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宗门大比


    岑渊在寂衡峰之后的十来天过得很快。


    擎霄偶尔来过几次, 对他指导一二,其余时间大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倒也好,若是相处时间过久,难保不会露馅。


    余下的主要精力, 就放在不日后的宗门大比上了。


    但是岑渊发现一个问题, 寂衡峰的其他人对此似乎不甚上心。


    至于向来努力的祝枫,他修炼劲头一直那个样, 也瞧不出什么。


    所以岑渊进行了一个“小走访”。


    对此, 许筱一副见怪的表情看着他:“我们要对上的最高能有元婴期,哪比得过,大师兄都比不过, 剩这么几天,再如何修炼结果没多大区别。”


    许筱说的“他们”是指他、沈卓和楚茗, 他们属于高阶弟子组,对决的都是宗门同辈中的佼佼者。


    于是岑渊又去问了同为中阶组的戚从。


    戚从一脸莫名:“我境界比你还低, 比试还有悬念吗,当然是混个名次就够了啊。”


    最后岑渊去问了另一种程度上毫无悬念的祝枫。


    “祝枫,你对宗门大比有何想法,想拔得头筹吗?”


    祝枫不以为意:“随便吧,我无所谓。”


    岑渊内心炸裂:你们态度是怎么离奇般达成一致的?


    这让一心认真准备的他显得格格不入啊!


    “你那个组也有金丹期,三甲进不了,前五兴许能争取一下。”祝枫见岑渊一脸凝重, 有模有样地帮他分析了起来。


    “等等, 你认真的?”岑渊惊讶道。


    “不然呢?”祝枫瞟了他一眼,“大多金丹期都在高阶, 你那组,筑基后期可以了。”


    “哪怕是同一个大境界, 筑基中期和筑基后期是完全没得比的。”


    “承你吉言,”岑渊应道,“不过你呢,低阶组找不出第二个金丹期吧,这不妥妥第一?”


    “新晋弟子的名次说明不了什么,”祝枫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我入门晚,同资历的弟子几乎都比我年纪小,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岑渊沉默了一瞬,说:“这只是一个起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祝枫。”


    祝枫无声地笑了一下,但没接腔。


    时间很快来到了宗门大比当天。


    地点在掩月峰,所以这日掩月峰格外热闹,汇集了八大内峰所有的弟子。


    各峰峰主也都到了场,在高台上纷纷落座。


    现场场景可谓是空前壮观。


    “听说今年的宗门大比不同于往年。”


    身边讨论聊天声不绝于耳,但分过场地后,这边同峰的除岑渊外只剩戚从,两人站在一起,无人说话,不尴不尬。


    等待期间无聊的岑渊继续听着别人的谈话。


    “是啊,好像这次每组的前五名,能获得参加鸣芳会的名额。”


    “真羡慕,可惜咱们是无缘了。”


    “若有朝一日我能和大师兄一样厉害就好了。”


    “得了吧,十六,大师兄是何等资质,命好,咱比不了。”


    岑渊微微侧目,怪不得耳熟,这个十六,他之前在掩月峰和齐巍然碰到过。


    擂台上一场对决结束,接着有人传音喊道:“下一场,寂衡峰戚从,对战点星峰梁尘。”


    “那么快!”戚从惊喊出声,吸引了周围部分目光。


    戚从偷瞄了眼岑渊,岑渊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加油啊。”


    戚从表情滞了一下,然后一脸忐忑地上去了。


    戚从运气不错,碰上了个炼气期的,几十个回合下来就击败了对方。


    岑渊遥遥看着戚从下来,对方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还好不是垫底。”


    没多久就轮到了岑渊,只听传音喊道:“下一场,寂衡峰岑渊,对战静思峰谢寻。”


    哟,熟人啊。


    岑渊原本心里还有几分紧张,在听清名字后顿时扫去了一半。


    “谢师弟,又见面了。”登上擂台,岑渊寒暄道。


    “岑师兄…”对面的谢寻显然就没那么放松了,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局促。


    岑渊记得上次见面谢寻还是筑基前期,修为境界上自己胜算不小。


    随着开始指令一下,岑渊掌心幻出无妄,一个劲步上去,与同样抽出剑的谢寻短兵相接。


    虽然修为境界的差距给岑渊带来优势,但他没打算在第一局就那么快动用法力。


    既然他们都是以剑为武器,岑渊便想先在剑法与身法上与谢寻进行较量。


    这段日子他一直苦练的,也就是剑式。


    对面谢寻见岑渊一直没动用法力,似乎对他的意图有所发觉。


    但即便如此,谢寻也不敢怠慢。


    接下来就是比较纯粹的打斗形式了,剑来剑往,无关修为,两人倒是不分上下。


    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是谢寻以半招之差输给了岑渊,整场对决以此收尾。


    宣布结果后,谢寻对着擂台另一边的岑渊隔空抱拳。


    这种比试形式,倒让谢寻输得心服口服。


    岑渊连忙收了剑,回以一礼。


    不过明日的第二场比赛,恐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戚从看见岑渊下来,忍不住说:“你刚才一点法力都不用啊?”


