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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051


    黎白榆:“……”


    虽然严野客的话听起来很正常, 但他却总有一种难安的预感。


    刚刚男人显露出的神情一瞥,更是让黎白榆有些心绪难宁。


    他试探着,询问严野客,还不忘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我说的事, 你同意吗?”


    “取消婚约么?”


    出乎黎白榆预料的, 严野客的回答却很爽快。


    “可以。”


    他直接就答应了。


    “你不喜欢, 我们取消就好。”


    严野客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婚约, 他在乎的只有黎白榆。


    没婚约就不能当黎白榆的老公了吗?


    怎么可能。


    要是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弱到这种地步, 才是真的不配和黎白榆在一起。


    滔天翻涌的情绪也在缓缓地被压沉下来,让男人本就惯于冷峻的外表看起来更加天衣无缝。


    虽然对黎白榆的想法有过预料, 但在真正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些话时,严野客还是难以自抑地浮显出了波动。


    只是他惯于调整,善于隐藏。


    所以此时, 严野客开口,说得也更为冷静。


    “婚约没有正式的书面约定, 因为当时黎雨生不敢和严家提条件。”


    这是真的,黎白榆之前也知道。


    “严家的婚事虽然被外界得知,但当初并没有公布具体消息, 人选和日期都在保密。而且当时不是正式公开, 现在也不适合由严家出面澄清。”


    “更合适的方法是降温处, 这点我会让人去和严氏的公关部商议。”


    严野客嗓音沉稳, 一一分析。


    “严锦会被送去欧洲, 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航班已经顺利值机了。他不会在港城再乱讲什么,二叔也安排好了,会尽快为他找到匹配的O或者A, 治疗他延迟分化所导致的信息素问题和心问题。”


    能治治,治不好就再扔海里。


    “目前我这里还有的,就是一个只有草纲的婚礼方案,和那封爷爷亲笔写的婚书。”


    说到这里,严野客依然很平静,神色之间再无异样的端倪。


    “我可以把方案和婚书原件都交给你,由你处。”


    男人的话条清晰,听起来是真的在切实讨论取消婚约的流程。


    黎白榆听得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严野客是在缓慢稳定着自己的人形表皮,黎白榆只是觉得,这些话代表了严野客还可以好好商量。


    “好。”


    所以在点头,答应下严野客的提议之后,黎白榆也没再拒绝,给出了严野客询问过的答案。


    “我飞加州的机票定的是后天,中午一点。”


    这个时间点已经相隔不远,因为真要走,黎白榆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严野客。


    但在他说完回答之后,黎白榆却发现,严野客对此似乎并无意外。


    男人只是淡然地点了下头:“好。”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黎白榆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且还发觉这其实很符合严野客的性格。


    也是对方完全能做到的。


    不过也恰在此时,黎白榆又听到严野客问。


    “因为想躲我,才走得这么急吗?”


    男人近乎自嘲地笑了一声,很轻。


    “后天去加州的机票,已经售空了吧?”


    港城去加州的直达航线本就不算多,有时隔两三天才会有一班,往往需要提前预定。


    后天的这个航班肯定已经售罄,就连头等舱都不会有名额。


    哪怕严野客知道黎白榆什么时候走,也无法临时再去购买同行的机票了。


    黎白榆愣了愣,不由摇头:“不是……”


    他被严野客的神色惹生出愧意,此时心中也更是内疚。


    自己刚刚居然还怀疑了对方。


    “没有要故意躲你,是考虑到时你的情况应该稳定了,而且后天航班的价格和落地时间最合适,天气也好,我才选了这个。”


    黎白榆努力解释。


    “下周不是有台风预警么,我怕再晚几天,会影响航班起飞。”


    严野客垂了垂眼。


    他还戴着那副冷光薄凉的眼镜,瞳色也被深暗的墨色全然遮覆,看不出原本的腥意。


    “好。”男人平静地应了一声,“后天我送你。”


    ***


    就像黎白榆说的那样,严野客的情况的确很平稳。


    接下来的两天,男人也按计划做了测定,开药,检查,办出院。


    黎白榆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证件,准备出发。


    夏季衣物轻薄,黎白榆要带的东西也不多,他只花了半天就好了。


    出发的前一天,黎白榆还约了几个同在港城的同学旧友,准备和大家聚一聚。


    这次回国,因为接连的意外,黎白榆始终没能抽出时间和旧交见面。


    恰好这一天,港城大学要召开一个学术论坛,几位同学都要去参加,黎白榆便和他们约好在这里见。


    之前黎白榆曾为这个学术论坛担任过两届的审稿人,今年虽然因为太忙,他推了邀请,但来到场出席并没有问题,申请会议证的获批也很顺利。


    只是在这天清早,严野客原本定制的瞳片却意外出了些问题。


    黎白榆就先去了实验室。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震耳的雨声。


    港城居然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雨越下越大,很快到了暴雨的程度,而且始终没有停。


    黎白榆也一直在处瞳片的药剂配比,没能走开。


    等到他再接到电话时,就得知。


    因为突然的暴雨,交通不便,许多与会者无法赶来,学术论坛临时决定延期一天。


    今天的讨论会也改成了茶歇活动,供已经到场的人士交流。


    黎白榆这边还没忙完,此时赶过去的几率也不大了。


    他明天就要走,看来已经没办法再赶去同学们见面了。


    不过大家也都没怎么在意,只说安全第一,反正过年还会回来聚。


    于是,黎白榆在实验室忙完之后,也直接回了相隔不远的养和医院。


    严野客虽然办了手续,但明天才正式出院,今晚两人还住在这里。


    室外,雨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风大雨急。


    虽然全程坐车,没有淋到,但回到病房时,黎白榆还是没忍住,闷声打了一个喷嚏。


    “白榆?”严野客皱眉,走了过来,“感冒了吗?”


    黎白榆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按了按微微湿漉的眼廓,摇头。


    “没有,应该就是外面风大,有点冷。”


    黎白榆并没有在意,他之后也没有再打喷嚏。


    今天天气的确有变化,而且前一日,因为过往的旧事剖析,引起了情绪波动,黎白榆的身体也有些疲惫。


    他只觉得再休息一晚,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只是第二天的情况,却还是远远出乎了黎白榆的预料。


    因为原定于下周才会登陆的台风,居然突然在海上转移了行进路径,提前袭来了毫无防备的港城。


    新闻和广播中都已经挂上了八号风球,昨日那场突来的暴雨,也正是因为这场提前的台风。


    今天依旧有雨,清晨,去机场的路上,黎白榆还听见车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报台风路径,和天气预警。


    他的手机屏幕上,也显示出今日的港城国际机场,航班遭遇了大面积的延误。


    黎白榆的航班此时倒是没有飘红,一直等到抵达机场,他也没有收到飞机延后的通知。


    但台风的移动速度并未减缓,仍在持续靠近港城。航班究竟能不能如期起飞,谁也不能确定。


    黎白榆难免还是会有些担心。


    相比之下,陪着他一同前来的严野客倒很是淡然平静。


    即使面临此时的离别,严野客的神色也波澜未变,没有丝毫异样。


    他甚至还给黎白榆带了润喉的金银花参茶。


    黎白榆的喉咙确实有些不舒服,只是他觉得不算严重。


    甚至因为一路都在关注天气和航班,直到严野客提醒,黎白榆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有一点干痛。


    喝过温热清润的参茶之后,黎白榆果然感觉舒服了许多。


    “谢谢。”


    他低声向人道谢,嗓音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哑意。


    “不用。”严野客看着他,皱了皱眉,“你的脸有点红。”


    “唔。”


    黎白榆闻言,用指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皙白的指节微微按陷在泛出薄粉的颊侧,黎白榆自己看不到,只觉得温度好像确实有点热。


    他轻声说:“可能人多吧,有点闷。”


    黎白榆是自己提前订的票,他没有买头等舱的习惯,这时也没去休息室。


    他原本都不想麻烦严野客来的,但男人坚持要陪他,两人此时也都还在安检口外面坐着。


    因为有多个航班延误,机场的候机厅内此时聚集了许多焦急的乘客。


    人一多,难免会显得有些闷燥。


    截至目前,也没看到有哪架飞机能成功起飞。


    不出所料,黎白榆的航班也同样显示出了“延误”的字样,而且还没有标出具体的延误时间。


    严野客问了他要不要改签,黎白榆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先等等吧。”


    但是没等多久,黎白榆就听到了双语广播,播报他的这一次航班直接被取消了。


    候机厅内响起一片小小的哗然,黎白榆也蹙了蹙眉。


    今天的航班取消,哪怕最近的下一班航程飞加州,也要等三天之后了。


    同航班的乘客纷纷前去服务台办手续,领取补偿。


    黎白榆还听到旁边有人交谈,说粤城明天好像还有一趟航班,可以直飞加州。


    而且目前,粤城暂时还没有收到台风登陆的影响。


    闻言,黎白榆便也想去查看一下,粤城的直飞还有没有机票。


    但他才刚拿出手机,却生出了一阵轻微的晕眩感。


    “不舒服?”


    身旁的严野客立即发现了。


    “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黎白榆原本还想拒绝,但他确实有些头昏,最终还是和人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坐下休息时,他也没忘记刚才的事。只是黎白榆才解锁手机,就被严野客拦住了。


    “看屏幕会更容易头晕。”


    “我想……查一下粤城还有没有票。”


    黎白榆说。他的声音又带上了些明显的哑意。


    “我帮你看。”


    严野客接过了他的手机。


    “你先闭眼休息下。”


    黎白榆想着航班,没能真正休息踏实,但他身侧的男人却很可靠。


    严野客不仅帮忙查到了粤城的航班,还买到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因为有北美航空公司的行政白金卡,严野客在购票时也会有优先权。


    他成功帮人抢到了最后一张直飞的机票。


    “买到了。”


    严野客把机票信息给黎白榆看。


    “你缓一缓,我们等下去粤城。”


    晕眩感尚未彻底退去,黎白榆还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点了点头。


    心里还在计数,刚刚那张头等舱的价格……按汇率算,是多少钱?


    等下要还给对方。


    也是这时,黎白榆邻座的两个女生听到刚刚严野客的话,忍不住问他。


    “你们是买到粤城的直飞机票了吗?”


    黎白榆微顿,眼睫迟缓地眨了一下,轻应:“是。”


    两个女生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好厉害啊。”


    “钞能力哎,太强了!”


    之后,两人便没有过多打扰,又开始聚在一起小声聊天。


    黎白榆并没有故意去听,但他们的椅子相连,靠得近,他也隐约听到了一些议论。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一对,好强的两张脸……”


    “而且A好靠谱啊,情绪好稳定!”


    黎白榆虽然有些喉干晕眩,却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在说自己和严野客。


    心底里,黎白榆也不由又对身旁的Alpha生出了些许歉意。


    严野客的情绪确实很稳定……但他们两个并不是一对。


    第52章


    052


    黎白榆想时, 还发现,身侧的严野客朝这边看了一眼。


    似乎他也听到了两个女生的话。


    不过男人面色无波,听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黎白榆还有点轻微的晕眩,思绪也显得有些迟钝。


    直到和严野客一起离开候机厅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


    “她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一对?”


    两人今天全程都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黎白榆说了想做朋友, 就很礼貌地保持了距离。更不要说, 他们的性别还完全不适配。


    黎白榆没想明白,却听严野客波澜不惊。


    “因为她们长了眼睛。”


    黎白榆:“……?”


    长了眼睛, 就知道他们是一对?


    从港城国际机场出来,两人就上了严野客提前定好的车。


    阴沉沉的天空之下, 汽车缓缓驶入雨幕之中,一路开去了港城。


    直到开出两个多小时之后,车外的雨势才稍稍减弱。


    汽车飞驰在沿江高速公路, 此时已经逐渐驶入粤城的地界。


    黎白榆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这时醒来, 看着雨雾连绵的江面,不由微微有些出神。


    虽然黎白榆回忆起了亲缘往事,但他的记忆还在慢慢苏醒, 尚没能想起全部。


    对于粤城, 黎白榆记忆最深的, 依然是失忆后醒来这些天的经历。


    身旁的男人递来一枚小巧的金桔, 黎白榆轻声道谢, 接过咬了一口, 清新的金桔香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问。


    “你之前……怎么会想到来粤城?”


    严野客抬眼看他,眸波沉静。


    “你喜欢这里的菜式,也喜欢这里的环境。”


    黎白榆微怔。


    环境?


    其实说起来, 港城也有许多粤菜老店,假如单只为菜色,也不至于特意搬去粤城。


    不过黎白榆的心中,确实对粤城很有亲近。


    “黎雨生和兰夏在粤城相识结婚,打工办厂,直到家业有起色之后才搬去了港城。”


    严野客说。


    “你小时候,就是在粤城长大的。”


    黎白榆好奇地看他。


    “你怎么知道这些?”


    严野客道:“我看过严家对黎家的调查资料。”


    这倒是很正常,严家毕竟是资产规模过千亿的豪门,假使联姻,肯定要摸清底细。


    黎白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之前假期回国,也喜欢自己去粤城待几天。所以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可能会让你更放松。”


    严野客的嗓音淡漠。


    黎白榆却由衷道:“谢谢。”


    失忆之后,他虽然有被隐瞒,但严野客也真的帮了他很多。


    对这道谢,严野客并没有应。他的目光微微偏挪,落在黎白榆身侧的车窗。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粤城景致,严野客突然道。


    “我也很喜欢这里。”


    黎白榆微微弯了弯眼廓。


    “粤城很好。”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还不到下午三点,天色已然有些昏暗。


    看起来,似乎粤城也受到了一些台风的波及。


    黎白榆看着车外有些陌生的景色,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轻声问。


    “我们是直接去机场,对吧?”


    “嗯。”


    严野客看了一眼后座的车载屏幕。


    “不过下雨堵车,可能会需要绕道。”


    那倒没关系,只要能到机场就可以。


    黎白榆想着,手机忽然响起。


    他接到了航空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明天的那班飞机由于系统失误,导致了超售。


    工作人员询问,方不方便更改航班,搭乘今晚九点起飞的班次,同样是直飞加州。


    “可以。”


    黎白榆很爽快地答应了。


    距离九点还有六个小时,肯定能赶过去。


    而且正好,今晚也不需要在机场过夜了。


    车内很安静,通话的声音也足以被身旁的人清晰听见。


    黎白榆挂电话时,严野客的神情颇有些冷淡。


    男人还抬手,摘下镜片,沉默地覆按了一下双眸。


    “怎么了?”黎白榆关切。


    “没事。”严野客收回手,声音漠淡,“眼睛疼。”


    “严重吗?”黎白榆有些担心。


    严野客只摇了下头。


    从外表,黎白榆并没有看出严野客有太明显的异状,此时在车上,也不好滴眼药水,他便叮嘱男人道。


    “先闭目休息一会儿吧。”


    路上还不时在堵车,开到终点肯定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且严野客今天刚出院,本来也需要多休息。


    “嗯。”


    男人低声应了。


    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黎白榆方才睡过,原本没打算休息,但因为不想打扰严野客,他也没有做别的,也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是不是今天身体确实不舒服,又或者是车程太长,有些晕车。


    没多久,黎白榆居然又一次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原本的晕眩感也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沉重了一分。


    黎白榆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确实感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想去摸一下自己的额温,还想问身旁人的眼睛感觉怎么样了。


    可是视野还没清晰,黎白榆就觉得身体一沉。


    他居然被打横抱了起来。


    “……?”


    黎白榆茫然睁眼,眼前仍有模糊的晕影。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明显地一怔。


    “这里……?”


    黎白榆的声线也带出了鼻音,嗓音哑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可他自己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


    因为眼前,这哪里是机场?


    分明就是一座陌生的别墅。


    黎白榆还被抱着,想挣扎却觉得头痛。


    而抱着他的男人动作却极稳,直接抱他走进了别墅的大门之中。


    “放我……”


    黎白榆的声线一时失音,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放我下来!”


    他甚至发现,这里居然不是自己失忆后醒来的那个独栋,而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别墅。


    还被高高的院墙围拢着。


    直到进了室内,黎白榆仍在挣扎,他这时才被严野客放了下来。


    黎白榆扶着玄关走廊的墙壁,本就缺乏血色的清绝面容此时更显得苍白。


    他不解地看着严野客,嗓音依旧沙哑。


    “这是哪里?”


    “今晚的航班延误了,”严野客平静道,“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黎白榆的额角又有些抽痛。


    他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感冒了,可能还有点发烧,身体乏力又沉重。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被轻易蒙混。


    “严野客,”黎白榆哑声说,“不要骗我。”


    男人的目光落下来,冷冽的镜片之后,那双暗色的眼眸古井无波。


    “航班确实延迟了。”


    他道。


    “但我退票了。”


    严野客居然真的被问出了实话,虽然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一点波动。


    “你身体不舒服,先去休息吧。”


    严野客伸手过来,却被黎白榆推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白榆难以置信地看他。


    “为什么要退票?”


    严野客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


    “我的腺体被标记,渴肤期,离不开你。”


    永久标记之后的Alpha的确会有渴肤期,但也不可能是严野客。


    “你怎么被标记……?”


    黎白榆皱眉,有些疲惫地抬手按住了额角。


    “Alpha根本就不可能被Beta标记。”


    这种人尽皆知的常识,却好像直接戳中了严野客。


    严野客垂下视线,嗓音也低喑下来。


    “我离不开你。”


    黎白榆浅浅地吸了口气:“那你的渴……”


    他到底还是说不出这种话。因为渴肤期明明是Alpha在性.事结束后才会有的肌肤依恋。


    “你的特殊时期,要有几天?”


