易先是看了眼门口方向,然后起身去开门,是李姨提着篮子把两人的饭菜送上来了,还带了张可以架在床上的伸缩小桌子。
傅邵易接过李姨手上的东西,便让她先下去了,把小桌子架在床上后,一一把餐食放了上去。
谢非迟看看小餐桌上两人份的碗筷,连谢谢都忘记说了,“你可以下去吃的,不用陪着我。”
傅邵易刚把一碗米饭放在他跟前,一听这话,抬眼看他,语气听不真切,“不想跟我一起吃?”
“也不是。”谢非迟和他对视了几秒,语气弱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
“吃饭吧。”傅邵易递了一双筷子给他。
“好的,谢谢。”
两人同时动筷,也同时夹到了同一块排骨。
见状,谢非迟立马松开筷子,打算让给傅邵易。
傅邵易没松筷,自然地把排骨夹了起来,又自然地放进了谢非迟的碗里。
谢非迟盯着碗里的排骨,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谢谢傅先生。”
“嘶”
“怎么了?”谢非迟刚低头咬了下排骨,突然听到旁边的傅邵易发出了一道轻微吟声,以为他是头痛又犯了,立马扔下排骨抬起头。
“没事,碰到嘴角了。”傅邵易第一口进的是热腾腾的米饭,他一时忘记嘴上的伤口,不小心擦了一下。
“你嘴角怎么伤了?”谢非迟没反应过来,似是才发现傅邵易嘴角有个小伤口,认真盯着他的嘴角看。
“”傅邵易现在知道了,谢非迟咬的那一下是无意识的,“没事。”
谢非迟握着筷子又盯了几秒对方的嘴角,没一会,他脑海闪过什么画面,热意蹭地直接上脸了,说话有些磕巴,“是是、是我弄的?”
傅邵易扫了眼他的耳朵,才几秒就已经红透了,也没多想在这个节骨点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真没事,先好好吃饭。”
真深究谈一谈,谢非迟怕是不用吃饭了。
热意不断上脸的谢非迟嘴巴微动了几下。
最后,一个字都没能憋出口的他,选择垂头默默往嘴里塞饭。
洗手间插曲刚过都没把谢非迟淹死,他甚至还能心大的睡觉,但在此刻安静的房间内,听着细微吃饭的咀嚼声,谢非迟感觉自己犹如要溺水了,呼吸不受控制地无法平缓下来。
“对了。”傅邵易突然出声,打破了谢非迟局促的心思,“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怕吵你睡觉,我擅自给你关静音了,你先看看。”
说着话,傅邵易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了谢非迟。
谢非迟闻言,说了声谢谢连忙接过手机,他现在急需转移注意力,吃饭这一件事根本不够。
谢非迟注册的微信,添加的好友才个位数,来来回回发信息的也就那几个人,所以他一打开微信,看到的全是他每天都在维持聊天的谢母、江华还有他现在唯一的客户傅栩言。
谢非迟首先打开了谢母的聊天窗口,谢母倒是没什么重要事,只是给他分享了她自己在家里养的几盆花草生长情况,还有上午跟一位富家太太出去购物买了个名牌包,问了他一句好不好看。
看完消息,谢非迟立马回了条消息过去。
【迟一:好看的,很适合您,妈,我早上有点事,没看手机。】
回复完,他又先打开了客户傅栩言的聊天窗口,以为对方会是来问他画稿,没想到一查看消息,只是分享了自己一大早出活动的现场图,还说了好几个当前很火的流量明星,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要不要他帮忙去要个签名。
谢非迟先是道了声谢然后回复了一句不用,紧接着犹豫了两秒,给他请了个假。
【迟一:抱歉啊傅老师,我早上不小心崴到脚了,没能画稿,我看看下午情况好些了的话,尽快给你看成图。】
谢非迟回复完本来都要退出去了,怎想大忙人傅栩言竟然秒回他。
【傅栩言:没事,你崴脚的事我已经听我哥说了,画稿的事不用急,你先把脚养好,到时想画再画吧,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我这个客户,你没事就把故事剧本多看几遍】
看完这条消息,谢非迟刚才还没觉得有多对不住,现在反倒更有压力了,立马打字回复了一条自己会尽快恢复工作状态的,不会让他久等。
回复完,傅栩言却没再秒回他了。
想着估计是去忙了,谢非迟便退出和对方的聊天窗口,然后点开了江华的聊天窗口。
江华是给他发消息最多的人。
时间线从早上八点开始,江华一开始是跟他吐槽某个难搞的客户,后面估计是第一次见他回复消息这么不及时,担心他是出什么事了,疯狂轰炸消息,不过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最后两条消息是这样的:
【江华:非哥你人呢?你这两天不直播了,我想去直播间都找不到你】
【江华:靠,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一直有人来找我说工作,得空了你记得回我话啊】
谢非迟立马打字回复。
一旁慢慢吃着饭的傅邵易也没劝他先别回了,毕竟他会让对方先看消息,也是为了让他及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就他刚才那个想把自己埋起来的状态,吃个饭也是索之无味。
谢非迟刚回复了两条消息过去,江华一个电话终于炸过来了。
谢非迟打字的手指一顿,然后默默抬头看了眼傅邵易。
“先接吧,说完话快点吃饭,不然菜要凉了。”傅邵易也看了他一眼。
点下接听后,谢非迟刚把手机放在耳边,江华那大嗓门直接从话筒传了出来,在这异常安静的房间里听得一清一楚。
“非哥你脚伤了?!在哪伤到的呀!严重吗!”
谢非迟把手机拿开了几公分,等对方说完话后,才重新贴进耳边,“没事,下楼梯不小心扭到了,不严重。”
“那就好,我下午三点之后刚好没工作安排,我去看看你呗。”江华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从话筒传了出来。
“你不用来看我,医生叮嘱我前两天尽量不要走动,我没什么事。”谢非迟说。
“什么意思啊?这是觉得我去看你会烦到你吗?”江华语气开始委屈上了。
谢非迟哪里能想到他上升到这个层面了,连忙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专门跑一趟太折腾了,你没工作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非哥你怎么跟我越来越见外了!我不管,反正我下午去傅家找你,等我!我们兄弟俩还能趁这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啊,要是没得聊,我还能陪你打打游戏解解闷呢,你瞧我们都好一阵没见面了,兄弟情变得跟网恋情”
江华在那边自顾说得委屈,丝毫不管谢非迟在这边的“死活”。
谢非迟一听到网恋两个字,跟条件反射似的重重咳了一声,打断江华想继续往下说的骚话,“我不是跟你见外,我是真觉得你跑过来一趟太折腾了。”
说着电话,谢非迟偷偷观察了眼傅邵易。
还好,对方面上毫无波澜。
“不折腾,我开车一下就到等会,非哥,不会是傅邵易不让我进他家门吧!”