    “想试试这几天练剑的成果,”岑渊答道,“不过也就第一场敢这样了。”


    他俩这边轮得早,很快打完了,然后戚从要去高阶组看沈卓他们,岑渊则打道去了祝枫那边。


    他过去时赶了个巧,正好轮到祝枫上台。


    只见远处台上人影闪动,台下不少围观弟子发出惊叹。


    岑渊加快脚步,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台前。


    接着就听见传音宣布:“获胜者,寂衡峰祝枫。”


    岑渊:“……”


    赶过来看了个寂寞。


    祝枫从台上走下来,在一众人头里很难能地认出了岑渊。


    “岑渊?”


    岑渊本来就放在祝枫身上的目光与对方交叠。


    “你比完了?”祝枫走近他。


    “赢了,”岑渊轻摇头,“怎么我才来,你就打完了。”


    “我这有什么好看的,高阶组更精彩吧,”祝枫说着,“而且你不天天看我练剑吗?”


    岑渊感觉哪怪怪的,下意识反驳:“哪有天天看你?”


    祝枫抿抿唇,顺着改口:“行,没有。”


    这日回峰后,貌似寂衡峰几乎所有人都赢了第一场,除了…


    “我跟你们说二师兄有多倒霉,”一回去岑渊和祝枫就被迫不及待的戚从拉住说,“他第一场分到了齐巍然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许筱幽怨地盯着戚从。


    “噗,对不起二师兄,哈哈哈…”戚从捂住嘴似乎想憋一憋,但一下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岑渊也憋不住笑了一下,在心里敲了两下木鱼,试图把功德补回来。


    祝枫倒是挺给面子,没有笑出来。


    “二师兄,”楚茗拍拍许筱的肩,语中笑意亦不加掩饰,“想问一下,和齐师兄交手的感觉如何?”


    “还能如何?”许筱生无可恋道,“他碾压我一个大境界,不就被他和和气气又不留余地打下台么?”


    沈卓则若有所思道:“齐师兄年年拿高阶弟子组第一名,估摸着想,你和他交手,也算是第二名的待遇了。”


    “师兄,你这算安慰吗?”许筱的表情一言难尽。


    沈卓无奈摊手。


    第042章 对局


    第二日对局, 岑渊分配到的对手居然是那个掩月峰的“十六”。


    “我记得你。”上台后,那个“十六”也认出了岑渊,一边拔剑出鞘。


    “请赐教。”岑渊亦抽出无妄,心想果然也是个用剑的。


    两相交锋, 岑渊很快察觉到, 这十六和昨日的谢寻完全不同。


    要形容的话,谢寻的出招还停留在运用固定剑法中的一招一式, 而十六不同, 他的剑法,在高熟练度的基础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路数, 招式体系更为成熟。


    所以他出招也更为灵活,难以捉摸。


    或许此人以后能往剑修方向发展, 岑渊还有闲心想到这点。


    不过,饶是对方用剑厉害, 可谁让岑渊此前应付过更快更恐怖的剑呢。


    而且,这个十六应该才筑基中期。


    终于轮到他境界压制了啊,岑渊想起来一些不忍回首的过往,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然后他开始将灵力注入无妄之中,就和上次与师尊比剑时一样。


    手中无妄微震,岑渊一回生二回熟,挥剑挡下了十六的一击。


    准确来讲, 是无妄剑刃外周的灵力震开了十六的剑身。


    十六后退两步, 隔空持剑挥斩数下,竟是劈出了凌厉的剑风, 直攻岑渊而来。


    好吧,总算有点修士打斗的样子了。


    岑渊将剑横起, 左手划过剑面,瞬间在剑面生成一道屏障,打上无妄的剑风四散,被削去攻势。


    紧接着岑渊竖起剑劈下,亦打出了一道强力逼人的剑风,十六瞬形闪过,不过几息就到了岑渊面前。


    还来这招?


    岑渊剑往身前一横,直接拦下了十六距离不过几分的剑刃,这回对方没料到岑渊的反应那么快,还愣了一下。


    岑渊在此刻左掌心聚力,对十六打出,对方还不算迟钝,抬手欲挡。


    可惜慢了一点,力量也不够,十六被生生打退了几步,这还只是第一次。


    对手暂居劣势,岑渊转守为攻。


    然后是又一次…


    第五次的时候,十六已经半跪在地上,弓着背站不起来了。


    “获胜者,寂衡峰岑渊。”


    岑渊舒出一口气,顺便上前把十六扶起来了。


    “厉害。”岑渊下来后,旁观的戚从难得真心实意道。


    “运气好…”岑渊反倒不习惯起来。


    也可能有一点实力在里面。


    后面连着几天岑渊居然都打赢了,其一是幸运,没遇到太可怕的对手,还有就是不得不承认,筑基后期确实强过很多人,这点祝枫没说错。


    期间岑渊也去高阶组围观过,在见识了各类大场面后,深表怀疑他们修炼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更可怕的是,他还在后面的一场比赛中遇到了!


    明明打到了后面几天,岑渊甚至快产生了自己能拿前几的错觉,然后现实将他一把拍醒。


    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金丹期。


    虽然没像当初锦宁那样,直接境界压制那么恐怖。


    但是一扬手平地拔起三米高的冰墙和满天悬空冰锥是不是太降维打击了啊!


