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小瞳还是不能去幼儿园。
秋沉甚至还买回来了全套的早教教材，准备亲自系统化地对小瞳进行辅导。
钟瑾和秋笙看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就商量着，趁晨跑的时候，钟瑾把小瞳带去派出所，让孩子在派出所玩耍。
于是早上跑完步以后，他们三个在外面吃过早餐，秋笙给秋沉打包了一份早餐带回去，钟瑾带着小瞳直接去了派出所。
秋笙自己回到家, 秋沉发现他们又把孩子偷走了，很不爽地说了几句他俩惯孩子之类的话。
不过很快秋沉就接到电话，他的秘书从京市飞过来给他送文件，目前已经抵达海山。
秋沉着急去工作, 就没空再说什么了。
小瞳有一段时间没来派出所了, 派出所看起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大门上挂起了厚厚的挡风帘, 大厅里开着空调, 里面很暖和。
她的小滑板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 保洁阿姨时不时会去擦一下，虽然有一段时间没骑，滑板车还是干干净净的。
钟瑾是跑完步直接把她带过来的, 这会儿时间还早, 白班的同事们还没来上班。
小瞳就骑着滑板车躲在挡风帘后面，有熟悉的民警进来, 她就弯下腰, 调皮地说：“你好，欢迎光临。”
然后民警们就会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小瞳来了？”
小瞳划着小车冲过去, 抱住人家撒娇告状：“我家里来了一个舅舅，天天逼我学习。”
没多大一会儿，所里的人全都知道小瞳的舅舅来了，而且这个舅舅真不怎么样，平时也没照顾过孩子，一见面就逼着她学习。
小瞳掰着手指头数：“我现在会数到100，我还会说ABC。”
饶诗诗一脸愤愤：“就是，还不到4岁的小朋友，会数100，还会说ABC已经很不错了，干嘛还要逼我们臭宝学习？我们臭宝都学瘦了。”
三岁半的小孩学什么习啊？
民警们很难理解这种丧心病狂鸡娃的行为。
然后小瞳就轻而易举地博得了大家的同情。
大家给她找来平板电脑，让她坐在老位置上看动画片，饶诗诗又把她的小书包填满零食，屋里虽然开着暖气，但随时有人进出，也怕孩子着凉，谷乐还去钟瑾的办公室，把小瞳的小毯子拿出来，盖在她的腿上。
小瞳回到派出所，简直是回到了快乐老家。
身上盖着暖和的毛毯，左手一瓶娃哈哈，右手一个盼盼小面包，面前的支架上摆着平板电脑，放着海绵宝宝动画片。
派出所的民警们好久没见小瞳，大家忙完手里的事，又聚到这边和她聊天。
小瞳嘴里嚼着饶诗诗给的奶酪棒，又把舅舅逼她学习的种种重复了一遍。
大家都帮着她说舅舅的坏话，小瞳就开心地晃着腿。
小瞳竖起一根手指，瞪着眼睛，认真地说：
“舅舅逼我学习，学会ABC，他就给我十万块钱，还要给我买别墅，他是一个大坏蛋，胡得伯伯，你把他抓起来。”
笑容从民警们的脸上逐渐消失。
饶诗诗不大相信地问：“小瞳，你是说，只要你学会说英文字母，你舅舅就给你10万块钱吗？”
“是的，可是我不要钱，我只想玩。”
胡得呵呵干笑着：“行，我这就去把他抓过来，让他当我舅舅。”
谷乐捏着小瞳的脸：“倒霉孩子，好好学，学习改变命运。”
小瞳无辜地瞪着大眼睛，搞不懂大家怎么又不帮她骂舅舅了，明明之前还骂得好好的。
可能是今天来派出所勾起了一些以前的记忆，傍晚回家的时候，小瞳就对钟瑾说：
“我还是不要学习了，逼我学习我就去跳海，我画画很厉害的。”
钟瑾知道她这是想起之前那个画画的小姑娘的事了，不喜欢学习，结果被父母逼的差点跳海的那个高中生。
虽然知道秋沉应该不至于把孩子逼到那个份上，但说实话钟瑾还是心疼孩子。
本来每天开心傻乐的孩子，这两天被秋沉逼得，昨晚上做梦都在背ABC。
钟瑾觉得应该严肃的找秋沉谈一谈这个问题了。
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钟瑾抱着小瞳坐电梯上楼。
小瞳抓着钟瑾的外套，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鸭子，把下巴搭在钟瑾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我还是不要回家了，我们两个以后住在派出所好不好？”
钟瑾：“我们回去好好和舅舅谈一谈，你勇敢告诉他你不喜欢学习，我也会帮你说话，舅舅会理解你的。”
小瞳还是不太有信心的样子。
钟瑾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
一推开家里的门，秋沉满脸笑容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一种之前从没听到过的慈爱的语气说：“小瞳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瞳立马拽着钟瑾的袖子，往他身后躲。
秋沉又对她招招手：“过来，今天不学习，舅舅带你看一样东西。”
小瞳迈着短腿，谨慎地往前面走了几步，小手捏在一起，还是有点不太信任秋沉的样子。
秋沉牵起她的手，先带她去看餐桌那边。
餐桌上摆着蛋糕炸鸡和烤肠，冰箱里还有整整一抽屉的冰激凌。
小瞳懵懵地看着那么多好吃的，咽下一口口水。
秋沉又牵着她去看玩具角，那边多了很多玩具，各种毛绒娃娃、成套的扮家家酒玩具，甚至还有一辆做工精良的法拉利跑车。
秋沉邀请小瞳坐上那辆跑车，告诉她怎么发动汽车，怎么加速和刹车，就鼓励小瞳自己尝试一下。
小瞳手扶着方向盘，按下右手边的启动键，在法拉利小跑车平稳地开出去的时候，小瞳发出了快乐的惊呼声。
在小瞳出现了学习抵抗情绪后，秋沉紧急调整了自己的教学方案。
他说的那些奖励，什么一个单词一千，26个单词十万之类的话，对于小瞳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她其实没有概念，她根本不知道十万块意味着什么。
于是秋沉今天就把钱换成了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就像打游戏一样，每完成一个关卡，就会得到对应的奖励，虽然完成难度会越来越大，但小孩依旧会对此乐此不疲。
秋沉的这套奖励机制是在公司员工的身上验证过的，把它用在小孩子的身上，依旧能轻松拿捏。
等小瞳体验完法拉利后，秋沉就对她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但是你要通过学习来得到它们，每天完成我制定的学习进度，你就可以选一样奖励。”
小瞳主动牵起秋沉的手：“好的舅舅，我今天先要一个草莓蛋糕和介个小车。”
秋沉：“好的，你要两个奖励对吧？那么你今天学会背诵十个字母，学会说苹果的英文，就可以领取奖励。”
小瞳腆着小肚子，大眼睛兴奋得亮晶晶的，已经迫不及待了：“好的，我们来学习吧。”
秋沉领着小瞳坐到客厅新买的一张儿童学习桌前，打开了秋沉让秘书从京市带过来的早教教材。
钟瑾原本在路上已经想了一路，该怎么说服秋沉还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他甚至还想好了，如果秋沉执意要培养什么继承人，他干脆和秋沉打一架算了。
为了女儿，他也是豁出去了。
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的局面，钟云瞳的短腿一脚踩进金钱的陷阱里。
后来的好几天，小瞳的学习兴趣果然大增，吃过晚饭后就会自己去玩具角挑选奖励，然后主动去找秋沉要求学习。
他们今天已经开始学习用英语称呼家人了。
秋沉问：“妈妈的英语怎么说？”
小瞳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胳膊重叠起来搭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地回答：“妈妈是妈惹。”
发音不是很准，但秋沉不急，可以慢慢纠正。
他又问：“爸爸的英语怎么说？”
小瞳：“发惹。”
“好，很棒。那舅舅的英语怎么说？”
“舅惹。”
秋沉：“……舅舅，我们昨天学过的，你再好好想一想，昂……昂什么？”
小瞳：“昂惹。”
“Uncle，来，跟我读，舅舅，Uncle。”
小瞳捏着手指，天真地问：“舅舅，舅舅为什么不是惹？”
“你不用管它惹不惹的，你就跟着我读就可以了，Uncle。”
小瞳摊摊手，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跟着读了几遍：“Uncle。”
其实按原定的教程，接下来要学习爷爷奶奶和祖父祖母的英文，但秋沉怂了，他没敢继续往下教，这一个单词的都没学明白，再教复合词的他怕把自己气出心梗。
秋沉利落地收起英语教材，打开了数学课本：“现在我们来学习五以内的加减法。”
小瞳点点头：“好的好的。”
听到要学习数学，很有经验地把穿着五指袜的胖脚丫搬起来，搭在桌子边缘。
秋沉问她：“2+2等于几？”
小瞳就用手指掰着圆乎乎的脚趾头认真数：“一二、一二。”
数完以后，响亮地回答：“等于二。”
秋沉：“……你再数一遍。”
再数了三遍，还是等于二。
秋总连着叹了三口气：“小瞳啊，2+2，昨天不是学过的吗？你再好好想想。舅舅不是已经把知识教给你了吗？你又还给舅舅了吗？”
小瞳的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舅舅芝士在哪里？请给我一个芝士龙虾口味的披萨，谢谢你。”
秋沉：“……”
秋沉站起身：“我先去洗个澡降一下火气，你把我们之前学的数字，从1到10默写一遍。”
秋沉走进卫生间，咔哒一声反锁上浴室门。
坐在沙发上的钟瑾立刻行动起来，他曲着长腿蹲在沙发前，拿起铅笔，模仿着小瞳的笔迹，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从1写到10。
他写完，秋笙把头凑过来检查：“8写得不太像，她写的8不是一笔写出来的，是两个0摞起来。”
钟瑾又把“8”字擦掉重写。
秋笙看了看：“这次可以，估计能糊弄过去。”
第82章
秋沉来海山半个月, 霸总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前几天钟瑾半夜起来喝水，看到秋沉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发呆。
钟瑾叫了他一声，秋沉一回头，也不知道是因为月色太朦胧，还是辅导孩子太辛苦，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从那天之后钟瑾再也不指使秋沉干活了，像择菜、喂鸡这些事都不让秋沉干了。
秋笙也不和秋沉吵架了，他说什么都顺着他, 甚至还专门开车去一家很有名的饭店打包了燕窝粥回来给他下火。
可就算是这样，有一天秋沉还是被气哭了。
他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让小瞳学会3+5=8，然后他又问小瞳：“那5+3等于多少？”
小瞳认认真真数了一遍脚趾头, 理直气壮地回答：“等于6。”
秋沉的眼眶一下子就通红,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了又捏，钟瑾担心他揍孩子, 走过去挡在了中间。
可秋总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他最后也只是站起身, 默默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以后, 心平气和地继续辅导。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星期, 小瞳的各种玩具零食越来越多，秋沉的精气神却越来越差。
最后秋沉终于受不了了, 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市。
钟瑾他们送他到机场, 他的秘书已经提前在机场等候了。
秋沉的秘书这半个多月都是住在海山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集团公司那边有什么事都是秘书过来传达。
秘书住在星级酒店, 每天吃着丰盛的自助餐，酒店还有免费温泉可以泡，说是出差，其实相当于度假了。滋养得红光满面。
倒是秋沉则像是刚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憔悴消瘦，情绪还不稳定，行李箱轮子卡在地上的凹槽里这种小事，他都要大发雷霆。
秘书心想，看来老板的这次长线布局不算顺利啊。
终于把秋沉送走，钟瑾他们都以为秋沉放弃培养继承人了，为此一家三口还特意去吃了一顿烧烤庆祝。
结果秋沉回到京市的第三天，海山这边收到噩耗。
秋沉给小瞳请了一个线上教学的家教，小瞳每天晚上7点固定学习两个小时，秋沉还会时不时地远程检验学习成果。
小瞳的天塌了。
最后还是钟瑾据理力争，才给小瞳争取到周末休息的权利，一周上五天的网课，周末休息两天。
为此，钟瑾还和秋笙吐槽：“你哥真是天生的资本家，周扒皮都没他这么狠。”
秋笙敷着面膜看杂志，嘴巴只能张开很小的弧度，含糊不清地回道：“因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秋沉作为秋家的继承人第一人选，也差不多是从小瞳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严格的训练，不止要学习书本知识，还要学习礼仪、马术、高尔夫等以后会用得上的社交技能。
他又是一个资质不那么好的孩子，为了达到继承人的标准，每天都在刻苦学习，几乎没有娱乐时间。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被他选定为继承人的小瞳，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小瞳也要经历这个刻苦学习的阶段。
聊起秋沉的事，就让钟瑾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他的妹妹，钟言。
在钟瑾考上公安大学以后，钟言就顺理成章地被默认为以后会接管家里的生意。
而钟言和秋沉不同，她没有经历过这么苦大仇深的成长阶段，她和钟瑾一样，兄妹两个都是天生的学霸，属于外人看来是天才的那一类人。
钟言逛街打游戏旅游追星一样不落，却又能次次都考年级前三。
因为家庭条件好，几乎每个假期钟言都能去海外旅游，她就利用这个机会搞代购，在高中的时候就赚了不少钱。
后来钟言又学炒股，一开始有亏有赚，但在她研究了一段时间股市之后，就开始持续盈利，靠自己的能力就赚到了花不完的钱。
那会儿钟言还总嫌弃家里的红木家具款式太老，她还一直憧憬着，等她接管家里的生意，就要做那种很有设计感的新中式家具，还要带着自己的设计拿到SIT家具设计奖，把中式设计推向国际，让真正的中式美学震慑一下国外的朋友们。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做这些事，生命就那样戛然而止了。
这次秋沉过来家里小住，钟瑾会时不时地想起钟言，如果钟言还在，她一定会对秋沉的填鸭式教育嗤之以鼻。
她肯定会带着小瞳逃学，可能玩得比小瞳更疯。
小瞳如果和姑姑在一起，又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子。
秋笙看钟瑾突然不说话了，猜到他可能是想起家人了。
她伸手把脸上的面膜扯下来，放下杂志，担忧地看向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在这么沉痛巨大的悲伤面前，说再多安慰的话，言语都会变得很苍白。
秋笙抬眼看了一眼时间，还好快到接小瞳的时候了，秋笙就自然地岔开话题：“你要去接孩子吗？”