    严野客不假思索:“一百年。”


    黎白榆:“……”


    他没说话,转身就准备自己去开门。


    严野客的眉峰也压紧了一瞬。


    啧。


    明明顺利的话,或许两天就可以。


    但是现在,严野客的情绪已经完全不稳定。


    对这种问题,他已经难以控制地在将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黎白榆的位置就在门边不远,他伸手去拉刚刚才关上不久的房门,却发现门锁完全打不开。


    这个门锁也非常眼熟,像黎白榆之前见过的那个必须用门卡才能刷开的构造。


    以致现在,明明是在房门里面旋动开关,门锁却毫无反应。


    黎白榆胸口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哑声说。


    “开门。”


    身后没有响起靠近的脚步声,但黎白榆单薄削瘦的背脊却依然被熟悉的体温所覆住。


    严野客从人身后整个圈揽住了黎白榆,还缓缓伸手,握住了黎白榆搭在门锁上的白皙手背。


    “你的嗓子太哑了。”


    低磁的嗓音沉沉落在黎白榆的耳畔。


    “先休息一下吧。”


    黎白榆闭了闭眼,嗓音哑涩却果决。


    “放我离开这里,我要去机场休息。”


    身后男人的呼吸低冷,落在黎白榆耳后的气息格外霜凉。


    屋外还有着隐隐的淅沥雨声,就像是那种台风来临前的潮湿冷意,一直钻拂进了人的关节骨缝之中。


    “我不想你走。”


    严野客的声线沉低。


    “白榆,我眼睛疼。”


    他又在说这种太容易惹人心软的话,而且口吻真切,不似作假。


    “不止今天下午,这两天摘戴瞳片的时候都疼。”


    黎白榆薄软的唇瓣被咬出了一点深陷。


    青年沉默着,停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已经帮你在实验室调整了更为贴合的瞳片材质。”


    “等我回校,也会去申请今年刚上市的新材质,帮你做定制。”


    黎白榆的话智而冷静,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动摇。


    “可我现在……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身后的男人低低道。


    “你需要疗伤。”


    黎白榆低咳一声,止住了喉间的沙痛痒意。


    他的话依然说得很清晰。


    “但我不是你的医生。”


    “……”


    严野客的气息明显比方才更阴冷了一分。


    但男人再开口时,语气依然若无其事。


    “只是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严野客慢慢地说着。


    “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身形比黎白榆更高大,手掌也更修长一些。男人的一只手牢牢地圈在黎白榆的腰间,另一只手握着黎白榆的手背。


    缓缓地,还在用掌根贴覆住微微凸起的皙白腕骨。


    “白榆,我不会绑住你,也不会用定制的手铐和金属链。”


    “我不会限制你走动的自由,等你感冒好一点,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和你分开。”黎白榆沉声说。


    严野客:“……”


    再开口时,男人的嗓音依然很平静,只是圈在黎白榆手腕的微冷指骨牢牢握紧了。


    连带那话,也平得令人心惊。


    “除了和我分开。”


    黎白榆皱眉,手臂向后想推开他,却连手肘都被身后的男人紧紧箍握住了。


    感冒症状逐渐明显的黎白榆力气不支,两人本就明显的身形力度差距在此时体现得更加彻骨淋漓。


    “严野客!”


    直到黎白榆扬高了声调,他才勉强推开了半臂距离,转过身去,得以直视着严野客的脸,质问对方。


    “这是囚禁吗,你真的要对我这么做?”


    黎白榆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他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如果是,他们就真的彻底决裂了。


    现在,以后,都再没有一分可能性。


    可是严野客说:“不是囚禁。”


    男人垂了垂眸,神色还很平静。


    “是让我冷静一点,不做出后悔的事。”


    “那就放我走。”


    黎白榆低喘着。


    他的手腕还被严野客握着,挣都挣动不得。


    “你明知道强留我没有用,你可以关我一辈子吗?”


    严野客知道。


    他当然知道,直到发疯的现在,严野客还在本能小心地避开着黎白榆手臂上的那道割伤。


    他只是做不到。


    “现在不行。”


    他低声说。


    很快就可以了。


    很快,严野客就会把所有阻碍全部消除。


    再没有任何能阻拦他们两人的存在。


    但听了这话的黎白榆只觉呼吸气短,眼前晕眩得更为厉害。


    他低促地吸了口气,努力又想把严野客的禁锢推开。过于悬殊的力度差距让黎白榆不得不费尽全力,可也是因此,他的右臂被牵动,猛然僵滞了一下。


    严野客蹙眉,终是松开一只手掌,撤回了手上的力度。


    可是还在挣拒的黎白榆却没有预料,他的手也没完全没能来得及收回,居然就这样猛然挥开——


    “啪!”


    这一道声音不算重,听在耳中,却响亮得足以令人惊怔。


    黎白榆愣住了。


    他居然……居然一下挥到了严野客的脸。


    “对……”


    黎白榆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他不是有意的,更不想伤到严野客。


    可也是这种,被他打到的男人也开了口。


    严野客的脸还微微偏着,鼻梁上的镜片也稍稍偏斜斜了一寸。


    因为背光,他那俊冷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只有声线依然磁冷。


    “手疼吗?”


    不甚明朗的光线中,被直接挥到了脸的严野客,却还在盯视着黎白榆的右臂。


    “……”


    黎白榆的头更晕了。“不……”


    他哑声地,几乎再难成句。


    “你不要这样……”


    滔天的暗色潮浪扑面而来,被耗空了气力的青年头晕目眩,终是难以为继。


    眼前倏然一黑,黎白榆猛地昏了过去。


    第53章


    053


    意识昏昏沉沉, 彷如整个人坠入了昏暗的深海之中。


    头顶上方遥遥有光亮,竭力想要伸手,却始终无法去触及。


    黎白榆的神智难以清醒,不知多久, 他又感觉自己似乎滚进了无边的岩浆里。


    周身都是一片火海似的滚烫, 热得仿佛空气都胶黏在了身上, 连呼吸都在烧灼着虚弱的胸腔。


    这场高温来得太过汹涌, 而且烧滚沸腾,始终没能退去。


    直到不知何时, 身体被一片凉意轻轻裹住,皮肤得以降温, 黎白榆的神智才终于稍稍安稳。


    他慢慢睁开了烧得发酸的眼睛,眼前一片湿漉的晕影,视野也涣散着, 全然看不清详情。


    黎白榆就这样虚恍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有除了睁眼之外的其他动作。


    贴裹着他的凉意也一直没有消失, 甚至没有被他烫热。


    还是那么凉凉的,很舒服。


    直到被那微凉轻轻碰了碰额头,眼下, 微红的鼻尖。


    黎白榆才终于动了动干涩的唇。


    他开口时, 声调很轻, 尾音也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这么冰?”


    那熟悉的凉感来自于谁, 哪怕黎白榆现在烧得厉害, 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是你太烫了。”


    抱着他的男人说得也低声。


    凉意慢慢贴触在潮热的眉梢, 眼尾,单薄耳廓。


    的确跟这些部分带来了惬意的降温。


    但黎白榆的思绪依旧有些迟缓,视野也没能彻底清明。


    他微许怔怔地, 眨了下烧得湿透的浅金长睫,小声问。


    “你在……亲我吗?”


    那微微的冰感顺着美人苍白的下颌,轻轻停在了他的唇畔。


    “我在帮你降温。”


    严野客的声线依旧磁沉。


    黎白榆又眨了下眼,睫尖飞溅开一点细碎的微点水珠。


    他那绝艳惹人的眉眼还懵懵的,忽然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问。


    “张飞会这么帮关羽降温吗?”


    严野客嗯了一声:“会。”


    “……”黎白榆终是没忍住,抬眸看他。


    这人怎么这么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严野客被他看着,说得依然心平气和。


    “思想正直、心里没鬼的人,做什么都问心无愧。”


    黎白榆虚弱地闭了闭眼。


    心里没鬼,思想正直。


    到底哪个词跟严野客沾边?


    四周并不光亮,室内似乎被拉了窗帘,光线很是黯淡。


    黎白榆之前睡得昏沉,甚至连现在是什么时间,天有没有亮都不清楚。


    “几点了?”


    他半阖双眸,虚弱地哑声问。


    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略带薄汗的后颈被托住,黎白榆被稍稍抬高了一点,微微泛粉的唇边还递来了一杯水。


    “喝点水。”男人低声道。


    黎白榆原本还想追问,但他刚一启唇,就碰到了唇畔的吸管。


    哪怕只是喂水这么琐碎的小事,严野客也做得这样周全体贴。


    半躺时,用吸管喝水真的很方便。


    黎白榆也真的渴了,忍不住慢慢喝了一点。


    他烧得高热,喝这种原本正好的温水,都觉得从喉咙到胸腔,润出了一片明显的凉感。


    等他喝完,严野客拿开水杯,又伸手抽开了微微被打湿的枕头,换了一个干净蓬松的软枕,才重新把黎白榆轻轻放回了软枕上。


    “你的烧还没退,先把病养好。”


    男人低声道。


    “有什么事,等你恢复了再聊。”


    黎白榆重新睁开双目,用那双潮漉似海面的眼眸看向严野客。


    “病好了我要走。”他说。


    严野客沉默了一瞬。


    不算明朗的光线中,男人那过分立体的骨相,让他的面容愈发显得阴影颇重。


    但在长长森*晚*整*的沉默之后,严野客还是答应了。


    “可以。”


    黎白榆却没有就此打住。


    “还要分开。”他说,声音依旧带着沙沙的涩,“我们之间,不再发展朋友之外的关系。”


    “……”


    这次严野客的沉默更久了。


    不过,在黎白榆的注视下,男人终是开口。


    “你觉得AB不能在一起,想和身为Alpha的严野客分开,可以。”


    黎白榆慢缓地眨了眨眼。


    虽然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但不知为何,黎白榆还是没能放下心来。


    严野客这话说的……


    他是不是想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还没等黎白榆想清,他就听见了一道轻微的震动声。


    严野客已经起身,拿过了一旁的手机。


    而且男人居然把手机接了起来:“说。”


    黎白榆的眼廓仍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记得严二叔说过,严野客不喜欢接电话。


    在养和医院陪护的这些天里,黎白榆的确很少见到严野客接听别人的电话。


    他多半都是视频会议,或者直接处图文信息。


    通话那边的声音并不大,严野客也没有开免提,黎白榆没能听到电话中在讲什么。


    甚至就连严野客,也只是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严野客走回来时,黎白榆还看着他。男人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


    “你的抽血结果出了,医生说是普通感冒,排除了信息素残余的可能性。”


    黎白榆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发烧……是当初被注射信息素的后遗症吗?”


    其中这种猜测本就可以直接排除,因为黎白榆在粤城医院复查时,体内指标就已经没有明显异常。


    他恢复得很好。


    而且那件事发现到现在,早已一个月有余,怎么也不至于现在还有残留的影响。


    但严野客却好像依然保有着最高级别的戒备。


    不愿让黎白榆有任何意外。


    男人此时的神情也并未舒展放松。


    “医生说感冒的诱因是风寒,也可能是受到情绪影响,免疫力降低。”


    这点黎白榆其实也早有预感。


    除了突来的暴雨,他最近的情绪也不算太好。


    因为黎白榆已经回想起了失忆前的经历。


    ……还发现,自己不可能和严野客在一起。


    黎白榆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却听到严野客说。


    “抱歉。”


    男人嗓音低下来,向他道歉。


    “我知道你很生气,这次的事,是我的问题。”


    黎白榆微怔了怔。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个“情绪影响”,严野客以为自己是被气发烧的。


    “等你病好,我会帮你订机票,送你去机场。”


    严野客此时的确没有了之前要强行将人留下的阴冷之感。


    但黎白榆虚弱伸手,掩唇低咳了几声,还是没想明白。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同意我走?”


    “你明明知道,拦我没有意义,也不可能真正隔绝我所有的联系……”


    哪怕只考虑关茴,这个黎白榆的导师。


    身为严野客的小姨,她都不可能同意严野客这么做。


    严野客抬手,轻轻拍顺了一下黎白榆单薄的背脊。


    他的视线垂低,良久才道。


    “因为你突然离开,我无法接受。”


    但就像已经冷静了下来,男人又道。


    “经过这两天,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可以答应。”


    好吧……


    黎白榆咳得累了,闭上眼睛歇缓了一下。


    他本就还在烧着,这时身体虚弱,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


    好像又一次睡了过去。


    室内也安静了下来。


    空气都透着一分宁然。


    但没多久,沙哑的咳声再度响起。


    “咳、咳……”


    黎白榆又咳了起来,身旁的严野客皱眉,拿来一个小巧的玻璃吸瓶,插好吸管,递给了黎白榆。


    喝了止咳糖浆之后,黎白榆的气息才勉强平复了一点。


    他的睫尖湿漉漉的,双眸依旧微微阖闭着。


    “我睡着时梦见……你把我关起来了。”


    开口时,黎白榆哑软的声线也带着鼻音。


    “还有手铐,和冰凉的链子。”


    严野客之前不说还好,他一说“不会用手铐”,黎白榆居然还真的梦到了。


    本就烧昏了的意识再难控制,肆意发散,让梦中的场景愈发难言。


    荒诞,昏乱……无以挣脱。


    “嗯。”


    耳畔响起一声低应,烧热的额头也传来了一阵温和的凉意。


    严野客把手覆在了黎白榆的前额,去探看病人的体温。


    他还开口,淡淡地,状似无意地问。


    “你梦到的手铐,是什么款式?”


    “……”


    黎白榆闻声睁眼,眸光蕴着一片湿漉漉的水色:“?”


    因为皮肤高热,他的眼下痣一直是红的,在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愈发惹眼。


    艳得灼人。


    严野客被他看着,沉默了一下,说。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喜好。”


    “…………”


    黎白榆闭了闭眼,呼吸颇有些缓沉。


    他嗓音还是哑的。


    “我喜欢咬人。”


    黎白榆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趁着病好的时候,多咬这人几口。


    ……谁会喜欢手铐?


    但黎白榆才刚刚闭眼,就觉鼻息一凉。


    接着,那熟悉的冷意就覆在了他的唇上,甚至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唔……!”


    黎白榆被惊得瞬间睁圆了眼眸,却根本没能阻止对方的动作。


    那突然落下的吻冰凉而深长,像是要把另一个人的气息,全然烙印在黎白榆的唇齿之间。


    再不可能消散。


    毫无防备的青年被压软了唇瓣,甚至还被搅住了舌尖,他根本推拒不得,只能任由严野客近乎凶悍地肆意动作着。


    “呜、嗯……”


    本就带着鼻音的呼吸,这时变得愈发低促,即使黎白榆闻不到信息素,他也能清晰感知到严野客的气息。


    和对方圈抱着自己的,越发鲜明的凉意。


    “咳……咳呃……”


    直到黎白榆终于被放开时,他的睫根连同眼廓都烧红了。


    映着那颗艳丽的眼下痣,更是美得瑰绮难言


    “你……?!”


    黎白榆急促地低喘着,惊愕地看着严野客。


    严野客也在看他,声音却沉得很低。


    “你不喜欢咬人。”男人忽然说。


    磁低的声音里,甚至像是带着点遗憾的低落。


    “………”


    黎白榆觉得他简直难以喻。


    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不小心挥到严野客的脸时,对方的反应也如此难懂。


    黎白榆更难明白。


    怎么严野客不管是被打还是会被咬到……都显得这么期待?


    第54章


    054


    “你的舌尖也很热。”


    严野客还低声说。


    黎白榆:“……”


    他看着严野客靠近过来, 问他:“需要降温吗?”


    微凉的冷冽气息拂在黎白榆的颊侧。


    “会不会烧得不舒服?”


    黎白榆抿紧了唇线,被吻到微微发红的唇瓣还有些湿漉漉的。


    “不用。”他瓮声瓮气地拒绝了。“我会自己吃冰块。”


    不需要帮忙降温。


    这话里的拒绝意味已经说的非常明显,但黎白榆却没料到严野客的反应。


    男人少见地显露出了些许迟疑,居然说。


    “……不好吧?”


    他很认真地端详了一下黎白榆, 声线中还带一点担心。


    “你现在可能不适合做这种事。”


    “……?”


    黎白榆慢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严野客的意思。本就湿漉的眼眸中水汽更重了。


    “你……!你在想什么?”


    他说的是吃冰块, 又不是吃——


    “对不起。”严野客的道歉倒是很快。


    那低磁的嗓音也很诚恳。


    “抱歉, 我不是性.瘾发作, 只是情绪不稳,想法才有失偏颇。”


    “……”


    一听到性.瘾, 想到严野客的身体,黎白榆的语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他闷声问:“那多两天能稳定吗?”