    岑渊兢兢业业维持了几天的连胜和一路打上来的名次以此怆然终结。


    “今天被一个金丹期的打了。”回去后,岑渊哀莫大于心死地对祝枫说。


    岑渊瞅着祝枫,感觉他头上多出了一行字:金丹期·祝枫


    在岑渊的眼神变得更奇怪前,祝枫轻咳一声说:“打到现在你排名很靠前吧。”


    “第五或第六,还要打一场分出来。”岑渊撑着脑袋痛心疾首。


    “和我预料不差,”祝枫欲言又止,“起码你不像二师兄,一开始就遇上。”


    “前些天还笑二师兄,当初是我不懂。”岑渊长叹一声。


    *


    “师尊,您找我?”无涯洞内,沈卓走向擎霄。


    “坐。”擎霄示意自己身旁的位置。


    沈卓应声坐下,就听擎霄说道:“这几日你的对决,我都看了。”


    “虽然大多都赢了,但也有不少问题。”


    “尤其是今日那场,你怎会输给同水平的人?”


    沈卓垂下目光:“弟子还有诸多方面不足,不及同期各师兄弟。”


    “呵,”擎霄冷哼一声,“是么?”


    沈卓眸光一闪,默不作声。


    “每每如此,你这状态何时能调整一下?”擎霄严肃道,“这么多年来,你就一直…”


    “师尊,我就这样了。”沈卓静静打断,擎霄的话戛然而止。


    若此时有寂衡峰其他人在场,恐怕要吃惊于大师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怎么,你想重蹈我的覆辙吗?”擎霄气极反笑。


    沈卓表情一滞。


    “我再如何不中用,好歹停在了化神期,”擎霄语气压下了几分怒意,“你呢,才现在你就拿这副模样面对我?”


    “从小到大我教给你的就是这样的处事态度吗?”


    “抱歉,师尊。”沈卓声音小了几分。


    “小卓,你现在是他们的大师兄,”擎霄语气缓和了一点,“往后,这寂衡峰峰主的位子也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要担得起这份重任。”


    “我明白。”沈卓闷声道。


    *


    岑渊迎来了最后一场对局,胜者获得中阶弟子组第五名,刚好能去那日他们所说的鸣芳会。


    这次还好,没遇到像上次那样的金丹期,不然真不用打了。


    对手和他一样是筑基后期,至于那人的武器…


    只见那人摊开手在空中一拨,空中并排浮起了三张符纸。


    岑渊顿感意外,这人居然是个符修。


    那人手掌一推,三张符纸就一一飞出,从三个方向袭来,封住了岑渊的躲闪空间。


    一上来就这么狠。


    岑渊赶忙捏诀,在身前拦起一道屏障,那符纸在碰到屏障的一瞬间却微微发起了光,岑渊感觉到不对,一个轻功浮空向前,跳出了刚才位置,下一刻符纸就在身后炸开,屏障也荡然无存。


    这是符吗?这是手榴弹吧!


    正好这时那人又信手甩出了一排符纸,同样在前方封住了各方位去路,岑渊咬牙,只能往后撤,这一撤就是几近半个台子。


    他一个近战的,对方一个远程的,和对手拉不近的距离只会让他处于劣势。


    对方恐怕也算准了这点,通过符纸逼退他的距离,这样先遑论他能不能躲过符纸,就连简单的攻击都做不到,完全陷入被动的局势。


    这种打法在中低阶传统对局很适用。


    怪不得那人攻击方法虽是小众的用符,但还能打到这么高的名次。


    不行,要想个办法近身。


    岑渊挥剑劈出剑风,那人手一翻,一张符纸随之飞出。


    就是现在,比谁更快!


    岑渊往前纵步一跨,腾空而上。


    那人赶忙又扔出符纸,一、二、三、四,分别对应上方、前方、左和右。


    还有第五张,但来不及了,岑渊往下一闪,注入全力一击,剑锋游走,直挥而下,锐不可当。


    空中剑光乍现,白芒闪动,符纸应声破裂。


    “获胜者,寂衡峰岑渊。”


    第043章 鸣芳会


    终于赢了…


    岑渊一步步走下台, 久难平复心情。


    他这边名次已定,等到宗门大比所有对决结束,正式放榜,已是几天后。


    祝枫果不其然拿了低阶组第一名, 余下寂衡峰中弟子拿下组内前五的, 除了岑渊却再无他人。


    再联想到许筱此前说过的话,岑渊的感触更多了些。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原主的资质可能并不低?


    这种想法一诞生, 岑渊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结合原著描述, 原主的不学无术和因嫉妒祝枫资质做出的种种行径,早让他先入为主地下了定义。


    原主入宗数年,却只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他岑渊也没自负到会觉得这次宗门大比名次靠前完全归功于自己。


    还有师尊对原主的偏袒态度依然存疑。


    岑渊在心里叹气,这具身体的故事好像没有书上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些还需要时间去探索。


    当日晚,岑渊一个人跑到厨房——找宵夜吃。


    虽然来这里那么久了, 但岑渊的心理上还是无法实现真正的辟谷,所以隔三差五跑来厨房吃饭。


    不过他以前和那些外门弟子碰见过几次,想来是原主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他们中大多数对岑渊仍是畏惧和排斥的态度。


    之后岑渊就识趣地避开饭点来这里了,这次厨房也是,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岑渊用法术点燃了柴火,手撑着头靠在灶前, 看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 升腾起热气。


    可能也只是想找点事做吧。


    伴随着一声轻响,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微凉的晚风从门外灌入,吹得火苗闪动了一下。


    岑渊在一片雾气氤氲中回首, 又看见了熟悉的白袍。


    不知从何时起,岑渊在见到那个人时,心底总会涌出一丝小小的喜悦,虽然只是丝丝缕缕的,细微到连当事人都浑然未觉。


    出口的话总比想法超前一步,于是岑渊脱口而出:“哟,这不第一名吗?”