“不是、”
“太过分了!我今天还真非要进去不可了,我才不管他傅家比我们江家牛逼到哪里去!凭什么你结婚了我就不能去你们家了!”江华简直说得义愤填膺。
上回谢非迟和江华出去吃饭,江华因为有事,那天并没有踏进傅家大门,谢非迟便也没专门跟他提傅邵易肯让他来家里做客的事情,想着下次过来直接进门就行了。
毕竟过多说明,反倒显得他家庭地位很低。
哪里知道,他没有提前说,竟然直接让傅邵易听到了江华的控诉。
电话没有外放,但傅邵易也听得一清一楚的,听完后他只说了三个字,“让他来。”
此话一出,不止谢非迟沉默了。
电话那头的江华似乎也听到了这道声音,也沉默了。
第047章 第47章
47
下午三点半, 江华从公司出来后,准时出现在了傅家的客厅。
他到达傅家门口时,还是他在背后控诉的傅邵易亲自给他开门请进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刻, 江华第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得先打声招呼, 只是神色稍许紧绷的盯着眼前的傅邵易看了几秒。
反之,傅邵易神色异常淡然。
江华要见的谢非迟, 已经提前被傅邵易妥善抱下楼了,还贴心地去置物间找了张软皮小凳子给他架着腿。
傅邵易说这样会舒适一些的时候,谢非迟还不懂这是什么原理,然后他架了二十分钟脚, 发现确实会比他上午抬脚侧搭在沙发上要好受许多, 犯余痛发麻的次数也少了。
江华一进门换了鞋, 直冲冲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谢非迟而去, 往对方身边坐下后一开口先是关心他的脚,“非哥,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看你这架势, 估计得养好一阵子了吧?”
“医生说至少得静养两周, 没事,反正我一直在家也没去哪。”谢非迟边回答他, 边注意着被江华占领了位置的傅邵易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坐下了。
“也是, 那非哥你可得在家里好好养着脚, 小心别留下后遗症了,要不然以后下雨天可有得愁的。”江华左看右看了一会他的脚,语气充斥着关心。
虽然发生意外时已经算是及时处理了, 可此刻脚部也还肿胀着。
“我知道。”谢非迟收下了他的叮嘱。
傅邵易听着两人这短暂的几句对话,倒是有些对眼前的江华改观了一些印象, 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谢非迟换掉了黄毛发型剃了个平头,和从前公共场合见到的那几次,简直判若两人。
说话方式也从满嘴脏话变得如此正常的沟通。
孟越不知情,误以为是他傅邵易的原因,才把“谢非”改造得如此判若两人。
如今这么一看,谢非迟才是那个适合去当老师的。
“先生,请喝杯茶。”李姨知道谢非迟有朋友过来家里做客,在厨房冲了杯茶后端放在江华跟前。
“啊,哦好,谢谢。”江大少爷明显对这声称呼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李姨走开后,话赶着话,江华跟在微信上一样,继续话痨式的朝谢非迟主动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听着真只是单纯过来给谢非迟解闷的。
一下说他爸现在对他可严格不会让他轻易出门玩,一下又说到工作上的事,撇开早上遇到的某个难搞客户,江华话语间其实还是对自己在工作上能得到一些夸赞充满着成就感的。
“非哥,你且等着吧,等我再谈成功几个业务,我也跟你一样不是那个只会花家里钱的人了,很快我就要从江少爷正式摇身一变成江总了。”
才短短一小阵,江华竟都有这种觉悟了,谢非迟心里还挺惊讶,讶异完面上又笑了笑,“嗯,你脑子聪明,肯定干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
“那可不!”江华一听这话特别神气,“我爸虽然对我严格,但最近对我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不过!他昨晚竟然觉得我是因为不跟你混在一起了才变得这么有上进心的,我直接当场听不下去了,我说我现在这样可是向我非哥学习呢!”
“别这样说,是你本来就有能力。”谢非迟闻言连忙说。
“非哥你谦虚什么,我真是听了你的劝导觉得很有道理的,我现在谈客户谈着谈着,好像确实比我们之前潇洒的日子充实了些,以前的日子吧虽然快活,但总感觉脚底轻飘飘的,不真实。”
见江华极力要把功劳推在自己身上,谢非迟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想了想觉得算了,还是不跟对方争这个了。
刚想转开话题时,谢非迟发现傅邵易似乎一直看着他们。
“怎么了吗?”谢非迟看向了傅邵易。
江华见状,也看向了傅邵易,他刚才自顾说高兴了,都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人。
说实话,虽然他非哥踏进婚姻选择的这位人选比顾景源好不知道多少倍,可这位人选呢,圈子地位站得比他们高上许多。
并不是说他觉得矮人一等还是这么着,就是总觉得不是一路人的赶脚,没得聊,聊不到一块去。
被遗忘在一旁的傅邵易各看了他们一眼,说:“没有,就是觉得你这朋友喊你哥挺违和的。”
谢非迟和江华两人坐在一起,横看竖看都是谢非迟年龄偏小,违和指的也不是江华,而是谢非迟竟接受得如此自然。
傅邵易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
谢非迟听到这话先是心里一虚,因为确实是他一直没让江华改口,可转念一想,又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而且人家本来一直就是这么喊自己兄弟的!
“他喊习惯了,一直都这么喊的。”谢非迟如是说。
傅邵易听完也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但一旁的江华看了看两人,开口特别直接,“非哥,他意思是说我老吗?”
私底下偷偷内耗这种事,从来跟他江大少爷不搭边。
“没有!”谢非迟立马搭腔,“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就是觉得我们两人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你还要喊我哥有点违和。”
“是不是?”独自狡辩完毕,谢非迟朝着傅邵易问了一声。
傅邵易看着他,嘴上很配合:“是。”
“我非哥永远是我非哥!”江华也没质疑这个解释,甚至还主动说起这个称呼的来由,“我高二那年差点被一根钢铁戳中脑袋,要不是非哥及时推了我一把,我现在都不能坐这了,从那之后,我喊他哥,非哥哪怕要让我喊他爹都行。”
这缘由一说出来,傅邵易和谢非迟都没有及时搭腔,前者是觉得谢非跟江华的事和自己无关,后者是感慨江华和谢非之间原来还有这么一件惊心动魄的故事。
怪不得江华会对谢非这么义气,不管谢非想做什么都愿意无条件陪着他。
不过这毕竟是属于谢非和江华的故事,谢非迟也没想过多代替回忆往昔,只能巧妙先转移了话题。
他也是真感觉这书里的世界是越来越真实了,他就像在走游戏进度,慢慢接收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情感羁绊。
而他,只是一个外来的“游戏者”,这个世界可能永远存在,可他不是。
“对了非哥,那个顾景源前两天又发神经找我了,说”江华说到一半自动卡壳了,他倒是很有眼力见的先看了眼傅邵易,“问一下,在你们这里,这个人会属于是禁忌不能提的吗?”
他可明白现在的非哥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着人家的面提顾景源似乎不是特别好。
这个问题,谢非迟可无法代替回答,所以他也默默看了眼傅邵易。
明明上午两个人在洗手间那么荒唐的来了一遭,本应该在继续相处的过程中会显得亲近一些才对,可是谢非迟下意识的不愿意去细想,也不打算因为这种事去复盘了。
这件事,让他开始逃避思考。
认怂的想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心里很乱,有很多事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随意。”傅邵易注意到两人视线,语气平淡的接了话。
得到了准话,江华心安理得的朝谢非迟开口了,“他想找我要你新的联系方式来着,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没给,但他突然发神经说你现在翅膀硬了,联合傅邵联合你家这位一起整他,让他家公司损失惨重什么的,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最好别后悔什么的,我觉得他脑子有坑,根本没搭理他。”
谢非迟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莫名有些无语:“我整他?我哪有这个能力,浇他公司发财树吗?”