    没被他推开的男人伸手, 把另一只手也环抱了过来。


    严野客收紧手臂,慢慢把怀里人搂紧了,下颌轻抵在黎白榆的肩上, 这时才低声说。


    “可以。”


    感受到黎白榆在他怀里,苍凉空荡的胸腔不再是死亡一样的冷寂。


    就不需要再用疯狂偏激, 证明自己还拥有着呼吸。


    严野客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可以。”


    黎白榆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帘。


    他被抱得很紧,烧热的肌肤都被凉意鲜明地包裹着。


    本来突然被强.吻,黎白榆合该生出恼意, 但不知是因为生病, 还是没力气。


    他好像怎么也没办法对严野客生气。


    微凉的体温对于此时烧热的黎白榆来说的确很舒惬, 像持续的物降温。


    他闭着眼睛, 没说话, 也没再耗费力气去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甚清明的意识又开始缓缓浮沉, 一片安静的宁然之中,黎白榆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他还在想。


    喜欢总是这样的吗。


    像他们两人, 像黎白榆的双亲,像电影里那一定要舍弃一切私奔、孤注一掷逃亡才能在一起的Alpha和Beta情侣。


    喜欢好像总是苦的……


    居然会盖过亲吻时的舌尖甜意。


    ***


    黎白榆这次的感冒病得很凶。他一直在昏睡,即使之后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人也完全没胃口,没精神。


    肠胃空荡,反胃感却始终没有消退。哪怕醒来,黎白榆也只能勉强喝一点清汤薄粥。


    吃了药,很快又会陷入昏睡。


    但不管哪次醒来,黎白榆都会看见严野客在他身边。


    他睡得太久,也混乱了时间。有时屋内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四周光线很暗,黎白榆模糊抬眼,就能看到男人那削薄的下颌,廓线冷硬的侧脸。


    还有那微蹙的、始终没有舒展的冷厉眉峰。


    有时严野客会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沉默地陪在黎白榆身侧看手机,处消息。或者接起电话,但是很少出声,只用文字回应。


    迷迷糊糊间,黎白榆还感觉到,严野客接通话的次数似乎比之前都要多。


    不过更多时间,严野客都是在照顾黎白榆,帮他用温凉的湿毛巾擦拭身体,给他喂药、降温,还会帮他按摩。


    那被烧到酸痛的骨节和腿窝,被凉凉的掌根揉一揉,真的会让人放松许多。


    但黎白榆始终没有完全退烧,高热一直在来回反复。


    几次降了温,却又会烧起来。


    又一次感觉到身体滚烫时,黎白榆隐约瞥见了窗帘外的一角视野。


    室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天黑了。


    夜晚发烧,情况会更不好处。况且这还意味着,又一天了,但黎白榆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床边灯光昏黄暖暗,黎白榆迟缓地眨了眨眼,瞥见了身旁男人的眉廓。


    严野客的眉心褶痕蹙得更深了。


    “我已经……吃了退烧药,没事了。”


    软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好在黎白榆已经不怎么咳了,说话也稍稍省了些气力。


    “你也睡吧,先休息……”


    黎白榆知道,自己生病这两天,一直是对方在照看。


    严野客不肯假他人之手,这么长时间,他肯定也很累了。


    但严野客并没有应,只是伸手,把夜灯调得更暗了一分。


    “嘴里还苦吗?”他问黎白榆。


    薄被响起窸窸窣窣的柔软碎响,黎白榆轻轻摇了下头。


    严野客又帮他掖了下被角,让对方的口鼻得以顺畅呼吸。


    “不舒服就叫我。”


    黎白榆昏沉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思绪已经被烧得不太连贯。停了好一会儿,室内已然非常安静,黎白榆才在昏暗中哑声开口。


    “可能我发烧……也和日期有关。”


    严野客的目光瞬时落了过来。


    “日期?”他低声问。


    “最近……是我爸的生日。”


    黎白榆阖目想了想,也没想清楚今天的日期,所以就只说了一个“最近”。


    他还闭着眼睛,说。


    “他曾经,很爱我。”


    严野客知道。黎白榆说的是他的Beta爸爸,兰夏。


    也是那个险些被严二带来,要来当面见黎白榆的人。


    “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出国,去北美读研,那时行李是我爸帮我打包的。”


    黎白榆声音还很哑,说得也慢缓。


    “当时托运的额度限两件行李,每件不超过23公斤。托运称重的时候,我爸打包好的两个行李箱,都正正好是23.00公斤。”


    “他了好多东西,还有自己腌的、真空包装好的芥兰心。我开学忙,吐司加芥兰吃了三个星期,还是觉得很好吃。”


    “第四周,芥兰心没有了,我跟他说,他听了就气笑了,说怎么能这么吃……要多吃点别的。”


    可能烧得意识太昏沉,黎白榆居然隐约还能在耳畔听到,兰夏又气又笑的心疼语气。


    “两个多月以后,我爸有一个同事来北美探亲,我爸就专门帮人买了行李额,拜托同事给我带了两大包新腌好的菜心过来。”


    “后来过年我回去,才知道,父亲其实不同意这种事,觉得东西不值钱,太麻烦,又会欠人情。”


    “但我爸还是坚持找人带了过来。他说,那怎么办,小榆喜欢吃啊……”


    黎白榆慢慢说着,嗓音越来越低哑。


    他也没有睁眼。


    “那年还有一次,我的实验服被刮破了,想缝一下,但是没找到同色的线。当时我已经到校大半年,我爸还是很精准地说出,旅行袋夹层第三个小口袋里有一个缝纫盒。”


    “我听他的,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缠了一板线,各种粗细、各种颜色的线都有。”


    “他准备得……那么周全。”


    额角传来一点温和的凉感,男人微冷的修长指节轻轻梳顺了黎白榆鬓侧散碎的金发。


    “现在呢?”严野客低声问。


    黎白榆刚刚说的,是“他曾经很爱我”。


    “现在……”青年这时才抬起湿漉的眼睫。


    但他清湛的眉眼之间,却依旧只有茫然。


    “……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


    黎白榆低声说。


    “我甚至没有去见他的想法。”


    失忆的缘由,深切的阴影。血亲带来的彻骨伤害,和醒来后被医生亲口告知的情感缺失。


    黎白榆只觉得。


    他在慢慢失去爱的能力。


    对严野客其实也是一样的,逃不开。


    突然间,黎白榆轻声问。


    “如果哪天,我也失去了爱你的能力……怎么办?”


    他给不了严野客足够值得的喜欢。


    “不是你失去了爱的能力。”


    严野客却沉声开口。


    “白榆,是他们辜负了你。”


    黎白榆慢慢垂下了眼睫。


    不过,也是这时,他又听见严野客问。


    “所以你是爱上了我,才会怕失去,对吗?”


    黎白榆:“……”


    黎白榆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


    倏然间,他的眼廓微微一凉,被人很轻地吻上。


    “那就先让自己开心。”


    严野客缓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先开心,有了多余的力气,再去爱别人。”


    啊……他还是这样。


    黎白榆迷迷糊糊地想。


    这是严野客之前就说过的话。


    他一直都没有变。


    严野客的性格,就不可能被轻易改变……


    刚刚吃下的药似乎在慢慢起效,也让黎白榆的思绪显得愈加昏沉。


    “睡吧。”身旁的男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倦意。


    “好好休息,让药效发挥作用。”


    严野客的声音低冷而磁沉,带着金石的冷硬质感,在这昏暗的夜里,更有着钢浇铁铸、足以遮风挡雨的安心。


    “补足精力,明天就好了。”


    黎白榆也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迷迷蒙蒙地,很快就要像这两天习惯地那样昏睡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黎白榆的思绪始终没有陷入完全的昏迷。


    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有些问题没有想明,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察觉,严野客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总之黎白榆昏昏沉沉地躺了很久,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睡过去。


    所以在不远处传来一声轻震时,黎白榆也听到了。


    ——虽然那震动非常轻微,而且立刻就被接起。


    在接电话……?


    黎白榆没有听到严野客应声,但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很闷轻的声响。


    似乎是严野客听完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这两天他怎么这么常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黎白榆朦胧地想着,本就昏晦的思绪被药效搅得更加难明。


    甚至都慢了几拍,他才察觉到自己前额贴上了一点微凉的触感。


    是严野客在用掌心试他的额温。


    太累了,眼睛也酸得厉害,黎白榆并没能睁开眼睛。


    他只感觉到那轻浅的触感很快挪开,接着,身侧的床铺也微微上悬。


    严野客似乎是在起身,准备离开。


    他要去……哪儿?


    这么晚了,黎白榆想不到严野客要下床去干什么。


    就像这两天,黎白榆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想清。


    为什么严野客突然开始频繁地接电话,又为什么他坚持要把自己多留下两天,说很快就会好了。


    明明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阻碍,是如此客观,不可能更改的——


    眼角忽然传来了一点极轻的凉感。


    甚至像是没有触到,一停即分。


    黎白榆倏然意识到,那是严野客在隔空亲他。


    如同动身前的吻别。


    ……为什么?


    而当严野客真的起身站直,准备离开时,却忽然被身后的力度扯住了。


    “……”


    他回头,就见床上本该沉沉睡着的青年不知何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病人的声音湿漉而沙哑。


    “你去哪儿?”


    严野客神色未动,仿佛刚刚因为对方没睡而意外的停滞完全没出现过。


    “去给你倒杯水。”


    黎白榆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借口。


    “你之前说,过两天,问题就解决了……什么意思?”


    那根本不是稳定两天,就可以放黎白榆走的意味。


    严野客可能会冷静吗?他会改变想法吗?


    他明明一直都没有变。


    黎白榆又很轻地咳了一声,身体被牵动,连拽着严野客衣袖的指尖都微微滑下了一点。


    “你是不是……想去摘腺体?”


    在察觉两人之间的阻碍如此客观时,黎白榆也意识到。


    自己的确没办法变成Omega。


    ……那严野客呢?


    而在黎白榆把这个荒诞的、悚然的、疯狂至极的可能说出口时,严野客的反应依旧沉稳冷静。


    “没有。”他说,“你不要多想。”


    黎白榆的心却更深地沉了下来。


    “和身为Alpha的严野客分开,可以……”他沙哑地,慢慢重复了严野客亲口说过的话。


    “那和不是Alpha的严野客,就能没有阻碍地在一起了?”


    “……”


    男人沉默了。


    黎白榆眨了下酸涩的双眼。


    “AO进行腺体摘除手术的前一周,不能有信息素紊乱。”


    “所以你才需要我多留两天……是吗?”


    因为怕他走了。


    严野客会发疯。


    “……”严野客的无言更加明显,他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烧成这样的黎白榆,居然还能看穿他的打算。


    良久,男人终于哑声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黎白榆在高温里疲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


    “现在。”


    严野客:“………”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黎白榆已经几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声线低哑得难以听清,有几个字都说得完全失了声。


    “你怎么能这么做?腺体摘除有多大的影响你自己不知道吗?严野客,你的腺体损伤才过去多久——”


    “……对不起。”


    严野客低低吸了口气。


    那哑颤的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割在严野客的心尖,凿得他血肉淋漓。


    “别生气,白榆,对不起。”


    他几要连道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


    但高烧不退、几近失声的黎白榆,此时的思路却异常机敏。


    “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是想让我以为是意外?”


    他一字一句,哑涩至极。


    “你意外失去了腺体,不再是Alpha,就可以和我在一起——”


    “是吗?”


    “……”严野客没有说话。


    但黎白榆已经太清楚了。


    不否认也是一种回答。


    过长的句子,过甚的熬心,让黎白榆彻底没了力气。


    他还捏着严野客袖角的手也慢慢滑落,最后只勾握到了男人的一小节尾指。


    但即使如此,黎白榆也依然久久地握住了那根尾指,不让对方离开。


    “严野客……”


    酸涩的眼廓早已被疲惫模糊了视野,黎白榆双眸微阖,薄唇轻动,虚弱地喃语。


    “你真是个疯子……。”


    第55章


    055


    严野客完全顿住了。


    “你真是个疯子”——严野客曾被不知多少人这样评价, 甚至就在不久前,他还被居功自傲的董事会高层长者这样指着鼻子痛斥过。


    但数尽二十五年,严野客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僵滞无措。


    床上还在发烧的青年过分虚弱,握着严野客尾指的手渐渐没了力气。


    在那只苍白颀长的手即将滑落下去的时候, 严野客几乎是下意识地,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反手握住了黎白榆。


    他不想让那仅有的温度在自己指间消失。


    “你刚刚接电话、咳……”


    黎白榆连低咳都近乎消声一般无力, 但他还是坚持着, 用软哑的嗓音问严野客。


    “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严野客微微握紧了掌心里的指尖, 哑声道。


    “去测信息素。”


    他需要确认自己的连续稳定,才能去进行后续的手术。


    严野客瞒得那么紧, 却还是被黎白榆完全猜对了。


    甚至连所谓的“意外”都是。


    严野客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趁信息素还算勉强稳定,先把自己的腺体摘除。


    哪怕在黎白榆返校之前,两人还有可能会见面, 但黎白榆闻不到信息素,严野客也不会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等黎白榆走后, 严野客会再去布置一场事故,把自己失去腺体的原因,完美地归咎于“意外”。


    这样, 严野客就不再是黎白榆会抗拒的Alpha。


    等到一切安排得妥当周全, 严野客才会回北美, 再以比任何人都完美适配的身份, 去见黎白榆。


    和他在一起。


    甚至如果原定的计划顺利, 严野客现在、今天, 就已经可以开始腺体摘除的手术。


    加上他自己住院时的几天共处,摘除手术所要求的一周不紊乱,已经彻底能够满足。


    而没了腺体的严野客, 也可以冷静地先把被强行拦下的黎白榆送上返校的飞机。


    得以让对方没那么生气。


    但严野客的疯狂计划,却被黎白榆的意外发烧完全打乱了。


    这两日,严野客一直在寸步不离地照看黎白榆,根本没能独行,也没能按计划去安排和进行摘除腺体的手术。


    而且。


    ……他的打算,还被人发现了。


    严野客没想到相处这么久,他还是会在黎白榆面前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而早已声线涩哑,烧得乏力的黎白榆,这时还在喑声问他。


    “腺体摘除一定会导致激素失衡,从而诱发多种不适,骨质流失,心血管疾病风险急剧增加。会加速衰老,要终身服药。”


    “这些你都不在乎……是吗?”


    严野客哑然。


    “白榆……”


    他一时竟是难以回答。


    提出的疯狂计划被所有人激烈反对时,最终拍板定案的严野客心绪都毫无波澜。


    但现在他却有了自心底疯长而出的慌乱。


    严野客知道。


    白榆真的生气了。


    “我不走。”严野客说。


    他握着掌心里的温热,哑声许诺。


    “你睡吧,白榆……我不会去了。”


    发烧的病人太需要休息,何况这时的黎白榆早已脱力。


    他甚至连湿重的眼睫都没力气抬起,说话也嘶声断续。


    可黎白榆还是开了口,艰涩地咬出了字音。


    “你的打算,我知道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男人,长睫慢慢垂闭下去。


    “所以,严野客,从现在起。”


    “你如果受伤……就是故意的。”


    严野客顿住了。


    黎白榆最后的尾音几乎已经难以成句,他咬着字音说完,就再难以为继,直接昏睡了过去。


    高烧蒸腾着黎白榆,耗尽了他的所有心力。


    可是站在床侧的男人,却是被他近乎失声的一句沙哑话音,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黎白榆的态度已经如此鲜明。


    他要严野客停止这个计划,打消自残的念头,他甚至要严野客必须保护好自身的完好与周全——


    两人才或许能有明天可言。


    严野客也果真没有离开。


    他被黎白榆的话锁住了。


    那严野客早已熟稔模拟过太多次、定制数据都一清二楚的拷锁和冰冷长链,没有真正用在黎白榆的手上。


    却直接圈束在了严野客的颈间。


    严野客回到黎白榆睡着的床上,和人同被而枕,帮人滚烫的额头降温。


    他抱着就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心口却仿佛塌出了一片空陷。


    而且流沙还在持续淌落,让那原本的空陷也变得越来越大。


    发烧到脱力的黎白榆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不像平日睡着时,会主动地靠近偏爱的冷源。


    对紧紧拥环着他的严野客。


    黎白榆已是毫无回应。


    严野客垂头,把自己深深地埋陷进了黑暗之中。


    沉默阒寂无声。


    他向来如此,想要什么都势必会得到。达成的步骤不惜代价、不吝得失,可以冷血漠然地算计所有人。


    包括严野客自己。


    但唯独对黎白榆——


    唯独黎白榆,让严野客不知所措。


    他已经不懂……究竟该要怎么做。


    ***


    第二天清早,昏睡了一整夜的黎白榆终于将将退了烧。


    他的额温只有三十七度左右了。


    但严野客依然没有放松,前几日的高烧反复还是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好在黎白榆这次直到中午,都没再烧起来。


    他人终于也有了些精神,可以下床走动,看起来没再有持续的头晕。


    等黎白榆简单洗漱之后,严野客还端来自己煲好的粥,盛了小半碗给他。


    青年半靠在桌旁的软椅中,拿了汤匙,用比瓷白汤盅更惹眼的颀长指尖舀了一勺,慢吞吞在喝。


    严野客就坐在他身侧,看着美人垂眼,安静用餐。


    黎白榆的侧脸廓线也很纤秀,他本就是骨相很清冷的风格,又因为长得过分出色,总会让外人觉得不易亲近,不敢僭越。


    但只有接近了,才会让人知晓。


    他的内里竟是如此薄软温柔。


    可就是这样柔软的人,也会露出如此鲜明的冷淡。


    敛去了唇畔眼底的所有笑意,这时的黎白榆只剩无法接近的疏离。


    “烫吗?”严野客低声问他。


    黎白榆抿了一匙薄粥,没有抬眸。


    严野客被这无声的寂静顿了顿,又有点不死心地问:“好喝吗?”