钟瑾从回忆中抽离，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去。”
*
去幼儿园接小瞳的时候，老师通知明天有冬季游园活动，要求家长也要一起参加，并提醒大家自带午餐，做好保暖措施。
活动消息是发在班级群里的，钟瑾在开车，秋笙就把消息读给他们听。
然后问钟瑾：“你明天要去吗？”
“去。”
钟瑾肯定地回答：
“明天所里也没什么事，我和你们一起去。”
秋笙又说：“让自己带午餐，我们带点冷餐吧，随便吃一点对付一下。”
“大冬天的吃冷餐不行。家里有一个保温壶，煮一锅热汤带过去。”
秋笙：“哎，对了，我突然想起，网上有那种围炉煮茶，要不我们去买那种小炉子，能在上面热菜，还能烤板栗烤红枣，烤棉花糖。”
小瞳坐在新买的儿童座椅里，升级版的儿童椅宽大软和，车里的暖气又开得很足，舒服得开始打瞌睡了。
一听到要烤棉花糖，立马睁开黑亮的大眼睛，兴奋地举起手：“我要烤棉花糖。”
秋笙扭头对她说：“烤热的棉花糖还可以蘸融化的巧克力酱吃。”
小瞳立刻晃起脑袋：“请给我烤棉花糖吧。”
“你们的想法真是稀奇古怪的，现在要去哪里才能买到工具？”
钟瑾嘴上说着麻烦的话，手里的方向盘已经改变了行车路径，车子朝超市卖场集中的那个方向开去。
秋笙在网上查到一家超市有卖围炉煮茶的套装，对钟瑾说：“其实在网上买也可以，30分钟就能送到家。”
钟瑾侧头看了一眼超市的地址：“这家超市就在前面，自己过去看着买，再买点别的食材。”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钟瑾对海山的这几家大型超市都摸得很熟悉了，哪个区域卖什么都知道。
现在天气冷，不想让小瞳吃那么多冰的东西，他就会推着车巧妙地避开卖雪糕的冷冻区域。
冷冻区域倒是避开了，但是没有避大冷天还在营业的雪王。
知名雪糕品牌为了推荐新出的产品，让员工穿着雪王的玩偶服，在超市的一块空地上表演。
圆墩墩的雪王还会邀请顾客和他斗舞，也就是跟着他随便做几个舞蹈动作，就能奖励一支比拇指大一点点的迷你蛋筒冰激凌。
小瞳的身上简直是安装了美食探测仪，老远她就看到这边在派发雪糕，她戴着秋笙给她织的毛线无指手套，圆胖的手掌哐哐拍购物车的金属拉手：“我要去那边。”
钟瑾推着她走过去，简单了解了游戏规则以后，小瞳就让钟瑾把她从购物车里抱出来，很社牛地站到雪王旁边，要跟着一起表演。
小瞳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只要一开始跳舞，她就要把脚站成内八字。
穿着胖头雪地靴的小胖脚站成内八字，捏着小手，认真但滑稽地表演了一小段舞蹈。
钟瑾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像，以后等她长大了拿给她看，到时候倒霉孩子肯定羞恼成怒。
想想就好玩。
跳完舞后，小瞳成功得到一个迷你蛋筒，她一口就吃了。吃完还想要，又跑回去跳舞。
雪王竖起胖乎乎的手掌：“一个小朋友只能跳一次哦。”
小瞳捏着小手撒娇：“请再给我一个，谢谢。”
雪王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也迷糊了，但公司规定一人只能领一个蛋筒，于是雪王就给她出主意：“可以叫爸爸妈妈来跳舞，让他们帮你领奖品。”
钟瑾正在那边喜滋滋地举着手机录像，一听说爸爸也要跳，转身就要逃。
他家的漏风棉袄像个实心炮·弹冲过来，拼命拖住钟瑾的后腿不撒手。
这边在搞活动，本来人就多，他们再搞这一出，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友善的笑声。
钟瑾用手遮着脸，小声道：“我跳，我跳，你先松手。”
这时候秋笙已经走到了雪王那边，雪王笨拙地做了两个迈克杰克逊的经典动作。
秋笙朝他伸出食指，笑着摇摇头，她踩着平底长靴，动作潇洒地表演了一段太空步。她小时候学了很多年的舞蹈，虽然早不练习了，但基本功还在，这个水平糊弄外行人还是够用的。
再加上秋笙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只是简单的几个舞蹈动作就很吸睛。
她表演完以后，现场有人自发地鼓掌，还有几个小朋友在兴奋地尖叫。
钟瑾在台下看着，恍惚中感觉像是回到了上学的那会儿，过年的时候，秋笙站在大人们的前面，大大方方地表演节目。
雪王玩偶双手把迷你蛋筒递给她，歪着脑袋问：“你长得像一个明星。”
秋笙爽朗地笑着，朝他挥挥手，小跑着回到钟瑾他们这边。
小瞳用手捏着秋笙赢来的蛋筒，舍不得一口吃完，用舌尖一点点舔着上面的奶油。
钟瑾看秋笙都表演了，也不好扭扭捏捏的，他吁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这人手长腿长，又没有什么舞蹈细胞，在那边甩胳膊甩腿的，看起来好像一支水草。
小瞳抱着肚子笑得很大声：“爸爸好搞笑哦。”
钟瑾还听到漏风棉袄在底下喊：“妈妈，把他录下来，录下来发给诗诗姐姐他们看，还要发给舅舅看，哈哈哈哈。”
第83章
超市的熟食区旁边有一块区域摆放着桌椅, 好多人从熟食区买了食物，就坐在这边吃。
小瞳看到了, 也闹着要坐在这里吃东西。
钟瑾和秋笙就带着她去熟食区那边，买了饭菜饮料和小蛋糕过来。
在超市吃完饭，又买了明天游园要带的东西。走出超市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天气很干爽，刮着冰冷的风。
在回家的路上，钟瑾接了个电话, 和那边说了两句，他转头对秋笙说：
“苗月月的爸爸打过来的，说他们明天要接待一个旅游团，没有时间, 问苗月月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游园。”
秋笙马上回答：“可以, 我们明天早一点出发，先去接上苗月月。”
钟瑾就扶着蓝牙耳机对那边说：“行, 我们明天早上过去接她。”
秋笙回过头, 原本想给小瞳分享明天苗月月会和他们一起的消息, 却看到小瞳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梦到吃什么好吃的，嘴巴一动一动的。
秋笙轻拍钟瑾的胳膊：“你看她。”
钟瑾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扬起唇角笑了一下。
在冬天寒冷的夜晚, 像这样一家人逛完超市，开着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暖洋洋的车厢里还放着好听的音乐。
这种感觉真美好, 像是在做梦一样。
晚上钟瑾被一阵声音惊醒，像是什么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 又听到几声慌乱的鸡叫声。
钟瑾立即翻身坐起来，光着脚走出卧室。
客厅里关着灯。
钟瑾先看了一眼大门的玄关那边，没有什么异常。
秋笙也推开次卧的门走出来，眯着眼睛问：“怎么了？”
钟瑾摇头，示意秋笙不要跟上来，他悄无声息地走过走廊，看到客厅那边的情形后，钟瑾松了一口气，转身按亮了电灯。
小瞳头上戴着小矿灯，歪倒在地上，超市的口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丧彪住的保温箱也歪倒在一边，丧彪惊魂未定地瞪着黑眼珠，时不时发出几声啾啾声。
钟瑾闭了闭眼，他已经脑补出真实的“犯罪”现场了。
肯定是大馋猫睡到半夜想出来偷吃棉花糖，结果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太沉，她拎不起来，就被重物坠着横冲直撞，冲到丧彪那边，撞翻了丧彪的保温箱，大家一起倒在地上。
随后走出来的秋笙惊呼一声：“宝宝，你在干嘛？”
偷棉花糖的小贼嘿嘿一笑：“我要吃棉花糖。”
秋笙走过去，蹲下身查看，看到小瞳没有伤到后，把她拉了起来，又走过去把丧彪的保温箱扶正。
丧彪在里面天旋地转的，又发出几声啾啾声。
后来一家三口就裹着大棉衣，穿着厚袜子，蹲在阳台上，点燃了围炉煮茶套装里面的木炭，把大块的棉花糖放在木炭上烤。
烤到棉花糖外面焦脆，秋笙伸手去拿。
小瞳赶紧按住秋笙的手：“不要不要，很烫的。”
倒霉孩子瞪着黑眼睛看向钟瑾：“爸爸拿，爸爸不怕烫。”
钟瑾：“……”
钟瑾拿起一块已经变成焦黄色的棉花糖，从中间掰开，里面的棉花糖被烤化了，拉起很长的丝。
等棉花糖不烫手了，就一半递给秋笙，另一半递给小瞳。
吃了两块原味的棉花糖，剩下烤好的棉花糖用筷子串起来，放在融化了的巧克力酱里裹上一圈巧克力，冷风一吹，巧克力就就凝结成了薄薄脆脆的一层。
小瞳捏着筷子，把蘸了巧克力的棉花糖递到秋笙嘴边：“妈妈，啊。”
秋笙咬了一小口，她又递到钟瑾嘴边：“爸爸，啊。”
爸爸妈妈都吃过以后，小瞳才蹲到地上，大口吃着棉花糖，吃了两口，又把棉花糖放进巧克力里去蘸酱。
钟瑾问她：“甜吗？”
小胖孩嘴巴上沾了一圈巧克力酱，咧着嘴朝钟瑾笑，露出一排小黑牙：“我整个人都变得香甜起来。”
钟瑾：“你舅舅应该教你写诗。”
*
因为昨天晚上某个胖孩子突发饿疾，把棉花糖和巧克力吃掉了，木炭也用掉了一半。
今早钟瑾开车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又重新买齐了这些东西。
去农家乐那边接上苗月月后，又开车赶往湿地公园和其他家长汇合。
到湿地公园的时候还好时间不算晚，只到了几个家长，大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揣在兜里，缩着脖子，跺着脚，正在那边抱怨，这么冷的天气，游什么园啊，在家里烤火不香吗？
钟瑾把小瞳抱下来，又转身去后备箱里拿轮椅。
小瞳穿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头戴雷锋帽，身上还背着一个斜跨雷锋包，这一身是秋笙给她买的潮牌童装，小孩这样打扮看起来好可爱，像个小手办。
几个家长往这边看过来：“钟云瞳，你穿得好可爱啊。”
小瞳掀起小挎包上的盖子，露出里面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小鸡的脑袋。
丧彪出门首秀，戴着毛线帽，穿着秋笙牌小毛衣，还穿着纸尿裤，瞪着小黑豆眼，好奇地打量着完全陌生的世界：“啾啾。”
本来家长们因为大冷天的被摇到这鬼地方来，还挺多抱怨的，看到这可爱的一幕，气氛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苗月月现在穿戴钢腿走路已经很熟练了，但苗崇他们担心今天会走很远的路，就请钟瑾把轮椅也带上备用。
从农家乐那边出来的时候，苗崇一直在和钟瑾他们说什么“麻烦”之类的客套话，又叮嘱苗清月：“要乖乖的，不要给叔叔添麻烦。”
现在苗清月站在汽车旁边，看到钟瑾在那边搬轮椅，就很不好意思，走过去，拉着钟瑾的羽绒服，想要帮忙。
钟瑾摸摸她的头：“叔叔拿得动，你等下走不动一定要告诉我。”
小瞳背着小鸡，嘻嘻哈哈地跑过来，牵起苗清月的手，站在旁边指挥钟瑾：
“你可以把东西放在轮椅上推着走。”
钟瑾他们还真是带了不少的东西，有一大保温壶的牛肉汤，还有用锡纸盒装着的各种炒菜，油焖大虾，锡纸花蛤之类的小吃，等下这些都是可以放在炭火上加热的。
他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放在轮椅下面的置物架上，上面也不耽误坐人，还真是比扛着走轻松多了。
小瞳摸摸苗月月的脸，宠溺地说：“月宝，幸亏你有轮椅，你帮了大忙。”
苗月月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层害羞的粉晕，因为自己能帮得上忙，瞬间开心起来。
小瞳让苗月月摸摸丧彪的头，还对丧彪说：“介是姐姐。”
苗月月小声反驳：“不对，我是它爸爸。”
小瞳开心地晃着圆脑袋：“好的好的，你就做爸爸吧，不过爸爸等下要给宝宝换纸尿裤。”
苗月月：“好，我会的。因为我是一个像钟叔叔一样负责任的爸爸。”
等各个家庭都到齐以后，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往湿地公园中心走去。
浮萍廊道是湿地公园很有名的打卡点。
这是一片浅水区域，水面上长满了绿色的浮萍，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巨大的抹茶蛋糕，也有人形象地称这片水域为“抹茶森林”。
因为水面上漂浮的浮萍很密集，几乎遮蔽住了底下的水面，而贯穿其中的人行廊道又没有围栏，老师怕小朋友们把水面当成草地往下跳，边走边反复提醒大家：
“你们的脚底下是水面，大家千万注意不要掉下去。”
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老师还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浮萍里，石头扑通一声，激起一片涟漪后沉了底。
小孩们发出神奇的惊叹声。
秋笙牵着小瞳走在前面，小瞳握紧妈妈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丧彪的头，生怕丧彪飞出去掉进湖里。
苗月月走路不如别的小朋友稳当，钟瑾干脆把她抱起来坐在轮椅上，推着她往前走。
过了浮萍水域后，又继续往公园里面走了两个多小时，好多孩子走不动了，都是家长抱着。
还好钟瑾他们这边有轮椅，可以让两个孩子坐在轮椅上推着走。
一开始钟瑾是让小瞳坐在苗月月的腿上，但坐下后，两个孩子的体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苗月月小小瘦瘦的，而钟云瞳白白胖胖，个头又高。
钟瑾怕小瞳把苗月月压坏了，又把她们抱下来调了一下顺序，让苗月月坐在小瞳的怀里。
说是【游园活动】，还真是名不虚传，大家就是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走来走去。
许多家长体力不支，一路上怨声载道。
秋笙暗自庆幸还好她这段时间跟着钟瑾去晨练，体力真的好了很多，走了一早上都不觉得累。
到了中午的时候，大家终于走到湿地公园中心的亭廊处。
罗老师让大家在这边自由活动，可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休息好了以后还要继续往前走，要横穿公园，从下一个出口处出去。
钟瑾找了一处有石桌凳子的地方，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准备先把炭火生起来。
小瞳一路上几乎都是坐在轮椅上的，也不觉得累，和钟瑾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要和苗月月一起带丧彪去找别的小朋友玩。
秋笙叫住她，往她的军大衣上别了一个小牌子。
小瞳还不认识字，指着小牌子问：“妈妈，这是什么？”
“牌子上写着妈妈的名字和电话，如果你跑丢了，人家就会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就能找到你了。”
钟瑾看了看牌子上的字，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秋笙，这家伙怎么胡说八道还面不改色的？
小瞳仰起头：“妈妈，我不会乱跑的。”
秋笙拍拍她的圆脑袋：“去玩吧。”
小孩子们跑开后，钟瑾用保温壶的杯子倒出一杯热乎乎的牛肉汤，递给秋笙：
“你喝点热的，要不等下小孩子们都跑过来肯定不够分的。”
牛肉汤是昨晚上就放在电砂锅里，用小火煨了一晚上的，在这凉飕飕的室外喝到这么一碗又热又鲜的汤，尸体都变得暖暖的。
小瞳把丧彪从背包里拿出来，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走。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穿毛衣和尿不湿的小鸡，路过身边的时候都免不了要打趣几句。