他这是想到了江华前几天跟自己聊天时,给他分享的某个商战幽默段子了。
听到最后一句,江华瞬间懂了,先是没忍笑了一会,才继续说,“反正我没刻意放在心上,今天来你们这,突然想起来了,就提醒你们注意避让这个疯子,沾上可太倒霉了。”
“我知道,我现在没想过要搭理他的。”谢非迟边回答边看了眼傅邵易。
其实他刚才第一反应这是傅邵易干的,可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不可能,毕竟对方前几天忙得脚不着地,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整顾家。
哪知,傅邵易却看着江华开口了,“下次他再为了谢非、再为了他找你的话,你让他有这个时间让你来带话,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挽回损失。”
“”
此话一出,谢非迟和江华都愣了一会。
江华语气有些不敢确定:“这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他们顾家做生意,手脚摆在明面上不干不净的,怪得了谁。”傅邵易面上漫不经心阐述着。
他虽没明着回答,可谢非迟和江华听出来了,这事是他的手笔。
“我就说顾家迟早有一天会凉!”江华瞬间又觉得自己有话跟傅邵易聊了,甚至露出几分崇拜,“顾景源对着我们的时候,总是一副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看着可烦了,现在身边终于有人有能力整他了,谢谢,我被爽到了!以后我也喊你哥了!”
“不需要。”傅邵易应了一句,然后侧头看了眼谢非迟,对方脸上淡淡的,并没过多的表情。
顾景源那天被谢非迟踹了一脚,傅邵易本来也没什么打算,可那晚听了谢非迟的酒后发言,他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让谢非迟被顾景源恶心到头上来了,虽然那天的谢非迟并没有大碍。
江华自顾说:“需要,从此我喊你哥吧,傅哥!”
一旁的谢非迟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出来说点什么,因为傅邵易做的这事好像跟他有关系,但又好像也跟他没关系。
身为一个旁观者,傅邵易整出这事,确实令他跟江华拥有一样的心情——畅快。
可是畅快归畅快,随之而来的,竟也有别的异样情绪,他形容不出来
江华在傅家待到了晚饭时间点,本来谢非迟是留他下来吃饭的,可对方说他爸在喊他回家,也说改天有空一定会再来看他。
谢非迟和傅邵两人吃过晚饭,前者主动提出想要先回楼上,说自己要去画稿了。
“先休息几天吧,把脚养好一些再说。”傅邵易说。
谢非迟摇了摇头,说:“脚伤而已,不耽误画稿的,我都收了你弟钱了,肯定得积极点,有张线稿他已经确认了,我今晚想把成图发给他看。”
如果没有崴脚插曲,给到成图这个进度应该是在上午就完成了。
傅邵易本还想说什么,但看他一脸坚持,想了想选择作罢,应了他的要求起身直接弯身抱起了他。
今天被来回抱了好几次,谢非迟虽然没那么的不自在了,但也多多少少觉得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来给傅邵易添麻烦的。
“谢谢傅先生。”在被抱着走上楼梯时,谢非迟抬眼看着傅邵易先是跟他道了声谢,然后继续说,“我明天尽量不下楼了。”
傅邵易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上了二楼,傅邵易抱着谢非迟径直往楼梯最近的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谢非迟愣了一下,“我回我自己房间。”
“这几天在书房画吧,我去给你把电脑拿过来。”傅邵易说着话,同时把谢非迟往书房桌前的一张办公滑轮椅放下了。
不等谢非迟继续开口,傅邵易又返回一楼把那张软皮小凳子拿了上来,放在谢非迟的脚边给他架着。
放完后又去谢非迟房间拿来了他的赚钱设备,帮他把电脑接上电源后,又去桌子对面拉了另一张办公轮滑椅,跟谢非迟坐在了同个方向。
书房的长形桌比谢非迟房间内的那张桌子还宽敞,两人哪怕坐同一方向,也并不拥挤,中间甚至还空出了能再坐一人的距离。
“你画吧,我处理工作,需要拿什么东西跟我说。”傅邵易边说话,边把自己放在书房内的笔记本电脑开了机,“这几天别给自己安排那么多工作,虽然伤的是脚,但也需要多休息。”
谢非迟本就被他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整连串动作搞懵了,此刻听到嘱咐,也依旧懵懵的,“哦、好,我今晚就想把人物成图尽快发给你弟确认,没多安排。”
“嗯。”傅邵易应了一声。
第048章 第48章
48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在书房里, 进行了第一次共同“办公”,谢非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哪知道画笔一握, 一心只有自己得尽快完成画稿了。
完全没心思先去想别的。
而傅邵易坐在电脑桌前, 处理了一些本来等明天才需要查阅的工作。
此刻正在公司加班的陈士卓,看到自己的工作邮箱竟接收到了今天说要休息的傅邵易发送过来的确认邮件, 立马给他发来了消息。
【陈士卓: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怎么还处理上工作了?这些工作又不急,你还是多休息吧】
傅邵易看到消息时,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交代着工作。
【傅:我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去公司, 明早的会议你过去主持, 给我连一下线上视频会议】
【陈士卓:行, 我明天安排】
【陈士卓:虽然按照往常, 你这几天本来也不会安排特别重要的工作,但我能不能好奇一下, 你这是打算干嘛去呢?有别的安排啊?】
【傅:我会在家处理工作, 有需要我过手的工作正常发给我, 需要我签名的文件, 你交代司机给我送过来】
【陈士卓:好,我会安排】
【陈士卓:你这是打算亲自照顾谢先生吗?我听老陆说他早上跟你出院时崴到脚了, 他现在好多了吗?】
【傅:没大事, 需要静养】
【陈士卓:那就好, 刚好你也趁这机会跟着好好休息一番,公司如果有什么别的动向,我会及时跟你汇报的】
【傅:嗯, 辛苦了】
【傅:[转账]】
【陈士卓:[已收款]】
【陈士卓:谢谢老板,有事尽管吩咐。】
【陈士卓:为您做牛做马.jpg】
傅邵易看完消息, 直接退出了聊天窗口,手刚握上鼠标打算看一下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时,下意识先往旁边扫了一眼。
谢非迟正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里握着画笔,手速飞快地在数位板上点点画画。
傅邵易还是第一次看到谢非迟画稿,见对方如此专注,脊背不免往椅背靠下,轮滑椅默默往后挪了几公分,目光扫过谢非迟的电脑屏幕。
对方手速很快,快到傅邵易还没看清,谢非迟的画笔就已经换了个颜色。
他看了多久,谢非迟便也认真画了多长时间,丝毫没有发现傅邵易在看他画画。
术业有专攻,在生意场上做出如今这种成绩的傅邵易,完全看不懂对方来回切换的上色构思。
傅邵易在收回视线后,也不急着处理那些不紧要的工作了,解锁手机找到一个自己许久没有用过的软件。
打开灵迟后,他没有一丝犹豫,在搜索框输入了:迟一。
很快,界面跳出了一个画手信息,他点开信息主页,默默观看起了挂在主页上的画稿。
谢非迟主页上架的画稿都有附加参考价格,大多都是几百块钱,最高的也就上千块钱。
之前谢非迟积极找傅邵易聊天时,给他看过账户的进账金额,每一次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如今看到了对方的画稿,以他的审美和眼光,觉得谢非迟出的价位过于低了。
虽然理解谢非迟在这个世界还只是一个不出名的画手,设置的平均价其实也算正常。
以后随着接单越来越多,估计会慢慢涨价。
可傅邵易此刻就是觉得这样的价位配不上谢非迟。
傅栩言愿意花大价钱找谢非迟约稿,傅邵易突然觉得他这位堂弟眼光还挺独到
两张幼儿园时期的人物成图花了不到一个小时,谢非迟自己来回看了几次,又小修了几分钟,修到令自己满意后他立马去给傅栩言交稿了。
两张图片发过去,谢非迟还没来得及打字,傅栩言直接一个秒回。
【傅栩言:?迟迟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成图都出来了!你这样我可过意不去了!】
【迟一:没事,我只是伤了脚又没伤手,你放心,我说会尽快完成就一定会以最短时间给你看图的,不会让你久等。】
【迟一:你看图了吗?怎么样?哪里需要改动可以跟我说。】
