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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酒精不耐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餐包,鸽子肉眼可见地愣在了原地,绿色的豆豆眼呆呆地与夜蛾正道的墨镜对视,看起来有些好笑。


    其实白鸟跑到夜蛾正道面前,并不是想要做蹭一遍桌子上每个人喜欢的菜这种类似集邮的事情。


    特级咒灵只是吃饱之后有些无所事事,所以想去观察一下这位好友禅院甚尔的同事,也是可能成为五条悟和夏油杰老师的高专教师。


    毕竟像他和禅院甚尔这样浑身极道气质,和老师一点都不沾边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而夜蛾正道也在关注这只鸽子。


    自然界中,天生拥有白色外表的动物大多因为缺乏黑色素的原因,拥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那是血液本身的颜色。


    但这只鸽子的眼睛是翠绿的,像是一只从玩具店里买回来的仿真玩具,而看之前它为今天的两位新人送上结婚戒指,以及刚才桌上的每个人都在投喂它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宠物,但看得出相当聪明。


    鸽子身上的咒力与普通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咒术师式神的可能性,这种寻常的咒力强度反而很适合用作侦察,不容易被咒灵和咒术师警戒。


    看到绿色眼睛的鸽子并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餐包,这位实际性格十分耐心,审美与外表也不是一个风格的老师推了推墨镜,沉下声音问到。


    “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在夜蛾正道低下头,重新在桌上的菜品中寻找适合鸽子食用的食物时,白鸟蹦蹦跳跳地换着角度观察这位猛男壮汉,觉得他的性格似乎和自己猜测的不太一样。


    倒是意外地很有耐心。


    夜蛾正道重新取了一块目测原料可能是里脊肉的天妇罗,用筷子夹到鸽子嘴边,看到圆滚滚的鸽子用一种很无奈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叼走了这块炸物。


    好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从一只鸽子的目光里看出纵容的意思?


    以为是自己眼花,夜蛾正道没有太过在意,放下筷子,向自己在签到时就很在意的五条悟搭话。


    “白头发的少年,请问你是五条家的…?”


    有些迟疑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六眼还是家主,夜蛾正道停顿片刻,正在乐此不疲将蛋糕塞进嘴里的少年却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就是大叔你想的那个,”婚庆公司在今天的披露宴上准备的蛋糕是经典不衰的黑森林,为了减少奶油和糖渍樱桃的甜腻,中间夹心部分的樱桃在煮制时加入了朗姆酒增添风味。


    虽然总也需要摄入大量甜品提供能量,但实际上对于甜品的制作流程并不清楚,五条悟只是觉得今天的蛋糕有股特别的香味,他很喜欢,于是不知不觉中吃下的份量比平日里还要更多一些。


    “我的眼睛很出名,也很容易认出来吧?”


    说话的音量比平时更大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毛猫猫的漂亮蓝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悟,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还是要正式一些。”


    从白鸟和五条悟的嘴里都听说过咒术高专,在禅院顺甚尔成为高专的体术教师之后了解到的就更多,夏油杰已经几乎默认了自己在初中学部毕业之后,就会进入东京咒高,所以面对夜蛾正道也有几分不明显的好奇。


    同样对酒精的耐受度为零,但白鸟只是吃了摆在蛋糕表面上的水果和奶油,没有吃到夹心的部分,所以现在仍然是清醒的。


    察觉到六眼神子迟迟没有接话,感觉有些奇怪的特级咒灵蹦蹦跳跳来到白毛猫猫身边,被神志有些迷糊的五条悟一把抓住,吓的羽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白鸟…?好奇怪啊,这是什么…?”


    被六眼神子用手按在桌子上,不能在夜蛾正道面前暴露,所以白鸟只能像只普通鸽子一样用翅膀努力扑腾着,却无济于事。


    感受着大少爷细白的手指伸进鸽子形态的自己胸前蓬松的羽毛里,勾住作为领域概念具象化的绿色晶体向外拉,鸽子的反抗等级又上了一个台阶。


    奈何在酒精的摧残下,五条悟的感官系统迟钝了好几个档次,完全没意识到白鸟挣扎的力度究竟有多大,猫猫的好奇本性上线,想要看看特级咒灵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被鸽子叨了一口。


    在这之前,白鸟从没干过这种完全回归动物姿态本能的事情。


    灰白色头发的特级咒灵,就像他外表表现出的那样,在除开与羂索相关的事情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温和而包容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从一开始的互相试探到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五条悟所表现出的那些撒娇和耍赖总是恰到好处,都在特级咒灵的舒适圈内。


    六眼是咒术界顶级的豪族几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他从来都不是被宠坏的蠢货,即使总监部有些人是希望他是。


    从幼时冷着表情一言不发端坐在高台上的神子,到现在逐渐活泼,并且已经有了一些活泼过头迹象的少年,五条悟也在试探着,试探那些人究竟想让自己成为什么东西,也试探自己可以被允许做到的范围究竟是多少。


    现在看来,获得的结果他还算满意,并且伴随着自己的成长,六眼神子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以后能拥有更多,把腐烂的橘子连根拔起——毕竟他注定会成为最强,不是吗?


    在白鸟面前,五条悟总是很少开启无下限,最开始是因为白鸟的领域完全能够停止无下限的运行,在没有从奇怪的特级咒灵身上感受到敌意的情况下,五条悟觉得自己还不如大方一点,到后来就完全是习惯使然了。


    从小被当做神子供奉的白毛猫猫,自己也并不清楚的,是对肌肤相接的隐秘渴望。


    神子子从未被父母哺育过,侍奉他的仆人从不敢触碰他的身体,为他更衣时要带着手套,就连在洗浴时也隔着毛巾。


    五条悟被教会的第一条知识,不是怎样运用自己的术式或六眼,而是不要接触任何人——六眼的出生打破了咒术界几百年来的平衡,希望他死去的人,远不知比希望他诞生的人要多出多少倍。


    五条悟可以与人类产生肌肤接触的时刻,就只有进行体术的对抗训练的短暂时间,所以明明六眼在记载中一向以术式的输出见长,五条悟却表现得对体术课充满兴趣。


    白鸟并不清楚,他其实是五条悟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可以随意触碰的存在。


    狠狠叨了一口完全没防备的调皮熊孩子,在五条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松手的同时,鸽子慌乱拍打着翅膀飞起,羽毛凌乱地落在夏油杰肩膀上,喉咙里发出愤怒不满的咕咕声。


    直到被夏油杰理顺了身上炸起的羽毛,白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五条悟抱着自己破了块皮的手指正用控诉的目光看过来,而旁边夏油杰也意味深长。


    “嗯…原来白鸟也会发出这种声音,让人稍微有点意外。”


    在两个混蛋小崽子的双面夹击下,特级咒灵恼羞成怒地起飞,越过半张桌子来到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家入硝子面前,用翅膀拍打着桌子,示意五条悟的方向。


    “知道了知道了,不该看你笑话的。”


    不怎么走心地道了歉,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扭过头,向六眼神子招了招手,“这么小的伤口,如果再不治,马上就要愈合了吧?”


    “白鸟你好过分啊!我就想看一下嘛!”


    五条悟把爪子递给医师的同时还不忘装可怜,只是酒精作用下的摇摇晃晃让这份可怜的可信度下降了不少。


    “手倒没什么问题,”很快把恢复出厂设置的猫爪子丢到一边,家入硝子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目光盯着五条悟的脑袋。


    “五条,六眼不会真的酒精不耐受吧?”


    一开始,医师少女也没把五条悟的熊孩子行为联想到酒精上去,毕竟每次在给大少爷治疗时,都会再度让家入硝子确信这家伙绝对不是总监部想要的好孩子,只是今天的欠揍程度又上升了。


    不同于人们对少女的刻板印象,家入硝子对甜点并没有什么偏爱,今天难得吃下一整块切角蛋糕,是因为已经会在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下会去偷偷喝酒的少女,尝出了夹心层中朗姆酒的风味。


    看着六眼神子脸颊上明显的薄红,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很难不联想到会是酒精的作用。


    家入硝子摁住了想要抓住鸽子报复回来的白毛猫猫——在面对医师少女的时候,就算是五条家的大少爷,也会老老实实乖巧下来,以免遭受到一些并不影响身体健康,但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打击报复。


    “还真是,”用反转术式治疗了一下五条悟的脑袋,家入硝子看着大少爷的眼睛重新清澈起来,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吧五条?”


    发现白毛猫猫老实了下来,于是白鸟蹦蹦跳跳来到少年面前,好奇地歪着脑袋。


    没想到五条悟竟然和自己一样,会使酒精不耐受的体质。


    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夜蛾正道还在场,鸽子只好发出咕咕的声音,用翅膀拍了拍大少爷的胳膊。


    没事,以后记得不喝酒就好。


    “抓住你了!”


    然而白鸟却没想到熊孩子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好心,而是一把捞住鸽子的两个翅膀,语气还在哼哼唧唧撒娇。


    “我刚才可是醉了诶,超~难受的!结果白鸟你还叨我!”


    又一次被倒霉孩子控制了行动,而且和上次不同的,五条悟明显是吸收了教训,自己就算扭过头,鸽子的喙也碰不到对方的手掌。


    挣扎无果,特级咒灵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家入硝子,却看到少女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白鸟只能寻找下一个求救的目标。


    鸽子看向夏油杰,绿色的痘痘眼里闪烁着期待和恳求,然而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只是假装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诚恳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好意思。


    “白鸟,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超生气的咕咕。”


    没想到看起来一向是好学生代表的咒灵操使竟然会趁火打劫,一时间鸽子都震惊到忘记了挣扎,即使禽类的脸上看不出更多表情,但围观的人依然能从白鸟身上感受到它的难以置信。


    你居然是这样的夏油杰!