有个爸爸刚说了一句：“这鸡是只好鸡，可惜小了一点，要不加点姜葱蒜……”
旁边的妈妈就用手捅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小瞳衣服上别着的小牌子。
牌子上写着，【小鸡是宠物，请大家不要开把它做成食物的玩笑，谢谢。】
小瞳带着丧彪在长廊里走来走去，衣服上戴着牌子，果然没有家长再开过界的玩笑。
倒是罗老师问小瞳：“钟云瞳，丧彪对于你来说，一定是一只特别的小鸡，对吧？”
小瞳把丧彪抱在怀里，捏着小鸡的翅膀，认真解释：
“老师，其实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鸡。就是可以做炸鸡的那种小鸡。”
第84章
钟瑾这边生起了炭火, 把锡纸盒摆到炭火上，不一会儿, 锡纸盒里面的菜香就飘了出来，他又拿出棉花糖，围着碳炉摆了一圈。
秋笙去找小瞳和苗清月过来吃午饭，走出亭子，看到长廊那边围着一群小孩，估计是在玩小鸡。
走近一些，秋笙听到小朋友们的对话。
陆星星说：“钟云瞳, 我是丧彪的儿子对吧？”
“啊，对。”小瞳蹲在地上，笑嘻嘻地点头。
陆星星：“那你刚才说丧彪是普通的炸鸡小鸡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它其实是我妈妈。”
小瞳竖起一根手指, 瞪着黑眼睛, 认认真真地解释：
“丧彪是普通的小鸡，但我们依然爱它。就像我是笨蛋小孩, 但我的爸爸妈妈依然爱我一样。”
陆星星：“可是……可是……”
可是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 仓促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秋笙叫小瞳和苗清月回去吃饭, 两个小孩就从地上站起来，小瞳抱着小鸡，迈着短腿走向秋笙这边。
小瞳能说出【丧彪是普通小鸡, 但她依然爱它】这种话, 秋笙还挺欣慰的。
但另一句话让秋笙有点心梗：“宝宝啊，谁说你是笨蛋小孩的？”
小瞳平静地说：“因为我学不会算数, 舅舅都被我气走了, 难道我不是笨蛋小孩吗？”
“不是的。”秋笙赶紧说：“因为你还小，算数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本来就很难, 学不会也是正常的，就像苗月月和你一样大，她也不会算数啊。”
苗月月仰起清瘦的小脸：“阿姨，我会算数。”
小瞳立马往苗清月那边探过去一个圆脑袋，兴奋地问：“月月，那你知道3加5等于多少吗？”
苗清月默算了一下：“等于8。”
“那5加3呢？”
苗清月眨眨眼：“还是等于8啊。”
“啊。”小瞳惊喜地发出一声惊叹：“月宝，难道你是天才吗？”
苗清月突然被说是天才，紧张到结巴：“我……我可能不是。”
小瞳放开秋笙的手，绕过秋笙走到苗清月这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兴奋地和她商量：“不如你当我舅舅的孩子吧。”
苗清月：“这好像不太好，因为我其实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
小瞳又有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重新兴奋起来，好像知道自己的朋友很聪明，她也与有荣焉的样子。
秋笙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小朋友的脑回路。
不过小瞳虽然误解了自己是笨蛋，但是也欣然接受，并且坚信就算自己是笨蛋，爸爸妈妈也会永远爱她。
这个想法其实还挺了不起的，绝大多数大人都做不到这么豁达通透。
*
冬日游园回来后，没几天就要到圣诞节了。
秋笙的祖父母是华裔，如今她家还有许多亲戚在海外生活，所以家里一直延续着过圣诞节的传统。
圣诞节的前几天，秋笙的妈妈陶思媛特意打电话，叮嘱她一定要回家去过圣诞，小叔和姑姑他们都会从国外回来过节。
但这是小瞳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秋笙想陪着孩子一起过，就找了个理由推脱过去了。
陶思媛女士表示遗憾的同时，又给秋笙分享了一个家里最近的八卦：
“你哥哥，好像是瞒着我们在外面有个孩子，听说他最近请了幼儿家教老师，还买了好多小孩子的玩具书籍什么的。”
秋笙：“……应该是朋友家的孩子，你不要乱想。”
小瞳的事情秋笙还不打算这么早告诉父母，她和钟瑾商量，等春节钟瑾休年假的时候，一起回一趟京市，到时候再亲自告诉父母。
没想到还没等她坦白，哥哥那边倒是先搞出乌龙来了。
陶女士还想再说点什么，秋笙赶紧挂了电话，她不擅长撒谎，再说下去怕提前露馅。
圣诞节越来越近。
大街上商场里到处都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
夏天小瞳去玩小火车的那个广场上，竖起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彩灯和装饰小礼物。
小瞳以前不知道圣诞节，现在听着大街小巷《Merry Christmas》的音乐，也会怪声怪调地大声跟着唱。
在秋笙告诉她，圣诞节还会有圣诞老人来送礼物后，小瞳就着急起来，每天都会跪在落地窗前看半天，想看看圣诞老人有没有从天上飞下来。
丧彪虽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是也会陪着小瞳一起蹲在窗户后面。
长成半大小鸡的丧彪，成功迎来了它的尴尬期，成年的羽翼尚未丰满，幼年时候的绒毛已经逐渐脱落，现在的丧彪活脱脱像是一只斑秃的小鸡。
秋笙觉得尴尬期的丧彪实在是丑得没眼看，就给它做了很多好看的小衣服，勉强挽回了一点颜值。
平安夜的那天，幼儿园有庆祝晚会，小瞳也要表演节目。
秋笙和钟瑾带着摄像机坐在观众席，小瞳个头比较高，一出场他们就看到她了，钟瑾赶紧举着摄像机跟录。
小瞳扮演的是圣诞树，她穿着圣诞树形状的蛋糕裙，头上还顶着绿色的树枝帽子，蛋糕群的裙摆里装了彩色的小灯，在她捧着脸旋转的时候，裙子里的小灯也忽闪忽闪地亮了起来。
虽然小瞳和钟瑾一样，没什么舞蹈天赋，但小孩跳得特别认真，用最认真严肃的表情，做着广播体操一样僵硬的动作，倒是有一种特别可爱的反差萌。
晚会散场的时候，小瞳换下舞蹈服，戴着红色的圣诞帽，穿着麋鹿花纹的毛衣，还用小提篮提着三个包装好的苹果，给爸爸妈妈一人一个，剩下一个带回家，明天早上送给梁阿姨。
回到家里，小瞳洗完澡以后还不肯睡觉。
披散着长到下巴处的头发，穿着连体圣诞毛绒睡衣，跪在窗户后面往外面看，看到远处有灯光由远及近，小瞳还以为是圣诞老人来了。
赶紧站起来，大声喊道：“圣诞老爷爷，我是钟云瞳，请不要忘记给我礼物。”
结果那灯光走近了，却发现只是一辆汽车而已。
小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跪坐回去，继续很有耐心地盯着窗外看。
她还嘀嘀咕咕地和丧彪说话：“圣诞老爷爷会从窗户进来，就像一个台风小子那样，从窗户飞进来。但是你不用害怕，台风小子是拆家的坏小子，圣诞老爷爷是送礼物的好爷爷。”
钟瑾和秋笙站在走廊那边看到这一幕，又退回房间里去继续商量。
钟瑾：“你得先把她哄回来睡觉，这样我才能假装圣诞老人出现。”
秋笙朝钟瑾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到客厅里去哄小瞳：“小瞳，圣诞老爷爷一般会在你睡觉的时候出现，我们先去睡觉好不好？”
小瞳听话地站起来，牵着秋笙的手，往卧室那边走了两步，又指着摆在圣诞树旁的一些零食：
“妈妈，如果我睡着的话，你记得提醒圣诞老爷爷吃点东西。”
罗老师告诉小朋友们，圣诞老人来家里的时候，大家要准备一些牛奶、饼干和胡萝卜，圣诞老人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送下一个小朋友的礼物。
于是小瞳就拿了很多零食放在这边。
秋笙连哄带骗地终于把小瞳哄回了房间，钟瑾也换好圣诞老人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假胡子，准备从厨房的生活阳台绕到客厅的主阳台，再从阳台那边进到客厅。
这套圣诞老人的衣服还是向睿诚送给钟瑾的。
前两年老向也穿着这套衣服假扮圣诞老人给儿子送礼物，不过向子默现在已经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了，所以衣服就闲置了。
钟瑾比向睿诚高，又比向睿诚瘦，这衣服穿在身上，袖子和裤腿短了一截，衣服又大了一圈，看起来很局促。
假扮的圣诞老人进到客厅，丧彪紧急飞扑过来查看，还发出几声疑惑的啾啾声。
卧室里，小瞳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立刻翻身爬起来，倒退着从床上爬下去，抡着短腿哒哒哒地冲到客厅。
借着窗外的灯光，果然看到一个扛着包裹的圣诞老人，正在那边狗狗祟祟地放礼物。
小瞳捂着嘴小声问：“请问，你是一个圣诞老人吗？”
钟瑾怕露馅，不敢说话，只能点了点头。
小瞳迈着短腿走过去，先是看到圣诞老人短了一截的裤腿处，透出钟瑾的灰色袜子。
小胖孩腆着肚子站在一旁，耸了耸小鼻子，捕捉着空气里的味道。
然后响亮地喊道：“爹。”
钟瑾：“……”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
钟瑾的表情三分局促七分尴尬，动作慌乱地从包裹往外面掏礼物，内心潜台词：死手，快掏。
小瞳扶着钟瑾的胳膊，跪在钟瑾的旁边，圆脑袋靠在钟瑾的胳膊上，小声问：
“爹，你是不是去打工当圣诞老人了？”
钟瑾：“……？”
小瞳一脸了然的模样：“是养我太贵了，所以你需要去打工赚钱吗？”
“所以根本没有圣诞老人，圣诞老人都是打工人伪装的对吧？”
眼看是瞒不住了，钟瑾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嗯。”
小瞳双手撑在地板上，伸直腿爬起来，走到茶几那边，抱过来一大瓶1升装的纯牛奶，啪嗒一声摔在钟瑾的脚边：
“那你多吃点东西，吃饱了好去送其他小朋友的礼物。”
钟瑾在小瞳无限期待的目光中，拧开牛奶瓶，仰头喝了一口。
小瞳又走过去，拿来一些饼干还有胡萝卜，堆在钟瑾面前：“快吃。”
钟瑾：“……”象征性地吃了一袋饼干。
小瞳捡起地上的胡萝卜怼到钟瑾的嘴边：“快吃。”
钟瑾蹲在地上，嘎嘣嘎嘣地嚼着胡萝卜，小瞳站在他的旁边，小手揪着他圣诞帽子上的白色绒球，开启了小话痨模式。
“圣诞老人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公司吗？是圣诞老总给你们发工资对吧？”
“一个圣诞老人需要送多少个小朋友的礼物？”
“我好幸运，刚好是你给我派送礼物。”
“公司给你发麋鹿吗？你会在天上飞吗？”
小孩的想法天马行空的，钟瑾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不小心露馅了，反而破坏了小孩的童真。
他就像一只大傻驴，只知道嘎嘣嘎嘣地嚼胡萝卜。
眼看一支胡萝卜都吃完了，小瞳推了推钟瑾的胳膊：“好了，你也吃饱了，快去给别的小朋友送礼物吧，他们都等着急了。”
钟瑾心想，要怎么退场才能符合自己现在圣诞打工老人的身份？
从大门离开的话，会不会太接地气了？
还好秋笙及时替他解了围，秋笙走过来拉起小瞳的手：“宝宝，我们要回去睡觉了，你待在这里，麋鹿就不敢来接圣诞老人了。”
秋笙把小瞳带回房间后，钟瑾也悄悄遛回主卧，换下了身上的圣诞老人的衣服，把衣服叠起来，塞进衣柜最顶层的地方。
他预测到小瞳半夜肯定会起来，戴着矿灯过来看他在不在房间的。
如果发现他正在睡觉，圣诞老人的事就会露馅。
于是钟瑾抱着被褥，悄无声息地走进秋笙的工作室，把门反锁，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第85章
第二天清晨, 钟瑾在一片黑暗中醒过来。他先是感觉环境有点陌生，闭了闭眼睛, 稍微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乍然看到架子上的一排娃娃头，还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昨晚上是在秋笙的工作室睡的。
家里开着地暖，打地铺倒是也不冷，就是地板有点硬，睡了一夜起来，腰有点酸痛。
他把被褥抱回卧室里, 揉着后腰走进卫生间里去洗漱。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小瞳嚼着三明治，突然问：“所以，爹, 圣诞老人公司有没有发工资给你？”
钟瑾面不改色：“嗯, 发了。”
小瞳就放心一些。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 爹, 你去圣诞老人公司打工, 是不是一年只上一天班？”
“对。”
小瞳点点头，抱起吸管杯豪迈地饮下半瓶热牛奶。秋笙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小瞳双手握着鸡蛋啃, 之后就没再问圣诞老人公司的事了。
幸亏她没问了, 要不钟瑾都不知道怎么往下编。
最近海山市局那边出了一起命案，年底又是是案件高发期, 市局的人手不够用, 就把钟瑾借过去帮忙。
大周末的，钟瑾也得顶着寒风去工作。
小瞳骑着小三轮车站在玄关那边, 看到钟瑾走了，她又把小车骑回客厅这边。
秋笙自从不和文和昌的公司合作以后，就萌生出了自己做视频账号的想法，她想把手工的制作过程做成视频，分享到社交网站上。
但是做视频号就需要有专业的团队，要专人负责拍摄和推广。
这几天秋笙都在联系一些做自媒体的团队，现在正在看那些团队发过来的资料。
小瞳骑着小车回来，看到秋笙正在用笔记本工作，她就贴过去，用额头蹭了蹭秋笙的手背。
秋笙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她：“怎么了宝贝？要看动画片吗？”
小瞳把下巴搭在秋笙的手背上：“妈妈，我想学算数。”
“啊？”
秋笙放下电脑，翻转手背，用手心贴在小瞳的额头上，诧异道：
“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主动要学算数？”
小瞳晃着脑袋：“我有很多舒服，妈妈你教我学算数好不好？”
“当然可以。”
秋笙把电脑收起来放到一边，让小瞳把她学算数要用到的小棒拿过来。
小棒就是一些类似于棉签大小的彩色的棍子，有了这些小棒，小瞳在学习加减法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掰着脚趾头一个个去数了，直接数小棒就可以。
平时小瞳上网课的时候总是走神，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抠脚丫，一会儿又要去看看丧彪是不是饿了。
对于她的种种摸鱼行为，秋笙和钟瑾从来都是放任不管。老师也觉得小瞳的年纪太小了，教学也更像是一种陪伴，陪着她玩耍，慢慢的渗透进去一些知识点。
所以小瞳学得特别慢，十以内的加减法她至今都没完全学会。
今天学起来倒是格外认真，再加上之前就有了一些基础，不过才过了一个小时，她就掌握了十以内的加减法。
连秋笙都大为震撼：“宝宝，你是遗传了你爸爸和姑姑的学霸基因了吗？”
小瞳嘿嘿笑着：“我是笨蛋小瞳。”
“你也太谦虚了宝宝。”秋笙高兴地摸摸她的圆脑袋：“妈妈中午奖励你吃麦当劳好不好？”
“妈妈，我们打包去派出所和爸爸一起吃好不好？”
秋笙拿起手机：“爸爸今天好像是在市局那边，我打电话问一问。”
小瞳自己把小棒整理好摆放进盒子里，各种颜色分门别类地摆放得整整齐齐。
行为习惯和钟瑾简直是一模一样。
秋笙打完电话，钟瑾那边说中午没什么事，让她们过去。