    “怎么跑这来了?”


    祝枫手扣门扉,说道:“刚好路过,进来看看。”


    “想到这个点你可能在厨房。”


    “这样啊。”岑渊抓着提把盖上木锅盖,将没来得及升起的白汽一并盖了下去。


    轮廓终于在白雾散去后清晰起来,岑渊向门口的人发出邀约:“正好,一起吃点吗?”


    “行啊,吃什么?”祝枫于是自然而然走了进来。


    那么爽快?祝枫也辟谷已久了吧。


    “面条,别嫌弃。”岑渊背靠台面面对祝枫,大有一副对方反悔就送客的态度。


    “没事,我也不饿。”祝枫就近找了张长条椅坐下。


    最后,岑渊端来了两碗面条,瓷碗盛着清汤白面,汤面漂浮着细沫的葱花。


    祝枫看着桌上的面,中肯地给出评价:“很朴实无华的面。”


    岑渊不由想笑:“大晚上来不及搞什么,就只能这样。”


    而且煮面这么简单的工序,不容易翻车。


    “尝尝,”岑渊眼见祝枫挑了一筷子,“什么味道?”


    “……面条的味道?”祝枫尝了一口,似乎找不出形容的词。


    这什么形容啊喂…


    岑渊也尝了一下。


    岑渊:“行吧中规中矩,面条味道。”


    废话,他什么东西都没加啊!


    真是随性的一顿饭。


    “其实我很好奇,”祝枫默默又吃了一口,“那些弟子不会发现厨房食材总是莫名变少吗?”


    “他们都知道,”岑渊轻咳一声,“大概为我避着他们来厨房高兴还来不及。”


    “你一直一个人吃?”祝枫看向他。


    “近来都是。”岑渊用筷子挑起面,面条根根排列宛如帘子。


    “你早已辟谷,怎么还总往这跑,”祝枫看着汤里升起的雾气,再次模糊了视野,“因为习惯了吗?”


    “要说习惯,其实我差不多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岑渊搅动着碗里的面,“只不过想…留点我对那边世界的念想吧。”


    “一直没完全辟谷,也就这点原因了。”


    祝枫缓缓放下筷子,像是下定了决心,问:“要不再给你加点原因?”


    “嗯?”岑渊疑惑地抬起头。


    *


    “所以祝枫,你就这么蹭了我几个月饭?”


    某日,厨房,岑渊对祝枫发出灵魂拷问。


    “我也有下厨好吗?”祝枫反问。


    岑渊:行…是他俩蹭了外门弟子几个月食材。


    略微过意不去的岑渊此前也送过他们一些灵石,权当付了钱。


    只不过这些日子,在寂衡峰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啊。


    唯有一事还挺让人期待,就是即将到来的鸣芳会。


    按上次宗门大比的排行论名额,寂衡峰只有他和祝枫能去。


    这鸣芳会是由同为十大宗之一的语冰阁主办,但其实际上只是该门派依风俗每年举办的一个常规宴会。


    因为有十大宗的头衔和声望在,也有不少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愿意去捧个场。


    而流云宗是属于和语冰阁交情不错的那一类。


    人情局,就是派首席弟子领些人去参加,送点礼,心意送到,就足够了。


    这种不是非常重要,但又可以见见世面的宴会,剩下的参会名额,宗门刚好可以用来激励宗内弟子。


    比如,当做宗门大比前几名的奖励。


    就像对于岑渊,这样的活动也足够让他期待一番了。


    虽然有点头疼的是,语冰阁在梵海洲,从水云洲御剑飞到梵海洲,要整整一天时间。


    到了当日,本就难以适应高空的岑渊在一天跋涉后,终于不行了。


    进了城,齐巍然领着十来个流云宗弟子走在前面,而岑渊脚步慢了很多落在后面,脸色微微泛白。


    “你怎么了?”祝枫看出不对劲,和岑渊并排。


    “没事…让我缓缓。”岑渊埋着头一呼一吸。


    正巧前面的齐巍然回过头对众人说:“天色不早,我们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前往语冰阁。”


    此城位于语冰阁脚下,明日登阁就容易多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今天要累死了,师兄。”


    人群的气氛立即欢快起来。


    齐巍然的话也让岑渊精神起来,他挺起背对祝枫说:“我恢复了。”


    “…好。”祝枫默默点了点头。


    第044章 偶遇祝家


    一行人到了客栈, 在订过房间后,不堪整日跋涉疲劳的众人陆续上了楼,除了…


    “经过我几个月的熏陶,你终于也形成习惯了啊, 祝枫。”岑渊在一楼摆了菜的桌前与祝枫面对面。


    “你不是要休息吗?”祝枫选择性无视了他话里话外的调侃。


    “吃东西同样可以让我休息。”岑渊端起茶壶倒了杯水。


    “这方面你倒是灵活。”祝枫看见岑渊把那杯水推到自己面前, 然后又另倒了一杯。


    祝枫的手轻轻触上杯壁,就听岑渊轻快回了句:“那是。”


    祝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挡住了一抹浅笑。


    门口出现响动, 又有一队人进了客栈。


    鸣芳会在即,有不少参加宴会的人都选择在此城歇脚,是故这间客栈的生意也格外火爆, 光两人坐下的一会,外面就涌进来了好几波人。


    “二公子, 就这家吧。”


    “我去问问。”


    祝枫放茶杯的手落一半,突然重重砸在桌面上, 杯内大半茶水都溅了出来,烫得祝枫手缩了缩。


    “怎么了?”岑渊一惊,看见祝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里正纳闷。


    然后他就听到门口那伙人又有人说:“修泽,你快点,累死了。”


    岑渊猛然转头,看见那伙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道袍, 其中一人走出人群, 往柜台那边走。


    完了。


    这是岑渊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走的什么该死霉运,竟然碰上祝家了!


