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四大名捕中的冷血进城了?”听了下属回报,鲁直悚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下属忙道:“确实是这样,他进了城,在四海客栈住了下来。接着,就开始四处调查了。先去了库房查账,而后又去了粮仓,接下来又去了兵营。以小的看来,明天大概就会直接来找老爷了。”
听了他的话,鲁直渐渐放松下来。
“呵呵,查账本,查粮仓,查兵营?”鲁直摸着自己的胡须呵呵笑了起来,“原以为四大名捕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属下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哪怕他奸猾似鬼,也要喝了老爷的洗脚水。”
“呵呵,让他去查,查得出来什么算他有本事。”鲁直端起案上一盏破旧白瓷茶盏,眯起眼睛喝了一口,摇头晃脑:“谁不知道我鲁直两袖清风?”
属下笑得与他如出一辙:“那是老爷有本事,有高见。摆在明处的东西,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东西,那可都是清水照镜子一样,谁来查都不怕!”
“嗯……”鲁直放下茶盏,杯底与桌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继续暗地里跟着,他要做什么任由他去做,不必阻拦。不但不要阻拦,还要给他行方便。要让他知道,我鲁直这个人,不怕查。”
“是,老爷。”
…………
让鲁直一干人等看来,冷血身为四大名捕里年纪最小经验最少的一个,还是太嫩了些。要换成是铁手铁二爷来,或是追命崔三爷来,或者他们会更加警惕害怕一些。但现在是他来,就凭他这几天的表现,呵呵,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果然,接连好几天下来,冷血跑遍了县衙、库房、粮仓还有兵营,根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一切证据都表示,鲁直这个县令那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大清官一个。
县衙后堂,鲁直作势生气,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冷四爷,你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这澄江县每一个角落你都查遍了,可查出什么来了?——截杀官兵抢走赈灾银子这件事就是小昭村圣女教那一帮邪教干的,你怎么不去查他们呢?我鲁直出了名的两袖清风,你去问问澄江县父老乡亲,问问本县的上官,他们要说一个不字,我鲁直就认栽!”
——自然不会有人说他有什么不是之处,澄江县县城里的民众都是被他数年下来大棍加胡萝卜一套手段下来调教好了的,根本不敢说他半点不好。而上官,每年三节加上冰炭孝敬他可是给得足足的,岂会想要换一位不知礼的新县令来?
他鲁直这个位置,可是坐得稳稳当当的。哪怕换个地方让他升职,他都不愿意去。
冷血似乎有些被他震住了,迟疑了一下,才道:“小昭村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我预备回去禀告师门,慢慢行事才好。”
闻言,鲁直暗笑。
小昭村邪门这件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把抢劫赈灾银子这件事栽赃到他们头上去。
小昭村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也就是地理位置好了些,比周围村落稍微日子好过一些。但自从那夜之后……思及此,鲁直的眼神阴骛起来。
自从那夜之后,小昭村就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不但难啃,而且极度排外,丝毫不信任外来之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放心栽赃给他们。因为知道他们根本不听外来者的话,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膀子一甩就是开干。
这样不好,但也好。
他不但要把抢劫官银这件事栽给他们,还要接朝廷之手除掉这个烫手山芋。如此一来,他就是得利最大的那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银子,除了心头大患!
呵呵,什么小昭村圣女教,什么四大名捕,什么朝廷官家,不过都是被他利用的棋子而已。
天下之大,谁是敌手?
这样一想,他就得意的想要仰天大笑。
只不过……冷血难道真的准备回去了吗?
——自然是真的!
冷血在这里查不出什么来,就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小昭村那边。准备回去京城禀告他的师傅诸葛神侯,要派遣人围攻小昭村。
这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翌日。
“他真的走了?”