前段时间秋沉过来海山小住的时候，觉得家里只有一辆车实在不方便，就以秋笙的名义又买了一辆宝马放在这边用。
秋笙嫌新车有味道，宝马就扔给钟瑾开了，她倒是每天开着钟瑾的那辆旧越野。
从家里开车出去，先去麦当劳打包好食物，秋笙又载着小瞳去市局找钟瑾。
钟瑾的这辆越野车在市局有登记，可以停到市公安局的停车场里。
停好车，秋笙给钟瑾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钟瑾穿着便装出现在市局门口，冲他们招招手。
钟瑾抱着小瞳，秋笙拎着外卖，一起走进市局的食堂。
现在过了饭点，食堂里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坐下。
钟瑾把小瞳抱起来坐在腿上，拆了苹果汁递给她。
小瞳抱着苹果汁，微微皱眉：“你怎么又在介里打工？”
钟瑾：“这不是打工，这是借调，过两天就回去派出所了。”
小瞳吸了一口苹果汁，用小大人一般的语气，严肃地说：“我今天已经学会了算数，晚上就找舅舅换钱，以后我挣钱养你，你不要到处打工了。”
钟瑾：“……？”
秋笙恍然大悟：“宝宝你今天主动学习，原来是为了挣钱养爸爸啊？”
钟瑾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秋笙就把小瞳今天主动学习的事和钟瑾复述了一遍，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现在知道了。
原来是昨晚上看爸爸去圣诞老人的公司打工，心疼爸爸了，所以今天主动学习，要用知识和舅舅换钱来养家。
钟瑾有点动容，又有点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脑回路？
他给小瞳解释了半天，爸爸去圣诞老人的公司打工不是为了钱，只是那个公司刚好需要一个圣诞老人。
小瞳咬着炸鸡，又问：“那你为什么星星六也要来介里打工？”
钟瑾给她解释这叫临时借调，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最后钟瑾懒得解释了，就说：“行吧，那你以后赚钱养我。”
小瞳一脸【我就知道】的释然：“放心吧，我学会了算数，明天还会学英语。”
钟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吃上软饭了。
*
今年圣诞节，小瞳一共收到了三个礼物，这些礼物其实分别是爸妈和舅舅送的，但小瞳一直以为是圣诞老人公司免费派发的。
一直等钟瑾傍晚从市局回到家里，一家三口才坐在客厅的圣诞树下，开始拆礼物。
第一个礼物是秋笙送的。
小瞳从异世界穿来的那套小衣服已经小了，现在穿不上了，秋笙就把那件香云纱的小褂子拆开，里面加了棉花，缝成了一个娃娃。
娃娃的形状就是秋笙梦里的那只大狗。
以前钟瑾怀疑小瞳就是那只大狗，秋笙开始还不相信。在和小瞳生活了这半年以来，她发现小瞳的很多习惯动作真的和小狗狗很像。
不过更深沉的原因，秋笙也不想去追究，不管是狗狗还是小孩，她都是秋笙的女儿。
小瞳一眼就认出大狗的形状，张开手，兴奋地喊：“天云。”
钟瑾又逗她：“这是你吧？”
小瞳抱着大狗滚到地上，打滚耍赖：“不许说不许说。”
钟瑾又让小瞳坐起来，打开第二个礼物。
第二个礼物是一个小玉佩，从正面看，是一个精致的令牌的形状，反面有很小的四个小字，【免揍玉牌】。
小瞳歪着脑袋看那个玉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钟瑾说：“这是爸爸……是爸爸从圣诞公司给你选的礼物，圣诞公司知道爸爸的脾气不太好，生气的时候可能会揍你。所以爸爸发火的时候，你就拿出这个玉佩，提醒爸爸不要对你生气。”
小瞳抱着大狗躺在地上，表情懵懂。
钟瑾还以为她没听懂，正想再解释一遍的时候，就看到小瞳笑嘻嘻地坐起来：“介个好。”
钟瑾一看她那欠揍的小表情，又有点后悔送这个礼物给她了。
最后一个礼物是秋沉从京市寄过来的，沉甸甸的一大包，寄过来的时候就是包装好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钟瑾帮小瞳拆开包装纸，露出里面一个漂亮的纸箱子，纸箱子上还印刷着粉色的桃心图案。
打开纸箱子，露出里面内容的冰山一角。
钟瑾就预感不妙。
秋沉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直接掀开纸箱的盖子，破案了，这个漂亮的箱子里面，居然塞着满满一箱教材。
钟瑾拿出几本翻了一下，语数外的教材都有，甚至还有什么《钢琴基础》、《小提琴入门》之类的技能书籍。
他把书扔回箱子里，一脚踹开：“估计是拿错了，明天我拉回去还给圣诞老人公司。”
小瞳跪在地板上，怀里抱着香云纱大狗，脖子上挂着免揍玉牌，瞪着黑眼睛，一脸认真道：
“介肯定是一个舅舅打电话让圣诞老人公司送的。”
第86章
今年一月底是春节, 秋笙在一月中旬的时候就提前回了京市。
她联系到了京市那边的一个自媒体团队，团队的理念和摄影作品都和她的想法很契合。
而且秋笙之前一直很喜欢的一个做景泰蓝的老师, 她的视频号就是这个团队在运作，只不过那个老师现在年纪大了，再加上去年又生了一场病，视频号也停止更新了。
所以这个自媒体团队才空了出来，他们也在寻找可以合作的手艺人。双方初步在线上沟通过，都挺有合作意向。
秋笙提前回京市，主要就是为了去见这个团队。
其次, 她和钟瑾商量了一下。
如果直接带着小瞳出现在父母面前，她无法预料到父母会是怎样的反应，怕他们反应过激吓到孩子。
所以秋笙提前回去，先找机会向她的父母那边坦白小瞳的事, 等她先安抚好父母的情绪, 钟瑾再带着小瞳过去。
秋笙一走，早上给小瞳梳头的事情就落到了钟瑾头上。
小瞳的头发又多又滑, 秋笙给她梳头的时候, 看起来很容易, 头发轻松在手里变幻着各种造型，轮到钟瑾，他感觉自己就跟手残了似的。
好不容易才把那些滑溜溜的发丝拢到一起, 虽然头顶还是有点凌乱, 但钟瑾不敢再整理了，一松手怕又梳不回去了。
他捏着小瞳头顶的小马尾, 接下来就是找皮筋把头发捆起来, 在洗漱台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皮筋。
钟瑾就问小瞳：“你绑头发的皮筋在哪里？”
小瞳想了想：“在卧室。”
钟瑾捏着头发, 像拔一棵萝卜苗似的，拔着小瞳走进卧室，一只手捏着头发，单手在床头柜那边翻找：“没有啊。”
“也许是在工作室吧。”小瞳又说。
钟瑾又捏着头发把她带到工作室，工作室里东西太多，有点无从下手。
他又捏着头发，带着小瞳从工作室走到客厅，找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给秋笙打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又拔着小瞳回到工作室，在工作台右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找到化妆包，又从化妆包的第三排隔层里面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皮筋。
幸亏是给秋笙打电话了，要不这皮筋藏得小偷来了都找不到。
钟瑾拿出皮筋，给小瞳绑上头发：“行，去刷牙吧。”
小瞳跑到主卧的卫生间，爬到洗漱楼梯上，照了照镜子，看到镜子里有点凌乱，又有点歪掉的小马尾。
小孩伸出手，一把揪掉头上的皮筋，宁愿散着头发，也不要这个丑丑的小揪揪。
钟瑾在客厅那边的卫生间里洗漱，刷完牙过来看小瞳，发现她的头发又散掉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没扎好，就拿起梳子准备重新梳。
小瞳穿着小青蛙的毛绒拖鞋踩在卡通楼梯上，嘴里含着牙刷，朝钟瑾摆摆手：“算了，我戴帽子就行，你别难为自己，嗷。”
钟瑾：“……”
后来出门的时候，钟瑾就找了一顶帽子连着围脖的公鸡帽给她戴上，挡住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她这顶公鸡帽，丧彪也有一顶，都是秋笙做的，小瞳的是红色，丧彪的是蓝色。
丧彪现在估计是到了叛逆期，穿着个尿不湿，天天不干鸡事，小瞳睡觉的时候，它就在她耳朵边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小瞳看动画片的时候，丧彪就迈着小四方步，昂首挺胸地在电视机前面走来走去。
甚至还霸占了小瞳的狗窝，赖在里面不出来。
小瞳也开始逃避带孩子，死活不肯和梁阿姨待在家里，天天跟着钟瑾上派出所去。
梁阿姨提出要不把丧彪送回乡下去养。
小瞳心虚地摆摆手：“孩子小的时候都是调皮的，我们依然爱它，嗷。”
钟瑾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心虚什么，她估计是怕这次把丧彪送走，下次就该轮到把她自己送走了。
以前都是小魔瞳作妖折磨大家，现在也有个能制衡她的丧彪了，钟爹和秋妈还挺幸灾乐祸的。
年底了，派出所要去慰问辖区内的留守老人，所里订购了许多粮油米面之类的东西，早上货车拉了一大车物资过来，胡得带着几个年轻的民警帮着把东西搬到库房里去。
小瞳看到大家在搬东西，就开着舅舅给她买的法拉利跑车赶往现场支援。
她这辆跑车太大了，之前摆在家里跑不开，又怕弄出动静吵到邻居。钟瑾干脆给她拉到了派出所来，派出所有宽敞的大院子，在这边可以随便她造。
小瞳把跑车开到所里的第一天，大家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小朋友的玩具，根本不当一回事。
后来饶诗诗发现这个跑车还挺精致的，就想说在网上查一下多少钱，春节的时候给家里的小侄子买一辆。
结果一查询价格，8万多。
打扰了。
而且这辆跑车的承重也很牛，根据网上的介绍，可以承重500KG的重物。于是派出所那几个“重物”民警，就一个个的跑去玩小瞳的跑车，小瞳也很会做生意。
她从小书包里拿出计时器，一人每次玩十分钟，接受各种零食付款。
后来他们的地下交易被钟所长发现了，勒令民警们不许再给小瞳买零食，如果发现谁再给她买零食，就调到城管队去掏下水道。
而且大家玩了几次小跑车新鲜劲也过了，于是小瞳的黑车生意也黄了。
不过今天所里要搬运物资，小瞳还真帮上了大忙。
派出所前面的院子连接后面库房的地方，有一段路比较窄，货车进不去，就得靠人力往里面搬运。
小瞳熟练地驾驶着法拉利小跑车，帮着一趟趟地把那些米面粮油运输到库房，胡得他们在库房里接应她。
直到中午才搬完了整整半个车厢的物资。
小瞳把法拉利停到屋檐底下的一块空地上，这边是钟瑾给她指定的停车区域。把车规规整整地停好，小瞳按开电动车门，从车上下来，迈着短腿跑回派出所。
她背着小挎包，一路跑进所长办公室，用头把门撞开：“爹，我口渴。”
钟瑾拿起她的吸管杯，摸到里面的水有点凉了，起身走到饮水机那边，给她加了一些热水。
把温水递给小瞳，看到她的手都冻红了。
钟瑾问：“手套呢？”
小瞳咕嘟咕嘟地大口喝水，喝完半瓶水，才兴奋地说：“我开车拉米面了，手套我取下来放在小包里。”
说着还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邮差挎包，示意手套在里面，没弄丢。
“你什么家庭啊？开着法拉利拉米面？”
钟瑾打趣了一句，把她抱起来坐在腿上，让小瞳把手伸进他的毛衣里面捂手。
小瞳把手从毛衣下摆伸进去，圆脑袋靠在钟瑾的胸口，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她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钟瑾低头看了看怀里秒睡的胖孩子，自从舅舅走了，幼儿园又放假了之后，这家伙的日子真的过得太悠闲了。
他侧身拿过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外套，展开，搭在小孩的身上。
小瞳因为中午睡觉，错过了派出所食堂的午饭，钟瑾一直抱着她睡觉，也没吃上饭。
等她睡醒了，钟瑾就带着她去附近的饭店吃了个砂锅炖菜。
饭店就在幼儿园的正对面，透过起雾的玻璃窗，刚好能看到幼儿园的正大门，因为学生都放寒假了，幼儿园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
小瞳用勺子舀起一个豆腐泡，钟瑾帮她用筷子把豆腐泡戳开，里面的豆腐很烫，让她吹10下才可以吃。
小瞳撅着嘴吹豆腐泡，突然竖起手指，瞪着眼睛问：“爹，有没有什么办法干脆让幼鹅园倒闭？”
钟瑾：“……没有。”
小瞳失望叹气，然后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刚吹了几多下？”
钟瑾：“几次，和多少，不能说几多。”
“我刚吹了几次，多少下？”
其实豆腐泡已经凉了，钟瑾故意逗她：“我不知道，你从头再数。”
小瞳就一脸崩溃地从头再数一次。
下午的时候，毛菲雪要带队去慰问留守老人，就过来问小瞳要不要一起去。
老人们自己在家待久了，都喜欢热闹，尤其喜欢小孩子，带上小瞳一起去，他们肯定会很开心。
钟瑾帮小瞳戴好帽子围巾和手套，提醒她，在外面不许把手拿出来，就让她跟着毛菲雪他们一起去了。
民警们手上都拎着东西，小瞳就不要他们抱，自己踩着雪地靴，迈着短腿，稳稳当当地跟着大家一起走。
走到民生小区的时候，这边有一个滑坡，这两天温度低，滑坡这边又晒不到太阳，水有点结冰，踩上去很滑。
小瞳往上走了两步，鞋底打滑，原地摔了一个屁墩。
胡得伸手把她拉起来，怕孩子哭，就先说：“坏地板，把我们宝宝弄摔倒，打它。”
小瞳拉着胡得的手，往刚才摔倒的地方看了看，又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头。
她盯着那块小石头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一个硌屁石小子，它硌到我的屁股了。”
几个民警都被她逗得前仰后合，毛菲雪更是把东西放到地上，捂着肚子笑。
“这倒霉孩子。”
笑了一会儿，毛菲雪用纸巾按着眼角飚出来的眼泪，对胡得说：“这段路太滑了，老人们平时出行肯定很不方便，你回头找一下物业，把路重新修一下，旁边最好再加上那种不锈钢扶手。”
小瞳跟着民警们去慰问老人，直到傍晚才往回走。
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六点来钟天就黑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钟瑾时不时就要往外面看一眼，一直没看到小瞳回来。
他干脆放下工作，起身走出派出所，就站在大门口等。
在寒风中等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看到警务车出现在视野里，钟瑾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小瞳和民警们在一起是安全的，也知道如果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会联系自己。
但一下午都看不到小瞳，钟瑾就觉得心里发空。看到矮矮胖胖的小孩子从车上被抱下来，背着小挎包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跑过来，钟瑾才觉得踏实了。
他弯腰把小瞳抱起来，看到孩子的帽子围巾手套都戴得好好的，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也还算暖和。
到了办公室里，小瞳挣扎着要下来。
钟瑾把她放到地上，小瞳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抓出两把糖果，踮起脚尖，放到钟瑾的办公桌上。
“哪里来的？”钟瑾问。