    第42章 店


    最后,将白鸟从五条悟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的,是天内理子。


    已经被蹂/躏到生无可恋的白鸟看到小姑娘整张脸红扑扑的——大概是有些生气,远远地从桌子那边丢过来一个纸团,看丢的方向应该是想砸六眼神子的脑袋,却在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这时候无下限用的倒是挺好了。


    特级咒灵没好气地想着,仓在胸前的绿色晶体微微发光,短暂地让大少爷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和自己打打闹闹就算了,要是悟把理子惹哭,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鸽子毫不留恋地飞到星浆体身边,用雪白的羽毛轻昵地磨蹭小姑娘的脸。


    不想前功尽弃,白鸟仍然谨记着自己不能说话的式神人设,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向天内理子表达自己的感谢。


    “真是的,不让玩就算了嘛,居然连那个都用上。”


    摸了摸鼻子,向来不知道什么叫理亏的五条悟小声嘀咕着,用自己的咒力消除了白鸟留下的残秽。


    刚才特级咒灵短暂地用领域包裹住了六眼神子,但在着急之下,咒力的操作有些粗糙。


    五条悟同样不希望夜蛾正道发现白鸟的特殊,在他还没确定这个人就竟是否可靠之前。


    不过这个气质凶恶的男人在目睹了桌子上的小孩这么长时间的打闹之后,表情仍然很包容,五条悟觉得,无论如何至少他看起来,应该比京都校的那个老头校长要好一些。


    脑袋里出现某位光头校长张嘴规矩,闭嘴传统的啰嗦样子,五条悟的眼底恢复了他作为五条家神子的冰冷和透彻。


    果然比起家族教育和传统的京都校,去东京校应该能让自己更自在一些,而且杰也不适合京都校——要让他少听一点烂橘子的唠叨。


    “大叔,你是东京校的老师对吧?”


    那些非人的特质一瞬即逝,很快五条悟又变回了一看就知道是个无法无天大少爷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询问夜蛾正道。


    “是的,目前我负责教授三年级的学生。”


    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突然又向自己确认职务,夜蛾正道觉得在今天的初次见面当中,比起咒术界里似是而非的传说,五条悟明明只是一个无忧无虑,有些被宠坏的小孩。


    “哎~那好像刚好呢,”掰着指头算了算,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过两年刚好就可以让你当我的老师了!我对大叔你的印象还不错哦!”


    彼时夜蛾正道正在喝茶,听到大少爷这样说,嘴里的茶都差点喷出来。


    理智告诉他,近几十年里,御三家的嫡支都没有把孩子送去高专上学的先例,更不要说是去建校时间更短,以平民咒术师为主的东京咒高。


    但另一方面,六眼的各种传言向来神乎其神,整个五条家仿佛都随着他的愿望而动,只要面前的少年打定主意,恐怕谁都劝不动他。


    “悟也要去高专吗?”


    在夜蛾正道的CPU都快要烧坏的时候,旁边夏油杰的表情却十分惊讶。


    小伙伴对于咒术知识的掌握,一直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在累积着,咒灵操使甚至一度以为对方根本不需要学校这种培训和教育机构,更别说六眼还是五条家的家主,恐怕随着年纪的增加,需要他处理的家族事务也会越来越多。


    之前有几次提到要去高专上学,夏油杰还以为五条悟是在开玩笑——他总是在开玩笑,以至于咒灵操使已经懒得用大脑分析究竟哪些是玩笑,而哪些不是,只等时间来慢慢验证。


    听到丸子头的少年这样说,夜蛾正道终于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不是说教师先生的感官太过迟钝,而是六眼在咒术界的地位大约就等于某种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一旦出现在人前,就会带走旁观者的全部注意力。


    于是在宴会即将结束的现在,夜蛾正道终于发现这个和六眼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疑似是一个野生咒术师。


    “杰难道以为我要一直面对家里那些老头子满是皱纹,令人毫无食欲的脸吗?”


    五条悟惊奇地说着,仿佛好友的怀疑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那也太残忍了吧,会让我加速衰老的!杰舍得让我这么好看的脸变老吗?”


    而另一边,听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话,反转术式的持有者面无表情端过孔时雨的酒杯,将里边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中介先生在宴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就去帮忙应付新娘那边的亲友了,酒杯根本没来得及动。


    家入硝子原本和父亲的计划,也是在高中时期升入东京咒高。


    虽然已经能够预见自己以后的工作强度,但短发的少女至少不打算完全把自己当做廉价劳动力送到总监部手上,所以风气更加传统严肃的京都校肯定不用考虑。


    奈何现在出现了一个变量,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在平时的治疗里,已经对五条悟的聒噪和麻烦有所概念,家入硝子觉得如果和大少爷成为同学,自己的工作量也不见得会少。


    但如果要在京都校和五条悟中间选一个,她宁可选五条悟,只是心情免不了有些烦躁,所以需要一点酒精作为抚慰。


    好在桌子上的大部分人注意力都在六眼神子身上,没人看见她豪迈的喝酒动作。


    “白鸟先生,我也会去东京咒高的吧?”


    在夜蛾正道和两个少年你来我往交换信息的同时,天内理子低下头凑到白色鸽子身边,小声问它。


    “如果你想就可以,”鸽子点了点头,也用小小的声音回答。


    天元进化的时候,应该刚好是天内理子初中的最后一年,只要进化顺利,没有出现必须同化的情况,那么星浆体就可以作为普通的咒术师进入咒术高专,就像九十九由基那样。


    说起来九十九由基最近是不是在进行特级的考核来着?


    雪白的鸽子歪着脑袋,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天元那里,听到的九十九由基的近况。


    虽然没有给总监部汇报过,但是似乎她打算在升上特级之后,就去国外游历,寻找可以让咒灵不再诞生的方法。


    白鸟觉得这件事的难度还是挺大的,只能说祝她成功。


    因为新郎和新娘都不希望婚礼程序太过繁杂的原因,中午的披露宴结束之后,婚礼就算是结束了,宾客们向新人告别后纷纷离开。


    无视了五条悟向下撇着的嘴角,圆滚滚的鸽子落在星浆体肩头,准备把小姑娘先送回去。


    天内理子今天是趁着女仆兼监视人黑井美理例行去总监部汇报的时间,偷偷跑来参加天与咒缚的婚礼,虽然已经提前找过了去朋友家玩的借口,但也还是要尽量赶在女仆小姐到家之前赶回去。


    其实敏锐的女仆小姐早就察觉到星浆体有某个隐藏起来的小秘密,但处于某种隐秘的内疚,她只是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小姑娘像只快活的小鸟一样,时不时飞去外边一圈。


    “不用这么不开心吧?下周我们又会见面的。”


    一直到临走之前,白鸟看到五条悟的表情都不怎么开心,于是又忍不住过来哄小孩。


    羽毛蓬松的鸽子用喙轻轻啄了啄白毛猫猫的耳垂,看到大少爷终于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悟,你看起来简直和幼稚园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具有极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不需要被哄,但是看到小伙伴因为撒娇获得的些许优待,也会有些羡慕的夏油杰,挑了挑眉毛故意说。


    “幼稚园才没有我这么帅的小朋友!”


    很可惜的是,五条悟并不接招,而是理所当然地反驳到。


    少年们很快从斗嘴发展到上手,今天的主角禅院甚尔看到,也只是在旁边抱着胳膊并不阻止。


    “让他们这样打架没关系吗?”


    夜蛾正道已经在十分钟之前离开,白鸟终于不用继续憋着。


    “无所谓,”禅院甚尔今天的脾气比平时宽和了许多,还会语气温和地给自己新鲜出炉的夫人解释不用担心。


    毕竟现在禅院甚尔的职业是某宗教学校的体术教练,他的学生同样擅长这方面,也不是说不过去。


    “反正小少爷又不差钱,让他记得把礼服的钱赔给婚庆公司就行。”


    特级咒灵带着有些担忧的心情离开——不是担忧两个少年之间的切磋会变成什么样,反正家入硝子也在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白鸟只是有些担心,希望山野…不对,从今天开始就是禅院葵那边的客人不要对禅院甚尔的印象变得太奇怪。


    把天内理子送回她和黑井美里的住处,答应了小姑娘帮她转达对天元大人的尊敬,以及帮忙向天元大人分享最近她的有趣经历,鸽子飞过另一个街区,想要去买一家味道很好的太妃糖——那家店的味道很好,而且店员也已经熟悉了有一只会来刷卡买糖的鸽子,和白鸟之间的配合很默契。


    特级咒灵飞过林立的高楼,在熟悉的路线里,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吸引。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使得特级咒灵稍微偏离了航线。


    在三栋高层之间,原本似乎是一片绿地的地方,出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神秘的店。


    鸽子落回地面,重新变成了有些瘦削的青年,向着敞开门,内里却十分昏暗的店内走去——


    并不是突然发现了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只是白鸟发现似乎除了进入店内以外,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第43章 奇怪的店


    白鸟并不是像五条悟那样好奇心过分旺盛的类型,对于出现在自己熟悉路线上,却没有招牌的奇怪的店,原本并不怎么感兴趣。


    反正人类的店总不会是卖一些咒灵用得上的东西,和咒术界相关的物品,也没有烂大街到随便一家店都能买到的地步。


    之所以特级咒灵会走进这家奇奇怪怪的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进入到某个范围以内,白鸟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后退了。


    尝试着转过身想要离开,人形的特级咒灵却发现随着自己每一个想要远离的动作,从那家店里传来的吸引力就越发强烈。


    不想最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极其狼狈地拖进店里,特级咒灵漂亮的绿色眼睛里的神色有些暗沉,只好重新面向店所在的方位,向着空无一人人的玄关走去。


    不知道是否应该被称为出乎意料的,能看到血管和骨骼痕迹的赤足踏进房子的玄关,惊起了细小的浮尘,可周围只有一片静默,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奇怪,这里的主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逼迫自己走进店里,可却连面都不愿意露吗?


    色调灰白的青年向着走廊更深处走去,白鸟没有刻意控制自己保持在悬浮的姿态,于是在这栋安静的房子里,就只有木板被踩到挤压发出的细小嘎吱声,如果换做是沉迷恐怖解谜游戏的人类,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即视感十分强烈。


    白鸟走进走廊的三分之二处,看到面前出现了一扇拉着的障子门,隐约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却无端令人感到颓靡的香气从门后传来。


    这里的主人,就藏身在这扇门后吗?