    岑渊回过头, 发现祝枫正看着自己,却在对视的瞬间, 目光一转看向了门口的那帮人。


    “没拿稳。”祝枫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


    岑渊的心一提,再次紧张地看向门口,还好客栈很多人,声音嘈杂,祝枫小声的一句话他们应该听不到。


    而沉着脸看着门口的祝枫也错过了岑渊脸上闪过的不安。


    就见祝修泽问过掌柜后往回走,隔空对门口的人说道:“房间满了。”


    太好了,那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能走了?


    眼见着门口的人果真转身打算离开。


    岑渊在心里催促着:快走,快走啊。


    偏偏这时候店小二端着菜走向他们这桌,大声且中气十足地来了句:“客官,您的菜上齐了!”,一边自认为热情地把菜端上桌。


    岑渊内心一炸,眼睁睁看见祝家队伍里有人不经意往这里瞟了一下。


    然后那个人在祝枫冰冷的视线中惊呼出声:“祝枫?”


    岑渊心中:完蛋…


    刚才那人朝这边指过来:“那是不是祝枫?”


    祝家有不少人已经看了过来,包括那个祝修泽。


    祝修泽眉梢一挑,语气意外:“祝枫?”


    又有一人从人群中冲出来,怒气冲冲道:“祝枫!你他妈躲了快两年,终于找到你了!”


    祝枫拳头攥得死紧,他瞥了岑渊一眼,那眼神里,除了对祝家人的冷意外,还多了一丝少见的难堪。


    显然他是不想岑渊在场看到这些事情的。


    “你…”岑渊喉结滑动,却再难吐出多一个字,理智告诉他这时应该假装对祝家与祝枫的关系毫不知情,并表现出惊讶。


    可祝枫刚才看向他的眼神,却生生刺痛了他。


    他从未见过祝枫那样的眼神。


    祝枫没再看他,而是站了起来,向祝家人走去。


    “祝修德,你还是一点没变,内丹的伤养好了吗?”祝枫语气冷然,眼睛死死盯着刚才冲出来之人。


    祝修德…原来那人就是…


    在祝家带头欺负祝枫的,就是此人!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祝修德气急败坏,着急地对旁边的祝修泽说,“修泽,把他押回去,让父亲处置这小子!”


    祝枫冷笑一声:“怎么,还是那个只敢躲在弟弟后面的废物吗?”


    祝修德脸一黑正欲开口,被祝修泽拦下。


    祝修泽漠然说道:“祝枫,你私逃出门,家族已将你除名。”


    “但是你所犯残害同族之罪,家族也要与你清算。”


    祝枫嗤了一声,说:“我为何那样做,你祝修泽不清楚吗?”


    “以及,是他活该。”


    说着,他看向祝修德。


    祝修德瞬间暴怒,他立即拔剑指着祝枫:“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


    祝枫神色一凛,右手也握上了剑柄。


    这场面让岑渊登时升起怒火,他再也忍不住,他把剑往桌上一拍,大喝一声:“慢着!”


    祝枫惊讶地回过头看他。


    剩下其他人也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岑渊怒火中烧,刚才祝枫与祝家对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祝枫时,祝枫就是这副样子。


    冷漠,刻薄,恨意滔天,满怀恶意。


    就像个刺猬,浑身带刺。


    他花了数个月时间,好不容易让这个小刺猬收了刺,顺了点毛,今天被祝家横叉一脚,满身的刺又炸回来了。


    他平日里还小心护着怕磕着碰着,他们祝家凭什么?!


    岑渊提着剑站出来,语气仿若淬冰:“想动我师弟,先问问我们流云宗答不答应!”


    祝枫瞳孔震了震。


    祝修泽微微蹙眉:“流云宗?”


    “水云洲流云宗?”


    这时他才认出两人的道袍样式,接着意味深长地看向祝枫,说:“想不到你还另投他门了。”


    祝修德则依然剑指祝枫,激动地嚷道:“你以为躲在别的宗门后面就可以了吗?”


    岑渊眉头一皱,冷冷说:“把剑放下。”


    祝枫看向岑渊,后者又上前几步,和祝枫站在一起。


    “你!”


    祝修德半句话没骂出口又被祝修泽打断:“大哥,把剑收起来。”


    “祝枫我们暂时不好动。”


    祝修德愤愤放下了剑。


    “你们流云宗此行,也是为了鸣芳会吧,”祝修泽又看向岑渊,说,“待明日鸣芳会,祝家自会向贵宗讨要个说法。”


    “我们走。”


    临走前,祝修德恶狠狠对祝枫放话道:“你等着!”