    “我加了一点嫩菜心。”


    黎白榆还是没有说话。


    从今早醒来之后,严野客就没再听他开过口。


    他开始不再回应严野客了。


    严野客就这样脊背僵直地坐到了最后,黎白榆喝粥的速度并不快,他的胃口还没有完全恢复。


    似乎这场用餐,对两人而言都并非美味。


    而是一次漫长的熬煮。


    喝完了粥,黎白榆还自己起身,要去洗碗。


    他现在走路还有些慢缓,也不能长时间站立,严野客说了声“我来”,把他手里的碗和汤匙拿了过来。


    黎白榆的动作被打断,他清卓的眉眼间,也没有浮显出波澜。


    严野客心神不定地洗完碗出来,就见黎白榆正坐在窗边,安静地偏头看向外面。


    室外还是阴天,空中飘着如丝的细雨,别墅前的草地都被洗出了一片新绿。


    窗边容易有风,严野客拿了一张薄毯过来,轻轻披在了黎白榆的肩上。


    将薄毯细致地披拢好,严野客才转到人面前,矮身下来,抬手搭覆住了黎白榆放在双腿上的苍白手背。


    他抬眸望去,自下而上地看向黎白榆,看着面无波澜的纤薄青年。


    “抱歉。”


    严野客哑声说。


    “昨晚的事……那个计划,是我的错。”


    “对不起。”


    黎白榆的视线被身前的男人挡住,他看着严野客,淡色的唇廓纤软,弧线优美。


    但他还是没有开口。


    直到最后,黎白榆挪开目光,眉眼无波地再度望向窗外,看着那连绵的雨落。


    他一个字也没有和严野客说。


    哪怕被严野客擅自取消了机票,突然带到这陌生的别墅囚.禁时,黎白榆都没有像这样漠然冷面。


    但因为严野客意图伤害自己的疯狂举措。


    黎白榆却是真的生气了。


    ***


    严野客彻底没有了能消除两人阻碍的解决办法。


    他也根本承受不住黎白榆的这种冷淡。


    严野客是真的受不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激涌,骨骼在叫嚣。每时每刻,分分秒秒。


    他还能维持表面的运转,或许只是因为黎白榆现在还生着病,不能就此离开。


    但就连这摇摇欲坠的单薄人皮,很快也开始歪畸扭曲了。


    从黎白榆不再反复高烧之后,手机已经被还给了他。


    严野客看到,黎白榆已经查过了新的机票。


    由于台风侵扰,这些天的越洋航线还在停航。


    这场阴绵的台风,终究还是追到了粤城。


    但黎白榆拿回了手机之后,还开始说话了。


    只不过不是说给严野客听。


    他会和同学朋友正常交流,声音还哑着,却不影响沟通。


    在接到一个似乎是来自蔺空山的电话时,黎白榆和对方聊天,还会笑。


    黎白榆就站在窗边,抬眸看着窗外。室外依然有雨,天色也森*晚*整*阴沉,不是适合出门的好时间。


    可是他看着那样自由。


    像是乘风即走,不会回头。


    而等挂了电话,青年回身,无意间看到站在那里的严野客,唇畔未散的笑意却就此敛去了。


    那美得乱人心神的眉眼,依然有着锥心刺骨的冷淡。


    严野客无法接受。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血液里叫嚣的欲.念压抑太久了,只会变得更加偏激。


    煽惑他举步向前,直接困住了窗边的黎白榆。


    那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强.吻,找不到任何开解的由。


    严野客就那么强行地捏扼住了黎白榆的双腕,压住人,用自己的唇齿撕咬着他的唇。


    如此疼痛的亲吻,搅缠的仿佛不是津液,而是艳色的鲜血。


    彷如有殷红的腥血,自缠吻的唇畔滴落,泼散一片无法消退的苦涩。


    可是即使如此,怀中纤薄的身形还是毫无反应。


    黎白榆被严野客亲着,不动也没有推开,他的体温如此微热,偏却带着刺骨的冰冷。


    “白榆……”


    艰涩的嗓音嘶哑至极。


    明明强吻的是严野客。


    可是好像最受伤的也是他自己。


    “白榆,”他哑声嘶语,“别对我这么心狠……”


    第56章


    056


    黎白榆长睫微动, 清湛的双眸中盛映出薄灰色的冷淡天光。


    他那楚秀薄软的唇瓣上,居然当真染上了一道血痕。


    原本淡色的软唇被映得瑰然秾艳,美得更是动魄惊心。


    可就是这样荡人心魂的清绝美人,他看着眼前迫切盯望、死死圈箍着自己的严野客, 很低地轻咳了一声。


    却还是没有开口。


    “……”


    黎白榆的漠淡, 彻底让严野客失控了。


    亲吻停顿的时间极短, 转眼就变得更加肆意凶野。严野客没再去咬黎白榆的唇, 反而肆.虐向下,在那冷白的肌肤上印出一个又一个瑰艳的留痕。


    落在人纤长颈间的冷意越发危险, 却也卑怯。


    只是想要被亲者的回应。


    哪怕一丁点。


    可是黎白榆非但没有动作,偏还挪开了视线。


    他漠然看向窗外, 仿佛和身前的一切都毫无相关。


    直到严野客的亲吻落在清瘦的心口时,他怀中的颀长身形才微微一僵。


    那失了力度的咬.吻亲到人单薄的胸前,被抱着的黎白榆终于有了挣动, 径自推开了他。


    看起来把人箍得很紧的严野客,居然真的被推动了。


    男人缓缓直身抬眸, 瞋黑的双眼自阴寒的暗影中抬起。


    他的神色反而比方才失控的举动平静得多。


    “我还以为你会扇我。”


    严野客说。


    “扇也没关系。”


    推开他也是碰。


    是出自黎白榆之手的主动。


    “嗡——”


    恰在此时,又有震动声响起。


    是黎白榆的手机有了新的来电。


    严野客缓缓退后了一步,微一抬颌, 示意:“你接。”


    他给黎白榆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见人需要接电话, 还主动离开了。


    房门都被妥帖地带上了, 直到脚步声走远之后, 窗边的黎白榆才终于抬手, 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廓。


    他在自己的指尖上看到了艳丽的血。


    但其实黎白榆的舌尖唇畔根本没有任何伤痕,连最细微的刺痛都不曾有过。


    是严野客咬破了自己,血色染到了他。


    “……”


    手机还在响着, 黎白榆垂眸,在连续的轻震中哑然无声。


    ***


    严野客还是没有等到黎白榆的开口,青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他。


    被推开的那一回让严野客冷静了一点,但回笼的智只发挥了短时的效用。


    因为黎白榆也只推了他一下。


    冷静的药效用完了,很快又需要再续费。


    于是严野客又开始亲他,脸颊,额头,耳廓,鼻尖。


    换各种不同的位置,在各个不同的时间,亲吻冷脸的黎白榆。


    黎白榆还是不他,也不会和严野客说话。


    但很快,严野客甚至开始在黎白榆接电话的时候亲吻他。


    让对着别人开口的黎白榆,险些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黎白榆甚至无处能躲——严野客似乎对他的声音格外敏锐,哪怕当时关着门,甚至跑到卧室最角落里的衣帽间,只要黎白榆一接起电话,刚开口。


    严野客就会像被触发的鬼影Boss一样,瞬时出现。


    ……堪称阴魂难散。


    没两回,黎白榆就不接电话了。


    严野客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点变化,他似乎还有些遗憾。


    “今天你接的电话少了,是不需要怎么聊了吗?”


    “……”


    黎白榆没搭他。


    状似无意的,严野客又问。


    “还是因为,你要走了?”


    黎白榆微顿了顿。


    电话都不再接打之后,黎白榆就更不开口了。


    严野客也没有干涉他。


    但亲吻还是在缓慢地无声变质。


    有几次忽然被贴上来的严野客亲到时,黎白榆原本都没给出什么反应。


    但下面硌到他的硬感太过鲜明,还是让黎白榆没忍住,下意识地把人推开了。


    被推开后的严野客就会老实一会儿,安安分分地去做自己的事。


    但这种安分也很短暂。


    没多久,只要黎白榆再遇到他。


    就还是会被捞过去亲。


    而且严野客黏人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种再难压抑的失控感,就连黎白榆都能感受得到。


    男人外表的沉稳冷肃,终于没办法再骗过黎白榆。


    那副矜贵无澜的俊冷皮相下,藏匿裹含着的尽皆是偏激过火的疯狂。


    黎白榆能感受到严野客在失迷,脱缰。每次靠近黎白榆时,严野客能把烧焚过旺的烈焰将将压抑下来一分,把挣脱出底线的阴冷怪物勉强拉回来一寸。


    在看不到黎白榆时,又会难以抑制。


    由此周而复始。


    所以严野客要止不住地去亲吻他。


    明明黎白榆是个Beta。


    他却好像成了严野客唯一的抑制剂。


    在这种古怪又难以言明的气氛中,台风终于还是吹抵了粤城。


    风速最烈的登陆时刻,还是在夜晚时分。


    下午才刚刚三点,天空就已经提前黑了下来。


    各种渠道的媒体也在不断提醒,当心防范台风过境。


    但等到夜晚真正来临时,那呼啸的风声却远比白日更为骇人。


    屋外风声大作,疾风骤雨锤敲着门窗。过强的风波似乎卷得大地都在隐隐摇晃。


    哪怕早已确认过门窗都被牢固紧锁,却还是让人忍不住会忧心。


    黎白榆所在的卧室里并不止他一个人。这些天来其实都是如此,从他被严野客带到这里关起来之后,黎白榆就没再一个人睡过。


    前两夜黎白榆高烧,严野客一直寸步不离地照看他。之后两人冷战,当晚黎白榆就离开主卧,去了侧卧睡。


    但严野客也会跟过来。


    今天黎白榆有了准备,他进了侧卧之后,就直接反锁了房门。


    他已经提前试过,卧室的门被反锁之后,就无法再从外面被拧开。


    门外也没有传来异样的声响,黎白榆等了一下,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才松开了门把。


    但他才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男人。


    “……?!”


    许是黎白榆脸上的神色太明显,即使他没问,严野客也给出了解释。


    男人回身指了指窗边。


    “窗户没锁。”


    黎白榆:“……”


    但黎白榆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失策了”,而是“幸好”。


    幸好侧卧的窗户外面还有阳台。


    如果像主卧那样,窗户外就是草坪——那黎白榆毫不怀疑,严野客会不惜跑到室外雷霆呼啸的台风夜中,也一定要翻窗进来。


    窗边也在此时传来一声闷响,阳台上的玻璃窗被室外的疾风吹撞得隐隐轻晃。


    ……算了。


    黎白榆也没再换房间赶人。


    睡觉。


    洗漱之后,严野客又帮黎白榆测了体温。


    尽管体温计上的数字已经正常,但男人还是问了一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白榆照旧没回答。


    他的感冒已然明显好转,除了身体没什么力气,脸色还有些发白,此外已经没有了大碍。


    黎白榆没说话,严野客也仿若不觉。他看了一眼手机消息,还道。


    “预报说台风明天傍晚离境,后天机场会恢复通航。”


    越是来势凶猛的台风,反而不会持续太久。


    “你定了后天的机票吗?”严野客问。


    他像是已经猜到了黎白榆的返程。


    黎白榆还是没回他,顾自上了床,还关掉了自己那一侧的夜灯。


    黎白榆是背对严野客躺下的,裹着薄被的身体睡得也离大床的中线很远。


    和床的另一半,更保持着相当充沛的距离。


    但严野客上床时,却是直接就越过中线,躺去了黎白榆旁边。


    他还从背后抱住了黎白榆。


    “我会去加州找你。”


    另一侧的床灯也关了,室内沉入了一片宛若浓墨的黑暗之中。


    窗外还有隐隐的闷雷和风声,因为隔音好,并不算吵,但连绵呼啸的背景音始终未停。


    严野客抱着怀中瘦削的脊背,低声道。


    “我不想去打扰你,但我的身体可能忍不住。”


    他向黎白榆解释。


    “我会克制自己的,撑不住再去找你。”


    “尽量让你清静一会儿。”


    黎白榆本来没有动作,被人抱着在耳边低低絮语,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


    但过了一会儿,严野客都已经安静下来,黎白榆却忽然挣动了一下,回头,侧过身来,向后把他推开了。


    严野客顿了顿:“你嫌我太烦了吗?”


    这个一向冷淡寡言的男人,此时却说出了这种话。


    听起来甚至有一分难言的……可怜。


    但已经回过身来的黎白榆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视线却向下挪去。


    严野客像是现在才想起来:“抱歉,是不是冰到你了?”


    他反省道:“对不起,刚刚贴得太近了。”


    不小心就把老婆硌到了。


    黎白榆重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说话。


    好像已经睡了。


    夜色中,严野客盯凝着他的背影,看人纤薄的耳廓,和他散落的偏长金发。


    被蛊惑似的,男人又微微垂首,亲在了那柔顺微凉的发尾。


    黎白榆用的洗发水是严野客的,是很普通的海盐味,但那味道落在黎白榆的发间,却好像糅生出了别样的香气。


    不似海的腥咸,反而有水的冷香。


    甚至隐隐有一种薄淡的甜。


    严野客的吻并没能在发尾止住,他一路攀寻向上,甚至吻到了黎白榆的颈后。


    亲在那微微凸起的清瘦骨节上。


    本就没睡的黎白榆被亲得不由微绷。


    他记得,那里是AO腺体的位置。


    黎白榆记得时间,现在还没到严野客的易感期。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自从腺体受伤之后,严野客原本平稳的各种体征都开始生出了混乱。


    而黎白榆的想法,严野客并不知情。


    他还在细密地亲吻着眼前的纤长后颈。


    黎白榆侧睡着,长发垂落在软枕上,露出了半边皙白的脖颈,看起来像是任由采撷,让人没办法不去亲。


    严野客也很难拒绝这种邀请。


    当然,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邀请。因为即使被长发微微掩住的那边美好光景,也完全没有影响严野客去亲。


    在外面沉闷的风雨声中,压抑已久的悍野凶性似乎也被勾连引诱。


    开始一同在天地之间肆意地宣泄奔涌。


    如雨如雾的啄吻还笼在了黎白榆的耳廓,他的耳朵和后颈原本就怕痒得要命,如果不是这次严野客亲得凶,恐怕黎白榆早就受不住那痒酥。


    但严野客亲到耳廓时,吻反而轻慢了下来,仿若耳鬓厮磨。


    反而惹得黎白榆太敏感,本能地缩了一下,避开了对方的亲吻。


    黎白榆侧身回头,就在夜色中对上了那双血色的眼眸。


    严野客的眼镜在睡前就摘掉了,瞳片也一同取下,此时眸中的醒目腥色,在昏暗的夜幕中都难以藏住。


    对上黎白榆的视线时,他的神情还算是平静,声音也薄淡。


    “睡吧,不打扰你了。”


    就是让人听起来,更像是一句。


    “小兔子乖乖,门不会被踹开。”


    黎白榆没说话,神色间也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听完严野客的话就真的闭了眼,好像摆明了要告诉对方。


    自己真的要休息了。


    但微冷的凉意还在他的颈后身侧盘旋侵袭,鲜明存在。


    仿佛当真有什么难以驱逐的鬼魅,死死地缠住了他。


    像那种不仅会翻窗。


    还会半夜爬床的男鬼。


    闭眼的黎白榆也很美,虽然不再用那双水色的眼睛看人,但从他的前额,山根,再到鼻弓和唇廓,都有着十足完美的诱惹线条。


    严野客默然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


    最后一下。


    他想。


    这应该也是自己能亲到的最后一下了。严野客吻在那白皙的侧颊时,果然看到原本睡着的黎白榆皱了皱眉,似乎不堪其扰。


    下一秒,Beta也抬起了手臂。


    严野客以为他一定是被烦得推开自己了。


    要被白榆碰了——严野客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的胸腔生出了一种怪异的刺激与兴奋。


    但严野客完全没有想到,黎白榆并没有推他,反而探手向下——


    “………”


    这次彻底僵住的人,成了严野客。


    仿佛是大脑过度兴奋,完全崩断了弦。严野客的耳边甚至出现了一瞬完全寂静的恐怕。


    他被握住了。


    被白榆,被这个他痴迷贪恋着的人,生涩却主动地握住了那里。


    这是什么,性.瘾发作的幻觉吗?


    严野客下意识地想。


    但不是。


    真实的触感,比贪奢的妄念更美好百倍。


    严野客的睡衣很宽松,但黎白榆的动作不熟练,他还是失败了一次,才终于探伸下去,碰到了那里。


    这不是严野客会梦到的幻境,他的梦里都是把人按住之后的凶狠强上。


    白榆会哭,会咬他,会近乎崩溃地拼死拒绝。


    却不会主动探手过来。


    失去了信息素紊乱的借口之后,严野客就没有了这样做梦的资格。甚至现下此刻,用仅剩的不足百分之一的智去想,严野客也能猜到。


    白榆或许是怕他紊乱发作,才会帮忙。


    可是对方明明已经不再会他,不愿意和他有任何关联,被他强.吻也不会再有回答。


    严野客鼻息低暗,抱着人箍在怀里,还像是怕黎白榆会消失一样,要咬着人耳廓,盯着他问。


    “白榆……你想掐断我吗?”


    这个可能听起来更合一点。


    但严野客接着就被伸过来的另一只温热的掌心轻轻捂住了眼睛。


    “别看我,你快点……”


    怀里的人终于开了口,黎白榆的嗓音还带点感冒未褪的哑意,尾音湿漉,有些含混不清。


    但这短短几个字,却险些让严野客却激出电流贯穿脊背的幻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息都屏停了片刻,才终于按下近乎令他头皮发麻的悦感,低低开口。


    “对不起……老婆,我不快。”


    那只清瘦的手本来就捂得不是很准,这时因为另一只手的不娴熟动作,已经无意间滑落在了严野客的鼻梁唇畔,被他细细地啄吻起白皙的掌心。


    即使这种时刻,严野客也没有丢开自己的天性。


    他低.喘着,近乎本能地向心上人邀功。


    “但我是凉的……”


    “你喜欢吗?”


    第57章


    057


    ……什么喜欢?


    黎白榆没有回答, 他又不说话了。


    但此时被他碰握着的男人却已经情难自抑。


    闷喑的低喘落在被亲到敏.感的耳畔,喑哑的气息莫名生出一种难言的情.色感。


    更不要说在刚刚邀功之前,严野客就已经有了动作,在凶而重把自己往黎白榆的手里送。


    黎白榆一时难以招架看顾, 颈后和掌心都有薄汗, 微微生出了闷燥的热感。


    反而让掌间的凉意愈发被凸显。


    那、那么骇人的重物, 即使黎白榆不是第一次碰, 也仍会有近乎本能的惊畏感。


    太大了……严野客到底有没有康复?


    怎么感觉他还是有性.瘾和肢端巨大症……


    黎白榆胡乱地发散想着,他的心神被下面吸引, 迟了很久才发觉,自己另外那只去捂人眼睛的右手早已经放偏了。


    他的手掌都偏挪到了严野客的口鼻之间, 掌心之下就是男人异常笔挺的削直鼻峰,还顺带把对方的薄唇都掩住了大半。


    ……没给人闷住吧?