这可是三千万的单子,傅栩言哪怕要他推翻重新画,他都不可能会有怨言。
【傅栩言:我仔仔细细看了,棒!和你画的大学时期人物很贴!你的画技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迟迟,你没事的话,可以把这些照片给我哥看看,让他也好好欣赏一番】
谢非迟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慢慢给受伤的脚换了个方向“躺”着,每次一换动作,总是让他揪着心,怕痛这事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缓了疼痛几秒,他才打字回复。
【迟一:给你哥看?你不怕被他知道你约的什么漫画?】
回复完消息,谢非迟偷偷看了眼距离自己不远的傅邵易,对方此时正姿势放松陷在办公椅看手机。
【傅栩言:没事,你别说是画的我不就行了吗?就说我只是约个漫画稿自己看个爽就行了】
【迟一:他平常工作那么忙,应该不会有时间看我画的东西的,你想要有人欣赏,我可以自画自赏。/酷】
谢非迟拒绝做此举动,傅邵易很忙确实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他莫名其妙拿着画稿去给傅邵易看,感觉也太突兀了,在谢非迟这里,这比给对方看自己的账户余额还突兀,跟去炫耀吹牛似的。
至于给看余额为什么不是吹牛,自然是他余额太少了,吹不了一点。
这条自画自赏的消息回复过去,傅栩言突然又不回了。
谢非迟先是习惯性地挪动鼠标打开电脑版本的灵迟,刚一打开立马想起来自己都设置了最近暂不直播也暂不接稿的公告。
本来这阵子也没什么人找他约稿,设置了公告那就更不可能有人约了才对。
谢非迟在退出灵迟前,视线扫了眼消息栏,发现竟然有红数字,他便把鼠标挪过去了。
显示十几分钟前有人给他发了条消息,id是简单的一个“易”字。
【易:能约稿吗?】
【迟一:不好意思,最近手里接了个漫画单,暂时接不了其它单子。/玫瑰】
对方倒是回得快。
【易:不能插队?】
【迟一:抱歉,已经和漫画单主谈好了,这期间不会接别的稿子了。】
【易:这么诚实?】
谢非迟看到这四个字,心想着我这单可不是普通单子,整整三千万呢!超级值得我暂时抛弃别的单子。
【迟一:不好意思,我暂时真接不了,你再看看别的画师吧,灵迟有很多比我还厉害的画师。/玫瑰】
这条消息回复过去,隔了好一会对方也没再发消息过来了,谢非迟想着应该直接去找别的画师了,想挪动鼠标退出来的时候,对方却又发了个张图片过来。
谢非迟点开图片,是一张聊天截图。
而截图上面的两个头像,左边和他的大客户傅栩言的头像一模一样,而右边竟是傅邵易那个清新好看的头像!
截图是两个简单的对话。
【我插队让迟迟给我画张稿,你有意见吗?】
【不敢有,您随意~】
谢非迟先是一怔,然后立马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人。
“灵迟上联系我的人是你?”
傅邵易举着手机,抬头看向他,“不行吗?傅栩言没意见了,还能插队给我画吗?”
“你想要我画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不用去平台找我,我肯定帮你画。”谢非迟闻言只是道。
“不在平台说,我可以直接插队?”傅邵易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不能算插队吧,你又不一样。”谢非迟说。
这话一出,傅邵易可来了兴趣了,“怎么不一样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谢非迟说得有些含糊,“你弟确实是我现在唯一的客户,但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画稿,你想要画什么,我可以用我的时间帮你画,这也不算不讲信用在另外接单。”
“你是要免费帮我画?”傅邵易听出点意思了。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收你钱。”谢非迟回答得很快,“你是想要什么图吗,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可以帮你画。”
傅邵易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谢非迟说话时的动态神色,真诚又鲜活,他听完静了两秒才开口,“免费可不行,显得我也太抠了。”
“怎么会。”谢非迟说,“前几天你出差我不是问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吗,如果这是其中一件的话,就当我送你了。”
“这可不能是一回事。”傅邵易听他主动说起这事,不由扬了扬眉。
“那你是想要什么?”谢非迟看着他,迟疑了几秒问了出来。
“你猜不到吗?”傅邵易问起这话也有点含糊。
谢非迟盯着傅邵易看了几秒,语气莫名坚定:“这个不行。”
“这么坚决?”傅邵易也看他,“你能确认自己猜的和我想要的是一致的?”
“反正需要猜的,都不行。”谢非迟态度依旧。
听到这,傅邵易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嗯,不用你猜,等我想清楚了主动跟你说。”
谢非迟点点头,直接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图,这个我真的可以送你。”
“你不收钱,你觉得我好意思提?”傅邵易也先收起其余情绪,问谢非迟。
“你忘记自己给我转过钱了吗?一共六十万,可以画很多张了。”谢非迟说。
闻言,傅邵易却只想到了别的,“只六十万就能让你把我当金主了?你要求这么低?”
“”谢非迟没想到他还要提这茬,“你这次说一下想要的图,就不是纯金主了。”
“你这意思是我要约了稿,瞬间从金主变成你的普通客户了?”傅邵易似是认真思考了几秒,“那还是算了,不约了,赔本买卖。”
谢非迟:“”
傅邵易说完,拿起手机在上面操作了几下。
叮咚——
谢非迟的手机响了一声微信信息声,因为电脑也登着,他便直接挪动鼠标打开正在跳动的微信图标。
【什么都行的金主:[转账]】
“你又给我转账干什么?”谢非迟看着转过来的五十万,说话的同时直接操作了退款。
“你都认为我是你金主了,那我肯定没事就得给你转账才配得起这个称呼。”傅邵易说得云淡风轻,在看到转账被退回来后,他又重新发起了一笔,“退回来做什么?跟傅栩言那几人学一下,他们收我的转账从来都是秒收了再说话。”
“傅栩言是你弟,我怎么能跟他比!”话接着话,谢非迟就这么不严谨且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在谢非迟瞬间觉得自己这个身份说这话不太合适时,傅邵易反倒自然地回应了,“那确实比不了,毕竟我们可是站在民政局宣誓台上一同宣誓过结婚誓词的,是要同甘共苦终生相伴的,所以你应该收得比他们快才对,以后练练手速。”
“”
听完这话,谢非迟嘴唇合合闭闭,愣是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当时宣誓的时候,还真是他站在傅邵易身边一起念结婚誓词的。
不过虽然反驳不了,但最后来回退了三次款,是傅邵易败阵没再发起转账了。
各自在书房忙完各自的事情后,谢非迟在傅邵易的帮助下,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短袖睡衣,冬天还没来,今天他在医院的时候流了一些汗,如果不冲洗一下再换身衣物的话,可实在难受。
当然,这里指的帮忙是傅邵易去给谢非迟拿了两张木质靠椅放在浴室中,再帮他拿好换洗衣物,最后又给他的右脚缠了一层透明膜防止沾到水。
本来傅邵易还想帮他脱下长裤的,但被一脸震惊的谢非迟拒绝了。
谢非迟缓慢小心地冲了个澡,再随便呼啦了几下头发就算了事,费劲的地方全使在脱跟穿裤子了。
洗完澡被傅邵易进去浴室抱着出来的谢非迟,恹恹地靠坐在床边,整个人都疲了。
“给你吹下头发。”傅邵易完全不着急自己还没洗漱,拿了吹风机在床头边插上了电源。
谢非迟见状,精神瞬间又不焉了,蹭地一下子直起身,然后接过傅邵易手里的吹风机,“我自己来,谢谢。”
虽然医生说前两天尽量不要自己下地走,可谢非迟也没觉得自己真要麻烦傅邵易一直伺候着他。
刚才洗澡前他嘴上已经说过好几次自己可以慢慢移动让傅邵易去洗漱的,但傅邵易完全不听,还很自然地说了一句“你自己在这边移动,你的脚更痛的时候,我可洗不了澡。”
而谢非迟听到这种话总是不知道回什么,甚至还不合时宜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浏览器搜到的某句情话——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当时在看到这句的时候,谢非迟就觉得自己肯定说不出来这种话,虽然傅邵易没明着说出来,可好像潜在话是这个意思?