    祝家人总算走了。


    岑渊默默看着祝枫,祝枫一边紧攥的拳头还没有松开,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然后收回目光的祝枫就和岑渊对上了,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岑渊发现祝枫的眼眶有点泛红。


    “好了,他们走了。”岑渊轻轻伸出手,握住了祝枫还在抖的手臂,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但是有点凉。


    “现在什么都别想,上楼休息。”


    “那你…”祝枫的话卡了一半。


    “我?我在楼下待会儿,这些菜总不能浪费吧。”岑渊勉强冲他笑了笑,示意桌上的菜。


    最后祝枫被岑渊好说歹说劝回了房间,临上楼前,祝枫又犹豫地低声说了句:“那个…谢谢。”


    “谢什么谢,快上去。”岑渊催促道。


    送走了祝枫,岑渊心累地趴在桌上。


    想来祝枫目前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吧。


    他又何尝不是?


    第045章 往事不堪


    齐师兄似乎对祝枫的事知道一些, 若明日祝家真找过来,他应该会…


    算了,多想无益。


    岑渊烦闷地抓了下头发。


    身体仅存的倦意经刚才一折腾也早已烟消云散。


    岑渊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周围不少打探的目光,都是刚才在场的围观群众。


    也有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有关于祝家的, 有关于流云宗的,都是一些八卦内容, 听在岑渊耳朵里都成了嗡嗡的声音。


    突然, 桌子被人撞了一下,岑渊被磕得一震,烦躁地抬头, 就见一个戴斗笠的灰衣男子连忙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匆匆离去。


    岑渊无意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荷包不见了。


    他再次看向已经空荡荡的门口。


    “卧槽。”岑渊拿起桌上的剑,一个劲步冲了出去。


    冲出客栈门口, 岑渊一眼看见了刚才那人在不远处慢悠悠进了一个拐角。


    “站住!”岑渊足下生风,立即追了上去。


    那人没跑,还是慢慢地走,岑渊片刻就顺利追至他身后。


    却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那人有所察觉似的突然转身,直接对岑渊打出了一掌。


    岑渊反应不慢,抬起剑鞘挡下了他的一击。


    两方都是蕴含内力的出招, 霎时周围灵力激荡, 尘土飞扬,那人的斗笠被震飞, 露出了刚才挡住的半边面容。


    岑渊则顿感无语,咬着牙质问:“你一个修士出来当小偷?”


    对方的收回了手, 却没有再攻击的意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扔给了他。


    岑渊一脸懵地接住,怎么,莫非是经他一说,此人良心发现了?


    “岑渊?”那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打量。


    “你…”岑渊脸上的表情被震惊取代,他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们还会见面的。”那人没头没尾来了句,然后俯身捡起地上斗笠,纵身一跃就消失于高墙之后。


    岑渊仰头:……


    这都什么事啊。


    *


    “你想见的就是他?”屋顶上,锦宁站在刚才那灰衣男子身边,看着岑渊远去的背影。


    “你们上次拿回赤元伞碰到了他,没错吧?”灰衣男子戴回斗笠,声音低沉。


    “是他。”锦宁确认道,虽然他们的孽缘不止于此。


    也让她想起了一些事,于是锦宁说:“莘回,上次集魂的事帮你办了,作为赤元伞情报的交换,按理说,我们和你的交易到此为止了吧。”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剩下的由我和彦苍解决。”莘回道。


    言外之意,让锦宁别再多管。


    “你和老大到底什么关系?”锦宁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关系。”莘回沉默一瞬,回道。


    锦宁在心里“呵”了声,她才不信。


    *


    岑渊回到房间后,心神不宁地坐在床前。


    不知道祝枫怎样了。


    岑渊拼命按捺住想去找祝枫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岑渊终于忍到极限,站了起来。


    最起码,要确认一下祝枫的情况。


    接着,他的房门就被叩响了。


    岑渊愣了一下。


    他知道门外最有可能的是谁。


    于是他恍惚地上前开了门,果不其然看见了他想见到的那人。


    门口的身影,突然与岑渊记忆中无数个场景重合,在自己的房间,在寂衡峰的厨房,甚至久远到段府的客房,每一次,祝枫都是这样敲开了他的门。


    他好像不知不觉地在一次又一次后,对门后的人开始抱有期待,所期待见到之人的轮廓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并且不出他所期望的,几乎每一次都是那个人。


    这一次,那人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提了好多坛酒。


    他的眼尾还是有点泛红,这是岑渊看到他的第一感觉。


    “你…还想喝酒吗?”祝枫迟钝了几秒,问道,“像上次一样。”


    岑渊很快想起他说的上次是哪一次。


    “好啊。”就如同在脑海里预演过千万遍一样,岑渊一口答应了。


    摆上桌整整四坛酒,应该是祝枫去楼下买的。


    “没有碗,直接喝吗?”岑渊看着桌上的酒坛。


    “嗯。”祝枫很轻地应了一声。


    但过了十几秒,两人都没有伸手去碰酒坛。


    良久,祝枫低声说道:“你现在知道我和玄海境祝家的关系了。”


    “嗯…”岑渊知道终究要迎来这一刻。


    “那么岑渊,”祝枫垂下目光,眼中似含万千情绪,“你愿意听我讲讲我的过去吗?”