    黎白榆匆忙看过去,把右手上挪。可他却发觉, 严野客的呼吸也早有了改变。


    男人原本气息低促,磁声闷哑, 现在却明显更为深缓。


    不像是被闷捂住了,反而——


    黎白榆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


    严野客居然在亲吻和嗅闻他的指根和掌心。


    “………”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黎白榆主动帮忙, 他却难以招架地为这种细节而羞耻到耳红。


    明明他只是Beta, 完全没有信息素, 也不知道Alpha在闻个什么……


    黎白榆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右手。也是在收回手的同时, 他直接对上了严野客的视线。


    尽管夜色昏暗, 黎白榆却清晰看到了那双血色眼眸的瞳孔骤紧。


    像是追踪盯锁住猎物的定格瞬间。


    但他们之间,偏又不仅仅是狩猎与捕食。


    那血色无声蔓延,情.欲之中, 更有浓稠馥郁的东西将他们覆没包裹,把两具同样修长的躯体黏连贴附在一起。


    粘皮带骨,无法分割。


    黎白榆分明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却仿佛真的被腥色的冷雾所裹含吞没。


    没有捕食者的狩猎会以自己为代价。


    严野客却在黎白榆面前,彻底袒露出最真实致命的脆弱要害。


    而且在短暂的相视怔愣之后,黎白榆还很快回神,有些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为什么……?”


    覆上薄汗的后颈微微发紧,此时反而生出了一丝凉意。


    ……为什么更大了?


    严野客是不是真的得回去看病了……正常的Alpha有这么粗吗?


    黎白榆背后发麻地想着,却见始终盯视他的严野客微微俯近,轻轻抵住了他的前额。


    下面那夸张的份量也更凶地硌在了黎白榆的掌心里。


    “老婆……”严野客低声叫他,“你看我,和我说话,我好开心。所以才大一点。”


    “一点,没有很多。”


    男人只说淡静地说着“开心”,但黎白榆已经亲手感受到了他的昂然兴奋。


    严野客的外表看起来绝不像是个重情之人,相反,他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都过度冷漠、难以接近。哪怕是对身为血脉亲缘的二叔和严锦,严野客也从没表现出过任何特殊的偏重。


    他就像是天生不会和任何人多有情绪纠葛。


    ——可也就是这样冷漠寡淡的严野客,偏偏喜欢黏着黎白榆叫他老婆。


    “想让我快一点,老婆可以亲我,多叫我……”


    “……”


    黎白榆发觉,自己这些天的不睬,好像反而让严野客的恶劣性格变本加厉了。


    让男人再被重新看到时,更生出了过量加倍的亢奋昂然。


    黎白榆甚至能感受到严野客的青筋搏动,那种皮肤之下,来自于骨骼的勃然颤栗。


    身为高挑强悍、血气正盛的Alpha,严野客本来就有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而现在他的身形舒展,更带着一种压迫感极强的凶野。


    天然的,属于危险物的十足威慑。


    夜幕中,男人的肩背线条悍然流畅,手臂肌转折起伏,颈侧有汗滴淌落,更是微微凸起了一道隐隐似无的微妙弧线。


    直到好一会儿,黎白榆才终于发现,那是严野客脖颈的青筋在跳。


    和自己手掌中蓬勃的凸跳如此同调一致。


    甚至黎白榆手中的悍物也与柔软丝毫无关,反而硬的像铁,重得沉甸。


    所以才会一直那么存在感十足的硌人。


    尽管是黎白榆帮忙,但不甚熟练的他,还是很快被变换了主导权,坠入了另一个人的节律之下。


    细薄的掌根被重重顶.撞,那蹭碾的力度已然明显地收敛过,并不算真正的凶狠。


    但在隐藏之下,动作间无意显露出的腰腹力度,却依然足以令人生畏。


    让人忍不住去想,假如被掼入的不是指缝手心,而是——


    ……这就是那么大,还能凿进生值腔的原因吗?


    因为腰力太过优越。


    黎白榆终于发现他刚刚该捂的其实不是严野客的眼睛,而是自己的。


    但已经太迟了。


    他的一只手不够,之前已经把另一只手也挪了下去。偏偏此时也不是替换,而是双手都被人钳握住了。


    甚至被波及的,还有皙白薄软的腿侧。


    黎白榆无法垂眼,难以去看那不堪,只能受不了地闭上眼睛。他也不再肯开口,拒绝严野客的得寸进尺。


    但他湿漉垂散的眼睫,却也在被人细细亲吻。


    “老婆。”


    严野客还在用磁沉低哑的声线反复叫他。


    “老婆,白榆,宝宝……”


    哪怕有天大的火气,好像也被湿津津地亲散了。


    黎白榆的心神被亲乱,吻着他的男人,却几乎要爽.疯了。


    这种疯感和森冷阴郁的疯态不一样,超出智的快敢来势汹汹,偏却不会惹人失控。


    相反,那过量的兴奋交织着一种以黎白榆为名的幸福,化成了一股柔细的绳索,落在严野客的掌中。


    那不是羁捆、束缚。不是限制的牢笼。


    而是漂泊的救命稻草,深潜的信号绳。


    严野客也就此被从阴湿的冰寒中牵拽了出来。


    黎白榆就在身侧,严野客能嗅到他的香气,看进他的眼底,甚至能听到他对自己开口。


    这就足以令人勃然怒发到血涌偾张。


    夜色光线如此昏淡,严野客受过伤的眼睛却反而在这种环境中不会模糊生痛。


    而是更津亮地能看清。


    看到黎白榆轻蹙的眉,微咬的唇,看他那被严野客带乱的呼吸,鼻尖上清冽的薄光。


    每一寸都美得让人痴迷神魂。


    也更招惹贪念。


    想每一寸都属于自己。


    严野客想过自己会不会被白榆的手掐住,也问过他是不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但其实现在,严野客早已真切地体会着那种疯盈的疼痛。


    只是被老婆碰着,就已经胀得发痛。


    不用掐,他想。


    只要那只手稍微多动一点……就足以让他失控。


    所以严野客动作间也还在缠黏着怀中的青年,低喘着亲他。


    “老婆,你摸一下……没那么大了。”


    血色的瞳眸深深地盯着黎白榆,磁冷的声线也低下来,听起来更多一分可信。


    “真的。”


    男人说得诚恳,身体却袒露出太诚实的兴奋。


    那只清瘦颀长的手才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过急的动作撞红了腕骨。


    虎口和指尖可能也是……都被深黑的硬丝生生地磨红了。


    严野客一面觉得歉意,一面又有着昂奋蓬勃的颤栗。


    就像单薄的人形外皮之下,全是浓郁幽沉的森森鬼气。


    他在他爱的人手里。


    室外肆虐的台风依旧,粤城仍然飘淋在风雨中。


    此处安妥的静谧房间也被连绵的雨水打湿,冷雨却化作了汩汩的温泉。


    慑人的冷意都被无形烘暖。


    在这个阑风长雨的夜里。


    月光把寒冰晒化了。


    ***


    最后严野客还是拖了很久,像他自己说那样。


    一点也不快。


    黎白榆被弄了满手,因为严野客的手掌覆住了黎白榆的手背,再去握住了自己。


    于是东西也被全喷在了黎白榆的掌心里。


    液体也是微凉的,比正常的体感温度略略偏低。严野客之前想过,虽然可能会弄脏,但应该没有让白榆特别不喜欢。


    不过实际上,真到最后,严野客已经没有了不弄脏人的意志力。


    他不把老婆凿开……都已经很厉害了。


    严野客做完也还是离不开黎白榆,一分一秒都不行,整个人黏在老婆身上,很难撕下来。


    直到怀里被他抱了太久的青年轻轻挣动了下,严野客才终于舍得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抽出了床边柜子上的纸巾。


    他用齿尖咬着袋子,单手撕开湿巾,细细地帮黎白榆擦起了手心。


    低哑的气息尚没有完全平复,两人的呼吸依然交缠在一起。湿黏的掌心被擦到将将干爽时,两人还无意间对上了视线。


    严野客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黎白榆似有察觉,他捏住掌心中的湿巾,没再让对方擦拭,自己也挪开了视线。


    但这对高嘲之后进入渴肤期的Alpha来说,作用确实不大。


    严野客不期然地倾身,想要吻上那被微微咬红的唇。


    他想含吻黎白榆的唇瓣,想探入那唇齿之间,从舌尖吃到舌根。


    Alpha的牙齿发育和咬合力也是求偶的资本之一。严野客想吃黎白榆,也想被他看到。


    得他青睐。


    但在严野客贴近去吻时,还被他单手圈箍在怀里的心上人却偏头,轻轻躲开了他的亲吻。


    “……”


    严野客僵住了。


    黎白榆拒绝了他的亲吻。


    喧嚣的心跳和奔涌的血液瞬间冷却,严野客低哑的呼吸都微微停滞出了一个空拍。


    渴肤期的Alpha没有老婆可以亲。


    简直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呛人的酸楚兜头扑面,涌入了僵滞的四肢百骸。


    白榆还是不想他吗?


    会不想开口,不再看见他吗?


    但在阴湿的冷意覆上背脊之前,严野客却听见了黎白榆的声音。


    “严野客。”


    青年低低开口,声线哑软,却字句清晰。


    他问。


    “究竟是谁心狠?”


    “……”严野客倏然一顿。


    黎白榆提起的,居然是之前严野客强吻他时,咬出的那个问题。


    黎白榆没有偏头望过来,他目光虚虚向上,看着头顶沉暗的夜色,美到不似真人的侧脸看不出神色。


    那清冽的声音听起来也还算沉静。


    但他说出的话语,却字字如刀割。


    “如果我没发现你的打算,没能阻止你摘除腺体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研制出了疏导剂,成功找到了解决AB阻碍的办法,回头却发现你已经无可逆转地伤害了自己——怎么办?”


    严野客霍然一滞。


    “……疏导剂?”


    什么意思?


    “我看过一部电影,”青年嗓音微哑,长睫轻轻闭了闭,似乎有无边无垠的倦意,“一场大雾导致世界灾变,出现大量残杀人类的怪物。”


    他突然讲起了这个故事。


    “主角带着儿子和同伴,苦苦求生了一整部电影,最后汽车没油,物资耗尽,迷雾中还有诡异的声音正在不断靠近。”


    “一行人看不到任何希望,最终选择自行了断。”


    “于是主角亲手枪杀了所有同伴,包括他一路倾心保护的儿子。子弹已经用尽了,主角走出车门,决定迎接命运,被怪物杀死。”


    “然而迷雾中的声音显出身形,主角这时才发现,自雾中而来的并不是可怕的残忍怪物,而是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


    “军队已经控制了局面,消灭了大量怪物,人类终于得救了,大量的逃难者跟着军队一起,向着新生的希望前行。”


    “但主角已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同伴,在那个即将得救的黎明。”


    黎白榆的声音因为开口变得更加暗哑,他的声线也沉沉地低了下来。


    “严野客。”


    他哑声说。


    “我也在雾里,差点就亲手害了你。”


    “……对不起。”


    严野客被巨大的悔意迎头击中了。


    是他的错。


    他早该知道的。


    一直以来,黎白榆最在意的都是不想因为自己而伤害严野客。


    严野客明明知道,却还是没有顾及。


    那时疯狂的他不肯考虑任何后果,只一意想着要把黎白榆留住。


    要和他在一起。


    极致的苦涩涌上喉腔,严野客也迟了太久地意识到了自己道歉的无力。


    他之前也道过歉,说过“对不起”,为自己向黎白榆隐瞒了对方失忆的过去。


    但严野客没有改。


    他还是犯了同样的错。


    心狠的从来不是黎白榆——


    数尽全世界,黎白榆才是那个最心软的人。


    “对不起……”


    严野客只能苍白地开口,唇齿满是苦意。


    “我保证,白榆,我会像珍视你一样保重自己的安全。”


    黎白榆闭了闭眼,没有应声。


    严野客鼻息酸苦,却还有一个不能不说的问题。


    他禁不住,低声问:“你刚刚说的疏导剂……消除AB阻碍,是怎么回事?”


    黎白榆轻缓地吸了口气,他这时才抬眼,偏头看了过来。


    但就在正要回答时,黎白榆的身形却忽然一顿。


    “……”


    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又……?”


    “不是。”严野客迅速解释。


    “没事的,不是性瘾。”


    他不想再让黎白榆担心。


    “只是喜欢你。”


    黎白榆:“……”


    “不用。”


    严野客语气冷静,轻描淡写,把这种刚刚发泄完、却又立刻兴奋起来的匪夷所思的硬度,说得像是和自己毫不相关。


    他只道:“我们聊正事。”


    但听了这话的青年却没有立刻开口。


    黎白榆沉默了半晌,忽然问。


    “……所以刚刚,也不是性.瘾?”


    严野客:“……”


    第58章


    05森*晚*整*8


    “刚刚是身体没事, 气血太足,才会有反应。”


    严野客低声解释。


    “我太兴奋了,没能叫停。”


    他说得很诚实,这时既没有找借口, 也不想再让对方担心。


    但在眼见了黎白榆的沉默之后, 严野客还是生出了一分忧惴的难安。


    白榆生气了吗?


    严野客知道今晚对方会给自己帮忙, 就是因为担心他发作了性.瘾。


    他确实没有发作, 也确实没能忍住。


    怎么可能忍得了呢……


    那可是黎白榆,他老婆。


    “抱——”


    严野客刚想开口,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却听身旁的青年道。


    “算了。”


    黎白榆偏了偏视线, 没看这边,嗓音低而清悦。


    “你没事就好。”


    “……。”


    严野客无声地顿了下。


    他的第一念头,却是坏了。


    更冰了……啧。


    就算刚才没发作, 现在也难说。


    严野客总以为自己看不到黎白榆时,才会不稳定。


    可他现在却愈发察觉, 自己看到对方时,好像会更容易冲动。


    其实那不是性.瘾,严野客很清楚。那不是对暴.力交.合的沉迷, 而是对肌肤体温的渴念贪切。


    严野客想和黎白榆更近地贴紧, 更深地箍牢。


    想与他成为相连的一体, 共享搏动的心跳。


    严野客想要黎白榆的注意, 想他把全部心神投落给自己, 想看他的更多反应, 袒露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一面——


    想黎白榆只属于自己。


    好想和他一直连在一起……好想进入老婆的身体。


    严野客的呼吸都低慢了下来,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摄氧量,来遏止过度亢奋的硬铁昂扬。


    性不重要, 瘾才是真。


    也是这时,身旁的青年再度开口,略有迟疑。


    “……怎么了?”


    黎白榆骨节薄白的右手探了过来,轻轻地覆在了严野客的额上。


    他似乎又察觉到了严野客的异样。


    “没什么。”


    严野客嗓音低冷平静。


    他只说:“牙痒。”


    想吃掉老婆,却舍不得。想舔他,又怕白榆会躲。所以最后严野客只偏头含住了那纤长的尾指,合拢齿列,厮磨轻咬。


    聊以单薄的慰藉,勉强缓解庞大痒意的零星一点。


    黎白榆摸到对方额温并没有问题,这时才稍稍放了点心。


    他刚想收回手,却被对方咬住了。


    “……”


    黎白榆轻轻地眨了下眼。


    “牙痒,所以拿我当磨牙棒吗?”


    他说完,就被严野客抱住了。


    严野客终于还是紧紧地抱了上来,前胸贴着人身侧手臂,相拥毫无缝隙。


    他还叼衔着齿间清瘦的指节,嗓音低而微微含混。


    “拿你当老婆。”


    被咬磨的感觉有一点怪,趁他说话的时候,黎白榆把手收回去了。


    严野客也没追过来,只是沉沉看着他,低低问。


    “现在可以亲一下吗?”


    夜色深暗,严野客的眸波瞳色变得有些模糊难辨。他把黎白榆抱得太紧,配着那沉郁的嗓音,原本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可是落在人耳中,偏却听起来莫名有点可怜。


    “……”


    黎白榆浅浅呼吸了一下,才道。


    “等我说完。”


    严野客也安分地应了:“好。”


    黎白榆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严词说“NO”的训犬师。


    像是故意要求被训的凶犬垂涎三尺也不能吃。


    看起来感觉有点坏。


    但黎白榆也没能忽略腿侧的硬硌,为了防止这一夜真的荒唐过去,他还是极力甩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起了自己刚刚提及的正事。


    “疏导剂可以对紊乱躁动的信息素进行疏解和安抚,但它不像抑制剂那样作用于腺体,而是作用于人体细胞内的性激素受体,所以实际上,疏导剂对ABO三种性别都能起效。”


    一提及专业,黎白榆的口吻也愈加淡然严谨。


    让他更添了一分简直挪不开眼的迷人。


    “疏导剂的预计效用会类似于抑制剂,对于AO群体来说,它的效果会比抑制剂缓慢,没那么直接。”


    “但疏导剂的优点在于药效温和,不会引起腺体损伤,也可以避免过度抑制导致的信息素紊乱。对一些腺体已经受损的AO来说,其效果也会比使用抑制剂更好。”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起效慢,但副作用更少的抑制剂。”


    “而对于Beta群体,疏导剂则能根除患者体内外来信息素的影响,不需要其他辅助。”


    “目前如果Beta病人信息素中毒,都只能靠自身免疫系统的自愈,或者其他AO信息素的中和。”


    就像黎白榆之前被强行注射信息素原液时,真正治好了他的,就是严野客的信息素。


    “但疏导剂可以直接对Beta进行治疗,阻隔信号传导,诱使激素排出,从而根除外来信息素对Beta身体的伤害。”


    严野客听出他的解释中尽量没有使用专业词汇,只用了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了最浅显的原。


    但实际的真正情况,肯定会更复杂到千倍百倍。


    果然,黎白榆紧接着就道。


    “可是‘信息素疏导剂’这个概念被提出了半个世纪,却始终没有明确的进展。”


    “我大导年轻时最早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当时这个课题就已经很热。但两年后,他放弃了疏导剂,转向了类器官构建与肿瘤疾病研究。”


    “我听大导提过,他当年最好的朋友、同样在哈佛毕业的一位副教授,就不肯放弃这个项目,一直在做。”


    黎白榆停了停,才道。


    “但之后足足八年,对方都没有做出成果,后来就抑郁自杀了。”


    严野客的呼吸微微沉滞了一瞬。他低声问。


    “你会申请我小姨的博士,也是因为疏导剂么?”