话头被堵得死死的谢非迟,只能随傅邵易在他洗澡的时候,坚持陪同地站在浴室门口“听候差遣”了。
“你快回房间洗澡吧。”谢非迟举着吹风机,抬头看着傅邵易说话。
傅邵易见状,只是低头问了一句:“今晚想在哪里睡?你去我房间,还是我过来你这睡。”
听到这话,谢非迟握着吹风机直接愣了。
“还是在你这吧,我去洗澡,你先别乱走,有需要什么东西,等我洗好澡出来,我会很快。”傅邵易见他没及时回答便自顾安排着,语气听着是半分没有商量的余地。
仿佛不管在哪睡,他都得跟谢非迟睡一块。
听完他的自顾安排,谢非迟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
这两晚在医院,他们就是睡一块的。
不管傅邵易是想照顾他也好,还是单纯地想以后都跟他一起睡,好像都没毛病。
谢非迟边吹着头发,边思考着为什么还没有跳出来一个人来让他滚。
他逃避思考自己跟傅邵易亲密接吻这件事事,可他不能逃避思考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人心是贪婪的,人类的情感不稳定,还不受人类本身控制。
谢非迟很明白人与人一旦有联系就容易产生太多情感,所以他一来到这个书里世界,就一直坚定自己是要走的。
当时猜测任务的时候,奔着完成可能就可以走了,所以他积极地推着自己直接进行,可这只能是建立在自己从头到尾不会产生什么情感的情况下。
他还没来多久,这几日竟开始产生不舍得走的情绪了。
这很危险,也很不应该。
谢非迟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走错道了。
他就不应该大胆地自作聪明,大胆地想着什么一意孤行,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能操控改变的,不管在哪,他似乎永远处于被动处境。
“在想什么呢?”傅邵易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见谢非迟靠坐在床上严重发呆的样子,走近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谢非迟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看着正背着灯光站在自己跟前的傅邵易,盯着对方嘴角明显的伤口,摇了摇头,“没想什么,你也吹一下头发吧。”
“嗯。”
吹风机插着电源放在床头柜上,傅邵易微弯下腰拿了起来,刚准备按下开关时。
“要不要我帮你吹?”谢非迟开口说话了,“当你照顾我崴脚的答谢。”
傅邵易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低头垂眸就能看到谢非迟那双很亮也很好看的眼睛,此刻里面散发着温柔却又真诚的情意,傅邵易的心尖处似乎被轻轻挠了一下。
“那麻烦你了?好好吹,别烫着你家金主。”傅邵易眉梢微扬,很快把手上的吹风机递给谢非迟,然后直接往床边坐下了。
傅邵易没有选择背对着谢非迟,而是面朝着他,还很积极的微俯了一下身子,好让现在行动不便的谢非迟能够得着他的脑袋。
谢非迟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先是眨了眨眼睛,没有过多犹豫,一手持吹风机,一手抬起,轻轻抓住了傅邵易擦干水滴的发尾。
吹风机一运作,两人耳边只剩机器传来的嗡嗡风声。
第049章 第49章
49
翌日清晨, 谢非迟因为脚伤,比平日里的生物钟还要更早睁开双眼。
这一夜,他睡得不是特别好, 脚总是一阵一阵抽疼是一回事, 心里藏着事更是一回事。
一睁眼一稍微动脚,直接一股极大的余麻阵痛, 谢非迟缓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随着他的睁眼,脚的痛感也苏醒了。
谢非迟感受着左掌心的温度,脑袋往旁边一转, 看到呼吸轻浅正在熟睡中的傅邵易脸庞轮廓。
昨晚两人正式入睡之前, 傅邵易如同在医院那般, 是牵着他的手睡觉的。
两人的睡姿都很安分, 睡之前是什么样,醒来依旧是怎么样, 丝毫没有越界打扰对方。
谢非迟醒了也没急着要起床, 他不用刻意看时间, 都知道现在时间肯定还很早, 所以他不敢有任何大动作,生怕吵着傅邵易睡觉。
家里的窗帘要比医院的防亮很多, 虽能透过窗帘缝知道天亮了, 但整个房间还是黑乎乎的。
谢非迟其实是想继续睡一会的, 可他闭着眼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全是一旁熟睡中的傅邵易传来的清浅呼吸声,索性, 他默默侧过身子开始面对着傅邵易,也给崴伤的脚换了一下方向。
盯着傅邵易的面容轮廓, 谢非迟以为自己会不受控制想很多,然而真面对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心情也莫名归于平静。
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没关紧的窗帘缝隙之中开始慢慢透进几分阳光,让谢非迟借着当下这个姿势,再次有机会的近距离看清了傅邵易。
还有对方嘴角那个明显的伤口。
伤口从黑暗中逐渐显露出来的时候,谢非迟心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咬这么重的,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太狠了,太不留情了。
盯着那处伤口,谢非迟觉得自己下嘴真的太重了,明明自己也不受控制吻回去了,到底哪来的资格让自己敢咬这一嘴的。
望着望着,谢非迟伸出没被牵绊的右手,没忍轻轻碰了碰傅邵易被咬伤的嘴角,已经有点结痂了。
触碰的动作维持了几秒,在谢非迟回过神想收回手时,右手却突然被紧紧握住了。
发生得过于突然,吓得谢非迟心头一震,想急忙抽回手。
“这是干什么呢?”傅邵易身姿微动,声音带着些许刚醒来的沉哑,手心紧握着干“坏事”的手背没打算松开,“你昨天都当场咬回来了,是突然觉得还不够解气吗?一大早憋着气是想把我嘴撕烂?”
沉哑的声线,听不出情绪浮动。
“”谢非迟心跳得非常快,脊背僵硬,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他不说话,傅邵易也不在意,维持着双手相握的姿态,又开口问他,“怎么那么早醒了?脚很疼吗?”