    岑渊怔了下,没料到祝枫居然真的打算告诉他,他以为祝枫会几句话带过这件事的。


    “当然。”岑渊愣愣道。


    “祝家其实是我母家,我随母亲姓,自幼在祝家长大,”祝枫停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从小到大,祝家上下都不待见我,包括我母亲。”


    尽管这些是早已知道的事,但岑渊听祝枫亲口说出来,内心还是狠狠揪了揪。


    “祝修德,那家伙算我的表兄,他和不少祝家旁系子弟经常针对排挤我,”祝枫继续道,“祝修泽不屑于做这些,只是袖手旁观。”


    “家主祝渐泓,也就是我舅父,还有我母亲,他们对这些都知情,但从未插手。”


    “最严重的一次,是这样。”祝枫说着掀起右手的袖子,把手伸了过去。


    岑渊只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变,他抓起祝枫的手臂,不可置信道:“这是…”


    祝枫的手腕上,是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疤,从手腕一直蔓延至手臂,横过了皮肤下的经脉。


    “被断经脉,修为尽废,”祝枫收回手,语气意外地平静,“当时我太弱,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岑渊的拳头攥了起来,在桌旁微微颤动。


    书上只用几句话说了祝枫在祝家遭欺负,他根本不知道做到了这种程度。


    怪不得祝枫入流云宗后,是从头开始修炼的。


    当年祝枫也就十几岁…那群畜生……


    刚才在客栈不该让他们那么轻易走了的!


    “后来祝修德的修为也被我废了,我偷袭他,用刀剜进了他的内丹,”祝枫说到此处,抬眼去看岑渊的表情,“接着我逃出了祝家,之后祝家一直在寻我。”


    原来祝枫是这样离开祝家的…


    岑渊抬眼。


    但是祝枫啊,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讲述起这些时,会那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无悲无喜,不怒不哀,仿佛刚才他在楼下看见的那个祝枫只是一场错觉。


    不过才片刻时间,祝枫就整理好自己,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模样。


    想到这些,岑渊心中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随着心跳一抽一抽,泛开了细细密密的疼。


    第046章 酒醉人心


    “祝枫…”岑渊复杂地开口。


    “不是说喝酒吗?”祝枫扯下酒坛上的红绸布, 同时打断了岑渊未出口的话。


    岑渊顿了下,垂眸看了眼酒坛,顺着祝枫转移话题:“那就当你回请上次的酒了。”


    “上次的酒是你的吗?”祝枫拎起酒坛大灌了一口。


    岑渊还想着祝枫居然有闲心开玩笑,一抬头吓一跳:“你一次喝这么多?”


    “没事…”祝枫话音未落就被呛到了, 连忙咳了几下。


    岑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揭了酒封,低下头闻了闻, 还挺香。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品了品,这次的酒比之前屋里喝的要烈不少,喉间火辣辣的。


    岑渊眼见祝枫又灌了一口, 这次比刚才的要收着点。


    岑渊忍不住发问:“你以前会喝酒吗?”


    “还是说被我带歪了。”


    祝枫放下酒坛,承认道:“从前没喝过。”


    岑渊想起来祝枫连话本都没看过。


    平日没觉得有什么的事, 今日似乎异常敏感,听在岑渊耳朵里, 也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祝枫的成长过程,比别人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很多不该有的经历。


    岑渊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于是祝枫一脸奇怪:“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岑渊收了收情绪,郑重问道,“你为什么打算告诉我那些?”


    “……”祝枫再次确认道, “问我为何告诉你我没喝过酒?”


    岑渊:……


    不好意思, 刚才嘴跟着脑子跑题了。


    “不是,”岑渊连忙找补, “是前一个。”


    然后岑渊有点忐忑地看向祝枫。


    祝枫愣了下,意会到岑渊话中所指。


    “刚才楼下那些你都看到听到了, ”祝枫手搭在酒坛上,慢慢地说,“我不想让你误会。”


    “嗯…”岑渊轻声应道。


    “也可能…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说,”祝枫蓦地苦笑一下,“能找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说到此处,祝枫的目光与岑渊交汇,岑渊心头跳了跳。


    他了解祝枫,明白祝枫愿意讲这些,把旧日伤疤揭开给他看,意味着什么。


    明明也不是非常出乎情理,但岑渊脑中思维还是像断了线,纷乱成麻。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很肉麻。”祝枫瞥了眼岑渊,兀自闷了一大口酒。


    “没有,”岑渊连忙道,“只是很少听你说这么直白的话。”


    让他有点不习惯。


    “是么?”祝枫缓缓低头,盯着桌上的酒坛出神。


    “明天他们真找过来,怎么办?”岑渊瞅着祝枫。


    “明日再说吧,”祝枫敛眸,“齐师兄原先知道我是祝家的。”


    尽管有所预料,岑渊脸上还闪过一丝惊讶:“齐师兄?”


    祝枫又喝了口酒,点头说:“当初我逃出祝家,已经身负重伤,正好南门穹和齐巍然有事暂留玄海境,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了解到我的情况。”


    “我得知他们身份,所以之后去参加了流云宗的弟子选拔。”


    岑渊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没去掩月峰?”


    如果是因为宗主和齐师兄来流云宗的话。


    “名次不高,我当时未痊愈,就是半个废人。”祝枫不咸不淡说道。


    岑渊沉默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祝枫低声说道。


    岑渊抬目,却见祝枫在摇了摇酒坛后,将手伸向了第二坛。


    岑渊一惊:“你喝这么快?”