    没有感受到强大的咒力反应,目之所及也没有咒力的残秽,白鸟皱了皱眉头。


    也许只有门后的人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踏入这家奇怪的店,以及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索性不再多想,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伸出手想要推门,可在苍白的指尖触碰到门扉之前,障子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了。


    拥挤在广间里袅娜的烟气发现了新的出口,于是仿佛爆炸一般从自己打开的门里翻滚出来,汹涌的架势让白鸟都忍不住后退两步,以免无法马上适应愈发浓烈的香气。


    等到烟气当中的香味终于平淡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点,特级咒灵这才迈开赤足,向着房间里走去。


    与常见的客厅不同,出现在白鸟视野里的房间面积意料之外的宽敞,而房间里也是意料之外的空旷——没有茶几沙发电视之类体现出鲜明时代特征的东西,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一扇屏风,和摆在屏风前的一张美人榻而已。


    但稀疏的家具并没有使得房间看上去简陋,反倒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将那个侧卧在美人榻上的年轻男性衬托得更加耀眼起来。


    他穿着鲜红底色上绣有繁复花朵女士和服,眼睛像是某种被特意饲养的猫咪一样是一蓝一金的异瞳,藏在方形的镜片后打量来到这里的客人。


    特级咒灵看到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类抬起眼自己向看过来,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出现,慢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手中的烟斗——那些带有奇异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的烟气,恐怕就是从这个烟斗里冒出来的。


    拥有异色瞳孔的年轻男性,看起来简直和特级咒灵一般瘦,换作正常人类维持这个体型总会显得有些虚弱,可在他身上却并没有,而是连带着色彩稠艳的和服一起,为他增添了一分几乎要模糊性别的美感。


    这个人很奇怪,白鸟想。


    但是自己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里比较奇怪,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明明外表看起来比悟和杰大不了太多,甚至可能比甚尔还要小一点,可是这个人的眼睛却好像已经看过了太多东西,如同年迈者的苍老和疲惫占据了眼底的大部分空间,却有一株固执的火苗还在燃烧着。


    “欢迎光临。”


    年轻的男人慢悠悠从榻上坐了起来,向白鸟的方向转过头,“这是一家可以实现愿望的店,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只不过要支付相等的代价。”


    “实现愿望的店?”


    白鸟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是因为怀疑青年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性的高挑身影。


    在自己来到20年前的世界之前,在原本所诞生的世界那边的天元身边见到的,名为壹原侑子的黑发神秘女性。


    当时她对自己的介绍,就是“一家能够实现愿望的店”的店主。


    没有马上接话,白鸟一边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女性店主的特征,一边仔细观察着就算自己没有应和也并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抽着烟斗的青年。


    啊,是了,这个烟斗和这件和服,也是那位女性在自己的命运发生奇妙改变的那天,所使用过的。


    “请问你认识壹原侑子吗?”


    没有对这家店的真实性提出疑问,灰白色调的特级咒灵首先提出的,是与自身愿望无关的问题。


    听到了那个名字,应当是店主的青年瞳孔微微扩大,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起身从屏风后端来了一盆水,将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放在水中。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收起了一开始颓废懒散的做派,白鸟发现这样的青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靠。


    “白鸟,我叫白鸟。”


    觉得名字没什么不能说的,特级咒灵没有扭捏,直接报了出来。


    “白鸟…”


    青年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水面,像是在仔细阅读盆中水无端升起的波澜。


    白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水面的波动是在这个人念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出现的,并且波动的节奏与自己的心跳声完全一致不是很长的一小段时间过去,年轻的店主重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郑重。


    “我叫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君寻…可以告诉我,你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吗?”


    这个“她”,应该说的是壹原侑子吧。


    觉得年轻店主…好吧,现在自己知道他叫四月一日君寻了,白鸟感觉四月一日眼底的那束火苗燃烧得更强烈了一些,像是得到了某种久未补充的燃料。


    “我曾经见过壹原侑子小姐一面,在朋友的介绍下…”


    觉得自己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神秘的女性店主的确是天元介绍给自己,白鸟尽量规避与另一个世界有关的信息,“在很远的地方。”


    特级咒灵直视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强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啊。”


    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算不算失望——早在很久以前,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就已经让四月一日君寻学会了心无波澜,只是久违遇见一个真的见到过侑子小姐的存在,心情还是有些涟漪泛起。


    是的,存在。


    青年店主知道今天这位苍白的客人并不是人类,只是他接待过的非人客人也并不稀少,所以不会为此大惊小怪。


    这家店对所有能够走进店里的存在都一视同仁,实现愿望,收取代价。


    重新靠在美人榻的椅背上,四月一日将手里的烟斗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吐出的烟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么这位客人,你有什么愿望呢?”


    心神还停留在如果面前的店主非要刨根问底,究竟自己在哪里见过壹原侑子,那么到时应该怎样糊弄,听到对方就这样轻轻放过,白鸟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按照特级咒灵从面前这人身上感觉到的情绪的味道,应该很执着才对,不知道是自己的味觉退化,还是人类的情感机制太过复杂,总之有关壹原侑子的话题就这样简单地过去,现在对话的主人公又变成了白鸟自己。


    “我叫白鸟,我想杀一个人,”如果要说有什么愿望,那特级咒灵的愿望也就只有这一个。


    “我想找到一个名叫羂索的诅咒师,在一切发生之前解决他。”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样说着,白鸟的目光坦坦荡荡,无声传达着自己一以贯之的决心。


    “不要这样轻易许诺,”像是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四月一日君寻伸出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抚摸金色的那边眼睛,却在碰到眼镜上的镜片时又停了下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才越有价值,它作为拥有者的你都不认可它的价值时,别人又怎么会认可这份价值呢?”


    “更何况,”推了推眼镜,年轻的店主脸上浮现出仿佛知晓一切的表情。


    “就连你自己,都已经作为某个承诺还未支付的代价一起许出去了,又怎么能再次成为支付的代价?”


    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和夏油杰的束缚?


    因为有了壹原侑子将自己送来另一个世界的参照在先,对于能够成为这家店的店主的人肯定不简单这件事有所概念,但白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就连夏油杰本人都因为束缚的要求而忘记了这个约定,本该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被另一个人轻描淡写地说出,白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觉过的,安全感的匮乏。


    …可这位店主只是简单点了一句,并没有使用尖刻的语言,也看不出他和羂索可能是一伙的痕迹,白鸟认为自己的反应也不必太过激。


    于是特级咒灵张了张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还有钱,委托的话,付钱也可以吧?”


    第44章 愿望


    “不是的,我这里并不是接受委托的店。”


    四月一日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和白鸟的交流存在一个误区。


    虽说是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一家神奇的店,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是拿钱接受委托的万事屋。


    所谓的【实现所有愿望】,归根到底不过是一种交换。


    客人用一些愿意付出的代价去交换自己的愿望,这种愿望遵循着冥冥中的某种规则,付出与收获都被摆放在不可见的天平上,是相等的关系。


    而实现愿望所付出的代价,也并不会成为年轻店主的私有品。


    曾经在四月一日君寻还只是店里的打工小哥时,美艳的的女性店主时这样描述她的库存。


    “只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等待着真正与它们契合的人。”


    所以在白鸟已经将自己作为未支付的代价许诺出去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在这里交易所使用的,从来都不是金钱。


    更何况,这家店的店主,无论是壹原侑子还是四月一日君寻,他们都不会做出夺取性命的事情。


    “而且,我不杀人。”


    异瞳的店主表情平静地说,此刻他的神情与记忆中那个回不来的人高度一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她。


    “夺人性命那种风险又高又沉重的事情,我才不做。”*


    “杀人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吗?”


    白鸟露出了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被称为错愕的表情。


    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杀人——虽然怨恨指向的目标只有羂索一个,但特级咒灵的诞生,总不会是因为那些明亮又轻快的东西,白鸟从来都很明白这一点。


    但是换种角度,如果不是因为羂索放出与他订立束缚的超过一千万只的咒灵,又将东京几乎全部变成废墟,那么白鸟也不会诞生…这样看,被羂索杀死的那些人,也绝不是什么轻飘飘没有重量的东西。


    不同的认知在特级咒灵的心底掀起巨浪又很快平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既然这家店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


    “这样啊,”白鸟没有要和四月一日君寻辩论究竟谁的观点才是正确的意思,杀人可能的确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可如果羂索不死,就会发生更多更沉重,将更多亲身经历的人都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事情。


    给你操控火车方向的权力,你要让它开往只有一人的铁轨,还是满是无辜者的铁轨呢?


    白鸟的选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改变了。


    “抱歉打扰了,”特级咒灵垂下眼睛,有一种已经做出决定的绝决感沉默而稳定地从他身上逸散出来。


    “看来我无法在这里实现我的愿望。”


    摆放在四月一日面前的那盆水,水面上的涟漪仍在波动着。


    “对我很重要的人曾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年轻的店主似乎从涟漪中捕捉到了什么,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你会走进这家店也是。”


    “你能为我带一封信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四月一日君寻已经站起身,从松松垮垮拢在身上的女士和服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细长的玻璃瓶,里边卷着几张覆盖着密密麻麻字迹的信纸。


    “你不是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吗?”


    犹豫着没有接过玻璃瓶,白鸟为年轻店主态度的不明变化而皱起了眉头,“而且你无法为我实现杀死羂索的愿望,我为你带信,又能获得什么呢?”


    在好友禅院甚尔的影响下,白鸟已经记住了为人做事要得到报酬的规律——而且刚才对方那样笃定地说自己不能付出代价,特级咒灵有些细微的不爽。


    “只有你可以送到这封信,因为这也是必然,”似乎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进行详细说明的意思,四月一日君寻的态度很笃定,金色和蓝色的瞳孔透过镜片定格在特级咒灵灰白色的脸上。


    “我不能为你想要杀死那个人提供什么帮助,但是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其他的愿望——无论它是否与送信这件事等价。”


    白鸟不知道的是,四月一日本不该说出这句话。


    虽然总是因为心软或是其他种种原因,几乎不会离开店内的店主向客人收取的价值并不完全等价,他需要自己来补上不足的那部分,以伤口或是别的什么。


    但四月一日并不会将这件事宣之于口,更不会用这种话来诱惑客人达成交易。


    在面对与壹原侑子相关的可能性时,已经独自走过漫长时间,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撑起整个店运转的青年店主,像是又回到了被坑进店里帮工的那段日子,不知轻重地将自己放在危险的位置上,放任某种自毁的天性发酵。


    如果此刻他面对的是一位知道这家店究竟能做到多少事情的,贪婪的客人,那么四月一日君寻要自己补上的部分可能会无比惨烈。


    可白鸟不知道,而且他也并不在意这位表情笃定的店主都能做到什么,特级咒灵只是觉得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那自己帮忙带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没保证一定会带到。


    至于自己的愿望…


    穿着神父装束的,灰白色的特级咒灵思考着,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怎么需要这个愿望。


    除了与羂索相关的事情之外,白鸟对于其他事情的欲望的兴趣都很低。


    食物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而在食物以外,自己与世界的几乎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亲人和朋友。


    咒胎九相图的哥哥们和天元一起待在薨星宫里,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也没什么需要其他力量才能实现的愿望。


    禅院甚尔刚刚与山野葵结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此刻的术师杀手几乎可以宽容地原谅过去一切令他痛苦的东西。