小瞳低着头继续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爷爷奶奶们给我的。”说着话，又掏出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
把兜掏空了，小瞳取下小挎包，把包反过来往外倒，又倒出很多糖果零食，甚至还有几瓶酸奶。
在钟瑾以为终于掏完的时候，小瞳又转了个身，背对着钟瑾：“帽帽里还有，帮我拿出来。”
钟瑾把手伸进羽绒服外套的帽子里，从里面掏出苹果橘子和香蕉。
他都能想象得到，老人们拿着零食水果拼命往小孩兜里塞的样子。
钟瑾：“你这哪里是去慰问？你是去剥削民脂民膏去了。”
小瞳拿起一颗软糖让钟瑾帮她剥，还说：“我好喜欢老人哦，他们笑起来像花朵一样。”
她捏起自己的脸：“脸像介样皱起来，和花瓣一样美丽。”
第87章
晚上回到家, 梁阿姨给炖了羊肉汤，知道小瞳爱啃骨头, 还特意给她留了两块大块的小腿骨。
钟瑾看到孩子抱着骨头啃得很香的样子，总是会打趣一句：“小狗就要多磨牙。”
小瞳抱着肉骨头，用圆脑袋往钟瑾胳膊上顶，大头警告不许胡说八道。
吃过晚饭后，梁阿姨把啃得一脸油的小孩抱去洗澡，这几天秋笙不在家，梁阿姨都是给小瞳洗完澡以后才回家。
小瞳穿着豹纹的秋衣秋裤, 站在玄关那边送梁阿姨，摇着小手说：“姨姨明天见，路上骑车小心点嗷。”
梁阿姨催促她：“快进去宝宝，阿姨开门会吹到冷风。”
等梁阿姨走了, 小瞳又跑到沙发这边, 扶着钟瑾的膝盖爬到沙发上，“爹, 给妈妈打视频电话吧。”
钟瑾把手里的刑侦小说放下, 拿起手机, 拨通了秋笙的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有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秋笙的姑姑和小叔他们从国外回来过圣诞，现在还住在她家里，家里人太多, 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小瞳的事。
所以接个电话还得偷偷摸摸的。
这会儿秋笙也是跑回自己的卧室里才接起电话。
小瞳抱着手机和妈妈腻歪了一会儿, 把今天在派出所里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秋笙。
她说得事无巨细，且毫无章法, 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罗里吧嗦的说了半天。
要是钟瑾肯定早就不耐烦了，可秋笙却在那边兴致勃勃地听着, 就算听不太懂，也会适时地给与很好的情绪反馈。
小瞳煲完电话粥，又顺着沙发爬到钟瑾这边，靠着钟瑾的胳膊：“爹，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钟瑾放下手里的小说，转身去找绘本。
小瞳却又重新拿起那本刑侦小说：“我要听大人的故事。”
钟瑾扬眉：“你确定要听？这个可是恐怖的。”
“要听。”小瞳肯定地点点头。
钟瑾就把那本小说翻到第一页，从头开始读给她听，原本以为她听一会儿估计就会觉得无聊了，没想到一直读下去，小瞳却睁着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读到详细描述案件的描写处，钟瑾会刻意简单略过，可哪怕是这样，内容对于三岁的小孩来说，还是有点超纲了。
钟瑾好几次停下来问她：“不害怕吗？”
小瞳正听得入迷就被打断，气得拿脑袋顶他：“你不要管我，快说。”
钟瑾就只好继续读下去。
不知不觉读到10点多，连钟瑾自己也被情节牵着走，都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丧彪站在钟瑾的头顶打瞌睡，睡着了从头顶上滚下来，才打断了他们。
钟瑾把书签夹进书页里，把书合起来：“今天太晚了，去睡觉，明天再读。”
小瞳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朝钟瑾伸出胳膊，“抱我去。”
钟瑾弯腰把她抱起来。
睡到半夜，钟瑾被小瞳推醒，他睁开眼睛：“怎么了？”
小瞳的手捏着他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我要尿尿，你陪我去。”
钟瑾有点奇怪，平时都是自己去尿尿的，今天怎么突然叫他了。他起身，跟着走到卫生间那边：“你进去，我在门口等你。”
小瞳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又在里面说：“你给我唱歌。”
钟瑾突然明白了，这小孩估计是之前听刑侦故事，有点吓到了，现在都不敢自己上厕所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小孩还挺要面子，被吓到还不好意思说。
但既然孩子都害怕了，钟瑾也不逗她，就站在卫生间门外，轻声哼唱起来。
唱了两句，小瞳在里面说：“别唱了。”
钟瑾：“怎么了？”
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奶音：“你唱得有一点难听。”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唱歌也遗传了我。”
小瞳：“我和你不一样，我妈妈唱歌好听，所以我有一半好听。”
父女俩因为争论到底谁唱歌更难听，大半夜吵了一架，最后各自裹着自己的被子，背对着对方，一人歪向一边，互不搭理。
*
钟瑾和钟云瞳虽然吵了架，但父女俩都不是记仇的人，第二天早上就和和美美地约着一起吃肯德基早餐去了。
倒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京市，秋家别墅爆发了一场真正的父子大战。
起因是之前陶思媛无意间发现，秋沉的电脑上有和早教老师的聊天记录，说是他这边有一个三岁半的小孩需要辅导。
又看到没关闭的电脑页面上，有一些书籍的购买记录。
但当她和秋沉对峙的时候，秋沉只说是帮朋友家的小孩联系的。
而秋正瑞和陶思媛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他朋友又不是文盲，难道不会自己联系早教老师吗。
于是秋正瑞就找人去查了秋沉的消费记录。
这一下可不得了，一下子捅出来秋沉最近两个月的玩具类消费高达数十万，而且买的还不是婴儿用品，大多都是3-5岁的儿童玩具。
秋沉不可能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娃。
秋正瑞和陶思媛一合计，绝对秋沉这孽子是在外面和有孩子的女人搞上了，搞不好还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不敢和他们说的。
于是秋正瑞就拿着一叠消费账单，气势汹汹地去找秋沉对峙。
现在家里住着姑姑和小叔两家，十几口人，而且还有几个亲戚不是什么善茬。秋沉至今没结婚生子，小叔甚至还提过一嘴，说要把他孙子过继给秋沉当儿子，司马昭之心不言而喻。
人多口杂，秋沉也觉得不是坦白小瞳的好时机，于是就不承认有这回事。
秋正瑞自认为证据确凿，秋沉不敢承认绝对就是心里有鬼。
一来二去的，父子俩就在书房里吵了起来。
秋笙去外面见了之前约好的自媒体团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人挤在二楼的书房前，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把包递给保姆：“书房那边怎么了？”
保姆接过包回道：“秋总和秋沉吵起来了，具体吵什么，我也不知道。”
秋笙换了鞋走上二楼。
亲戚们还堵在门口听八卦，秋笙听到几个关键词，孩子，外面的女人，之类的话，就猜到应该还是因为小瞳的事吵起来了。
秋笙走过去：“小叔，姑姑，你们今天去香山玩辛苦了，先回房间去休息吧。”
几个人不大想离开，小叔摆摆手说：“都是一家人，大哥和小沉吵成这样，我们怎么好坐视不管，要不我进去劝劝。”
秋笙的声音冷了一些：“我们自己家的事，不劳烦小叔你们费心了。”
小叔被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嘴，有点不高兴，但现在住在别人家里，也不好说什么，大家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回了自己房间，秋笙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欧式装修的书房里，连光线都透着一层岁月的昏黄。秋正瑞和秋沉相对而坐，俩人皆是一脸的怒气。
陶思媛坐在远一些的沙发上，神情忧虑地看着他们。
看到秋笙走进来，陶思媛像是终于找到救星，眼睛亮了一下，连忙对秋笙说：
“秋笙，你劝劝你哥，他不知道是中什么邪了，在外面好像是帮什么坏女人养孩子，他还不肯承认，不知道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秋笙点点头：“嗯，是有一个孩子。”
她的话音落下，书房里其他三个人皆是神色各异。
秋沉闭了闭眼，身体靠向宽大的沙发椅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背上这口沉重的大锅，终于是可以摘掉了。
秋正瑞和陶思媛则是大为震惊，俩人几乎同时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秋笙：“嗯，我比哥还先知道。”
秋正瑞大掌一挥：“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夫之妇？”
秋笙：“算是吧，曾经有，现在离婚了。”
陶思媛惊到直接站了起来：“那孩子是你哥的吗？”
“不是。”
果然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秋沉是在帮别人养孩子，这个没出息的玩意，自己不生孩子，养别人的他倒是积极得很。
秋正瑞扬起巴掌要打秋沉。
秋沉抱着头躲开，大喊：“孩子是秋笙的。”
秋正瑞扬起的巴掌悬在半空中：“什么？”
秋笙：“对，是我的，我和钟瑾的孩子。”
在秋笙说出事实后，秋正瑞和陶思媛双双瞳孔地震，秋正瑞尚还能保持表情管理，陶思媛直接语无伦次地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最后秋笙只听清楚一句话。
陶思媛问：“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秋笙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你和我爸去挪威住了半年，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爸？”陶思媛又问。
这次倒是秋正瑞主动帮秋笙想到一个借口：“是不是因为钟瑾工作上的考虑，所以隐瞒了孩子的存在？”
秋笙顺坡下驴：“对，隐瞒孩子的事也是钟瑾的意思。”
陶思媛惊叫道：“可是我们是你的父母啊，连我们你也要隐瞒吗？”
见秋笙抿着唇不说话，陶思媛又把矛头指向秋沉：“你也是替他们瞒得够紧的，三年多了，我们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外孙子。”
秋沉纠正道：“孙女。”
“孙女也不该瞒我们啊。”
秋正瑞和陶思媛把儿子和女儿大骂了一顿，惊愕过后，又陷入自己突然有了外孙女的喜悦中。
“孩子现在是在哪里？”秋正瑞道：“马上带她来见我。”
秋笙平静地说：“来不了。她现在和钟瑾住在海山，按原计划，要等钟瑾春节的时候休假，再带她来见你们。”
秋正瑞又当即拍板：“马上给钟瑾打视频电话，我现在就要见孩子一面。”
于是秋笙就只好拨通了钟瑾的视频电话。
*
钟瑾正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球赛，穿着一件胸前印着卡通大狗狗的长袖T恤，这衣服和小瞳的是亲子款。
丧彪蹲在他的头上用爪子刨他的头发，头发也被丧彪弄得乱糟糟的。
看到秋笙打过来电话，钟瑾想都没想，很自然地接了起来。
视频接通，手机屏幕里赫然出现了秋正瑞和陶思媛的脸。
钟瑾懵了几秒，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挺直了脊背。
在看到小窗里自己的头上还顶着一只鸡后，钟瑾不动声色地把鸡推了下去，又顺便捋了捋头发。
他清了清嗓子，在爸妈和叔叔阿姨这两个称谓之间摇摆不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
秋正瑞忽略神色古怪的钟瑾，开门见山地问：“孩子在哪里？让我看看她。”
“她在卧室，我现在过去。”
钟瑾站起身，觉得自己的形象不算太好，于是他就调转摄像头，画面变成了后置摄像头。
画面里，卧室门被推开，出现了一间彩虹色的儿童房。
儿童房目测面积挺大的，又往前走了几步，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孩子背影，小孩穿着紧身的秋衣秋裤，头发披散着，不知道在低着头捣鼓着什么。
钟瑾叫了一声：“钟云瞳。”
小孩闻声转过头来，顶着一张被化妆品化得乱七八糟的脸，眼眶化得黢黑，嘴巴周围都是鲜红色的，眉中心还点着一颗硕大的“美人痣。”
“干嘛？”小孩不耐烦地问。
钟瑾这边一阵沉默。
屏幕里，秋正瑞爽朗地笑着：“这孩子好，这孩子一看就是我们秋家的孩子。”
手机里又传来秋笙的声音：“爸，请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第88章
小瞳听到手机里传来秋笙的声音, 放下手里的儿童化妆玩具，转身跑过来, 双手拽着钟瑾的胳膊，要和妈妈说话。
钟瑾把手机调到前置摄像头，递给小瞳，让她自己拿着。
小孩抱着手机，先是看到镜头里出现了两个陌生的老人，她错愕了一下，随即又看到挤在老人身后的秋笙和秋沉。
她咧开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 笑嘻嘻地喊：“妈妈，舅舅，你们那边好挤呀。”
是挺挤的，镜头里都快挤不下这么多人了。
秋笙左右手分别揽住秋正瑞和陶思媛的肩膀：“小瞳, 这是姥姥姥爷, 叫人。”
小瞳眨眨眼，响亮地喊了一声：“你好, 人, 我在化妆。”
钟瑾伸出手掌按在她的头顶, 小声说：“是让你打招呼，叫姥姥姥爷。”
秋正瑞那边又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能看出来老秋总突然有了外孙女后，是真高兴, 孩子不管干点什么他都能开心地笑出声。
小瞳这次听懂了, 捏着小手，瞪着黢黑的眼眶, 认真打招呼：“你好, 姥姥姥爷，我是钟云瞳, 我在化妆。”
秋正瑞连连点头：“你好，钟云瞳。”
突然那边的声音哽住了，秋正瑞张了张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起身走出了镜头。
直到现在，一个鲜活的孩子出现在镜头里，老秋总和陶女士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突然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外孙女了。
这几天秋正瑞的兄弟姐妹们在京市团聚，看到别人家儿孙满堂，说不羡慕是假的。昨天还在羡慕别人有孙子孙女，今天就从天上掉下个大胖孙女，这事真的跟做梦似的。
秋笙看秋正瑞抹着眼泪走开，就跟过去安慰他。
镜头里只剩下陶思媛和秋沉，陶思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愣愣地看着小瞳，希望能透过小瞳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脸，分辨一下这孩子的五官是否漂亮。