    他记得,关茴的研究方向也和信息素受体有关。


    黎白榆点了点头:“对。”


    “但现在关老师的主攻方向也不是疏导剂,而是相当于在信息素疏导的分支上做,她的主要研究是性激素受体与反应性肿瘤。”


    “这种分支,也很难说和疏导剂相关了。”


    黎白榆用了个比喻来解释。


    “就像弗莱明原本在研究葡萄球菌,却意外发现了青霉素这种抗生素,他之后的全部研究就都转向了青霉素。”


    “而且这次Natrue主刊接受的论文也证明,这个方向我们已经做出了成果。所以老师后续的研究重点肯定也会更偏向于这方面。”


    对于黎白榆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就相当于是他大小导师的研究方向有合并,这样黎白榆未来的学术研究,也更容易做出成果。


    而且肿瘤本来就是现今科研界热门中的热门,无论课题立项还是申报基金,都比其他方向更有优势。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


    黎白榆想要研究疏导剂的前路更窄了。


    严野客自然听懂了黎白榆话中的意味,他却没有生出任何前路漫漫的茫然灰心。


    因为他从不怀疑黎白榆的能力。


    严野客对生物领域一窍不通,但他了解黎白榆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这种了解,让严野客忍不住低声问。


    “你想研究疏导剂……是因为黎雨生和兰夏吗?”


    从黎白榆对疏导剂的熟悉程度,他必然不是刚刚才关注到这个课题。


    而最深切的事故,也正发生在黎白榆最亲近的身边。


    黎白榆闻言,没有立即回答。


    他反而笑了笑。


    “你知道吗,他们在别人眼里,其实从来不是怨偶悲剧……而是常常令人艳羡的眷侣。”


    “同为男性的AB很少能真正地结婚,长久地在一起。很多人也不过是一时图新鲜,没多久就会厌倦,分开。”


    “如果Alpha真的找其他人宣泄,得到信息素抚慰,他就不会紊乱失控,也不会对Beta进行强行的假性标记。”


    “那样,Beta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不会受伤。”


    黎白榆的声音慢慢低下来。


    他望向夜幕的视线也微微放空了。


    “爱反而伤害了他们。”


    严野客沉默地抱着他,没有说话。


    严野客可以说自己不会这么做,不会无能到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也不会在失控时不肯打抑制剂,反而去假性标记。


    但严野客知道,这样的话于黎白榆而言,绝不是对他的安慰。


    从一开始听黎白榆说起双亲的AB悲剧时,严野客就没想过用个例来辩驳。


    因为他知道出生在这个家里,二十年来,黎白榆被伤得有多么深切。


    没有人能高高在上地自诩为救世主,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黎白榆亲历的伤痛抹去。


    那也太傻逼地自以为是了。


    所以严野客只是抱着他,低声问。


    “如果能研制出疏导剂,兰夏的后遗症可以缓解吗?”


    “可以。”


    黎白榆的声音果然也有了些力气。


    “很小的时候,我就记得,爸爸每次发作都很难受……我希望能帮他。”


    所以才有了黎白榆后来的学术选择。


    “但希望太渺茫了……”青年轻声说,“这么多年了,谁也不敢定论,不知道能不能成。”


    严野客用鼻梁贴着他柔软微凉的颊侧,轻蹭了蹭。


    “现在缺立项基金吗?”


    黎白榆微微回神。


    “基金倒是能拉到。”


    “北美各家大型药企都还有相关研究,也会放出一些横向需求。但疏导剂的研究热潮早已经过去,目前都成了公认的投入大,收获低。”


    “因为多年来都没有足够强心的成果,无法落地,也就意味一切都遥遥无期。”


    黎白榆停顿了两秒,又轻声道。


    “但我还会继续的。”


    他抬眸,看向了抱着他的严野客。


    “所以我不想等到成功的时候,知道你有了无可逆转的伤。”


    “嗯。”严野客低低应他,“不会的。”


    “不会了。”


    男人还重复了一遍。


    “我会保护好自己。”


    黎白榆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深浓的血色,这时才终于轻应了一声。


    “一言为定。”


    严野客复述:“一言为定。”


    “不早了。”


    他看出黎白榆已经很疲惫了,无论身体还是心。


    “先休息吧。”


    那个说完之后才等来的吻,落下时也贴触得很轻。


    一枚温缓轻浅的晚安吻。


    “好梦。”


    黎白榆是真的累了。他感冒还没彻底痊愈,又确认严野客没事之后,心神放松下来,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野客原本是想直接陪人一起睡的,但在窗外的风雨不知呼啸了多久之后,男人还是沉默地起身,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他还毫无响动地翻出了窗户,顺着相通地阳台,去了主卧。


    今晚睡前,黎白榆是在主卧洗的澡。


    青年换下来的衣服也暂时被放在了主卧浴室外的衣篓中,于是此时便轻而易举。


    被严野客直接拿起。


    夏季的衣服轻薄,柔软。


    用起来也很方便。


    浴室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中,严野客隔着衣物握住了自己。


    封闭的空间里响起低沉磁哑的喘息。


    严野客刚刚没有说,但他其实真的不需要信息素抚慰和标记。


    他人的信息素对严野客毫无作用,再早几年,严野客那个“阎罗”名号尚未真正传开去时,他还不止一次地被心思不正的人塞过发.情期的Omega。


    但真正被严野客释放出的信息素,对那些发.情渴求的Omega来说,却不是吸引。


    而是噩梦。


    所以也不止一次地有人在背后偷偷咒骂过,说严野客的信息素是冷雾,人也被冷得阳.痿了。


    可是现在,对严野客而言。


    哪怕只有黎白榆留存的一丁点气息,于他都是致命的勾引。


    密闭的浴室被无声的冷雾弥漫,潮湿的阴冷渐渐笼住了所有角落,过浓的信息素让这原本宽敞的空间都显得有些逼仄。


    修长精悍的身形站在冷气蒙蒙的烟霭之间。


    在这最灼燥的时刻,偏却渗出了最朔寒的冷意。


    严野客垂眸紧握着柔软的布料,掌控着那淡薄的香气。


    不久之前的一幕幕还太过清晰,他的眼前轻易便能浮现起对方薄软的唇廓,挺秀的侧脸。


    甚至指腹间,还残存着温热的软弹之意。


    就算真的年岁渐久,或者意外易感期,没能有抑制剂,严野客也不会发疯去标记。


    他最多只会想入肉开黎白榆的结场口和生值腔。


    “……”


    想到白榆最深处的腔口,严野客呼吸微滞,身形一僵。


    他的肩颈背脊,那悍然如凶兽的肌廓线条非常惹眼地绷紧了一瞬,接着便有更浓的潮冷气息在这昏暗的浴室中弥漫开来。


    “嘀嗒……”


    彻底浸湿了青筋暴起的掌心中那薄薄的衣衫,还有微黏的汁液轻淌下来。


    ……啧。


    本来没那么早的。


    严野客曾经在梦境里真正的凿开过好几次,无论哪回,都不会轻易结止。


    他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凶。


    至于这次的原因,严野客也很清楚。


    毕竟他今天被黎白榆帮忙,闻到对方的气息太多了。


    被老婆勾引,难免会不那么稳定。


    他知道。


    等自己真去凿开时,肯定不会这么快的。


    第59章


    059


    黎白榆一觉睡醒时, 已是天光大亮了。


    窗外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啁啾,天空不再是昏沉的阴灰,而是蔚蓝的晴朗色泽。


    一夜风雨,整个天地都被洗得澄澈一新。


    黎白榆的感冒症状也减轻了很多, 他已经基本上可以算是痊愈了。


    不过洗漱完吃早餐时, 黎白榆看到桌旁的严野客, 还是不由有些沉默。


    因为今早起床时, 黎白榆又是抱着严野客的手臂睁眼的。


    也不知道这种贪凉的毛病,等过完夏天之后能不能好一点……


    黎白榆想着, 就见面前盛粥的男人神情似乎也若有所思。


    他不由有些好奇。


    “你在想什么?”


    “想你。”严野客垂眸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耽搁, “想你研究那么辛苦,返校之后需要陪读吗。”


    “包揽三餐家务,会做鸡, 会把床暖得凉凉的那种。”


    “……”


    黎白榆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几点亮晶晶。


    听到“做鸡”,他无可避免地心动了。


    但信念坚定的黎博到底还是没有被蛊惑:“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他原本就想好了要和严野客说清。


    “我定了明天飞加州的机票。”


    “嗯。”


    严野客把清香四溢的粥碗递了过来, 神色间并没有什么波动。


    “你知道了?”黎白榆看他,也没感到多么意外。


    “我知道。”盛好粥的男人这时才在桌旁坐下。


    严野客还道:“我保证,会严格做到你的要求。”


    黎白榆又看了看他。


    严野客问:“怎么了?”


    “吃饭, ”黎白榆先舀了一勺清香黏软的米粥, “吃完说。”


    吃完早餐, 黎白榆就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A4大小的方盒。


    方盒是木制的, 样式很是古朴精致, 表面还有岁月蕴养出的微微光泽和清淡木香。


    只是看到那个方盒时, 严野客的身形却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对这木盒太眼熟了。


    那还是严野客亲手交给黎白榆的。


    而郑重端抱着方盒的黎白榆此时并没有察觉严野客的神色,他小心地把方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两张书帖。


    “这个是我依照严老先生的格式, 昨天写好的。”


    黎白榆把其中一张书帖递给严野客,沉默的男人这时才有反应,依言接过了那张书帖。


    “不过我没找到毛笔,就先用钢笔写了。”黎白榆说,“我没练过软笔字,写出来可能也不太好看。”


    严野客低眸看向手中书帖,上面的字迹清隽舒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黎白榆的手写亲笔。


    书帖的格式果然也是依照严老爷子写的那张,几乎完全复刻的。


    只不过严老爷子写的那张是严家婚书,而黎白榆写的,却是一张协约。


    约定的内容,正是两人要各自珍重。


    “这是一张书面约定。”黎白榆说,“你答应我了,会保重自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签个字。”


    这是黎白榆早就想好的,在昨晚严野客向他承诺之前,他就写好了这张书帖。


    “就和婚书一样,它没有正式的法律效用,但它是一个约定。”


    “落笔无悔,约定即成。”


    黎白榆知道这种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想这么做。他知道严野客对那张婚书很看重,交给自己时,还特意用了不菲的木盒存放。所以黎白榆把木盒保存得很好,书帖也是依照严家的传统来的。他希望这样能有用。


    “你说过我要开心,再去爱别人。”


    黎白榆向严野客道。


    “那这就是我的想法,先保重,再相爱。”


    黎白榆说完,拿出笔放在了严野客的手边。


    他不知道严野客的想法,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像很多金融从业者那样,对签字这件事总是非常慎重。


    但严野客接过笔就直接签了,一句话都没说。


    黎白榆之前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份书面约定在严野客落笔的一瞬,就已然达成。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黎白榆拿回了书帖,无意间瞥见了严野客的神情。


    “……”


    黎白榆有些不解。


    “你在开心吗?”


    那是开心的表情,没错吧?


    还是说……兴奋?


    不过严野客开口,却说:“我在后悔。”


    “?”黎白榆疑惑,“为什么?”


    严野客抬眸看他:“因为你说相爱,我没录下来。”


    “……”


    黎白榆尝试解释,“那只是一个前提条件——”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竟然猜对了。


    “……你不要这么兴奋。”


    严野客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淡然沉稳,说的话却不像如此。


    “想亲你。”


    他坦诚。


    黎白榆发现事情和自己预想中的障碍并不相同。


    ……反而有点过于迅速了。


    他抬手,一面向严野客示意,一面也是预防对方真的过来把他吻住。


    “现在不行,”黎白榆说,“我们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严野客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那种举起前爪、拼命用粉软肉垫把人推开,不肯被亲的高冷小猫。


    “如果疏导剂的未来研究没有可能,我们这样的AB,还是不能在一起。”


    黎白榆郑重地开始说正事。


    这也是他早早就考虑好的。他不想让两人重蹈覆辙,被爱伤害。


    “这个方向的研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进展,我从硕士那年就开始做相关实验,但都无功而返。”


    “我之前没有和你提起疏导剂的事,也是因为它停滞太久,谁都不知道未来能不能真正落地。”


    黎白榆顿了顿,低声。


    “我不想给了我们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又最终让你失望。”


    “我知道。”严野客也低声开口,“我明白。”


    他知道黎白榆在这方面也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不然北美助组收集来的资料里肯定会有相关。


    不会让严野客对黎白榆研究疏导剂的事一无所知。


    多年来,为自己的父母,黎白榆一直都在沉默地坚持。


    “学术研究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严野客说。


    纯学术的科研和计算机、金融这种应用学科都不一样。


    “几年出不了成果也很正常。”


    黎白榆露出了一点苦笑。


    “是啊,”他垂了垂眼睫,“甚至可能多少人的心血付出,最后只是为了证否。”


    “证明这条路走下来,根本不通。”


    这也是黎白榆执意想和严野客说清楚的原因。


    “我的博士课程预计还剩两年,这两年里我会最终确定自己的未来方向。如果疏导剂真的被我亲手证否,我未来的重心会倾斜向他处。”


    这听起来似乎很灰心无力,但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在结局未确定之前,我希望我们保持朋友状态,不发展额外的关系。”


    黎白榆看向严野客。


    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严野客听完,沉默了。


    他没有立即答应,但黎白榆反而因此放心了一点。


    因为黎白榆知道,以严野客的性格,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被说动。


    如果他立刻答应,恐怕还会有其他问题。


    不过黎白榆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和自己达成一致。


    他对严野客的感情,让他更不想看到对方受伤害。


    严野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两年吗?”


    黎白榆点头:“对。”


    “我在读研时就定了计划,列了疏导剂研制的所有可能性,这几年一直在不断排除行不通的方向。”


    他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一下。


    “未来两年,我会继续尝试剩余的可能路径。”


    黎白榆用的是最明了,也最辛苦的穷举法。


    “在全部证否之前,我不会放弃。”


    严野客又沉默了良久。


    “好。”


    他低低开口,目光落向那个放有婚书和两人约定的方盒。


    “我会做到你的要求。”


    严野客的反应看得出他认真考虑过,黎白榆也稍稍地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没有彻底放心,依然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


    被他看着的严野客抬眸。


    “真的。”


    “一言为定。”严野客的神色也很沉稳端静。


    “我被你放在未来的规划里,已经很幸福。”


    黎白榆这时才收回了视线。


    还用了“幸福”这么正式的词。


    黎白榆想,严野客好像也很容易满足。


    不过也是这时,黎白榆又听见严野客低低问他。


    “那我们分手做回朋友的话,还能搞地下情吗?”


    黎白榆:“……”


    什么地下情,什么分手?


    他刚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就听严野客说。


    “做前夫也可以。”


    “我当前任也会比别人强。”


    ……Alpha无时不在的雄竞心。


    黎白榆放弃了询问,低头婚书和方盒,装作没有听见。


    但严野客没停,还在继续。


    “或者你被前任强吻,看不顺眼,扇一巴掌也行。”


    “这些角色我都能胜任。”


    “……”


    黎白榆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来这栋别墅那天不小心挥到严野客,把他给刺激到了。


    ……怎么还在惦记这事。


    黎白榆低低吸了口气,抬眸:“我不……”


    但他才刚开口,目光和严野客的对视上,就察觉到了不妙。


    “你不——”


    晚了。


    那句“你不能亲”还是没说完,黎白榆就被俯身过来的对方给箍住了。


    扑面压来的薄冷气息带着慑人的凉意,以及一分难以言喻的……熟悉。


    黎白榆被迫发现自己居然对被强吻都这么毫不陌生。


    他的清瘦下颌也被一只手箍住抬起,不算重的力度,却无以挣脱。


    “唔……!”


    不过意外的是,被男人用拇指和食指钳住下颌的黎白榆被迫抬脸,但亲吻落下的地方,却不是他淡色饱软的唇。


    前额传来了微微的凉意。


    黎白榆被人用强吻的姿势,很轻地吻了下额头。


    严野客的唇贴在黎白榆的额上,鼻尖抵着他薄香柔软的发丝,低低说了一声。


    “谢谢你。”


    黎白榆的耳根被那磁低的声线震得微微发痒,他垂眼,长睫很轻地晃颤了一下。


    “还不一定能成功……说谢太早了。”


    严野客微微低头,英挺的鼻骨顺着黎白榆的前额滑下来,蹭抵住他的鼻尖。


    隔着微凉的镜片,两人目光无声相对。


    “谢谢你原谅我。”


    严野客低声说。


    “也谢谢你喜欢我。”


    黎白榆微微偏了下视线。


    却没否认。


    “作为朋友,可以再亲一个友谊的吻么?”


    严野客问。


    哪有朋友会接吻……


    黎白榆想说,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被亲得微微闭了闭眼。


    好吧。


    黎白榆心想。


    好吧,就当是友谊的,祝福的吻。


    祝他们前路顺遂,得偿所愿。


    ***


    和严野客说开之后,黎白榆明显放松了许多,之前感冒发热的症状也没有复发。


    他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处了下未读邮件,第二天,便和严野客一起去了机场。


    天气已经彻底放晴了,台风过后,粤城的天空重新恢复了白云舒展,澄澈蔚蓝。


    去机场前,黎白榆还把这两天住的地方简单逛了一圈。


    他发现这个别墅的占地面积也很大,水潭、草坪、花园一应俱全,室内装潢也很新。


    “这也是之前做民宿用的吗?”黎白榆问。


    “不是。”


    严野客却道。


    “我没有做过民宿。”


    黎白榆愣了下:“那之前越秀区的那个别墅……”


    “那个也没有,做民宿是借口。”


    这次严野客说得很诚实。


    “其实别墅都是为我们来住而准备的,装修和采购家用时,也是想着你做的。”


    “……”


    黎白榆顿了顿,居然福至心灵地听懂了。


    “想着怎么关我而装修的?”


    他说完,又沉默了一秒。


    “?你为什么耳朵红?”