谢非迟动了下手想抽出来,见完全抽不动,便只能轻声开口了,“没那么疼,刚醒不久。”
“那还想继续睡吗?”傅邵易问。
“不睡了。”谢非迟回。
“嗯。”傅邵易听到这话,先是捏了捏握在手里的手,然后松开一只手坐起了身,“那就起来吧,吃完早餐我帮你换一下药。”
见他坐起身,谢非迟也慢慢坐了起来,“你还困就继续睡吧,不用管我的,我不碰你了。”
“想什么呢。”傅邵易一听这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又不是被你碰醒的,生物钟。”
傅邵易下了床,二话不说抱着谢非迟走进了浴室洗漱。
两人并齐站在洗漱镜前,傅邵易先是很贴心地帮着谢非迟把洗漱杯装满水,牙刷给他挤好牙膏后再递给他。
这下意识且自然的悉心照顾,谢非迟脑袋懵懵地把牙刷和杯子接过手,然后边刷着牙边盯着镜子中一旁的傅邵易。
傅邵易跟他并排洗漱着,自然也注意到了镜中的那道目光,抬着眼从镜子中和谢非迟对视了一眼,后者发觉后立马垂眸躲开了。
昨天在这个洗手间把人整“自闭”了这一件事,傅邵易其实觉得这事是自己办得不够好,可他当下确实是没能克制住自己。
见谢非迟这样总想藏起来的性子,心想果然还是不能急,真把人吓住了,得不偿失,还是得慢慢来吧。
傅邵易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只是得知了谢非迟的秘密罢了,而谢非迟对于这门婚姻只是退而求其次,哪怕对方一直以来的作为是因为什么所谓的“任务”,但他觉得,谢非迟应该没想过要因为“任务”做到这种亲密程度。
在没得到谢非迟的准予,他就没能克制住自己吻了他,他承认这确实是他做得不够好。
傅邵易没让李姨把早餐送上来,而是抱着谢非迟下楼了。
谢非迟本来是拒绝要下楼的,但傅邵易还是坚持让他下楼吃饭,说这不费劲,也让他别伤了脚就打算在完全好之前一直闷在房间里面,这样对养脚不好。
谢非迟说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
两人起得早,下楼的时候,李姨还在做早饭。
“孟越说要过来看看你,顺便蹭个早饭。”两人待在客厅沙发等开早饭没一会,傅邵易从手机屏幕抬起头看着谢非迟说话。
“”对于前一句,谢非迟本是想说不用的,可后面还跟着一句蹭早饭,他只能点点头,“好。”
孟越来得不早不晚,刚好在李姨做好早餐的那一刻按响了门铃。
谢非迟先是在客厅被孟越观摩了一下崴伤的右脚且真心实意被关心了一两句话后,才被傅邵易抱着进了厨房落坐。
还不忘记落下软皮小凳子拿给谢非迟架着脚。
而孟越就跟在身后挑眉看着,以前隔三差五的,只要顺路又有时间,他都会过来蹭蹭饭,但他此刻却感觉现在来傅邵易家里蹭早饭好像变得挺打扰的。
尤其是他在注意到傅邵易嘴角伤口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自然不会给自家兄弟找什么是上火了的这种破理由。
“那什么,我平常说来看看老傅就真的只是来看看,今天来看你,我没多想就两手空空来了,你应该不介意吧?”在厨房坐下后,孟越看着对面的谢非迟开了口。
“当然不会介意,孟先生你不用给我带东西的,你人来吃早饭就好。”谢非迟连忙说。
其实要不是孟越主动提起,谢非迟根本没去关注对方是两手空空来看自己的这件事。
“那就好,我和老傅都二十多年的感情了,有时相处起来没那么多规矩,要是哪里怠慢了,你担待点。”从在医院肺腑发言后,孟越对“谢非“的态度确实转变了许多。
“别这样说,孟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谢非迟被他这一番话都整得不好意思了。
“好好吃你的饭吧,话多。”傅邵易看着对面的孟越毫不留情地开了口,然后边伸手拿过有些距离的一个配菜放在谢非迟面前。
谢非迟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盯着被放在跟前自己每天早上都会犯馋尝几口的李姨版自制配菜,愣了几秒,“谢谢傅先生。”
“不是,你喊我孟先生就算了,老傅你也要喊得这么生疏?”孟越吃着东西,听到这话不免开了口。
谢非迟:“喊习惯了。”
“你要实在喊不出肉麻的称呼,随着我们喊老傅呗,你叫他傅先生,你们倒是不别扭,我听着怪别扭的。”孟越又说。
“”谢非迟根本不知道回什么,选择默默看了眼傅邵易。
要他喊老傅,他可喊不了一点,他感觉这称呼比傅先生还别扭。
傅邵易喝了口粥和他对上视线,无所谓道:“不用听他的,你喊着顺口就行。”
三人用过早饭后,孟越蹭完早饭也不急着走,撑着肚子舒坦地靠坐在沙发上葛优躺。
傅邵易临时有个工作电话要接,需要用到电脑的他在上楼之前先是朝谢非迟叮嘱有事喊他或者喊李姨,话里话外就是不让他自己动脚。
“快行了吧你,谢非听着不烦,我都烦了,我要再待一会才走,我帮你看着他行了吧,绝不让他再次伤着。”孟越见傅邵易需要这么上心的叮嘱,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也有些觉得自己的兄弟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看不习惯。
被嫌烦的傅邵易面上无异,只是朝谢非迟扔了一句:“他不太靠谱,真有事还是喊李姨吧。”
谢非迟听到这话立马扫了一眼孟越,生怕对方听完得上火,然而是他想多了,两人的兄弟情太过深厚,孟越除了一脸无语,也没多说什么。
在傅邵易上楼后,孟越看着谢非迟主动找着话题,“老傅平日里是不是对你可好了,你们聊天他应该从来不会跟你呛吧?”
“还好吧。”谢非迟看着孟越,想了几秒才回答,“他工作忙,我们很少有当面聊天的机会,能聊的也不多。”
此话一出,孟越却似乎理解错了,“老傅这人就这样,一直以来话都不是特别多,所以不太懂得跟人表达自己的感情,你别跟他计较,你相信我,他其实可在乎你了,不然你们怎么会走到一块还结婚了呢,以前吧,我也觉得你们不太合适,现在这样看着呢,你们其实还是挺般配的。”
谢非迟注意力全在孟越说的某两个字眼了,他压着心底的情绪,开口问:“以前?多早以前?”
“你们结婚之前啊,毕竟你们才结婚多久。”孟越没去注意谢非迟的情绪,脑袋靠着沙发背上自顾说着话,“我一直说老傅喜欢你,他还不承认,老陆和卓儿也不愿意相信我,然而不相信有什么用呢,我这聪明的脑袋,根本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
“你以前总是追着顾景源后头跑,所以看不到我们家老傅,你肯定不知道吧,每次他在外面看到你,眼睛都快长你身上去了。”孟越说得越发起劲,“虽然说你们这门婚事是傅爷爷一个人上门去说亲的,可我总觉得老傅肯定也有这个意思的,不然这亲说不了。”
“是吗?他从来没跟我讲这些。”闻言,谢非迟轻声说。
“他就是别扭,不说不代表没有这事的。”孟越看着谢非迟说,“你也别跟他这性子计较了,现在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谢非迟也看着孟越,隔了几秒,慢慢扬起笑容,“嗯,你说的对,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
“孟越走了?”傅邵易在楼上待了接近一小时,下楼没见孟越的身影,坐在谢非迟身边随口问了一嘴。
“嗯,半小时前就走了。”谢非迟回答。
傅邵易只是点了下头,伸手去拉过桌子自带的柜子,把里面从医院开来的药拿了出来,打开药水瓶盖后,说:“我帮你换一下药。”
说完话,傅邵身侧过身体想去触碰谢非迟的右脚时,手却被谢非迟拦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谢谢傅先生。”谢非迟说话也没去看傅邵易,自顾说完话后,弯着腰去解脚上缠紧着的绷带。
“还是我帮你吧。”被拦了一下的傅邵易,也没打算就这么让谢非迟自己处理,起身蹲在对方崴伤的右脚跟前,伸手轻轻托住对方的小腿。
“真不用了。”谢非迟又拦一下他的动作,“你赶快出门去忙自己的工作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傅邵易又被制止了一下动作,也没松开手里握住的小腿,抬眼看着说话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谢非迟,说,“这几天我都会在家,哪里也不会去。”
“”谢非迟似是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脚都这么安排了,“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你没必要因为我崴伤了脚就觉得需要留下来照顾我,你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不是谢非,他不知道这些。
“不放在你身上?”傅邵易依旧抬着眼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那你觉得我应该把心思放在谁的身上?”