陶思媛可是典型的颜控，有孙女固然是好的，但如果这个孙女再长得漂漂亮亮的，就更完美了。
她在看小瞳的时候，小瞳也瞪着亮晶晶的黑眼睛，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
小瞳主动伸出手，把藏在衣服领子里的一块小玉牌掏出来，展示给陶思媛看：“你好，我有介个，你请看。”
陶思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在这个瞬间她又觉得，孩子这么可爱，就算不漂亮也没关系。不过转念一想，以钟瑾和秋笙的长相，他俩生的孩子不可能丑，于是又放心了。
秋沉站在陶思媛身后，身体往前倾，头凑近屏幕：“钟云瞳，今天的作业写了吗？”
小瞳虎躯一震，紧张地摆着同样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小手：“我很忙，再见。”
然后手指戳在屏幕上，立即挂断了电话。
钟瑾趁这个机会，赶紧带她去洗漱台那边，用温水帮她洗脸。脸上染了一些颜料，不太容易洗干净，钟瑾就偷了一点秋笙的洗面奶，这才把小脸洗得白白净净的。
冬天天气干燥，洗完脸后，小瞳拍拍自己的脸，提醒钟瑾：“擦点香香。”
钟瑾从柜子里拿出儿童鲜奶霜，给她抹了一点在脸上和手上。
刚把小孩收拾干净，秋笙那边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次钟瑾直接把手机递给小瞳：“妈妈的电话，你接。”
视频接起来，那边还是姥姥姥爷舅舅都挤在一起，看到洗得白白净净，长得像年画娃娃一般漂亮的孩子，姥姥姥爷更是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瞳跪坐在地毯上，一手抱着香云纱大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哪怕第一次见姥姥姥爷，小社牛也从不怯场。
她声音响亮地说：
“我上幼鹅园银杏小班。”
“我会算数，姥爷，你不相信你可以出题。”
“姥爷姥姥，你们是老人对吧？我很喜欢老人，你们知道吗？老人笑起来像花瓣一样。”
小孩的童言童语，把老秋总和陶女士哄得开怀大笑。
钟瑾坐在沙发上，盯着小瞳的圆圆的后脑勺出神，丧彪又爬到他的头上作妖，被他捏着翅膀薅下来。
小瞳有姥姥姥爷和舅舅，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爱她，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钟瑾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莫名的惆怅。
看到他们欢声笑语，钟瑾就觉得自己越发的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小瞳一个亲人了，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分走小瞳的注意力，这种不舒服是来自于本能的危机感。
直到小瞳跑过来，摇了摇钟瑾的胳膊。钟瑾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小瞳站在沙发前，巴巴地问：“姥姥姥爷说让人来接我去玩，我能去吗？”
钟瑾冲小瞳眨眨眼，又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很小的气声说：“你说你不想去。”
小瞳就跑回地毯那边，趴在地上，对着手机屏幕响亮地说：“我爹说不行，拜拜。”
说完就要挂电话。
钟瑾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丧彪从他身上滚落到一边，发出不满的啾啾声。
他两个箭步冲过去，从小瞳手里夺过手机，就对上秋正瑞和陶思媛错愕的脸。
钟瑾干笑两声：“这孩子调皮得很，怕她过去给你们添麻烦，等我月底休年假，我会带她回京市，到时候再去看望你们。”
秋正瑞不以为意：“小孩子调皮有什么关系？家里有保姆有司机，实在不行，我再专门雇几个人陪她玩耍。”
钟瑾毫不退让：“她从小就和我在一起，她离不开我的。”
秋正瑞还要说什么，秋笙知道钟瑾的狗脾气，连她都不能单独把小瞳带走，更何况别人。
她走过来劝了几句，并及时挂掉了电话。
*
第二天是冬至，天气格外的寒冷，早上出门的时候，钟瑾给梁阿姨说，晚上所里的同事们要一起聚餐，让她不用过来做晚饭了。
“行。”梁阿姨答应了一声：“那我把家里打扫了再回去。”
钟瑾蹲下身给小瞳穿好靴子，抱着她出了门。
今天向子默也在派出所里，他的爷爷奶奶走亲戚去了，向睿诚公司里又有事，毛菲雪就把他带到了所里。
天气太冷，大厅里虽然开着空调，但随时有人进出，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钟瑾就把在大厅那边乱逛的两个小孩子抓进办公室，让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看动画片。
只有一台平板电脑，两个小孩把电脑放在中间，一人出一只手扶着电脑，头挨着头一起看动画片。看到好玩的地方，两个小孩就一起嘻嘻笑了起来。
钟瑾工作了一会儿，抬头往孩子那边看了一眼。两个小孩的额头贴在一起，挨在一起的两只小手还手牵着手。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那边，强行把他们两个分开，并拿了个枕头隔在两个小孩中间，语气不太好：“一人靠一边枕头，保持点距离。”
两个小孩不知道好端端的这个爹又抽什么疯，但注意力被动画片吸引了，就乖乖的随便他摆布。
钟瑾坐回到椅子上，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是秋笙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钟瑾心想，不会又是小老头小老太太吧？
接起视频，屏幕那边却意外地只有秋笙自己。
钟瑾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秋笙说：“我爸妈要去海山看小瞳，我拦不住了。”
钟瑾：“……？”
秋笙：“我这边工作实在走不开，他们要自己过去，怎么办？”
钟瑾：“……？”
也就是说，和前妻离婚后，还得单独和她的父母见面，也许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在这之前，钟瑾还和前妻的追求者一起过中秋，还和前大舅哥争夺过抚养权，甚至他还间接吃上了大舅哥的软饭。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是越过越魔幻了。
钟瑾消化了一下这件事，又问：“你没时间回来，那秋沉能来吗？”
如果秋沉也在，他可能还不会太过于尴尬，毕竟有过之前差不多半个月的接触，钟瑾和秋沉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有秋沉在的话，他还能在中间调和一下。
秋笙的声音有点为难：“不好意思，我知道可能你会不太自在，但秋沉也没办法过去，年底公司很忙。”
钟瑾没说话。
秋笙又说：“我会安排他们住酒店，尽量不会过多的打扰你，另外我让我哥安排一个秘书陪同他们一起过去，如果有什么事，你让秘书去处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瑾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姥姥和姥爷要过来看外孙女，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钟瑾没想到，秋正瑞他们会到得这么快。秋笙是早上给他打的电话，下午他就收到了秋笙发过来的航班消息，航班在傍晚6点多抵达海山。
钟瑾拿起外套挂在臂弯里，走出办公室去找小瞳。
几间讯问室都找了，没找到小瞳，最后在谷乐的办公室里找到她。
小瞳穿着兔耳朵毛衣坐在办公桌上，嘴里咬着山楂糕棒棒糖，小靴子也脱掉了，胖脚丫悬在空中前后晃动。
钟瑾走进去，刚好听到小瞳欢快地说：“晚上请给我吃一个火锅，谢谢。”
饶诗诗坐在椅子上，靠在桌子旁边，背对着钟瑾，拿着一盒奶皮子啃，她没看到钟瑾进来，还在那边对小瞳说：
“臭宝你晚上也想吃火锅对吧？那你去给你爹说，只要他答应，我们就去吃火锅。”
毕竟是派出所聚餐，肯定是听所长的。
钟瑾轻咳两声，饶诗诗一回头，尴尬了。
她干笑两声：“所长，哈哈哈。”
钟瑾倒是没有以前那么严肃了，看到饶诗诗那个窘样，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我晚上不去聚餐了，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
钟瑾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小靴子给小瞳穿上，小瞳勾着头问：“你不去吃火锅吗？那我要去。”
“你也不去，你姥姥姥爷来了，我们要去接他们。”
小瞳嘴巴一瘪，眼睛里就蓄起了眼泪，“我不要去，我要和大家去吃火锅。”
这段时间所里很忙，大家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聚在一起，这次聚餐小瞳也是憧憬很久了。
从没见过面的姥姥姥爷，在小孩的心里肯定是比不上朝夕相处的民警们的，她和民警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快乐的。
钟瑾又哄：“接上姥姥他们，我再带你去吃火锅。”
小瞳踢着腿大声喊起来：“我不要，我就要和诗诗姐姐他们在一起。”
穿好小靴子，钟瑾把她从桌上拎下来，语气也严厉了一些：“你不要闹啊，给你说清楚了的，是你姥姥姥爷过来了，要去接他们，你怎么听不懂话？”
钟瑾一发脾气，小瞳就不敢闹了。
但还是觉得委屈，明明期待了很久，突然就不能去了，就算是大人都会很失望，更何况还不能控制情绪的小孩子。
小瞳靠在桌子腿上，两只小手捏着山楂棒棒糖，低着头，一大滴眼泪从眼睛里溢出来，落在兔子耳朵的毛衣衣领上，眼泪在毛衣表面停留了一会儿，慢慢渗进衣服里，留下了一处很浅的痕迹。
钟瑾的心硬不起来了。
刚好这时候谷乐又给他递了个台阶：“接人你自己去得了，我们带她一起去吃火锅，你接上人再过来接她呗。”
小瞳伸出一只手，捏住钟瑾的小拇指，晃了晃，巴巴地说：“求求你，爹，我想去。”
钟瑾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只是表面上还维持着硬汉所长的人设，他绷着唇角，语气有点生硬：
“那我等下过去接你。”
小孩子的开心和失望都写在脸上，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嘴角就已经咧出了大大的弧度。
她扑上来抱住钟瑾的脖子：“谢谢你，爹，你是人面兽心。”
“……那叫人美心善。成语学得很好，下次别乱用。”
钟瑾走出办公室，用余光瞥到那几个民警憋笑憋到肩膀颤抖，心里默念，亲生的，她有免揍玉牌。
*
在机场接到老秋总和陶女士，场面和钟瑾预料的一样尴尬。
在他开始思考，该怎么称呼合适的时候，秋正瑞淡淡地说：
“叫叔叔吧，你和秋笙都离婚了，再叫爸妈不合适。”
钟瑾平静地回道：“叔叔阿姨，车停在外面。”
秋正瑞往钟瑾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孩子呢？”
“他和派出所的民警们在一起，我接上你们就去接她。”
秋正瑞没说话了，他和陶思媛对视一眼，俩人的表情都有些失望，脸上明显写着【孩子没来，你来干嘛。】的不爽。
对此钟瑾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二老确实是来看外孙女的，他一个前女婿，人家不待见也是正常的。
三个人沉默地坐在车上。
空气太沉闷，钟瑾俯身打开了车载播放器，音乐电台正在播放着音乐，一个男声在唱：
【事隔几年，在眼前这个我，活得比你更好，还多得你鼓舞。】
钟瑾有点无语，怎么随手一打开，就是这样的歌词。现在关掉音乐又显得欲盖弥彰的，他就只好硬着头皮开车。
等红灯的时候，钟瑾用余光看向秋正瑞，他听到那几句歌词，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实之前钟瑾和秋笙离婚，这中间也有秋正瑞在推波助澜，虽然他没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但他那个时候也确实做了过分的事。
从一开始，秋正瑞就是反对秋笙和钟瑾结婚的。
在秋正瑞的眼里，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钟瑾虽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知道钟瑾的人品是百分百信得过的。
但是从钟瑾考入公安大学，放弃了家族生意的那一刻起，他这个人在秋正瑞的眼里就没有了价值。
秋笙的婚姻是要为秋氏集团添砖加瓦的，说白了就是联姻。秋正瑞不能接受女儿嫁给一个刑警，他不吃保家卫国的那一套，他要看到实际的利益。
于是秋笙好端端的一个乖乖女，被钟瑾带着造父权的反，他们未婚同居，偷户口领证，秋钟两家的关系也因此闹僵了。
他们领证的那天，没有婚礼，没有亲友的祝福，只有钟言开了一瓶香槟为他们庆祝。
后来也是结婚一两年了，秋正瑞才逐渐接受了这件事。
钟秋两家的家长又重新坐在一起，商量嫁妆彩礼，拍婚纱照，举办了热闹体面的婚礼，钟瑾和秋笙两个早就结婚的老夫老妻，还假模假式地去度了蜜月。
其实对于钟瑾来说，他无所谓是否和秋正瑞和解。
但他不想秋笙为难，那毕竟是她亲爹。所以秋正瑞那边要他做什么他都配合，包括办给外人看的婚礼，他也表现得很是优雅得体。
宾客们夸秋家的女婿一表人才的时候，秋正瑞也虚伪地跟着应和。
那时候钟瑾想的是，只要他和秋笙能相爱相守，别的他都无所谓，吃点亏受点气，他都能忍。
因为钟瑾从不挑起矛盾，他和秋笙的这段婚姻，在秋家这边倒也还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直到钟瑾的家人出车祸意外身亡。
他自己那段时间状态很差，都不说去爱别人了，他连拯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秋正瑞就在这时候找到钟瑾。
他对钟瑾说的那番话，钟瑾现在还记得。
他说：“当时你父母反对你考公安，你一意孤行，现在你间接害死了他们，你如果不想害死秋笙的话，你就主动离开吧。”
其实当时并没有证据表明，钟瑾的父母是遭到贩·毒团伙的打击报复，市局的领导都给钟瑾说，车祸只是一个巧合，一个意外。
他家里人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秋正瑞的一番话，让钟瑾再次钻进了牛角尖里，万一呢，万一真的是打击报复，那么秋笙作为他的妻子，他最后剩下的亲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
钟瑾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向秋笙提出了离婚。
本来以为离婚后就不再有交集的一群人，因为小瞳的到来，如今又重新粘合在一起。
因为有这样一段过去，所以现在大家坐进同一辆车，逼仄的空间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还好汽车终于开到了民警们聚餐的火锅店门口，钟瑾让秋家二老在车上稍等，他下去接小瞳。
餐厅里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那几个不靠谱的年轻民警正在教小瞳划拳，输了就用筷子蘸一点醋给她舔，还骗她那是酒。