    虽然黎白榆亲眼目睹了严野客那少见的、罕为人知的面色波动。


    ……但他实在有点难以享受这种殊荣。


    好在严野客变态归变态,但他还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他答应黎白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从别墅去机场,一路值机,安检,都没再出什么问题。


    黎白榆也安稳地和对方告了别。


    等上了飞机,在即将进跑道,广播中以双语要求乘客开启飞行模式时,黎白榆还给人发了条消息。


    几乎是眨眼,他就收到了严野客的回复。


    【一路平安,落地给我发个消息。】


    黎白榆这才收起手机,盖好薄毯,安心地休息了。


    严野客的沉稳表现,让黎白榆终于放了心。


    但其实,从黎白榆的颀长身影消失在安检口之后,严野客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男人一直在机场等到广播通知航班起飞,目送那架国际航班在晴空中逐渐缩小成一个白点。


    直到白点消失许久之后,严野客才离开了候机厅。


    回程的路,是严野客的特助带司机来接的。


    老板一上车,特助就觉得车上的氛围似乎有些沉默。


    方才接人的路上,特助还见严野客一直在看手机,这时他也不由询问道。


    “您在看机票?需要定行程吗?”


    严野客还看着手中的屏幕,开口漠冷,却道。


    “先汇报。”


    严野客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北美的基金投资和资产管经手的过亿项目太多,最终拍板都需要他本人过目。


    近来严氏的动静也不小,整个港城都多有关注,自然更多了不少需要严野客处的事务。


    “是。”


    特助应声开始汇报。


    后座的年轻上司虽然神情冷寒,但行事处并无异样,特助也只以为自己刚刚事想多了。


    但等汇报事项终于告一段落,特助却意外听到了一声砂轮火石的轻微擦响。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抬头,就在后视镜中看到一只手点起了烟。


    虽然那只手修长骨感,点烟的动作也极具冷峻的艺术感,但特助却完全无暇分心。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看起来依然没有异样的老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您是眼睛不舒服,还是……?”


    后座的男人没有开口,只以双指夹着点燃的长烟,送到了薄唇之间。


    他的右侧耳廓,还带着一只蓝牙的单边耳机。


    从机场出来,严野客的耳机里就在反复地重放着一段录音。


    录音中,那个清冽明湛的嗓音在说。


    “这就是我的想法,先保重,再相爱。”


    严野客反反复复地在听着那个词——相爱。


    黎白榆的话,严野客并没有漏掉。


    他还是录下来了。


    凭靠这种反复的安慰,严野客在不断压抑着自己的心海。


    虽然咆哮的海面仍在巨浪滔天。


    那支在车内点燃的长烟并没有尼古丁的焦油味,只有淡淡的药草气息。


    那是Alpha平复信息素所用的药烟。


    为了压抑欲望,控制冲动。


    因为严野客没有回答,车内长久地安静了下来,特助斟酌着,也没敢再开口多问。


    直到默然许久,后座的男人才淡淡吐出了一团薄雾。


    他衔着烟,垂眸关掉了屏幕上的机票页面,把手机收起,忽然说了一句。


    “去云海车馆。”


    ……这是要去发泄情绪?特助愣了下,已经反射性地应声。


    “是。”


    ***


    云海车馆是粤城市区占地最大、会员数最多的室内骑行场馆。


    即使非周末、非节假日,云海车馆的车道也往往不会闲置有空缺。


    就像今天这个工作日的午后,云海的机车馆内也是人头攒动。


    甚至还有两个车队特意约在此处,进行团队比赛。


    此时两个车队,十辆机车已经开始报名登记,发放号码牌。


    机车馆内的车道同时可以容纳十二辆机车进行同场竞速,但显而易见的,这一轮的比赛选手应该只有这十位了。


    因为云海的机车车道是整个粤城最大的室内赛道,如果要包场,必须提前预约、森*晚*整*额外付费,而且价格不菲。


    除了那些资金雄厚、早已出名的国际车队,否则很少有车队舍得下这么大的成本。


    不过像这样的车队团体竞技赛,一般同场内也不会再有额外的个人车手参与。


    因为一个队五辆车,同队之间肯定会搞战术配合。


    云海的机车道有一半都是没有任何分栏设限的平坦大道,如果是个人车手单独进去,基本都会被竞速的团队针对或波及,率先出局。


    所以就算再心急想上的个人车手,也不会贸然去掺和车队的团体竞争。


    但这次,情况却与之前都有了不同。


    就在两个车队已经集体亮车,明晃晃的黄蓝两色分别占了出发车道的一边一半时。


    在两个车队的中间,居然突兀的出现了一辆黑红色的重型机车。


    不止场外的观战者一片骚动,窃窃私语,就连已经上了车道的车手们也纷纷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奇葩的新手菜鸟?


    还真有人敢在团队赛里横插一脚?


    黄疃车队的队长率先上前,他是个两百多斤的壮汉,穿骑行服更像是古代的大将穿盔甲,走起路时都让人忍不住担心,这锃亮的地板会不会被压得咯吱颤晃。


    “喂,兄弟,今天我们两个车队比赛。你没事的话,不如等下一轮?”


    队长说话的口吻还算客气,但配上他的体型和一脸的粗眉横肉,却很难让人不被威慑。


    一旁蓝厄车队的队长也过来了,他的身形更瘦长,抱着头盔,笑眯眯地看了一圈这辆黑红色的机车。


    “看车子不便宜啊,老弟,这车磕了碰了得多心疼?”


    蓝厄队长的眼神更毒,他一眼看出这车虽贵,却是全新的,看起来没跑过几回,更没经历过什么改装。


    再看这人一身毫无车队标志的簇新骑装,恐怕这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刚对机车上头,跑出来试车玩。


    往往是这样的新手,才会不明规则,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团队竞速时插进来。


    两边车队的队长都下场去劝退,场馆里的观赛者们也纷纷更加好奇了。


    连车队专程请来的摄影团队,都将镜头调转了过来。


    无他,主要是这个陌生车手虽然没人见过,但他的身条比例确实是无可厚非。


    堪称完美。


    这精悍身形,这大长腿,还有这炫酷锃亮的黑红配色,和这温柔暴徒式的重型涂装……


    要是两边车队哪个骑手有这条件,刚刚摄影师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去找角度,给人凹造型拍氛围感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刚刚没有拍到这个陌生车手的脸。


    此刻这位大长腿车手已然戴上了头盔——他甚至连头盔都比另外两个车队炫酷得多,是那种纯黑色金属质感的越野盔,配上分体风镜,更是拉风得不行。


    惹得另外两边的车队和他相比,呃……


    甚至有点机车帅哥和外卖骑手的差距感。


    而此时,在纷纷聚拢过来的视线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陌生的车手非但没有摘下头盔,和两个车队的队长沟通交谈,反而一言未发,直接按下了出发道旁的确认键。


    “滴——”


    鲜明的车道灯光亮起。


    这位个人车手,居然是同道准备的所有人里,最先按了确认的人。


    两个队长都面色一紧。


    这愣头青是真要和他们一起比?


    云海车馆的出发确认按下之后就无法取消,这时就算两队不满,也不可能再强行让这人下场了。


    两个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争得水火不容的两人,这时却同时露出了一抹冷笑。


    行,这是他自找的。


    这个逼王新手甚至还傻了吧唧地选了最中间的车道,他的两边就分别是两只车队的五位骑手。


    团战最先死的就是散兵,何况这人还被两个车队夹在了正中间。


    虽然烦人,但开场后直接把他清出去,也不会影响后面的竞技。


    于是,两个队长回到自己的车旁,分别对自己的队伍做了一个手势。


    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点头,这时才各自戴好头盔,按下确认。


    “砰——”


    随着发令枪响,十一辆摩托如破空的利箭一般冲出起点。


    但比赛的真正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甚至直到整轮结束,最后一位中途跌倒过的机车车手都勉强地冲过了终点线,场内依旧一片鸦雀无声。


    “……”


    守在摇臂摄影机后的摄影师,更是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杨哥,这怎么办……?我们来拍团队战的,结果……”


    旁边的编导这时也回神,闻言猛地在人背上拍了一巴掌,简直恨铁不成钢。


    “你傻啊?!这才是天降流量。这可是一串十!!多少年没见过了?”


    一位个人车手,单独上场,直接挑了两个车队。


    一串十,以碾压式的绝对优势拿下第一。


    ——这不比车队互啄来得爽?!


    “赶紧的,快把终点冲线的视频导出,剪个20秒的片段,不用高画质,不用多精细,就剪出来,现在、直接、立刻发!”


    编导都快要乐开花了。


    “这周,不,这个月的机车圈热门绝对有了,等着被我们的视频号屠榜吧!”


    车道终点,两个车队的十位车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简直是木然呆愣地站在终点线。


    而那个拿了第一的个人车手,早已离开终点区,重新将自己的那辆黑红机车开到了准备区。


    那人没有摘下机车手套,也没有脱风镜头盔,他直接把号码牌扔回牌筐中,对着愣愣的登记员说了一句。


    “下轮还有空位么?申请参与,单人。”


    而这时,一个红蓝发色的年轻人匆匆走了过来,他的胸前还别着一枚值班经的胸牌。


    “严队?”年轻经试探着问了一句,“是您吗,严队?”


    虽然疑问,但实际上,他已经几乎确认了。


    这样的身形,这样的技术,除了那位传说中的严队,还会有谁?


    “抱歉,我刚在另一个馆,刚刚才赶过来。”


    黑红车手看他一眼,这时才伸手,抬高了自己的护目风镜。


    那双冷淡的、墨色的眼睛露出来,果然印证了年轻经的猜测。


    “我叫流波,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之前在德国留学,还申请过朱红车队的名额。”


    年轻经笑道,他说话得体,自来熟的程度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厌烦。


    “当然,技术不够硬,嘿嘿,没过。”


    “您今天是来云海试车吗?”


    “不。”


    严野客这时才开口。


    “随便跑两圈。”


    ……


    大佬就是大佬,一随便就把两个车队给一波挑了。


    流波心里苦笑,他不得不承认,之前申请朱红没过的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


    以至于对着眼前这位传说级别的偶像大神,流波此时依然有种面对顶头Boss的压力感。


    “那您……”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您声音好像不太对,感冒了吗?”


    虽然严队的声线本身就很磁冷,但流波之前不止一次地看过对方的教学视频,所以此时,流波也直接听出了异样。


    “严队,您鼻音好像有点重。”


    原本在等着登记员给号码牌的严野客闻言,眸光微微一动。


    “您还打算继续来吗?”


    流波有点忧心,他听说过一点严队的性格,知道对方兴致上来,谁也不可能阻拦。


    看这位刚刚明知有团队比赛,都不肯等下一轮。


    想来严队今天的骑行兴致确实很高。


    但车手的状态对骑行来说非常重要,尤其机车这种没有金属全身包裹、危险性极高的类型。


    一旦车手反应迟缓,或者应对不及,就可能会横生意外。


    流波虽然做梦都想看偶像亲临、大神现场,但如果对方真的受了伤,就太过得不偿失了。


    ……可是严队,真的是他能劝得动的吗?


    两人交谈的同时,场内的诸多目光也一直聚焦在此处,没有散去。


    毕竟,这位长腿男骑刚刚的表现实在太过惹眼。


    众人也都看出了这个车手兴头正盛,还准备参与下一轮的骑行比赛。


    有他在,恐怕今天这几轮的比赛结果都没什么悬念了。


    这位还准备跑几圈?


    原本喧嚣嘈杂的场馆一时间甚至明显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关注准备区这边的发展。


    就在此时,之前一直没有将机车熄火的严野客却突然伸手,拧旋钥匙,摘了头盔。


    众目睽睽之下,严野客把头盔在车身卡扣上一挂,钥匙直接递给了身后跟着他的助。


    “还车,续存。”


    严野客居然直接把自己一直存放在云海的这辆机车让助归还了。


    这摆明是要离开了。


    流波意外:“您不继续了吗?”


    虽然这个选择让他明显松了口气,但流波还是没想明白。


    怎么刚刚还准备上场的严队,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而严野客只留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感冒了不能骑车。”他说,“家里不让。”


    他现在的命,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流波更有意外。


    他还想跟上去,但一个分神,严队已经走远了。


    ……不愧是一米九的大长腿啊。


    流波忙去招呼严队的那位助,带人去存车,一应有条不紊。


    但他的心里,仍觉今日这事颇为传奇。


    尤其是严队最后的话,更是让人听得只觉玄幻。


    家里不让?


    流波忍不住想。


    难道之前圈内那个传言是真的……


    严队一直被嫂子管着?


    ***


    云海车馆在白云区,等严野客回到海珠区的别墅时,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但这个时间,还不足以结束一段越洋飞行。


    黎白榆落地的消息还没有发过来。


    严野客走进别墅,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黎白榆没有吃完的感冒药。


    视野昏沉,额角抽痛,胸腔闷滞。


    严野客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感冒了。


    但这些不适的症状非但没有让严野客感觉难受,反而让他的心情很好。


    黎白榆的风寒刚刚痊愈,严野客就感冒了。


    虽然黎白榆之前就反复确认过,自己的风寒感冒没有传染性,但依然不耽误严野客觉得,这感冒是黎白榆留给他的。


    这是天赐的羁绊。


    他想。


    代表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会断。


    严野客没有倒水,他干吞完两枚感冒药之后,就去了侧卧。


    在那个他曾经和黎白榆共同睡过两晚的床上,严野客径直躺了下来。


    他侧身,抱住了黎白榆的枕头。


    黎白榆是Beta,没有信息素,他身上的气息独一无二,严野客甚至无法从应有尽有的香氛与香水中找到相似的味道,聊以慰藉。


    好在怀中的枕头上,还有一点薄淡的留香。


    天色已晚,室内光线昏暗,严野客抱着怀中软枕,偏头埋进去,阖目闭眼。


    “白榆,老婆……”


    他磁冷的声音低下来。


    因为感冒而导致的头晕目眩并没有消失。


    但也没有影响到严野客。


    他还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能和黎白榆维持朋友关系,不能越线,现在连“老婆”都不能叫。


    所以再开口时,严野客喉结轻滚,薄唇微动。


    他用的是气声,不会惊扰,无人听见。


    只有严野客自己听得到。他那反复的、无声的喃念。


    老婆、老婆……


    老婆,好想你。


    第60章


    060


    加州。


    虽然回国后经历了逼婚、失忆、住院、恋爱、分手等等一系列诸多事情, 但黎白榆回到学校时,其实还没有用完自己原本预留的假期。


    他甚至还是提前返校的。


    不过等到黎白榆和同学、师门,甚至是和其他学院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学生再见面时,大家的欣喜热情, 却难免让人觉得, 黎白榆好像确实休假挺久了。


    不少人都在热切地盼他回来, 甚至有点望眼欲穿。


    黎白榆的大小导师分别有一个专属的实验室, 他自己之前也参与过一些独立或联合课题组,再加上那些企业投资的横向项目, 黎白榆回来之后,一天内就去了好几个实验室。


    每去一处, 都能引起一波小小的骚动。


    给眼里无光、憔悴沉闷的实验室带来了一点新鲜的活人气。


    大家还纷纷问黎白榆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能不能一起聚餐吃个饭。


    感觉就像所有人自动多了一个节日,在过什么“黎博终于回来了节”。


    可惜黎博自己一一婉拒了, 他今天打算把各个实验室都走一圈,好能更详细地进行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众人也都知道黎白榆手头的工作量, 虽然遗憾,也没有强求。


    不过其实就算今天不忙,黎白榆也没打算去外面聚餐。


    回来这两天他胃口都不太好, 只吃了两顿, 全是三明治配牛奶。


    即使这么简单的食物, 黎白榆都有些不太能消化, 倘若外出聚餐, 恐怕他的肠胃更难接受。


    要是真的引发什么肠胃炎, 耽误接下来的日程就不好了。


    从实验楼出来,黎白榆还去了一趟大导的办公室,和新来的博士师妹师弟们开了个组会。


    因为是新生入校, 组会也没讨论太多学术相关,只有黎白榆和老师一起做了个简述。


    会后,黎白榆也接了活,准备回去一版最新的科研范式。


    去完大导那边,黎白榆又和关茴打了一个视频。


    关茴今天去参加学术论坛,不在加州。


    不过好在Nature那篇论文不需要大改,所需的沟通线上就可以完成。


    等黎白榆忙完这些事回到宿舍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回加州后的这两天,黎白榆的日程都如此充实,他甚至没需要倒时差,感觉一躺下闭眼就能睡着。


    但等到真正躺下时,黎白榆却又莫名觉得。


    房间内好像有点安静了。


    明明是已经住了四年,再熟悉不过的个人寝室。


    却莫名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黎白榆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睡着新换的带有洗衣液香气的床单,怀中抱着同样洗好晾干了的冰丝抱枕。


    他侧身把脸埋在冰冰凉凉的馒头抱枕里面,闭眼安静了好一会儿,连呼吸都变得轻浅低缓。


    好像已经睡着了。


    但是在这样无声寂静了许久之后,昏暗静谧的卧室里,床上的青年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冰枕。


    好像要把它拍得更蓬松一点。


    啊……


    手感还是不太一样呢。


    ***


    港城。


    严野客的感冒一直没有见好,但他只吃了黎白榆留下的那一板药。


    吃完那四颗感冒药,他就没再吃了。


    感冒并没有影响严野客的工作效率,相反,他的助组甚至开始需要轮番加班,才能应对老板那猛增的工作量。


    严野客甚至把西欧分公司和内地新能源投资的业务一起给处完了,惹得两边不少高层猝不及防,匆匆被叫去跟进业务,提早收尾。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Boss的性格。每逢Boss生病或是两月一回的易感期,他们都会有类似的经历。


    越是身体难宁、不适,严野客反而越需要用工作来分散精力,稳定情绪。


    只是现在,却好像连工作都已经无法真正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过分安静的午后,严野客坐在自己依山傍海的落地窗边,办公桌旁,看着眼前屏幕上繁复的曲线,庞杂的数据量。


    他却在面无表情地想。


    现在是老婆离开的第68个小时。


    零二十三分钟。


    几乎是无可避免地,严野客的长指再度点开了机票的页面。


    这已经是三天之内,男人不知第几次看跨国机票了。


    其实严野客可以去北美,他也有充足的正当由。


    严野客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去了,见到黎白榆本人,情绪会更难压抑。


    他怕自己做不好老婆要求的“朋友”。


    “嗡——”


    恰在此时,手机发出通知来电的轻震。


    严野客并没有动。


    良久,他才冷冰冰地朝不断震响的屏幕睨去了一眼。


    严野客本来就不喜欢接电话,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连铃声都懒得纡尊去挂。


    而且那来电还不是黎白榆的专属铃声。


    严野客根本没打算接,但扫过一眼之后,他沉默了一瞬。


    那个罕少来电的号码,还是让他伸手把通话接了起来。


    “喂。”


    他的应声也很冷,毫无起伏。


    电话那边却很轻地笑了一声,传来一个温柔和婉的女声。


    “还活着啊。”


    严野客说得面无表情:“有事?”