    五条悟向往自由,可他想要的东西随着成长自己就可以获得,白鸟认为白毛猫猫会更喜欢自己取得那些战利品。


    家入硝子和天内理子都是很能自洽的人,即使一个是因为过分的早慧而另一个是因为寄托的信仰,但两个小姑娘对现状都没什么不满到需要立刻改变的地方。


    其实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有想要改变的东西,可她还在谨慎地观察着——观察自己能不能获得可靠的同盟和力量,因为她想要改变的是千百年来已经定型的糟粕,而这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虽说即使什么都不做,家入硝子也能在现状里找到自己安稳容身的地方,可要是能够自由呼吸的话,应该没人会想把脖子塞进套索里。


    思考了一圈,白鸟这个可支配的愿望的落点,就只剩下了已经扎起丸子头的少年身上。


    夏油杰其实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让他人放心的气质,无论是对自己术式的探索,还是对体术的严格练习,甚至是学校里与普通孩子们一样的课业,他都一丝不苟不打折扣地完成了。


    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起来都是毫无疑问的优等生的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一个愿望来改变的东西。


    可白鸟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咒灵操使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形容咒灵的味道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却仍然一脸痛苦地逼迫自己吞下那个和他拳头一般大小的咒灵玉的样子………好像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到杰是什么时候将收集的咒灵玉吞进肚子里了。


    在这个瞬间,特级咒灵突然意识到了那个永远都让人放心的孩子的某些固执。


    所以就把这个愿望留给杰吧。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夏油杰不用再尝到咒灵的味道。”


    同样瘦削的手指搭在装有信纸的细长玻璃瓶的另一端,白鸟直视着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直到年轻的店主松开手,扶住嘴边的烟斗点了点头。


    “好的,等这封信送到之后,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四月一日君寻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那张房间尽头的美人榻上,飘散的烟气掩盖了他眼底压抑不住泄露出的期待。


    他期待着这封信被送到那个人手上的那一天,尽管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所以这封信要送给谁?”


    细长的瓶身毫无阻碍地被塞进特级咒灵的眼眶里,确认自己已经把东西藏好,白鸟抿了抿嘴,询问起似乎是对方忘了告诉自己的信息。


    “等你见到她,你就会知道,”仍然保持着神秘主义的作风,四月一日模糊地笑了一声,“那一天会到来的,你可以回去了。”——


    “啊?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奇怪的店吗?”


    对于白鸟说起的据说可以实现愿望的店,五条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我路过过那里,明明只有一片荒地而已。”


    在后来的某节体术课后,白鸟无意间提起了自己的奇妙遭遇,“嗯,那家店就在那里。”


    苍白指尖下意识覆上用于【记载】的那边眼睛,特级咒灵没有说的是,自从那天以后,装在玻璃瓶里的信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也找不到,更别提拿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鸟并不认为是名为四月一日君寻的年轻店主在撒谎。


    “我的记忆里那里也是荒地,”接受了家入硝子的治疗,又重新恢复了出厂状态的夏油杰走过来,应和着六眼神子的说法。


    “那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荞麦面,我有去过几次。”


    印象里父亲和母亲还讨论过,为什么在高楼林立的街区会有一片完全没被开发过的空地,夏油杰的喉咙很隐蔽地抽搐了一下,昨晚吞下的咒灵的恶心味道仿佛还存留在那里,阴魂不散。


    也许白鸟是被其他的非人存在骗了吧。


    这样想着,咒灵操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将话题重新带回到几个体术动作的衔接当中——刚才小伙伴与甚尔老师的对抗里用到了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技巧,好学生咒灵操使的印象十分深刻,想要更深入地进行理解。


    两个少年迅速滚成一团,毕竟没有什么是比实战更好的老师。


    在少年们进行切磋的背景音下,白鸟侧过脑袋,看到好友举着手机,将收到的短信认认真真读了几遍的样子。


    察觉到特级咒灵的实现,禅院甚尔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抽回来,啧了一声。


    “惠那小子倒是会给我找事,葵说他的奶粉和纸尿裤都快用完了,让我到店里买一些回去,真麻烦。”


    第45章 仙台


    一位穿着不是十分合身的西装,看起来像是初入职场的社畜打扮的年轻人,赶在发车前的最后一次广播提醒时挤进了新干线的车厢,险而又险地开始了自己从东京前往仙台的出差之旅。


    “好多人啊,”车厢里的大部分座位上都已经有人落座,年轻的社畜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路向前,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


    日本新干线发售的车票分为两种,一种是指定席,也就是指定了路程和座位的车票,售价要略贵一些,而另一种则是自由席,车票上的信息可能只是说在某段时间里,持票人可以乘坐多少站的路程,也没有规定明确的座位,持票的乘客可以自行寻找空着的座位落座。


    与指定席相比,自由席要更加灵活,售价也相对低廉,自然成为了不愿意为员工出差付出太多成本的公司的首选。


    “黑心公司还真是过分啊…不过像我这种新人实在没什么挑拣的余地,”在心底暗暗吐槽,年轻的社畜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搜寻着,观察过道两边是否有空余的座位可以让自己坐下。


    “不会要站一个半小时到仙台吧?要是这样就太糟糕了,昨天新的产品手册还没来及看完,但是到仙台可就要去见客户了。”


    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水,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隔着两排的位置,似乎是出现了一个空着的座椅。


    年轻社畜眼前一亮。


    慢慢挪到空座前,还不等他舒了口气准备坐下,就听到了像是鸟类发出的“咕咕”声。


    年轻的社畜低下头定睛一看,原来不是拥挤的车厢空出了一个座位,而是一只圆鼓鼓的白色鸽子蹲坐在椅子上,正发出声音提醒他。


    “这是谁的宠物吗?新干线应该是不能带宠物乘车的吧?”


    以为是附近的某位乘客将自己的宠物偷偷带上了列车,年轻社畜环视一圈,周围人却只是发挥着日本人不干扰他人的传统艺能,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只做不见。


    看到年轻人茫然的表情,鸽子歪了歪脑袋,从自己的翅膀下叼出了一张小小的车票,咕咕提醒年轻人。


    “东京到仙台,03车22座…”缓缓念出车票上的文字,年轻社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骗人的吧?为什么会有一只卖=买了票的鸽子啊!”


    也许是他说话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附近人终于向这里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将年轻社畜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之后,露出的可怜表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鸽子的车票正是它坐在的这个位置的全程车票,此刻它正用十分特殊的碧绿眼睛盯着年轻的社畜。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社畜感觉自己从鸽子的眼神当中,竟然读出了一种[这是我的位置]的淡淡谴责。


    目送神情恍惚的人类像幽魂一样继续向前飘去,白鸟重新将自己的车票藏回翅膀下面,把脑袋也一并埋了进去试图补眠,只是收效甚微。


    像过去的几年里已经发生过的许多次那样,在收到盘星教传来的,发现了脑门上有缝合线痕迹的可疑人物的消息之后,特级咒灵再度踏上了确认对方身份的旅程。


    自从自己将从两面宿傩的仆人那里知道的,羂索可能藏身于东京和京都以外偏僻地区的消息告诉了盘星教之后,这个由普通人组成的庞大组织的齿轮就迅速转动起来,传来消息位置也越来越远。


    而这次也不例外,据说在仙台的第一病院里,一位前去就诊的盘星教徒就看到了一个颅骨处有一圈缝合痕迹的女性。


    但似乎是一位快要到达预产期,所以在丈夫和丈夫家人的陪同下,一同来到医院待产的孕妇。


    老实说,就算白鸟是一只与人类的各项观念都存在巨大出入的特级咒灵,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羂索它,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总不能是谋划了一千年的大计,却突然找到了真爱?


    在薨星宫里陪几个哥哥和天元一起消磨时间,看了不少轻小说的特级咒灵表情有些迟疑。


    几乎已经将这个可疑对象从怀疑名单上排除,但本着一个也不能错过的心情,白鸟还是决定去确认一趟。


    顺便体验一下人类的交通工具。


    听夏油杰说过新干线的车票可以在自动贩卖机上购买,一直以来都全靠翅膀的特级咒灵突然产生了一点兴趣,拿出自己去便利店和甜品店购买糖果的熟练经验,给自己买了一张去仙台的车票,甚至还是加急指定席。


    车上的人类并不吵闹,都在闭目养神或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同行人聊天的声音也压得极低,白鸟却休息得并不好。


    无他,即使在乘务员过来检票时自己也出示了车票,但没遇见过鸽子乘客的列车员还是手足无措地请来了列车长,加上有几个持有自由席车票的乘客的插曲,白鸟吸引了不少乘客的好奇目光。


    特级咒灵不喜欢被窥视的感觉,决定新干线体验只要有这么一次就好了。


    以后还是靠飞的吧。


    打定了主意,鸽子半阖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附近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在列车到达仙台的第一时间,是白的鸽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椅背,略过车厢里所有人的头顶,飞出了拥挤的人群。


    “仙台第一病院…是哪个方向来着?”


    站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背街小巷里化成人形,特级咒灵从眼眶中取出卷起来的地图,辨认着现在的方位。


    与怀抱着出差心情的人类不同,白鸟不会摸鱼,也不会想方设法忙里偷闲,每次在收到盘星教消息的第一时间之后,他就会迅速赶往现场。


    只是到现在为止无一例外的,外形酷似瘦削人类青年的特级咒灵,总是失望而归。


    今天估计也是吧…


    这样想着,白鸟又变换成鸽子形态,落在仙台第一病院大楼外的树上——


    “香织,小心一点。”


    戴着眼镜的人类男性脸上写满了恳切的关怀,率先走下一步台阶,又转过身伸出手来,搀扶自己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的妻子。


    “老公,不用这么担心,我又不是什么易碎品。”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形本该纤细的女性用一只手护住自己越发臃肿的肚子,眼底却闪过一道暗芒。


    终于,终于快要结束了,这该死的怀孕和令人作呕的关心。


    再不快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身旁男人的愚蠢腌入味了,果然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人类都是聒噪又蠢笨的东西。


    一旁,与其他满面笑容或是有些担忧的孕妇家属不同,神情莫名有些阴沉的老者跟在这对看上去感情非常甜蜜的夫妻背后,嘴唇翕动几次,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无视其他孕妇家属低声对自己家是否长辈与小辈之间感情不合的猜测,目送着儿子虎杖仁将虎杖香织送进B超室又一个人走出来,虎杖倭助用拐杖重重地点了点地面,表情十分严肃。


    “仁,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还不清醒吗?”