小瞳被酸得脸都皱在一起，小手捏紧，疯狂摇晃着拳头，嘴里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
等酸劲一过，她又主动邀请：“再来。”
钟瑾走过来，民警们都有点心虚，怕教小瞳划拳的事又被骂。不过钟瑾没说什么，只对小瞳说：“回家了，你姥姥和姥爷在车上。”
小瞳吃饱喝足也不闹了，主动把手伸给钟瑾：“抱我出去。”
钟瑾把她从儿童餐椅里抱出来，小瞳摇着小手对大家说：“拜拜。”
走出火锅店，隔着马路就看到秋正瑞和陶思媛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等着。
看到钟瑾抱着小瞳走过来，两个老人也激动地迎了上来。
他们捏捏小瞳的手，摸摸她的圆脑袋，昨天晚上想孩子想到一夜没睡，今天就在眼前，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小瞳坐在钟瑾的胳膊上，搂着他的肩膀，乖乖地打招呼：“姥姥姥爷你们好，我是钟云瞳。”
坐进车里，两个老人就跟没见过小孩似的，一路上都在发出各种惊叹声：
“这小手胖乎乎的。”
“这个头可不小。”
“头发真好。”
“眼睛又大又亮。”
钟瑾原本想先送他们回酒店的，但看他们这么兴奋的样子，要是送回去，估计今晚也是个失眠，他就说：
“叔叔阿姨，你们要不要去家里坐一会儿？”
新鲜出炉的姥姥姥爷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到家里，他们又从行李箱里拿出给小瞳带的一些小零食，都是京市那边才能买得到的特产。
什么牛舌饼、凤梨酥、酸奶麻花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用小盒子装着的小糖人。
除了小孩喜欢吃的零食，秋正瑞和陶思媛又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红包很薄，目测里面是支票。
小瞳平时跟着爸妈出去消费都是刷手机，对钱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她还以为只要拥有一个手机，就有了花不完的钱。
所以饶诗诗每次抱怨没钱花的时候，小瞳都会奇怪地看一眼饶诗诗的手机，钱不是在手机里面吗？
现在拿到红包，小瞳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随手扔到地毯上。
她跑去玩具角那边把小三轮车开过来，小车筐倒过来，对准茶几，扭头对秋正瑞说：
“姥爷，请帮我把糕点放进车筐里，谢谢。”
秋正瑞平时都只有他指使别人的份，现在收到外孙女的指示，倒是殷勤地站起身，把零食都给她摆进车筐里。
小瞳开着小车，把糕点拉到零食柜那边，一样样码放进零食柜里。
陶思媛欣慰地看着，笑道：“这孩子真乖。”
小瞳跪在零食柜前摆放零食。
她和钟瑾有一样的习惯，摆放东西的时候，要按类别颜色码放整齐。
因为要求高，所以需要花一些时间。
只是她不待在客厅里，剩下三个大人坐在这边，气氛就有点古怪。
钟瑾问了一句：“听秋笙说董秘书也会过来，怎么不见他？”
陶思媛回：“哦，他今天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明天一早飞过来。”
“嗯。”
又无话可说了。
大家沉默着盯着小瞳那边，倒霉孩子感受到三个大人投过来的目光，回过头：“干嘛？”
钟瑾站起身：“你们先坐，我去房间换件衣服。”
说完也没等他们回应，长腿一迈，径直走进了主卧。
因为怕孩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家里的门都是没有上锁的。钟瑾从衣帽间里换好一套麻灰色的家居服走出来，小瞳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主卧，身上还背着她的小挎包。
钟瑾抬了抬眉毛：“你怎么进来了？”
小瞳狗狗祟祟地朝钟瑾招招手：“你蹲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钟瑾蹲下身。
小瞳从小挎包里拿出她的小手帕，手帕包裹在一起，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用手捏着边角一层层扒开。
然后捧着手帕递到钟瑾面前：“我只有一块，给你。”
手帕上放着一块凉掉的红糖糍粑。
钟瑾依稀记得，以前小瞳好像也给他带回来过一块红糖糍粑，被他扔进垃圾桶里了。
小瞳小声催促他：“爹，你快吃，不要告诉他们。”
她说着话，还心虚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生怕姥姥和姥爷知道他们吃独食会不高兴。但是她只有一块，所以只能给最喜欢的人。
钟瑾在小瞳期待的目光中，伸手拿起那块红糖糍粑，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小瞳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钟瑾把看出她是想吃了，就把另一头递给她：“你从这边咬。”
小瞳摆摆手：“我在餐厅吃过了，介是给你的。”她扶着钟瑾的胳膊，把糍粑推到钟瑾面前：“你大口吃。”
钟瑾就听话地咬了一大口。
小瞳蹲在地上，捧着小脸，高高兴兴地说：“你知道吗？我最爱一个你。我刚才想吃的时候，都只是拿出来舔一舔，没舍得吃。”
钟瑾停下咀嚼的动作：“这你舔过的啊？”
小瞳竖起两根手指，骄傲地说：“只舔了三下。”
第89章
小瞳骄傲地说完这糍粑她只舔了三下, 看钟瑾不动了，她又推了推钟瑾的胳膊：“你赶紧吃, 等下他们发现了。”
说着又心虚地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如果被发现吃独食可就完蛋了。
钟瑾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三两口吃完了那块糍粑，他都没敢细嚼，囫囵咽了下去。
父女俩躲在卧室里蛐蛐半天，重新走到客厅的时候，钟瑾又换了家居服。
这明显有点逐客的意思了。
陶思媛给秋正瑞使了个眼色，便对钟瑾说：“钟瑾, 时间也不早了，你和小瞳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她。”
钟瑾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平淡地道：“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 你都换好衣服了, 别出门了，我们在楼下打个车就行。”陶思媛摆手拒绝, 起身去拿自己的貂皮外套。
秋正瑞不疾不徐地起身, 笑眯眯地夹着嗓子对小瞳说：“小瞳啊, 今晚和姥姥姥爷一起睡好不好？明天我们一起去海洋馆玩耍。”
小瞳抱着钟瑾的小腿，半边身子都挂在她爹的身上，闻言, 她又把钟瑾抱紧一些：“我还是和爸爸睡, 拜拜。”
钟瑾肯定也是不会让小瞳单独跟他们走的。
还好秋正瑞也没强求，陶思媛帮他把大衣递过来, 他就着妻子的手穿上了大衣。
钟瑾最后还是套了一件外套, 把他们二老送到楼下，看到他们打了出租车离开, 他才抱着孩子转身走进电梯间。
小瞳折腾了一天早就困了，打了两个哈欠，就靠在钟瑾的肩膀上开始打瞌睡。
钟瑾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这才想起下午去机场接人，他连晚饭都没吃。秋正瑞他们在这边的时候，他浑身不自在，人走了，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肚子好饿。
这会儿都晚上10点多了，小瞳又困了。
钟瑾自己懒得再动手做，心想随便吃点面包什么的对付一下。
刚想到这里，肚子又咕咕两声。
小瞳睁开眼：“爹，你是不是饿了？”
钟瑾：“你没睡着？”
小胖孩伸出手揪住钟瑾的耳朵，靠在他耳朵旁边说：“爹，我陪你去吃东西吧？妈妈说不要饿，胃会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一说完，钟瑾还真觉得胃里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
他把小瞳的外套帽子拉起来盖住她的头，进了电梯，按下了车库的负一楼。
钟瑾也没跑太远，开车到两条街以外，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砂锅粥店。
这会儿正是吃宵夜的时间，店里坐了不少人，闹哄哄暖洋洋的。也有好几个像钟瑾他们这样打扮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羽绒外套，脚上还穿着棉拖鞋。
钟瑾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海鲜砂锅粥，加了几个小菜。
热气腾腾的砂锅粥入胃，胃里瞬间就舒服了。
小瞳双手抱着豉汁蒸凤爪啃，好吃到摇头晃脑，要她现在有尾巴，钟瑾都能想象得到她扭着屁股摇着尾巴的模样。
小胖孩啃得脸上手上都是酱油，钟瑾拿纸巾给她擦脸，小瞳竖起油乎乎的手指，认真道：
“爹，你知道吗？不管你什么时候饿了，我都会永远做你的吃饭搭子。”
这孩子最近在派出所里没少学东西，连【吃饭搭子】这种词都学会了。
“那你永远做吃饭搭子，是为了陪我，还是为了吃好吃的？”钟瑾帮她把外套的袖口卷上去一些，又故意逗她。
小瞳嘿嘿一笑：“陪你，顺便吃饭，嘿嘿。”
钟瑾有时候拿这个孩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三岁的小屁孩，她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又暖心又气人，又狡诈又真诚的？
这时候秋笙的视频电话打进来了，钟瑾接起电话，把手机摆在桌子上，一边喝粥，一边和秋笙说话。
秋笙看到钟瑾这边还在外面，就问：“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钟瑾面不改色地回道：“晚上吃过，现在又饿了，出来随便喝碗粥。”
小瞳伸长脖子，努力把脸凑到镜头前，声音洪亮地告状：“妈妈，他都不好好吃饭，是我陪他，他才吃的。”
秋笙那边看不清小瞳的样子，只看到一个啃得乱七八糟的鸡爪子在镜头前面晃，但还是一点都不嫌弃，很温柔地说：
“辛苦你了宝宝，爸爸就交给你照顾了，麻烦你叮嘱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鸡爪子又晃动了几下，小孩响亮的奶音再次响起：“妈妈，他不按时睡觉，他熬夜看球赛他。”
钟瑾拎着小孩的帽子，把她拎回座位上坐好：
“别听她胡说八道，就熬了一次，凌晨一点多就睡了。她还好意思说，她把舔过的红糖糍粑让我吃。”
小孩瞪着眼睛大声反驳：“我和你关系好我才给你吃的，我寄几都舍不得吃。”
这边父女俩突然就吵成了一锅粥，秋笙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听他们吵了一会儿，秋笙突然叹了一口气。
“啊，我好想你们啊，我们下个星期就能见面了吧？”
她说的是，我好想你们，而不是想小瞳。
钟瑾和小瞳拌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战术性挠了挠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嗯，下周五我就带她回京市了。”
秋笙那边也是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暧昧，也有点不自在，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明天我爸妈想带小瞳去一次海洋馆，董秘书会陪着，你看方便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会和他们说。”
钟瑾其实想说，不方便，一点都不方便，不是来看外孙女的吗，现在看完了，赶紧走吧。
但是他说不出口，那两个人毕竟是秋笙的爸妈。
而且说实话，陶思媛其实对钟瑾很不错，她对钟瑾，和对她自己的儿女是一样的，每次出去旅游回来，给钟瑾带的礼物都和秋沉的都是一样的。
陶思媛和钟瑾的妈妈关系很好，在钟瑾家里出事后，她那段时间也是经常哭，虽然她除了哭，也帮不上什么忙，但钟瑾也记下了这一份善意。
而秋正瑞，他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钟瑾也从没对秋笙说过。说了又不能怎么样，那是秋笙的亲爹，秋笙这个人心又软，除了徒增她的烦恼，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在他对待秋正瑞的态度上，秋笙和钟瑾是有认知差的。
秋笙知道钟瑾和秋正瑞的关系很一般，但没想到已经恶劣到这个程度，她只觉得钟瑾应该就当秋正瑞是一个关系普通的长辈。
而对于钟瑾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秋笙，他已经厌烦到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想听到的程度。
电话那边，秋笙看出他的犹豫，就说：“那要不算了，我劝劝我爸妈，让他们早点回京市，海洋馆就别去了。”
钟瑾知道秋笙去劝，肯定又要吵起来。
秋笙不会吵架，又是个泪失禁体质，还是和钟瑾在一起后变得坚强多了，以前一吵架，别人还没把她怎么样，她自己就先哭得说不出话。
要真吵起来，她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想到这些钟瑾就妥协了：“你让他们来接小瞳吧，就一天时间。”
有董秘书陪着，钟瑾也是放心的。董秘书是一个很正直稳重的人，钟瑾家里出事的时候，所有善后的事都是他帮着一起处理的，钟瑾对这个长他几岁的前辈倒是信得过。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连小瞳都明显看出钟瑾不高兴。
她坐在儿童座椅里，悠闲地伸着腿，歪着脑袋看窗外的灯火，忽明忽暗的车窗上投出她的影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想什么呢？困了你就睡一会儿。”钟瑾往后瞥了一眼，回过头继续开车。
小瞳晃着短腿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姥姥姥爷出去玩。”
钟瑾微微发怔，以为她小，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她还什么都知道。
他手扶着方向盘，神色平静：“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负责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小瞳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钟瑾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眼，看到孩子终于闭着眼睛开始睡觉了，他才放心一些。
这孩子太聪明了，改天和秋笙说一下，在孩子面前说话要注意一些，尽量不要让大人的事影响到孩子。她这么小的脑瓜子，装点好吃好玩的就够了，不用为大人的事烦心。
第二天早上董秘书果然一早就联系了钟瑾，说他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钟瑾问：“我在给她穿衣服，要上楼等吗？”