“放在谁的身上都行,但不要是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傅邵易静了几秒,似是没打算在这里跟他犟什么,跟听不见似的自顾帮谢非迟拆了绷带,妥善换完药后,又给他肿胀还未完全消下去的脚重新缠上新绷带。
整个过程,见劝不动的谢非迟只是沉默着看着傅邵易的动作,一言不发。
“我去洗一下手,别动。”傅邵易把药收起来后,起身扔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就进了厨房。
冲洗着手上的泡沫时,傅邵易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谢非迟一幅很想跟他保持距离的态度,是真让他心里堵着一口气。
但这口气不对谢非迟,而是对他自己。
洗完手抽了张纸巾,傅邵易边擦着手边默默吸收着升上来的情绪,能左右他情绪的人不多,现在的谢非迟是其中一个。
虽然他觉得自己事办得不行,可心里其实还是认为谢非迟除开“任务”对自己是有一丝好感的,不然也不会不受控制跟回应似的咬了自己好几下。
傅邵易擦完手,把纸巾扔在厨房内的垃圾桶内,又在厨房安静站了一会后,他目光扫过餐桌时,脑海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很快,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找到孟越的微信。
【傅:你走之前,是不是跟阿迟说什么了?】
孟越估计刚好不忙,没一会就回复他了。
【孟越:你喊阿迟我都没反应过来是谁,你就不能私底下喊,非要在我面前秀这一下?】
【傅:到底说了没有】
【孟越:怎么了?我替你说出了心意,谢非是不是特感动朝你投怀送抱了?】
【孟越:我跟他说,你们结婚之前你就喜欢上他了,都是兄弟,不用谢!发个红包意思一下就行】
傅邵易简直无语了,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打字。
【傅:你可真能坏事】
消息发过去后,傅邵易直接收起手机走出了厨房。
却在厨房门口看到谢非迟很听话地没动弹一下的时候,傅邵易对孟越无语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抬脚走到客厅的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去,这个位置,差不多能和谢非迟面对面。
“本来我是不想现在说这些的,但竟然孟越推了一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现在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傅邵易开门见山,看着谢非迟的眼神很认真。
“我不想谈。”谢非迟闻言,心里瞬间一揪,完全是下意识在抵触逃避,“你先别说。”
“谢非迟,我们谈一谈。”
“我现在不想谈”谢非迟抵触的心思瞬间消失了,眼神充满着惊诧,“你、你喊我什么?”
第050章 第50章
50
最后, 两人并没有选择在客厅进行谈话。
谢非迟被抱着上楼坐在房间床上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把自己崴伤的脚妥善架好的傅邵易,满脑子全是对方刚才喊他‘谢非迟’了。
心里掀起波涛汹涌的同时, 谢非迟又害怕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产生幻听了。
想法刚落,已经起身站在他面前的傅邵易垂眸盯着他开口了, “谈之前,有件事我先跟你讲清楚。”
抬眼看到傅邵易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谢非迟完全没敢应话,只想静静听着他继续开口。
“谢非迟, 你听清楚了。”傅邵易伸手轻轻抬起了谢非迟的下巴, 视线对上后, 语气郑重地开口, “我会想亲吻你,会想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是因为你是谢非迟, 至于孟越跟你说的话, 他那嘴你听听就算了, 别给我扣帽子。”
“”谢非迟抬着下巴听着傅邵易再次喊着自己的全名,瞳孔不由微微放大, “你你为什么知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你也别觉得我是把你当成了谁的替身, 在我这里,从没有这种事。”傅邵易根本不用听他问出完整话,就能直接回答。
谢非迟听完这话, 大脑明明一直运转着,可一时却都不知道从何讲起。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神奇了, 也太震撼了。
他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自己是格格不入的,他是不能完全把自己当谢非迟活着的,可现在傅邵易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谢非迟了。
谢非迟完全来不及去思考别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傅邵易。
傅邵易见谢非迟目光发怔盯着自己许久,慢慢松开了他的下巴,然后坐在他的身边。
“你呢?”傅邵易看着谢非迟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谢非迟眼神随着傅邵易坐下的动作转移着,终于再次轻声开了口:“什么?”
“我吻你是因为你是谢非迟,那你呢,你回应我的时候是因为喜欢傅邵易,还是因为所谓的恋爱任务?”
“你连这个也知道?”谢非迟听到任务两个字时,神色很诧异。
“你先回答我。”
“我”
“想清楚再回答我。”傅邵易突然补充了一句。
第一次面临问话回答,少见地让傅邵易心里觉得没底,所以他提醒了一句。
谢非迟原本心里和大脑乱糟糟的,被这一句得先回答的问话转移了注意力,便真的开始全身心都在思考傅邵易丢出来的问题。
房间内的氛围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傅邵易也不催谢非迟,安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最后,打破这氛围的不是声音,而是谢非迟突然抬手碰了碰傅邵易的嘴角,感受了几秒嘴角结痂的触感后,谢非迟二话不说突然凑近了傅邵易,微抬着下巴亲了一下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
只碰一秒,谢非迟刚想退开时,后脑勺却被一手按住了。
双唇紧紧相抵在一起时,谢非迟身体一顿,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他便再次被动地承受着唇部被傅邵易倾略式的揉压挤弄。
傅邵易一手按着谢非迟后脑勺,一手紧紧揽过谢非迟的腰身,动作很重,犹如要把人嵌入体内。
没多久,寂静的房间内喘息声逐渐显重,唇齿相缠的黏糊声仿佛要把谢非迟再次淹没,但他还是找回了几分意识伸出手去抱住傅邵易,胸膛紧贴,清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
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和傅邵易的心跳一样快。
“谢非迟。”又隔了不知道多久,傅邵易才终于慢慢松开谢非迟,嘴唇轻擦着对方的嘴唇,呼吸有些不平缓地说着话,“今天是你先主动的。”
谢非迟被他碰着嘴唇,此刻眼尾带着些许红意,一幅情动未消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没有去应傅邵易的话。
傅邵易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这种任务。”谢非迟深深看了傅邵易几秒,哑着嗓子回答他。
“嗯,那现在可以谈了。”话落,傅邵易又亲了一下他的唇。
谢非迟回答得含糊,但他知道答案了。
谢非迟又轻咽下口水,两人默默互相看了对方好几分钟,最后,是谢非迟首先开口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谢非的?为什么会知道恋爱任务?”
此刻脑子逐渐明晰的谢非迟开始莫名觉得羞耻了,毕竟本来就没有系统出来给他颁发任务,全是他自顾琢磨联想的。
他身为一个穿书者,自己胡乱琢磨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得知竟有书里的“纸片人”知道他联想的这些事,明明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他,只剩羞耻尴尬了。
因为傅邵易知道他不是谢非,那就代表他从一开始就琢磨错了。
也原来,不是他抱有侥幸心理,确实是他走错道了。
“很难认吗,从我们结婚没几天我就认出来你不是谢非了。”傅邵易回答得很快,“至于你那恋爱任务,是你自己醉酒告诉我的你脸红什么?和我接吻不脸红,现在被我戳破小秘密反倒知道害臊了?”