    年轻时也不是多么喜爱管闲事的性格,如果面前这个昏了头的家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杖倭助根本懒得多说这些,“香织早就死了!还要陪那个怪物过家家到什么时候!”


    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闪烁了一瞬,虎杖仁的表情只是稍显空白,很快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香织不是就在这里吗?我们的孩子也马上就要出生了。”


    面对着明显像是在故意装傻的儿子,老人深吸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从检查室里走出的女人所打断。


    “爸爸,仁,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香织,悠仁还好吗?”


    已经给还没出生的孩子起好了名字,虎杖仁转过身迎了上去,动作小心翼翼,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珍视,与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每一位准爸爸都没什么两样。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女人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似乎是为了发泄某些不能被表露出来的情绪,细小的伤口却又在她松开拳之后迅速恢复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表现得有些羞涩,虎杖香织侧过头,刚好与窗外的白色鸽子对上目光,却并没有太过关注——医院的院子很大,从早到晚窗外都有鸟儿叽叽喳喳,圆滚滚的白色鸽子也不怎么显眼。


    “当然,大夫说一切正常,让我们不用担心。”


    单独面对儿子时语气急促的老人此刻却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跟在儿子与儿媳身后,向着病房的方向走去,只是身形越发佝偻,看起来似乎又凭空老了几岁。


    然而还不等三个人走回病房,场面就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女人的羊水破了,被助产士和医生放上移动担架,直接抬进了手术室里。


    站在手术室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的男人,和表情阴沉,握住拐杖的手都用力到发白的老者,窗外树上的白色鸽子居高临下,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然后展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像是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恶趣味玩笑,白鸟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羂索。


    第46章 手术室外


    一直以来,白鸟对于羂索的形象总是摆脱不了老谋深算以及所图甚大之类,用来形容野心家的词语。


    毕竟特级咒灵与导致了自己从咒胎当中诞生的罪魁祸首之间,产生过的联系也只不过是,在对方顶着夏油杰的壳子出现时,没说两句话就直接冲上去准备动手罢了。


    对于羂索的更多概念,都是白鸟从天元的讲述当中提炼并组织出来的。


    飞进走廊里的鸽子,知道自己想要杀死的目标在千年前,曾经是与天元齐名的天才;知道他曾经被称为御三家最恶的诅咒师,制作出了咒胎九相图;知道他能够将强大的咒术师制作成咒具;也知道他一手策划了封印五条悟和死灭洄游的展开,将整个日本的首都东京化为一片焦土。


    白鸟知道羂索的天赋、野心与可怕的执行力,唯独不知道的是,它竟然能为了自己的计划做到这个地步。


    雪白的鸽子落在手术室外留给病人家属等待的长椅上,鼻尖萦绕着似乎只有自己能嗅到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而这种味道的来源,正是紧闭着的手术室门口。


    白鸟没想到,羂索竟然真的会使用一具孕妇的身体。


    …特级咒灵非常确定,现在就躺在这扇门背后的床上的,绝对就是自己这几年来苦苦寻找的目标没错。


    圆滚滚的鸽子看上去有点呆乎乎的,两只豆豆眼也并不聚焦,一副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特级咒灵对于自己见到羂索时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有所预计,唯独不包括眼前这种。


    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才需要羂索不惜自己去生一个孩子呢?


    鸽子低下头沉思着,听到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呼痛声。


    生育之于女性意味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也许是爱情的结晶,也许是生命的延续,也许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生物本能。


    但对于羂索来说,生育只是一个制造必要工具的过程。


    无论是在他过去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还是在这千年的时光里,羂索更多地习惯于使用人类男性的身体,去为自己的庞大计划添砖加瓦。


    但这次不同…为了能够制造出完美适合极恶诅咒两面宿傩的容器,他…现在应该称呼为她,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150年前有过制造咒胎九相图的经验,对于怎样将咒力的适应于人类身体相结合,羂索并不算是两眼一抹黑。


    对于使用女性的身体来进行孕育生命的完整过程,羂索并不会感到羞耻,对他而言,千年的大计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并不代表着在他面对人类怀孕的整个过程时,真的能做到心无波澜。


    羂索所选择的姓虎杖的这家人,追溯血脉传承于某个古老家族,刚好又遇到名为虎杖香织的女人车祸…至于这个刚好究竟是巧合还是人祸,那就只有羂索自己知道了。


    他的计划还有很多准备要做,不可能真的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性的身份,留在这里养育孩子,这也是为什么羂索容忍了虎杖仁的存在——人类男性那些对自己妻子奇怪之处的自欺欺人和故作深情,已经快要到达羂索容忍的极限,好在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它就可以解脱了。


    今天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在这里出纰漏。


    咬着牙反反复复提醒自己,羂索努力调动身体里的力气,努力感知着下半身传来的鲜明痛感——曾经也是赞誉满身的天才,他并不是不会使用反转术式,只是很显然,反转术式并不能解决它现在所面对的问题。


    还不如直接在肚子上开个口子,把那个该死的孩子取出来。


    恍惚间这样想着,好像几个月来那些孕期的剧烈反应一并化作新仇旧恨,涌上它的心头。


    在感受到身体里的某个存在终于离开的同时,这位性别和年龄都已经不可考的诅咒师,察觉到了手术室外传来的强烈咒力。


    以白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足以支撑他设想出羂索亲自怀孕,究竟是为了实现怎样的计划。


    思考的时间不算太久,雪白的鸽子歪了歪脑袋,化作了人形。


    特级咒灵没有什么怜悯孕妇的认知,只是觉得完全可以趁着羂索无法离开病床的时间,直接去解决它。


    灰白色的手扶上手术室的门就要推开,肩膀却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量,与此同时传入白鸟耳中的,是人类男性愤怒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古怪青年旁若无人地就要进入手术室,心情焦灼到已经在附近转悠了许久的虎杖仁想都没想,就拉住了对方。


    打量着这人奇怪的装束——看不出是什么教派的神父袍子下赤着脚不说,头上还戴着遮住一边眼睛的橄榄枝花环。


    看上去大概对方出现在精神科诊室,都比出现在这里要合理得多。


    “居然是咒术师吗?”


    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白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年轻男人身上甚至都没有什么咒力残秽,与普通人也分不出太大区别。


    “仁?”


    老人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虎杖倭助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拦住了一名不速之客,只是看到他好像拉着什么东西一样,整个身体挡在手术室门前。


    “咒术师是什么?”


    听不懂奇怪的人在说什么,虎杖仁此刻就像是决心要守护自己雌兽与幼崽的猛兽一样,一副完全不打算让开手术室门口的样子,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父亲的疑惑,“现在不能进入手术室,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医生。”


    “让开,”唯独在面对羂索的时候,白鸟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笑意,语气冰冷地说,“我有要进去的理由。”


    “不可能。”


    虎杖仁没有意识到,有黑色的不详纹路正从他的脊背一路向上爬,很快就蔓延过了被T恤所覆盖的范围,从脖子快要到了脸上,眼底也爆出一片红血丝,看上去猩红慑人。


    白鸟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腐烂气息,而自己也认得那些纹路——天元说过,这是用来标记咒物容器的咒纹。


    略显谨慎地退后两步,橄榄枝在咒力的作用下迅速抽条生长,术式在白鸟手中迅速凝聚成顺手的枪械。


    “仁!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儿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变成了变成了一副看起来有些狰狞的样子,虎杖倭助着急地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眼神却变得呆滞起来——一根绿色的纸条卷着红色的花朵来到他面前,将老人笼罩在特殊的香气当中。


    花御的花对普通人的效果一向很好,白鸟用枝条将不幸卷入非人之间冲突的老人限制在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似乎已经快要理智全无的男人身上。


    看不出羂索将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作为了什么咒物的容器,此刻虎杖仁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类的理智的光彩,在身体扭曲膨胀成为健硕怪物的同时,从嘴里发出了无法辨认意义的嚎叫,迅速向白鸟的方向冲来。


    “很强。”


    橄榄枝只能做到短暂地阻拦对方片刻,白鸟及时跃起身,才避免了被已经化身成为蛮牛一般的男人横冲直撞怼到墙上去的局面。


    “不知道防御力怎么样?”


    加粗的枪口抬起,特级咒灵运用之际在与禅院甚尔的切磋当中学到的经验,把握住恰当的时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第47章 手术室内外


    白鸟与五条悟以及夏油杰之间不能主动伤害普通人的束缚,显然不适用于面前已经成为不知名咒物的容器,并且率先对自己出手的男人。


    咒力凝结的子弹在接触到虎杖仁的瞬间爆开,爆发出远超于火药炸裂的威力,瞬间就让男人的一条胳膊上多出了一串伤口。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白鸟感受到从脸侧擦过的风,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猛地弯下腰躲过了沉重的拳头,才有精力将目光集中在已经快要看不出人类形状的虎杖仁身上——


    黑色的液体呈现出浓稠而泥泞的质感,像是沥青或是岩浆一般从他身上的伤口中涌出,此刻已经包裹住了男人的大半个身子。


    从身边墙壁被粉碎的程度,白鸟判断虎杖仁体内的咒物最低也是一级。


    不过也是,毕竟现在羂索自己恐怕是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作为他留下的后手,虎杖仁也不可能会是派不上用场的弱鸡。


    只是看起来以这个咒物的特性,恐怕对容器的身体算不上太友好。


    一边闪避着虎杖仁有些单调的攻击手段,白鸟一边调整了自己输出的火力,一边放下了帐——他还记得自己不希望被总监部发现,虽然如果今天能够杀死羂索的话总监部也就无所谓了,但秉着给天元尽量减少一些麻烦的想法,特级咒灵还是将整栋楼都从普通人的视野里藏了起来。


    但是很快,白鸟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个误区。


    在特级咒灵人形炮台一般的火力打击下,成为咒物容器的男人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战斗力,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身体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但是那些黑色的液体并没有像宿主一样失去活力,而是从每一个伤口里加速流出,仿佛是男人正在流失的生命力的具象。


    比夜幕更加浓稠的液体迅速蔓延,白鸟谨慎地与这种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东西保持距离,却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一名身上的制服已经满是血迹的护士,从手术室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脸上满是无法掩盖的恐惧神色。


    她努力用双手捂着颈间的伤口,却无济于事——像是由利器造成的伤口已经割破了颈动脉,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汹涌地流出。


    [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吧,求——]