    “有啊,”女声依旧笑眯眯的,“问问你腺体还在不在。”


    那是一个极优雅动听的声线,单是这把令人心动的婉妙嗓音,就让人难以抑制地会去想象主人的美丽。


    只是此时,这道美人音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客气。


    “你要是想剥离自己的性特征,只摘腺体有什么用,不得把生.殖.器一起割了才行?”


    严野客的眸光冷了下来。


    “医院还是助,哪个环节泄露给你的?”


    女人却并未被他的冷意慑住。


    “你爷爷跟我说的。”


    严野客:“……”


    对面笑道:“怎么,不乐意?把你爷爷和你妈一起处了呗。”


    严野客没说话。


    他很低地吸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之前摘除腺体的计划,严野客严令全程保密。他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全,连当时几次和严野客共同进出的严家二叔,甚至是那些无孔不入、密切关注严家各种动向的港城媒体,都没有丝毫察觉,统统被瞒了过去。


    但以爷爷的敏锐老道,和他对严野客的关心在意,却是真的可能从最细微不过的细节中,发现端倪。


    于是此时,严野客的亲妈,关藻女士,就这样把兴师问罪的电话打过来了。


    “我上次提醒过你吧?”关藻说,“那个药可是你本人签收的。”


    之前粤城的储物室里,被黎白榆翻出的那盒阿立帕明片,那个治疗中重度偏执症的药物,正是关藻寄给严野客的。


    目的就是提醒他收敛一点。


    别那么疯。


    “但你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现在好了?”关藻女士冷笑一声,“终于把人做烦了,跟你分手了?”


    “……”


    严野客冷冰冰地否认道。


    “没有。”


    关藻嗤笑。


    “你单方面的没分手,是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藻女士确实对她儿子非常了解。


    她很清楚严野客“单方面”的行事风格。


    而被戳中的严野客声线也沉了下来,潮冷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


    严野客一字一句地申明道。


    “他喜欢我,我们不会分开。”


    关藻问:“真的吗?”


    严野客说得斩钉截铁:“当然。”


    关藻却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严野客,我是在问你。”


    “你真的相信他喜欢你吗?”


    “……”严野客微默。


    “我告诫过你,”关藻说,“你的问题就在于一直想独揽一切。”


    严野客的性格如此,他惯于包揽一切,安排所有,甚至也毫不顾惜,会伤害自己。


    这种强势可以用于工作、事业,却唯独不可能霸行于爱情之中。


    “你喜欢的人,不可能是软弱依附的性子。”


    “但是你克制自己的干涉了吗?”


    强硬,主导,隐瞒,独揽——本质上还是在干涉他人。


    所以这段关系最终会失衡。


    “就算你真的强摘了腺体,从Alpha变成一个Beta,你喜欢的人就可能被你瞒过去,和你在一起吗?”


    严野客并没有和谁暴露过这些,在粤城那栋原本要囚.禁人的别墅里,他和黎白榆的相处沟通,更是没有任何旁人知晓。


    但他妈还是猜到了。


    “你的疯执,冒险,实际上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渴望主导。”


    “你不接受失去,才会擅作主张,想替对方把决定做好。”


    关藻说得一针见血。


    “你可能不愿承认分手,但你想过吗,真正导致了分手的人,究竟是他,还是你?”


    “——严野客,是你不相信他会留下来,不相信他喜欢你,不信他会为你们的未来而努力。”


    严野客无以辩驳。


    看起来,顾虑以后、不相信未来的人是黎白榆。


    但其实真正不相信的,却是严野客。


    他只想孤注一掷,现在就排除所有风险,让前路只有一个可能性。


    从一开始,严野客选择隐瞒黎白榆失忆的真相,后来他又擅自决定要摘除自己的腺体。


    其实根源都来自于此。


    “你没有安全感。”


    ——关藻彻底点明了这件事。


    “可是握得太紧,手里的沙子只会更快地流干净。”


    关藻最后告诉他。


    “严野客,如果你不改变这种性格,你永远不可能留住他。”


    被告诫的人沉默了许久。


    最终,严野客才低低开口。他问。


    “爸是这么留住你的吗?”


    关女士笑了一声:“你说反了。”


    “你爸的性格可比我好多了。”


    直到通话结束,严野客依旧沉默地独自端坐了好一会儿。


    关藻的话一直留在他脑海之中。


    严野客的父母都是Alpha,但和他那位早逝的爸爸相比,严野客的性格却更像是随了他的Alpha妈妈。


    只不过,他妈妈比他更肆意,潇洒。


    七岁前,严野客还没有回严家,被他妈一个人带大。那时候,还带着个小豆丁的关藻就没少被人示爱。


    时至今日,关女士依旧追求者众多。


    无论她在哪个国家生活。


    但对诸多求爱,他妈只会用一个动作来拒绝。


    ——以她带在无名指的那枚婚戒。


    严野客的爸爸离世已有二十二年,他离开的日子早已远远超过了曾经和恋人一起共度的时光。


    关藻女士从来不是会被束缚的性子,严野客很早就听她提起过,她人生前二十五年都从没想过结婚。


    但她后来却有了伴侣,有了严野客。


    “你的性格和我太像了,”电话挂断之前,关藻还说,“所以我需要劝你,只有当你有了安全感,你们才可能走下去。”


    就像二十年前,关藻不是被婚姻和一个男人圈住了。


    而是她的爱人,让她拥有了安全感。


    才有了那永恒的挚爱。


    ……安全感。


    严野客的目光缓缓沉降下来。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


    那个最心软的,最勇敢的,给了严野客最多希望的人。


    都是黎白榆。


    只有黎白榆。


    临别之前,黎白榆把装着婚书的木制方盒拿出来时,严野客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以为,黎白榆要把婚书还给他。


    所以他那时一瞬才会如此僵硬。


    但黎白榆没有。


    黎白榆不是在断然绝情地推开他,而是和严野客亲笔写就了新的约定。


    严野客做得那么过分。


    黎白榆还是愿意相信他。


    阒静无声的空间里,只有落地窗外遥遥远处海浪拍打礁岸的隐约声响。


    严野客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男人摊开了修长的手掌,有无形的流沙在他的指间缓缓淌落。


    严野客定定望着,心中缓缓地想。


    等到自己当真改了……


    白榆会栖息在他的指尖吗?


    ***


    返校之后,繁重的任务让黎白榆始终在忙碌。


    从睁眼一直忙到闭眼,时间好像很快就过去了小半个月。


    不过黎白榆读博多年,对这种日程早已习以为常。


    即使再忙乱的学术任务,在他经手之后也变得井井有条。


    唯一让黎白榆仍有些不习惯的,就是他的饮食方面。


    回国休假的那个月,好像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难以避免地,黎白榆好像还是被粤菜给惯坏了。


    回来后这两周,黎白榆因为忙,吃饭也都格外简略。


    但即使是简单的、早已吃惯的食物,有时好像也还是会出些问题。


    这天下午,黎白榆从吃完饭之后就有些轻微的反胃。


    他将将忍了小半天,实验室又出了意外。


    一个师弟因为操作不当,培养皿出了问题,辛苦培育出的细胞被污染了。


    好在黎白榆及时察觉,提醒了他,才没有波及到组内其他人的细胞皿。


    不过新来的师弟手忙脚乱,一时有些难以招架,最后,还是黎白榆帮他一起处了培养皿。


    虽然戴了口罩,但那个被污染的细胞废液暴露出来时,所散发出的呛人腥臭气味,还是直往人鼻腔里钻。


    黎白榆冷静地收拾完,还简单安慰了一下惶恐的师弟,让对方去做实验废料的二次包装,避免污染外泄。


    他又叮嘱了另一个师弟,给组内其他人发消息,确认那些同样被储存的细胞皿是否状态正常。


    直到把一切都处完之后,黎白榆才独自走到实验室外的窗边,摘下口罩,呼吸了一下室外的新鲜空气。


    他转身去了洗手间,简单冲了把脸。


    清凉的水流打湿面颊,本该是很清爽惬意的感受。


    但因为那积蓄太久、终是没能压下的反胃感,黎白榆扶着洗手台,还是不由自主地干呕了一下。


    他的眼廓都被惹红了,眼下的一枚浅痣也明丽得发艳。


    好一会儿,黎白榆终于把那被腥意惹出的反胃感勉强压下。


    他抽出纸巾擦了把脸,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明显地吸了一口气。


    “哦,Li,你还好吗?”


    黎白榆回头,发现是隔壁课题组新来的一个丹麦Alpha,两人前几天在实验楼中偶遇过。


    虽然黎白榆没提过自己的身世,但因为色泽相近的金发蓝眼,那个Alpha还是看出了黎白榆身上四分之一的丹麦血统,并且开心地把他认成了异国的同乡。


    现下,这位丹麦同学对黎白榆的情况也颇有些忧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进来就看到你好像在干呕。”


    “我没事。”


    黎白榆轻声说了一句,正想为自己的举止致歉,却听到对方问。


    “你怀孕了吗?我的Omega哥哥最近也是这个反应,他怀孕后一天会干呕好多次,却吐不出东西来。”


    “……”


    黎白榆顿了下,摇摇头,还是很礼貌地回答。


    “不,我是Beta。”


    “啊,”Alpha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抱歉!”


    “抱歉抱歉,我一直以为你是Omega……”


    黎白榆并没有在意,摆手示意没事,就先出去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认错性别了。


    只是黎白榆的胃还是有些不舒服。


    回到实验室,已经有几个心急的同门赶了过来。


    好在因为黎白榆的及时处,培养箱里的其他细胞并没有受到影响。


    大家检查后也都松了口气,闯了祸的师弟自觉愧疚,就点了多人份的下午茶,要给同门们赔罪压惊。


    那个师弟本就是加州人,家庭条件很好,出手也很大方,下午茶不仅买了点心和饮品,还点了好几份披萨。


    众人去了休息间分餐,叫黎白榆一起时,他却婉拒了。


    黎白榆刚刚还在反胃,现在只是闻到披萨那种油腥腥的香气,就有点受不了。


    他就没去打扰大家的兴致。


    这天黎白榆照旧忙到很晚,回宿舍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他下午之后就没再干呕,但现在胃却有点空。


    空得微微有些发疼。


    黎白榆今天吃了两顿,早餐和晚餐都是自己打的果蔬糊。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洗的蔬果纤维有点多,打出来的液体也比之前黏腻难咽。


    让喝惯了糊糊的黎白榆,都有点没喝下去。


    他最后只能把剩下的半杯固态糊糊给倒掉了。


    回去的路上,黎白榆还在想。


    不知道胃会不会继续难受。


    他吃多了会不舒服,有时胃空得太狠,也会不适。


    但是黎白榆又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个时间还能吃什么了。


    实在不想吃三明治了,要是能有点青菜粥多好……


    黎白榆盘算着,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去煲粥。


    只是时间太晚,他也不知道回去做还来不来得及。


    又能不能把粥做成功。


    煮得不黑糊。


    想着这些事时,黎白榆还顺利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几乎没怎么停顿,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白榆?”


    通话那边响起了严野客的声音。


    “从实验室回来了?”


    这是黎白榆返校之后,养成的另一个新习惯。


    每晚从实验室回来,如果严野客不忙,黎白榆就会给他打个电话。


    不过这么多天了,黎白榆也没遇到严野客忙的时候。


    “嗯。”黎白榆笑应了一声。


    他还问。


    “你工作忙完了吗?”


    这些天,两人的通话也真的像朋友一样。


    安然,平静又日常。


    “港城这边已经处得差不多了。”


    严野客的语气也很淡然。


    “接下来我可能会去北美那边,最近我们和太昊有个业务。”


    “太昊?”黎白榆有点好奇,“太昊集团吗?”


    太昊集团是北美新兴的知名药企,虽然成立时间不久,却在肿瘤领域获得了重大突破。


    一款针对胰腺癌的有效药剂,就足以让这个集团声名鹊起,一跃成为了北美十大药企之一。


    更不要森*晚*整*说,这个集团还在陆续推出更多肿瘤领域的新型药剂。


    黎白榆的学校也和太昊投资的实验室有过合作,甚至之前,黎白榆还接过两个太昊邀约的横向课题。


    “那好像是我们院的大金主。”


    “对,就那个太昊集团。”


    严野客确认了。


    “因为他们集团的创始人是华人,最近联邦有新规,所以太昊的资金审查比较严格,我们的业务也是为了帮他疏通资金流。”


    “这样。”黎白榆应了一声。


    他不懂金融资金方面的事,但黎白榆知道太昊集团的规模。


    想来严野客这次的业务量也肯定很重,难怪对方会想亲自过来。


    黎白榆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也是这时,黎白榆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黎美人!”


    用的还是中文。


    通话时,黎白榆用的是蓝牙耳机。因为他和严野客经常聊得比较久,一路拿着手机会有点累。


    不过也是因为他没拿手机,叫住黎白榆的人似乎也没发现他在打电话,对方径直就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


    黎白榆回头望过去,也认出了来人。


    居然是王司超。


    王司超是斯坦福商学院的,也是李景煦的同班同学。


    当时也正是他被李景煦拜托来问黎白榆,为什么删掉了李景煦的微信。


    才让失忆的黎白榆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假男朋友。


    “我刚实习完回来,没想到正好遇见你。”


    商学院的学生似乎大多都比较外向,王司超也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他上来就问黎白榆。


    “你是要回寝室楼吗?我们正好顺路。”


    他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李哥已经解释过了,放心,肯定没误会。”


    之前黎白榆就已经和李景煦商量过,要和之前误会的同学朋友们澄清,他们不是情侣。


    看来李景煦确实言出必行。


    而对王司超,黎白榆也没有什么恶感。


    只是他一贯有些社恐,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相处。


    好在这里本来也接近寝室区,两人就算同路也不会走太久。


    黎白榆正要开口,这时却又听到有人叫他。


    同样是中文。


    “白榆。”


    黎白榆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今天怎么遇到这么多同乡”。


    而是诧然的意外。


    ……严野客?


    黎白榆不可能听错,那个声音甚至刚刚还在手机里,在他的耳畔响起过。


    而此时,不远处出现的高卓身影,也异常熟悉。


    居然真的是严野客。


    他不是还在港城吗?


    黎白榆怔怔地循声望过去,他完全没料到严野客会在此时出现,而且——


    青年有些愣然地开口。


    “……你的肚子怎么了?”


    逐渐走过来的男人再熟悉不过,的确是严野客。


    但他的腹部却明显地突鼓起了一块。


    王司超也意外地看了过去,他虽然不认识严野客,却也被对方腰腹突兀的弧度所吸引。


    此时唯一平静的,只剩下严野客。


    他甚至连声音都低沉磁冷,淡然依旧。


    “怀孕了。”


    黎白榆:“?”


    王司超:“??”


    这、这不是个Alpha吗?


    被愕然看着的严野客依然面色无波。


    “孕晚期,已经显怀了。”


    男人看着黎白榆,淡淡道。


    “带宝宝来看看你。”


    王司超:“???”


    他大惊失色,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啊?黎美人让Alpha怀孕了??!


    偏偏此时,那个冰山脸的Alpha才像刚刚看到他一样,转过头来,冷冰冰地问了王司超一句。


    “找白榆有事吗?”


    王司超被这人一眼瞥得后颈发凉,这时候也不能不走了,他只能干笑着摆手。


    “没、没事,你们先聊。”


    等王司超识趣的离开之后,空寂的夜色一角终于再度安静下来。


    “……”


    黎白榆神情有些无语地看着严野客。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怀孕了。


    而严野客也看他一眼,微微垂低了视线。


    “我没说孩子是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没违反朋友的要求。


    很安分。


    求表扬。


    黎白榆微微蹙起眉,没有被对方打岔,而是抬手伸向了严野客的腹部。


    “你肚子到底怎么了?”


    他担心严野客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


    不过很快,男人就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居然是两个沉甸甸的焖烧杯。


    ……怪不得会鼓得那么明显。


    “我做了点吃的。”


    严野客说。


    “带了沙姜鸡宝宝来看你。”


    他居然还没抛开自己刚才说的话。鸡宝宝也是宝宝。


    “还有肠粉,西洋菜猪骨汤。”


    黎白榆伸手把焖烧杯接了过来。


    他没说话,但也无法否认。


    倘若真的开口的话,可能不小心就会有亮晶晶的口水滴下来。


    西洋菜,沙姜鸡。


    ……哪个粤城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严野客已经和他站得很近,黎白榆接过焖烧杯时,严野客并没有阻止。


    他自己也伸手,覆住了黎白榆单薄清瘦的上腹。


    刚刚和王司超说话时,黎白榆自己的手一直无意识地按在这里。


    修长骨感的大手覆按在黎白榆的心脏下方,原本微凉的体温似乎因为方才一直抱着焖烧杯,也染上了一分暖热。


    此时,那干燥温热的掌心暖在了黎白榆的胃部,平复着那处的微微痉挛。


    青年其实并没有显露出来,甚至在电话中也没有提及。


    但严野客还是发现了。


    “难受吗。”


    离得太近,严野客低磁的嗓音也轻轻落在黎白榆的耳畔。似乎比那渴盼诱人的美餐更能抚慰人心。


    “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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