傅邵易注意到谢非迟边听自己的回答边逐渐红温的脸,实在没忍打趣。
谢非迟先是抿了下唇,问:“我醉酒都跟你说这些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问我?”
“你醉酒就断片,谁知道我突然摊开这个秘密你会不会跑,难道我不应该谨慎点?”比起他,傅邵易可就自若多了。
“我醉酒跟你说了多少?”
“这可暂时不能说。”傅邵易说,“等你问完我问题,我还得问你呢,让你提前知道了,你使坏骗我怎么办?虽然我们都接吻了,但我也不太敢完全信任你清醒的时候会比酒后诚实。”
傅邵易明显的商人思维,一丁点潜在亏都吃不得。
谢非迟听完这话,更是使劲地想要想起点什么事了。
可断片就是断片,此刻的他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出来两次醉酒之后,除了隔天能当场想起来的画面之外别的东西了。
两次醉酒时,他都觉得是系统出来跟他对话了,现在听傅邵易这意思,那就是他错认两次对方是系统了,还说了一大堆自己回忆不起来的话。
不过,傅邵易竟然第一时间不是把我当神经病?可真是神奇。
“想什么呢。”傅邵易见他开始神游,抬手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谢非迟瞬间回神,直接开口问他:“你怎么没把我当神经病啊?我是醉酒说了很多吗?你难道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
“发生在我身上的诡异事件又不少,不稀奇了。”傅邵易淡定回答。
这回答直接给谢非迟整沉默了。
也确实,傅邵易身上还有个诡异的“隐疾”。
“那你知道我的真实名字,是我醉酒告诉你的吗?”谢非迟想了想又问傅邵易。
“你怎么可能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你甚至朝我发脾气了。”傅邵易想到谢非迟第一次醉酒时,没忍轻掐了掐他的脸,“我能怎么办,只能自己猜了,没想到一猜就对了。”
谢非迟是真的很惊讶:“你这都能猜到?”
“你的网名不是迟一吗?你每次介绍自己的名字都会停顿一下,从你的口型看,不难辨别。”
谢非迟更是一脸诧异了,此刻的他算是更明白了,他来到这个书里世界,根本就是来瞎闹的,傅邵易这个“纸片人”很聪明,也很敏锐。
我不会才是假的吧?
想着这个如此真实的世界,谢非迟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不会在你们这个世界已经全暴露了吧?除了你,有别人知道吗?”谢非迟没忍问他。
傅邵易倒是回答得很快:“应该是没有,我们一同接触的人里面,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只有我看出来了。”
虽然他怀疑过他爷爷傅贾和傅栩言了,但毕竟没有证据,不能确认。
谢非迟听完这话只是眨了眨眼,心里还是怔然的。
“还有没有想问我的?开始轮到我问了吗?”傅邵易见他不说话了,问道。
谢非迟心里有些乱,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问起了,便只好开口:“那你问吧。”
他也想知道,傅邵易到底知道多少。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这是傅邵易对着清醒的谢非迟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谢非迟听完沉默了两秒,然后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我来这里的上一秒坠楼了,坠楼后我摔在谢非卧室的床上了。”
这回答和醉酒的谢非迟说出口的话并无差异,傅邵易心里不由沉了几分,继续问,“为什么会坠楼?是发生什么了吗?方便跟我说吗?”
谢非迟看着傅邵易,在这个世界上,突然能面对有人想听关于他谢非迟的事情,思索了几秒,他选择了诚实应对,:“算是意外吧但也不算,起因是在我上大学的地方有个挺小型的绘画比赛,需要参赛者自己把画寄给主办方,如果得奖了前三名会有一笔奖金,所以我也报名了,我拿着画打算寄出去的时候,有个家里挺有钱的学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也报名了,找人在半路拦了我,说想要买下我的画给他女朋友去参赛,因为他女朋友也报名了,但因为有事没来得及画出东西,想弃赛又怕到时被主办方公布名单影响了她的名声”
谢非迟说到这静了几秒。
傅邵易也没出声打断他。
“那个学长出价其实比能得第一名的奖金还多,但我拒绝了,没想到他却非要我的画,见我不愿意就想直接抢,他们人多,我好不容易甩开他们的时候,却一时跑茬了路,稀里糊涂跑上一个教学楼的顶楼天台,抢画的时候没想到失足了。”谢非迟继续说到这,突然自嘲一笑,“你会不会觉得我还挺傻的,明明是为了奖金才报名的,也说不定我的画还无法得奖,而人家都把比奖金更多的钱送到我面前来了,我还不要,非要去争那几下,没想到直接把命争没了。”
“那画是你的心血,你极力拒绝的时候预料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傅邵易听他这么说话,直接道,“做错事的是那些无法为自己的作为承担结果又愚蠢想走捷径的人,不要因为别人做错事去责怪自己的选择不对。”
说话间,傅邵易伸手轻轻揉压了一下谢非迟的后脖颈。
谢非迟抬眼看着傅邵易,隔了几秒,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也对,再来一次,我估计还是不愿意把画卖掉的。”
他是很想要钱,可他也真的热爱自己的作品。
“痛吗?”
“什么?”话题转移得太快,谢非迟没反应过来。
“坠楼的时候,痛不痛?”傅邵易视线定在谢非迟的脸上。
谢非迟如此怕痛,他实在不敢想象从八楼坠下去的时候对他来说得多痛。
然而,谢非迟却立马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痛,这可能是我唯一一件幸运的事了,我都还没来及感受到任何痛感就来这里了。”
“是吗?那就好。”傅邵易放在谢非迟后脖颈上的手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直接继续问,“你第二次喝醉后说你是在我爷爷说亲那天来的,你为什么会替谢非答应这门婚事?”
虽然他自己猜测过原因了,但他还是很想听听谢非迟愿不愿意袒露一下自己的处境。
谢非迟听到他这么问,也没想过多纠结自己醉酒到底跟傅邵易说了多少东西,此刻只有一种终于有人能听他吐露苦水的心情了。
他压着声音说:“形势所迫啊,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一边是谢非爸妈极力要我同意这门婚事,一边是我一过来代替的谢非竟然要提前死了,我才刚经历坠楼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再死一次。”
这和傅邵易猜测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完完全全对上了,不过,他还是在清醒的谢非迟口中听到了自己现在才知道的信息。
“提前死?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谢非会在哪个时间点死的?有人告诉你了?”
“没有人告诉我,我看到的。”谢非迟如实说。
“哪里看到的?”
“我看过一本小说,主角是顾景源和苏淮,而谢非是里面一个配角,他很喜欢顾景源,书里写谢非在拒绝你们这门婚事的两个月后,被顾景源怂恿去山道赛车,最后车毁人亡了,但我一来,剧情直接提前了,江华去谢家说要接我去赛车,你爷爷又说要走,我也不敢犹豫想太多了,就直接同意了。”谢非迟慢慢阐述着。
“”
傅邵易似是没想过会是这个回答,神色先是静了两秒,然后悠悠开口,“小说?你的意思是,我是纸片人?我们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谢非迟:“”
本来说起实话的谢非迟觉得自己很诚实,但听傅邵易这么认真一问,他又觉得这实话好像太残忍了。
“也不一定,可能我才是假的呢。”谢非迟看着傅邵易默默说了这一句,“你很聪明也很真实,一点都不像单纯的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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