    她的嘴唇无力地张合着,过度的失血让她已经无法看清走廊里的情况,以至于一脚踩进了黑色的粘稠液体中。


    她也成为了液体的一部分。


    白鸟的橄榄枝还没来得及碰到护士的衣角——他忘了,咒灵的他无法被人类感知,即使他再怎么样喊着不要向前走,特级咒灵的声音也不会被普通人类的耳朵所感知。


    目睹了人类被恶意的液体同化吸收,特级咒灵绿色的眼睛变得冰冷下来,第一次露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一般的凶光。


    “不能继续磨蹭,”白鸟自言自语地说着,“看来羂索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要快一点了。”


    绿色的橄榄枝在漆黑的液体中铺出一条通往手术室的小路,虽然那些液体也展现出了对橄榄枝的腐蚀能力,但翠绿的枝条层层叠叠,总能在被液体淹没之前长出更多。


    向着手术室走去,白鸟灰白色的指尖触碰到先前护士留在门把上的血迹,将门推开半边,隐约看到了整个手术室里到处都是血液痕迹的一片狼藉。


    想要继续迈步向前,特级咒灵却感受到了自己脚腕上传来的阻力,于是白鸟低下头,看到了那只包裹在黑色液体当中,形状已经完全扭曲的手。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手的话。


    “不要…伤害、香织,”那只手的主人勉强抬起头,白鸟能够看到,从虎杖仁的一边眼眶里,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黑色液体。


    男人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回光返照,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却大的惊人,黑色的不祥液体顺着白鸟细瘦的脚踝流下,留下了腐蚀的痕迹却又在特级咒灵用咒力填补之后消失。


    感受到皮肤被腐蚀的烧灼痛感,白鸟却只是垂下眼睛,什么都没做——特级咒灵什么都不必做,这几秒钟的阻拦,已经是成为咒物容器的人类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


    脚踝上传来的阻力消失,白鸟不再犹豫,将手术室的大门向内推开,踏进猩红的血泊里——


    在痛苦的生产过程完成的同时,羂索感受到了手术室门外那股强大又充满恶意的咒力。


    虽说医院一直都是一个相当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这里有太多人的不甘、怨恨与痛苦整日发酵,出现咒灵并不是什么太值得令人惊讶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同,不知道为什么,羂索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出现在手术室门外的这股咒力的主人,恐怕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这不应当。


    意外的变故飞快唤回了它先前因为生产的阵痛而涣散的神志,躺在病床上等待医生和助产士为自己进行清理,羂索一边面无表情地想着。


    自150年前咒胎九相图的事情过去之后,自己就越发低调与谨慎,特别是六眼神子诞生的这十几年来,已经很少出现在东京和京都这种聚集着咒术师的地方。


    因为从来都不缺乏耐心,所以在雇佣过几批诅咒师,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杀死五条悟之后,羂索就安安分分地隐藏了行踪,等待一个能够一击必中的机会——对他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计划,是制作出一个两面宿傩的容器,以及破坏天元与星浆体的融合。


    这可是500年仅有一次的机会,羂索不希望自己错过。


    所以他想不出门外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为什么而来,不过好在出于谨慎的习惯,自己也不是全无准备。


    唤醒了提前藏在虎杖仁体内的咒物,羂索已经顾不得这会不会吸引到咒术界的视线,而是加速推动着咒物的成熟。


    他甚至都顾不上关心一下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没办法,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在过去的1000年里,他的预感从没错过。


    感受到手术室外激烈起来的战况,在一墙之隔的手术室内,羂索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刚刚结束生产的孕妇心情似乎并不美妙,即使医生将胖乎乎的孩子送到她眼前,这位名为虎杖香织的女性表情仍然十分冷淡,只是只起了身,向着抱孩子的医生靠近了一些。


    下一秒,被术式贯穿心口的医生向后倒去,而虎杖香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从医生怀里抱过孩子,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在医生与护士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刚刚结束生产的女人哼着诡异的歌谣,术式在指尖绽放出暗色的光彩,清理掉了所有的目击人员,只剩下一个捂着嘴坐在墙角里,连哭声都不敢发出的年轻护士。


    “吓到你了吗?真不好意思。”


    女人转过身,她的脸侧甚至还沾着无辜者的血迹,却露出了毫无破绽的温柔笑容,“没关系的,不要害怕。”


    将食指放在唇前,虎杖香织仿佛是年幼的小孩和好友约定保守秘密那样,眨了眨眼睛,“嘘,闭上眼。”


    年轻的护士已经害怕到完全失去了主见,听到那个可怕的人这样说,哆哆嗦嗦地照做了。


    在逐渐逼近的危险面前,人类的五官变得无比敏感。


    年轻的护士听到了一种熟悉的细微声音,就像过去她每天在手术室里会听到的那样,是缝合线穿过人类皮肉时发出的。


    不敢猜测那个可怕的女人又在做什么,护士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里,过了一会女人说话的声音却又传入了耳中。


    声音传来的位置很近,近到仿佛是在自己耳边说出的那样。


    “好孩子,你可以睁眼了。”


    颤抖着睁开眼睛,下一秒,年轻的护士眼中就被更深一层的恐惧所完全充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颗鲜活的,甚至上面还长了张嘴的人脑,上面的沟回就和自己曾经在学校中学习时见过的模具一样清晰可见。


    可是很快,年轻的护士就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喉咙间传来深藏在其中的气管和动脉被奇异力量割开的怪异感觉,她努力伸出手去捂住伤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腹部诡异的下坠感。


    那颗奇怪的脑子,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血液还在不停向外涌出,但是很奇妙的,明明是一个普通人的护士却并没有倒下。


    制造了整个惨剧的脑子似乎已经消失了,手术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在想要活下去的渴望的催动下,护士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着手术室门外走去,整个人融化进漆黑的不详液体里。


    感受到包裹着自己的人类脏器已经消失,而咒力来源的脚步声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越走越远,泡在粘稠液体里浮浮沉沉的脑子,在发动早已准备好的传送术式离开之前,终于谨慎地探出一点,看向手术室的方向,将特级咒灵灰白色的背影收入眼底。


    于是当走进了安静的手术室后,白鸟面对的,就只有遍地表情惊恐的尸体,和病床上颅骨大开,本该是大脑的部分却空空如也的女人身体。


    “被跑掉了吗?”


    特级咒灵的表情相当难看,走到病床旁边弯下了腰,听到了被塞到被子底下的人类幼崽,发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道哭声。


    第48章 剧本


    今天是没有体术课的日子,和社团的其他同学一起核对了两周后校园祭需要准备的物品,夏油杰回到家放下书包,决定写完作业之后再来完成今天的锻炼内容,却听到了窗户传来的敲击声。


    雪白的鸽子站在窗边,平时一向梳理整齐的羽毛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叫人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急迫的气息。


    “杰,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窗户刚刚打开,面对少年关切的目光,白鸟语气急促。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在里外确认过许多遍,发现羂索的确已经金蟾脱壳之后,慢慢冷静下来的白鸟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滩必须要处理的烂摊子。


    已经面目全非的医院楼里,剩下的普通人类都在花御制作出的花的作用下熟睡,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已经在先前自己和咒物容器的战斗中,被损坏的七七八八。


    作为容器的男人在彻底死去之后倒是恢复了原本的清秀样貌,不至于突破普通人的世界观,可是手术室里遍布的血迹以及失去大脑的女性的尸体,绝对会是让人怀疑有变态反社会杀手或是邪/教徒来过的水平。


    在普通人的视角里,恐怕最令人怀疑的就是生死不明,没有了踪迹的年轻护士,但无论是隐藏了整栋大楼的帐,还是遍布的咒力残秽都在昭示这是来自神秘侧的事件。


    这么夸张的程度,总监部不派人来调查怕是说不过去。


    有些头痛地想着,白鸟听到手术室里婴儿的哭声逐渐减弱,对于饲养人类幼崽毫无头绪的特级咒灵,只好用手术室柜子里的小被子——大概是以备不时之需给早产的孩子准备的,透明玻璃的柜门忠实执行了自己的职责,将四溅的血液阻挡在外。


    用小被子把刚出生不到一个小时,浑身还皱巴巴的小孩随便裹了裹,特级咒灵拎着已经哭到脱力的幼崽看了看,思路却飘去了奇怪的地方。


    这孩子是羂索亲生的,所以应该算是自己和咒胎九相图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白鸟觉得这个看起来还红彤彤的孩子似乎顺眼了许多。


    把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打包塞进了还在昏睡中的老人的怀里,看着小婴儿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白鸟转过身,开始思考要怎么收尾的问题。


    首先,虽然毁掉整座大楼的确可以掩盖掉咒力的残秽,但医院里的人数和自己曾经去过的已经接近废弃的神社完全是两个概念,背负着不能主动伤害普通人的束缚,白鸟无法选择这个方案。


    如果只是撤掉帐,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自己明天就会上总监部的通缉名单——有点高估那些老头子的工作效率了,估计最快下周吧。


    想要不被总监部怀疑,剩下的办法就只有——


    “原本想再过一段时间的,稍微有些提前了,不过也没什么问题。”


    叹了口气,特级咒灵没有撤走包围了整座大楼的帐,而是变成了鸽子的形态,向着东京的方向飞去——


    夏油杰已经到了初中二年级,还有一年就会毕业,对于怎么把咒灵操使塞进东京咒高,白鸟和五条悟以及咒灵操使本人也讨论过。


    首选的方案是由禅院甚尔推荐,毕竟夏油杰已经跟随他学习了几年的体术,发现自己的学生是个咒术师,所以带进咒高也是合理的事情。


    而且这个方案在禅院甚尔的婚礼上,夏油杰见过了夜蛾正道之后就变得越发合理起来。


    其次的方案是由五条家在入学前把五条悟的名字和夏油杰一起报上去。


    在五条悟找了禅院甚尔做体术老师之后,五条家不放心的长老们自然是已经把会出现在自家家主附近的所有人都调查过了,也知道有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年咒术师与家主关系很好。


    这本该是长老们会禁止六眼神子做的事,但是鉴于五条悟越发强大的战斗力——特别是在如何让人血压升高这方面,加上家主的实力的确是在天与咒缚的教导下飞快进步着,而那个咒灵操使进步的速度甚至能跟上五条悟。


    这是五条悟出生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在私下长老们的交流里,都认为这个没有身负高贵血脉的咒灵操使有成为一级的潜力。


    御三家并不缺少一级,但一级咒术师也绝对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大路货,平民咒术师向来是总监部笼络的对象,现在有机会先下手为强,五条家也不会错过。


    在种种因素的叠加下,最终五条家的长老们选择任由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友谊发展。


    除开这两种选择以外,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刚刚吃完两个冰激凌还想再吃,却被白鸟阻止了的五条悟漂亮的蓝眼睛一转,略带报复性质地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白鸟,我们可以让杰吓那些烂橘子一跳诶!”