董秘书那边捂着手机问了几句，又回复这边：“不用上去了，秋总说在楼下等就好。”
钟瑾给小瞳换上羊羔绒夹克外套和小短靴，头发实在不会扎，就拿出和外套配套的飞行员护耳帽给她戴上，这套衣服是秋笙从京市寄过来的，穿起来果然很洋气。
要论审美，还得是孩子妈妈。钟瑾以前觉得自己给小瞳穿得挺不错了，现在一对比，他瞬间觉得之前实在是委屈孩子了。
穿戴整齐后，钟瑾抱着小瞳下了楼。
今天要去海洋馆，秋正瑞和陶思媛也穿得相对休闲一些，都穿着休闲装和平底鞋，有钱人又保养得好，看起来很年轻。
小瞳一出现，秋家二老的脸上就露出笑容，秋正瑞更是往前走了几步，要亲自从钟瑾怀里把小瞳接过去。
小瞳抱着钟瑾的脖子，身子一歪，避开了秋正瑞伸过来的手。
秋正瑞有点尴尬地缩回手，脸上依旧带笑：“小瞳，来姥爷这边，姥爷带你去海洋馆玩，给你买好吃的还有多多的玩具。”
小瞳把脸埋在钟瑾的肩颈间，声音清晰地说：“姥爷，你要我陪你出去玩，请你先问我愿不愿意。”
秋正瑞一怔：“啊，对，是姥爷疏忽了。小瞳啊，你愿意和姥爷去海洋馆玩吗？”
看着秋正瑞满脸堆着笑容，小心讨好的样子，钟瑾算是真切感受到什么叫隔代亲了。
在钟瑾的印象中，秋正瑞一直都是又严肃又凶，小时候他还同情过秋沉和秋笙，有这么凶的一个爹。
没想到在面对突然天降的孙女，老秋总倒是还无师自通地学会夹子音了。
不过小瞳显然对此并不买账，她干脆地回答：“姥爷，我不愿意出去玩，也不想去海洋馆，拜拜。”
秋正瑞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钟瑾冷淡地说：“这孩子认生，等以后熟悉点再说吧。”
他又转头看向小瞳：“和我去派出所？”
小瞳响亮地回道：“好。”
“叔叔阿姨，我这边还有工作，让董秘书陪着你们在附近走走看看？”
秋正瑞和陶思媛露出失望的神色，还想再挽留几句，钟瑾抱着孩子转身大步走开了。
走进地下车库，钟瑾问：“你真不想去海洋馆啊？”
小瞳揪着他的耳朵嘻嘻笑着：“其实我想去，海洋馆有卖那种超级大的烤肠，我最喜欢吃。”
“那你怎么不去？”
小瞳捏着小手放在胸口：“因为 I Love You啊。”
钟瑾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秋沉的学费真没白花，改天请大舅哥吃饭。
第90章
年底的派出所比往常更忙碌, 钟瑾把小瞳带到派出所里，往大厅里一放, 他自己转头就去忙工作去了。
小瞳骑着滑板车到处巡视一圈，没有太感兴趣的热闹看，于是就跑去找谷乐，让他帮忙拆了一颗棒棒糖。
小脚交叉靠在办事大厅的玻璃窗后，舔着棒棒糖，悠闲地看着窗外。
看到幼儿园门口一个小朋友都没有，像是要倒闭的样子, 小瞳就格外的开心。
不一会儿，警务车开回来了，小王怀里抱着个小孩子从车上下来。
小瞳的大眼睛亮了一下，赶紧跑到门边去迎接。
吃瓜小瞳嘴里含着棒棒糖, 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小王身后, 对小王怀里的小朋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王把小男孩放到地上，这小孩目测比小瞳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样子, 说话也说不利索, 估计也就一两岁的样子。
小瞳腆着肚子站在小孩面前, 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问道：“小王哥哥，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在年货街那边走丢的。”小王说。
小瞳伸出手摸摸小孩的脑袋, 歪着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瘦瘦小小的，一双黑眼睛显得特别大, 他没回答小瞳的问题, 只是盯着小瞳手里的棒棒糖，流下了口水。
小瞳把棒棒糖藏在身后：“介是我的。”
她又跑回办公室, 在抽屉里重新拿了一根棒棒糖出来，随便找一个民警帮忙拆开，走回来，把棒棒糖塞进小男孩的嘴巴里。
“你叫什么名字？”小瞳又问了一遍。
小男孩含着棒棒糖，一说话口水就流出来：“我叫阳阳。”
“好的，阳阳，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
“好的。”小瞳拉起阳阳的小手：“那我当你妈妈好不好？”
阳阳坚定地摇头：“不好。”
小瞳就牵着阳阳的手，带他去所长办公室里看自己的零食柜。
小王在后面喊：“小瞳你不要把他拐跑啊，他爸妈马上来接他了。”
倒霉孩子选择性耳聋，直接把阳阳带到所长办公室的桌子前，蹲下身，拉开抽屉，指着一抽屉的零食说：“叫我妈妈。”
阳阳流着口水，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又指着钟瑾，对小孩说：“介是爷爷。”
阳阳眨着大得惊人的黑眼睛，乖巧地喊：“爷爷。”
钟瑾的视线离开电脑：“……妈妈的爸爸叫姥爷，或者外公。”
小瞳继续低着头翻找零食，头也没抬地纠正阳阳：“那你叫我爸爸。”又指着钟瑾：“他是爷爷。”
钟瑾：“……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玩人家孩子，赶紧给人送回去。”
小瞳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揣了一些零食，又往阳阳的口袋里揣了一些零食，就带着小孩出门玩耍去了。
她开着法拉利跑车，让阳阳坐在她身后，一圈圈在院子里兜风。
今天天气很好，院子里都能晒到太阳，但车开起来的时候有点风吹着脑袋，小瞳就把飞行员防风帽取下来，戴到阳阳头上。
她的脑袋比小阳阳大得多，她戴着合适的帽子，戴到阳阳头上就特别大，啪一下把眼睛鼻子都全遮住了。
小瞳捂着嘴笑得超级大声：“你好搞笑哦。”
阳阳用小手掀起帽子，跟着傻乎乎地笑。
小瞳披散着头发，带着新收的儿子继续兜风，车子开到院子最里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小瞳就熟练地把法拉利调了个头，朝大门这边开过来。
秋正瑞和陶思媛站在派出所大门那边，董秘书手里还拎着他俩的行李箱。
看到孩子就这么在院子里玩耍，秋正瑞不满地皱起眉头：“这个钟瑾，自己还是警察，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这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陶思媛朝小瞳招招手：“小瞳，过来姥姥这里。”
小瞳的车还没开到陶思媛他们跟前，胡得就已经从派出所里大步走了出来，警惕地问：“你们什么人？”
董秘书赶紧上前解释：“你好，这是小瞳的姥姥姥爷，他们要回京市了，来和孩子道个别。”
胡得是听说小瞳的姥姥姥爷来了，钟瑾昨天都没参加聚餐，就是去接人去了。
不过他还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拉开门帘，朝门里喊了一声：“诗诗，你去叫一下钟所。”
不一会儿，钟瑾就从所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秋正瑞之前还觉得钟瑾带孩子也太随便了，就放任她这么自己在外面玩，现在看到这个情形，也说不出抱怨的话了。
陶思媛朝钟瑾笑了笑：“钟瑾，我们待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你看，孩子和我们也不熟悉，本来还说帮你分担一下带孩子，可是她也不肯跟我们走，所以我们这就打算回京市了。”
钟瑾说了几句客套话：“怎么这么仓促？晚上一起吃顿饭，我工作忙，也没好好招待你们。”
“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下周在京市再见。”陶思媛依旧笑着，她笑起来和秋笙很像，很温和的样子。
钟瑾点点头：“好，下周见。”
陶思媛又弯下腰，对小瞳说：“宝贝，姥姥要走了，你亲一下姥姥好不好？”
小瞳扶着跑车的方向盘，扭头去看钟瑾，钟瑾点头：“亲姥姥一下。”
她就从小车上下来，抱着陶思媛的胳膊，踮起脚尖，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站在旁边的秋正瑞也弯下腰，一脸期待地看着小瞳。
小瞳又回头看了钟瑾一眼，钟瑾没说话，她就退后两步，朝秋正瑞摆摆手：“拜拜。”
等秋正瑞他们离开了，钟瑾看了看披头散发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用手撑着大帽子的走失儿童，对他们说：“再骑两圈就回去了，外面风凉。”
小瞳爬回小车上，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钟瑾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听到她在那边一本正经地和走失儿童科普：“刚刚那两个人，是你的滚妈妈和滚爸爸。”
钟瑾：“……”
滚妈妈和滚爸爸？
grandmother and grandfather？
钟瑾开始慎重考虑，以后的家庭作业是不是应该让孩子自己写了。
小瞳开着小车只兜了一圈，就碰到饶诗诗出外勤回来，还买回来排骨炒年糕。小瞳都不等饶诗诗招呼她，小狗鼻子老远就闻到香味，赶紧把车停到车位上，打开电动车门下了车。
阳阳还没有玩够，用手扶着大帽子叫道：“我还要玩。”
小瞳把他从车上拖下来：“玩什么玩？再玩排骨就没有了。”
走失儿童在派出所里待着可开心了，有了新爸爸，兜里揣满零食，还坐上了法拉利，吃上了排骨年糕。
等他的亲爹妈来接他的时候，阳阳淡定地朝他们挥挥手：“叔叔阿姨再见。”
结果免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小瞳脸上沾满年糕酱，赶紧撇清关系：“介可不是我教他的。”
*
钟瑾这段时间工作忙到起飞，但还是抽空带小瞳去了一趟海洋馆，毕竟孩子是因为他才没去成的海洋馆，他说什么也得补偿一下。
只不过因为钟瑾白天没时间，他们是去的夜间场馆，只有几个场馆开放，也没吃上小瞳最期待的超级大的烤肠，最后只吃了汉堡包。
从海洋馆回来那天晚上，钟瑾和秋笙打电话说起这件事，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瞳：
“她一路上都在期待烤肠，结果没吃上，真是觉得有点亏欠她。”
秋笙敷着面膜，低着头往脚趾上涂指甲油，头也没抬地说：
“她没吃上烤肠你就觉得亏欠，你上了一天班晚上还得陪她去海洋馆，你的辛苦你是一点不提。你心疼她，我倒是心疼……”
她愣了一下，没往下继续说，而是重新起了个话题：“你定好机票，记得把航班时间发给我，我开车去接你们。”
“行。”钟瑾笑着点点头。
这通电话打得钟瑾心情舒畅，连丧彪蹲在他的头顶，用爪子疯狂扒拉他的头发，他也没骂丧彪。
到了离开海山的当天，钟瑾让梁阿姨把丧彪带回去帮忙养几天，他又给梁阿姨封了一个春节红包。
这次去京市差不多要待一个星期，临走前钟瑾检查好家里的燃气水电，又告知物业春节期间家里没人，让他们注意巡逻。
之后才抱着小瞳，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前往京市的航班。
钟瑾在京市没有亲人了，就算约朋友们最多也就是一起吃顿饭，大多数时间，他还是得自己待着。
这趟回京市主要是要带小瞳回秋家这边认亲。
而钟瑾作为秋家的前女婿，其实身份还挺尴尬的，在秋家这边，他是实打实的外人，住在人家家里显然不合适。
住酒店吧，秋笙带着小瞳回娘家，他就成了孤寡老人。
大过年的，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属实有点惨。不过还好也就一周的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抵达京市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小瞳和秋笙在航站楼里腻歪了一会儿，秋笙提醒钟瑾：“外面下雪了，很冷，你把小瞳抱在怀里。”
钟瑾当然知道北方寒冬腊月的天气伤害值有多大，他把小瞳按在怀里，又用大衣外套把她裹严实。
走到大街上，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满眼都是白色，连撒过盐的车道上也迅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脸颊上一阵生疼。
钟瑾顶着风问：“你车停在哪里的？”
秋笙遥指着前方：“停在前面的室外停车场，估计要走个10来分钟。”
“怎么停这么远？”
秋笙裹紧大衣，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春节诶，能找到停车位就不错了，你还嫌东嫌西的。要不是为了接小瞳，你以为我会搭理你？”
钟瑾被怼了几句，老实了，冻傻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小瞳从钟瑾的大衣里伸出半个圆脑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树木和房屋，发出哇的惊叹声：
“介一定是老天爷吃饭的时候饭粒撒下来了，这个老天爷小子，也太浪费粮食了。”
钟瑾把她的头按回去：“老天爷你都敢叫小子？你真是胆子肥了。”
小瞳就像打地鼠一样，刚按下去，又冒出半个脑袋，第一次见到下雪的狗崽，好奇战胜了寒冷。
终于上了车，秋笙立即发动汽车，打开了暖气，车里很快温暖起来。
钟瑾用手帕擦掉小瞳额前和眉毛上的一小片积雪。
秋笙把车开了出去。
钟瑾在后面说：“你送我到栖鹿酒店，我在那边定好了房间，小瞳今晚和我住吧，明天你来接她。”
“住什么酒店？都回京市了，肯定是住家里啊。”
钟瑾：“我们都离婚了，住你家不太好吧？”
秋笙霸道地打断他：“别啰嗦了，我都安排好了。”
一想到要住到秋笙家里去，钟瑾就别扭，以前结婚的时候他住在那边都不自在，更别说现在以前女婿的身份住过去了，可想而知的尴尬。
他扭头看向窗外，想找个什么说辞，还是让秋笙送他去酒店。
路边的风景被大雪覆盖了，但通过一些标志性建筑，依稀能辨认出位置，这不是去秋笙家别墅的路，钟瑾的心蓦地动了一下。
汽车驶入熟悉的小区，在熟悉的车位上停下，连电梯按键上的一处深刻的划痕都是熟悉的，这套房子是他和秋笙婚后居住的地方。
推开房门，暖洋洋的空气铺面而来。
钟瑾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他笑道：“你说的原来是这个家。”
秋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棕色格子的拖鞋放到地上，这是钟瑾以前穿的拖鞋，没想到秋笙还留着。
秋笙蹲下帮小瞳换鞋，自顾说着之后几天的安排：
“在京市的这几天我们都住在这边，大年三十那天一起回我爸妈家吃饭，大年初一要去我舅舅那边拜年，其他时候我们可以带小瞳去滑冰，去吃点本地小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钟瑾等她说完了，才问：“我也和你们一起吗？”他来的时候还做好了当空巢老人的心理建设的。
秋笙反问他：“怎么，你不服从组织安排？”
小瞳是很会看眼色的，生怕钟瑾不懂事，把秋笙惹生气了，秋笙把他撵出去。以前在魔宫的时候可是经常发生这种事。
而且现在外面可是很冷的，可不能把爹冻死。
小瞳赶紧拉起妈妈的手，乖乖地说着好话：“他服从的，妈妈，他超级服从。”
一边帮忙说好话，还一边朝钟瑾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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