鲁直逼视匆匆跑进来的下属。
下属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回答道:“禀报老爷,真的走了!我们亲眼看着他离开了县城,一路朝着京城方向而去。守在前面路上的伙计也回报,一直看着冷捕头走了!途中还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
闻言,鲁直彻底安心了。于是他大手一挥,说道:“今晚开宴,宴请我故乡的贵客们。一切务必准备齐全,这是喜事,也是大事,不可轻忽。”
“是,老爷。”
是夜,后方大厅处,丝竹之声飘飘。
鲁直宴请他口中的故乡贵客。
宴会上的客人并不多,仅仅只有三位而已。
一位看似温柔娇媚的粉衣女子,一位身着宽袖大袍戴着冠帽的中年男子,一位脑袋上戴着像竹笼一样的罩面斗笠,完全看不到面目的僧人。
这种覆面僧人又称为“虚妄僧”,并非本土僧侣,而是来自于东瀛。
这个东瀛僧人手边还放着一根“尺八”,是类似于笛子的东瀛乐器。发出的声音极为幽怨,远不似笛子那么清悠。
此次开宴是一人一席,席地而坐,不似现在中原盛行的风俗。
酒过三巡,宾主开始叙话。
鲁直不过才饮了一杯酒,却似乎已经醉了,眼白都隐隐泛红:“这么些年了,我才终于为故乡做了些许小事,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粉衣女子掩唇轻笑:“鲁桑身上也流淌着大宋的血液,只是母亲是我们东瀛人而已,就全当自己是东瀛血脉了吗?”
“蝶子,岂可说出此等不敬之语?”中年男子训斥了粉衣女子一句,举杯对鲁直说道:“鲁桑不要介意,蝶子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并非有意。”
鲁直连忙举杯,与他对饮,放下杯子感叹道:“不介意,不介意。——平野君,你看,这三百万两银子再加上我这些年积攒的古董典籍,只要一运回东瀛,你们承诺的事……”
平野君道:“自然是说话算话,到时候鲁桑假死脱身,带着家眷一起到东瀛。觐见过我皇之后,就会被封为太政内大臣。这个职位就如大宋的内阁一品大员一样。鲁桑,你可满意否?”
“满意,哈哈哈,自然是满意的……我为大宋鞠躬尽瘁到了如今的年纪,都还只是个七品县令而已。一旦到了东瀛就是一品大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哈哈哈,满意,满意极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大功告成,鲁直十分得意。不断的举杯,喝得自己头昏脑涨,鼻头糟红,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那高官显爵的未来。
他没有看到,那位平野君举杯之时,宽大袖口挡住的眼中嘲讽冷笑。
——三百万两银子加上几屋子的古董典籍固然是一笔不菲之财,但就凭这个想要买到一品大员的位置,哪怕是蕞尔小国,也不可能。
利欲熏心,必至败亡。
又是几杯酒下肚,平野君放下杯子,开口说起了今晚的正事:“鲁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你看,是不是,该让我们见识一下了?”
说真的他也非常好奇,据说那位大宋有名的捕头在县城里刮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丢失的赈灾银子。这个鲁直,究竟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闻言,鲁直更是涨红着脑袋笑得差点岔气:“就凭那小子?呵呵,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要不是仗着有个好师门,就凭他,也能忝居名捕之位?”
平野又恭维了他几句,接着便催促他赶快把银子拿出来。
鲁直得意洋洋,站起身来,“当啷”一声,抽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剑。
见状,蝶子神色一冷,双臂一展,就要站起身来。
平野却拦住了她,轻声道:“蝶子,你太冒失了。”
蝶子露出恭敬的神色,撑起来的双手再次放了下去。
鲁直则是拿着那把长剑,对平野说道:“平野君,您请看——”
说着,举起长剑,狠狠冲着一侧的墙壁挥动下去。
一声轻响,墙壁上的漆被刮落一大片,展露出里面的一片银白!
这片银白在灯火的照耀之下如此的璀璨夺目,当即让蝶子和平野君都呆住了。
平野君呆愣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道、难道这屋子……”
鲁直笑得极为肆意:“对,这间屋子,就是一间银屋啊!哈哈哈,昔日汉朝有金屋藏娇,今我鲁直有银屋藏身。呵呵,那冷四爷来了又走,却不知道,三百万两银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遭啊,啊哈哈哈——”
他笑得如此的肆意张狂,以至于当他看到黑暗中门外一步步走来的人的时候,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哽住了。
黑暗里走来的冷血,一身黑衣尽染猩红,连鞋面露出来的白色袜面都被染得鲜红。
可见门外鲁直布置的党羽,已经被他全部消灭了。
他从恶战中走来,宛如厉鬼。
握剑的手青筋暴露,雪亮的剑尖在暗夜里猛然划过空气,一滴鲜血从剑尖滑落下来,而剑身却依然是不染任何颜色。
染血的冷血神情冰冷的看着堂中之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苍天在上,朝廷在下。人证在地下室,物证在此。犯人当立即束手就擒,若有反抗,当场诛杀,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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