    身高已经可以看出优越的苗头,细长一条的白毛猫猫挂在特级咒灵的肩膀上,不怀好意地有了新的想法。


    “反正我们去高专上学的时候,你肯定也会在,不如假装你是被杰吸收的咒灵,”越说越真情实感,五条悟认真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简直完美。


    “还没进入咒高就已经收服了特级的咒灵操使,真期待烂橘子们的表情。”


    发现大少爷是真的对这个可以同时折腾好友和总监部的主意充满热情,白鸟挑了挑眉毛,非常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悟,这样太夸张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不想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总监部面前。”


    当时的特级咒灵顾忌着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羂索,并不想在咒术总监部面前露出踪迹,但是现在…


    白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羂索那家伙是用什么方法逃走的,但恐怕对方绝对会把自己列入警戒名单,就算今天将咒力残秽都一并消除,接下来总监部的通缉也是可以预计的——以羂索在加茂家的影响力,白鸟已经不再怀疑总监部是否也有和他勾结的人。


    和不知道什么东西战斗后受到重创的特级咒灵,刚好被出门寻找猎物的咒灵操使吸收,应该是一个说的过去的剧本。


    从东京把这场大戏的另一个主角拎到仙台,白鸟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目前面临的问题——无论怎样都会上总监部通缉,反而是如果以夏油杰术式操控的咒灵的形象,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他和五条悟周围。


    而特级咒灵没有说的,是自己这样做也可以让羂索的神经稍微放松些许——虽然那家伙肯定不会排除白鸟一开始就受到夏油杰操控的可能性,但咒灵操使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要说有什么最令人怀疑的,大概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


    不过以羂索的谨慎,恐怕查到五条悟之后就会缩回去装死了。


    “没问题的,白鸟。”


    听完特级咒灵如此这般的解释,夏油杰只是低下头思考片刻,就很干脆的同意了陪白鸟演完这场大戏,“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愿意帮你去做一些事情。”


    咒灵操使的表情十分镇定,仍然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已经进入变声期的少年没有说的是,即使没有过去许下的束缚,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是愿意帮白鸟的。


    “只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白鸟可以毫不犹豫地哄骗还是小学生的人类幼崽成为自己以后的背锅对象,可是几年的相处下来,却又让他有些不忍心了。


    “你确定吗?这么做之后,恐怕总监部很快就会找上你。”


    “我确定,不会有什么事的,”透过白鸟、五条悟甚至是禅院甚尔的只言片语,夏油杰对于咒术总监部的存在已经有了一些概念。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反正以我的年纪,他们也不可能让我真的去做什么,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入学高专之后再说。”


    在拥有了咒力之后,就本能地将自己居于保护者的位置,夏油杰并不排斥这种安排,“如果情况真的不妙,悟会帮我的。”


    “也是,实在不行就只能狐假虎威了。”


    咒灵操使轻快的态度也感染了白鸟,让特级咒灵的担心终于松快了一些,“我们来稍微布置一下现场吧。”


    说是布置现场,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布置的东西——先前白鸟和咒物容器的战斗痕迹不仅都要保留,还要适度夸张,至少要营造出一种特级咒灵神受重伤的氛围感。


    除此之外,就是在不要把整座医院大楼轰塌的前提下,白鸟需要和夏油杰打一架,毕竟哪怕身受重伤,特级咒灵也不是会被乖乖吸收的存在。


    没能在这次的机会里干掉羂索,那些被白鸟隐藏的很好的糟糕心情,也在和夏油杰的切磋中消散了七七八八。


    “我给孔时雨打个电话,”用橄榄枝把坐在地上的少年拉起来,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人类通讯工具的特级咒灵掏出手机。


    “要拜托他给你伪造来到仙台的全部痕迹。”


    这样就算事后总监部去调查,身为禅院甚尔学生的夏油杰,会知道黑市中介也能说的过去——谁让他有个好像不管干出什么,对于咒术界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都不过分的老师呢?


    “这样就可以了吗?”


    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夏油杰发现在一旁角落里,抱着孩子的老人似乎有要慢慢醒来的迹象。


    “这样就可以了。”


    同样意识到了虎杖倭助的苏醒,白鸟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和没有自我意识的式神一样。


    第49章 来访


    在一周后的周三下午放学,白鸟和夏油杰等来了预料当中的咒术总监部工作人员。


    漆黑的高档轿车停在校门外,一个穿着机车服外套,双手插兜的少女正嚼着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双眼放空地将身边穿着正装的中年人的唠叨全部屏蔽在外。


    “…总之就是这样,要确认那个陌生咒术师是否就是夏油杰,并且要搞清楚仙台病院出现的未登记的特级咒灵是否已经祓除。”


    说话的中年人眼底闪过一道隐隐压制不住兴奋的光芒,但是看到身边的年轻女性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胸口隐隐有怒火在燃烧,“…九十九由基,你在听吗?”


    “干嘛那么大声,这个年纪就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很容易中风的,”吹出一个足足有自己半张脸那么大的,这位目前日本国内唯一的特级咒术师连忙掏出手机自拍。


    “就算可能是比我更年轻的特级,也不至于在我面前就这么喜新厌旧吧?”


    被噎到接不上话,中年男人只能暗恨着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已经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的校门。


    自从完成了特级的考核之后,九十九由基就比以前更加桀骜不驯了——在总监部的大人物眼中,即使是唯一的特级,不愿意成为一把听话的刀,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他们也没有可以拿来制衡九十九由基的东西。


    真是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理解这个世界真实的规则,每天总是想着什么把咒灵从根源上消除之类幼稚到天方夜谈的东西,也不想想如果能做到的话怎么可能几千年来一直如此呢?


    果然女人还是应该温顺一些,只要学会站在男人三步之后就好了,即使有这么强的天赋也只会做些令人发笑的梦,真是浪费啊。


    如果拥有特级天赋的人是我的话…在咒术总监部担任着不高不低职位的男人忍不住白日做梦,看到身旁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完全不把今天的任务当回事的样子,一些阴暗的东西在心底悄悄浮起。


    他看过仙台那边的负责人上交的事件报告,知道解决了未知特级咒灵危机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十二三岁,出身于普通人家庭的少年。


    优秀的天赋和稀薄的家世,这样的人才…不,这次的那个少年已经可以被称为天才,一向是咒术总监部拉拢的对象。


    只要培养出新的特级,谁还会把你当祖宗供着呢?


    用满怀恶意的目光悄悄瞥向九十九由基,中年男人不知道的是,这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其实已经完全都落进了特级咒术师的眼底。


    所有的感官都经历过咒力的增强,九十九由基对于身边这个蠢货的想法拿捏得一清二楚,她只是懒得跟这种,大概这辈子都摸不到一级咒术师的边的路人甲计较。


    出国的机票就定在下月,只要把这段时间糊弄过去,就可以和总监部那群大脑像是活化石一样僵化的老头子们再也不见。


    更何况除此之外,她也有正在心烦的事情。


    仙台病院出现了疑似特级咒灵——收到了窗传来的这个消息,那些只会坐在一起开会互相撕咬,或是理所当然压榨别人的老头子们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这个特级去解决………真是有够胆小的。


    虽然这样吐槽着,但是九十九由基还是去了,不管怎么说,身为唯一的特级,在自己彻底离开之前,想摆脱这份责任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已经看不出原本布局的医院走廊里,感受到的会是一股熟悉的咒力残秽。


    她曾许多次在天元大人的薨星宫里遇见的特级咒灵,那个总是很温柔地笑着,还会带另一个星浆体了薨星宫玩的家伙,白鸟。


    心底的各种情绪已经翻涌成了惊涛骇浪,可九十九由基知道自己不能让辅助监督意识到异常——她不认为白鸟和总监部记录在册的其他特级咒灵是一样的东西,那家伙给自己的印象是个好脾气到过分的存在。


    白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否已经被祓除,都是需要进一步探查的事情,如果被发现自己和仙台病院这里的未知咒灵之间又什么联系的话,先不说白鸟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就连自己,恐怕那些早就靠自己不爽的老爷子们也很乐意逼迫自己立下为他们做牛做马的束缚。


    冷静,九十九由基,你要冷静。


    一切如常地冷着脸给上层汇报了自己的发现,稳定地完成着其他零七碎八的任务,为了不引起疑心,九十九由基在忙忙碌碌的一周里甚至都没找时间去薨星宫——想要调查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必须要等上层的注意力从这边移开。


    好在只要把目前唯一已知的当事人找到,总监部的兴趣就一定会被转移的。


    更别说这位当事人甚至是禅院家那个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的学生,与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似乎也认识,而且可能拥有可以收服特级咒灵的能力。


    九十九由基也想知道他究竟和白鸟之间有没有关系。


    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去,等到整座学校都有些空落落的,年轻的特级咒术师这才从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扎着丸子头,被其他几个学生簇拥在中间的少年走了出来。


    那些学生们像是聒噪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以特级咒术师被咒力强化过的耳力,隐约可以听到似乎是再说与下周校园祭相关的事情。


    倒是意外的很受欢迎啊。


    要知道咒术师因为大脑的某个部分构造与普通人类不同,可以储存自身负面情绪产生的咒力,也就是说整个大脑都无休止地被浸泡在浓缩后的负面情绪里,正因为如此,在咒术界内部流传着[咒术师都是疯子]的普遍共识。


    这个小哥看起来很正常嘛,就像是学校里会走上主席台接受表彰的别人家的孩子,人缘也很好的样子。


    这样想着,九十九由基的身影越过了想要招呼夏油杰的总监部的人,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喂,小哥,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原来你们是咒术总监部的人。”


    夏油宅门口,看过了中年男人拿出的文件和证件,夏油杰终于相信下来,放松了身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刚刚在校门口的时候,一个金发的高个女性突然堵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咒灵操使还以为自己是被什么无厘头的搞怪综艺选中了。


    不是那样真是太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少年紧绷着表情,等到了另一个中年人匆忙的解释——虽然对方的眼睛里带着一股让自己不舒服的,像是在称量放在天平上的肉一样的估量,但总算是让自己理解了情况。


    他们是白鸟之前说过的,咒术总监部的人,也就是说白鸟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就要看接下了自己演的戏是否能够被他们相信了。


    在家里的玄关处换鞋,夏油杰微微垂下眼睛,遮住了不符合自己年纪的光彩。


    没关系,会顺利的,少年这样告诉自己。


    只不过这个特级咒术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九十九由基,夏油杰心底有些迟疑。


    好像和自己想象当中沉稳的强者完全不一样啊。


    九十九由基也在打量着这个普通的住宅。


    该怎么说,真是各种意义上都很普通的一家人呢,看着面对自己和总监部的工作人员目光困惑,却又露出招待客人的礼貌笑容的女性,特级咒术师想。


    普通的家人,看起来并不知道咒术界相关的事情,所以带这个孩子入门的人是谁?那个东京咒高新的体术老师吗?


    一个完全没有咒力的人却教出了两个可能会成为特级的咒术师,总监部那些老爷子要被气死了吧。


    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在客厅沙发上落座,九十九由基看着中年男人像被少年称为母亲的女性介绍了咒术界的常识,以及她的儿子是个咒术师这件事。


    她可不觉得总监部想要招揽这个少年的最大阻力会来自于他的家庭,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特级,那么御三家绝对愿意放下一部分所谓名门的骄傲,向人投来橄榄枝。


    就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样。


    而且谁又能肯定地给出回答,说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没有先下手为强,已经将人笼络过去了呢?强大的野兽会追寻同样强大的同伴,可不愿意成为一群自以为是的猴子养的狗。


    在夏油妈妈不知所措的目光里,玄关的大门传来了开门的响动,一个同样穿着正装,五官与咒灵操使之间可以看出血缘关系的男人走了进来,对于家里的陌生客人也有着明显的惊讶。


    “父亲,您回来了,”夏油杰接过了下班回家的父亲的手提包放在一边鞋柜上,带着父母最喜欢的好学生的笑容说到。“这两位是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今天来到家里是因为一些与我有关的事情。”


    “咒术总监部是一个隐秘的国家部门,平时需要遵守保密条例,”在问候和介绍里使用了最严谨的敬语,夏油杰心底却有个地方在低声私语。


    [我曾经说过我不是在撒谎,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第50章 父母


    坐下来听完了总监部工作人员对咒术界的常识介绍,夏油父母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迷茫的空白。


    英国的科幻作家道格拉斯·亚当斯曾经总结出了一个“科幻三定律”,用以形容人类在面对科技的进步与发展时的矛盾表现。


    [任何在我出生之前已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而事实上,将这里的“科技”替换成“新的知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也是成立的,人们习惯于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而不是跳出去寻找更遥远而广大的世界。


    所以在艰难地消化了中年男人所说的“咒术”与“咒灵”之类,像是某种僧人才会干的驱邪相关的内容之后,夏油父母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反驳。


    怎么可能呢?几十年来都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该不会是儿子遇见了骗子吧。


    可是当中年男人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两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眼镜让他们戴上之后,还未出声的质疑当即变成了被压抑在喉咙的尖叫。


    在他们一向让人放心的儿子身边,站着一个面目扭曲,整张脸上只有一颗硕大的眼珠子的存在,正用一种无神的呆板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们。


    九十九由基看到在总监部的人说出“听说你的术式可以操控咒灵”时,丸子头的少年并没有反驳,而是微微勾起笑容,狭长的狐狸眼也一并眯起,叫人看不清眼底真实的想法。


    夏油杰抬起手,召唤出自己存货里的一个二级咒灵,实力不是很强,但却相当符合人类对于恶鬼一类存在的刻板印象。


    父亲母亲,曾经的我看到咒灵时的心情,你们是否可以理解一点了呢…?


    咒灵操使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心底竟然没有什么歉疚——这种理所当然会惊吓到父母的事情,应该不是那个向来是优等生的孩子会做的,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戴上可以看到咒灵的咒具的父母的眼中,夏油杰看到了世界观遭受强烈冲击的恍惚,以及人类本能不受控的惊恐。


    和自己上扬着,不曾落下的嘴角。


    糟糕,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呢。


    还好没被白鸟和悟看到。


    意识到自己一瞬间里闪过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夏油杰失笑着摇了摇头,在母亲的尖叫爆发出来之前,将二级咒灵收了起来。


    “母亲,父亲,你们还好吗?”


    少年伸出手想将脸色煞白的母亲重新搀扶回沙发上坐下,可是在他的手掌接触到母亲的手臂之前,惊魂未定的她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不…我是说,没事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夏油妈妈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在抗拒自己的孩子,想要伸出手可指尖却在抗拒地颤抖着。


    不,不行,她做不到。


    这并不是说她并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人类恐惧的本能在警告她,警告她离身体无法负荷的无边恐惧远一些。


    “抱歉,吓到你们了吗?”就像是没有看到母亲的抗拒表现和父亲惊疑不定的表情,夏油杰动作自然地收回手,语气诚恳。


    “第一次看到咒灵的确有些难以接受,我以前也是这样,后来习惯就好了。”


    没有继续加深父母的不安和愧疚的意思,夏油杰很干脆地将主场还给了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两眼放空地听他将咒术师的待遇和咒术高专相关的事情。


    年轻的咒灵操使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平淡的普通人生活对于自己而言,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自己已经有了真正的伙伴…白鸟和悟,他们会陪着自己在咒术师的未知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


    “…总之就是这样,”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看似平和的语气里,实则处处袒露着咒术师面对无能力的普通人的傲气。


    “夏油同学在初中毕业后档案将会直接转入咒术高专,至于是在东京还是京都就读可以自行决定,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夏油同学本人确定,那么失礼了。”


    说罢,并不在乎世界观被彻底打破的夏油夫妻脸上的恍惚不定,中年男人直接起身,招呼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


    “夏油同学,还有九十九,剩下的话我们去外边再说吧?”


    “我明白了,”大概猜到接下来的话题应该与白鸟有关,扎着丸子头的少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向玄关走去,却又在换好鞋之后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笑容。


    “父亲,母亲,我稍微出去一下,请不用担心。”


    可客厅里却并没有传来与平时一样的应答。


    夏油杰的目光暗了暗,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等到看起来比自己要大出一些的九十九由基走出来,拉上了家里的门——


    “抱歉,因为说要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安静地方,我只能想到这里了。”


    夏油杰打开了墙上的开关,空旷的空间由黑暗变得明亮起来。


    由废弃旱冰场改造的道场里,白炽灯将三人都映成了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夏油同学,其实我们这次找到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中年男人看不到此刻自己的表情,但是在夏油杰和九十九眼里,都清晰映出了这家伙像是鬣狗一样克制不住贪婪的神态。


    “上周的时候,请问你有去过仙台吗?”


    果然啊。


    对于话题的展开并不意外,于是夏油杰也适时地做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虽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不过我上周的确去了一趟仙台。”


    “为什么不光彩?”九十九由基从一旁差劲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可又说不出在哪。


    “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唯一的正事就只有在学校里学习吧?”咒灵操使表现得有些难为情。


    “逃课去其他地方的确不是太光彩的事情,不过没办法,谁让仙台那边有很了不起的传闻——也的确是了不起的存在。”


    有些刻意地卖着关子,夏油杰将[因为逃课而感到羞耻的好学生]这一角色表演得活灵活现。


    “你听说了什么?”


    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睁大了眼睛,同时心中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咒术规定的原因,绝大部分咒术界相关的材料都是保密的,按理说根本不会流传出去,更别说是在总监部之前知道了特级咒灵相关的事情。


    “就像你们已经了解到的那样,我所拥有的术式,是名为【咒灵操术】,可以驱使被我吸收过的咒灵的存在。”


    夏油杰简单地进行了术式公开,咒术界的咒术师们很少有完全的神秘主义者,因为术式公开同样能够提升术式的威力。


    “所以我需要吸收足够多可以为我驱使的咒灵,”年轻的咒灵操使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哪里有咒灵也是不一定的…所以我只能收集更多的信息,比如这个。”


    丸子头的少年举起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排版相当简单的论坛,论坛上的标题大都带着相当浓郁的惊悚气息。


    [绝对不可以尝试!校园禁忌的七大怪谈!]


    [听说了吗?晚上11点半以后乘坐末班电车可能会遇到不存在的车站]


    [我在仙台病院遇到的不可思议事情]


    九十九由基将脸凑近到夏油杰的手机旁边,仔细阅读着这些危言耸听的标题,了然地挑了挑眉毛。


    “的确,对于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来说,偶然遇到的那些灵异事件,很有可能是咒灵的原因造成的。”


    “是这样没错,”夏油杰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比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寻找咒灵,至少在灵异论坛里的这些,十个里能遇到二三个。”


    “然后呢?你就是看到这一条,所以去了仙台?”


    点开了标题为[我在仙台病院遇到的不可思议事情]的帖子,九十九由基看着里面似乎没什么可信度的胡言乱语,又开始怀疑起这个方法究竟靠不靠谱。


    “对,”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些不好意思,少年的咒灵操使挠了挠头解释到。


    “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没办法看到咒灵的普通人,所以我也无法向他们解释有时候去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异常,我只能逃课过去了。”


    非常合理,非常说的过去的解释,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连连点头,但九十九由基仍然能感受到那股违和感,不过这次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眼前扎着丸子头的少年给出的解释,太过合理,太过恰到好处了一些。


    九十九由基自认自己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有一定的理解——基于自己在咒术高专也有几个异性同学,但是青春期的男生就像是某种简单的热血笨蛋,旺盛的精力使得他们除了闯祸和用拳头交流感情之外,很少有其他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


    可面前的这个少年不一样,他太过礼貌,太过冷静,太过波澜不惊了一些。


    就好像是已经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预演过许多次那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九十九由基新的那股因白鸟而起的焦躁,终于安稳了一些——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而这个预感与那只奇怪的特级咒灵有关。


    于是她不再关注咒灵操使的手机,转而直视少年坦然的眼睛,语气柔和了一些,“所以你在仙台病院,发现了什么?”


    对于九十九由基的提问乐见其成,中年男人从公文袋里拿出了一沓关于仙台病院的调查报告,准备和夏油杰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进行对照。


    “我见到了一个帐,”似乎真的坦率到无事不可对人言,夏油杰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


    “一个很大的,将医院里整栋楼都包裹起来的帐。”


    和辅助监督的调查结果相符。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在手里的纸张上画出一个对勾。


    “但是那个帐并没有阻拦我,它似乎只是隔绝了普通人的进入和观测。”


    少年微微低着头,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走进帐里,发现了战斗残留后的咒力残秽。”


    “在残秽的尽头,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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