    紧接着他才留意到,祝枫的脸已经有点微微泛红了。


    “你…还能喝吗?”岑渊欲言又止。


    “当然。”祝枫像是为了证明似的,端起第二坛大灌了下去。


    岑渊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段时间后,祝枫把手伸向第三坛,酒坛却被对面的岑渊紧紧摁住。


    “祝枫,你不能喝了。”岑渊拧着眉看着祝枫。


    祝枫一只手架在桌上,眼睛微眯,目光昏昏沉沉,晃了几次才聚焦到岑渊身上。


    行了,已经醉了。


    岑渊毫不留情抢过祝枫手上的酒,放在自己这边,认真道:“你醉了。”


    祝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迟钝地说:“我没醉。”


    “我先送你回去吧。”岑渊不理会祝枫的胡话,站起来走近祝枫,试图把他扶起来。


    祝枫倒是顺从,任由岑渊把自己架起来,但脚步虚浮,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岑渊身上。


    岑渊被压得身体一沉,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想不到祝枫这么沉。


    早知道刚才祝枫碰第二坛时就阻止他了。


    出门到祝枫房间不过几十步距离,岑渊感觉走上了一个世纪。


    途中祝枫被他搭在肩上,还在不停地说:“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是我醉了。”岑渊实在忍不住回道。


    好不容易把祝枫弄回他房间,岑渊已是气喘吁吁。


    岑渊正想把他扶回床榻上,就听见刚才还神志不清的祝枫在耳边冷不丁唤了声:“岑渊。”


    “啊?”岑渊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怎么了?”


    “你不用可怜我。”祝枫正眼瞧着岑渊,醉眼朦胧,却又夹杂着几分认真。


    岑渊不由愣住:“我没有…”


    “我现在挺好的,”祝枫在岑渊耳边轻呼了一口气,“我遇见你了。”


    岑渊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祝枫。


    当事人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昏沉,又搭在了岑渊肩膀上。


    刚才还一路搭肩把祝枫扶过来的岑渊,突然不敢动了。


    “祝枫?”岑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身上人已经没动静了。


    岑渊又尝试多喊了几遍,但都没有回应。


    祝枫的脸还埋在岑渊肩上,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岑渊肩膀上,岑渊瞬间像被吓到一样,立即手忙脚乱把祝枫扶到床上。


    然后岑渊立马大退几步,遥遥看着床上的人,大脑陷入宕机。


    祝枫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岑渊脑子一片空白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到床前,低头征征望着床上的祝枫。


    祝枫闭着眼,脸上透着酒醉的酡红,呼吸均匀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岑渊不由自主一点点凑近,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食指关节已经微曲着轻触上祝枫泛红的脸。


    紧接着岑渊像是被烫到一样,立马缩回了手,着急忙慌地后退几下,转身逃出了祝枫的房间。


    岑渊没有回房,而是跑出去几步跳到了房顶上。


    岑渊踩着瓦片在房梁上坐下,眺望着远处夜晚街景,有人在房门口挂上了灯笼,不少沿街窗户透出淡黄色的烛光,偶尔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匆匆路过。


    晚风吹动,从岑渊身上拂过,似乎这风也带有微醺的酒意,让岑渊的意识愈发不清明起来。


    分明只是祝枫酒后的一句话,却让他方寸大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哪里是祝枫的话什么意思,是他自己什么意思啊。


    四下寂静,只有风刮过衣服发出的轻响,和岑渊仍未平复的剧烈心跳声。


    事实当前,面对自己,岑渊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对祝枫,产生了友情之外的感情。


    待到天光破晓,晨光熹微,屋中人一枕长梦,梁上人彻夜无眠。


    第047章 再遇


    岑渊以前在现代世界活了二十多年, 也并非对自己的性取向没有一点概念。


    但他喜欢上的人是祝枫。


    祝枫……


    岑渊脸上显露出少有的复杂和疲惫,他起身跳下了屋顶,重新回到客栈。


    修士身体有灵力加持,就算一宿没睡, 也不会有很大影响。


    岑渊噔噔上了楼, 却在楼梯口正好遇见了打开房门的祝枫。


    岑渊脚步猛然一顿。


    祝枫的气色看上去已恢复如常,应该是他自行调息过了。


    “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祝枫看见岑渊, 率先开了口。


    “是啊, 我把你背回去的,”岑渊嗓子有点干,“你醉酒还说了不少话。”


    祝枫先是怔了一下, 然后疑惑地问:“我说什么了?”


    岑渊眸光不易察觉地黯了黯。


    祝枫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直说你没醉你没醉。”岑渊若无其事说道。


    接着他说:“时间差不多了, 我回房收拾下东西。”


    而后岑渊避开祝枫,走向了自己房间。


    祝枫侧首目送擦肩而过的岑渊, 感觉哪里怪怪的。


    刚才忘了问岑渊为什么从外面回来。


    岑渊进房后飞速带上门,背靠着门喘着气,也一眼瞧见了桌上未收拾的酒坛。


    偏偏祝枫还忘了!


    岑渊一拳朝后捶在门上,木门不堪地发出一声响。


    他本来还担心若祝枫记得昨晚的事,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现在好了,凌乱的就他一个。


    等岑渊内心杂乱地收拾完房间东西,走出去, 就看见宗内的人已经在楼下集合得差不多了。


    当然了, 祝枫也在。


    岑渊的目光在瞟到祝枫时缩了一下,他现在不知该怎么办, 不是不想见到祝枫,但又不敢见到祝枫。


    “岑师弟!”齐巍然看见岑渊, 隔空喊道。


    岑渊赶在祝枫视线投过来前迅速低下头,飞快下了楼梯。


    但还是避免不了和祝枫正面碰上。


    喜欢上一个人没什么,岑渊想。


    重点是你和那个人之前以朋友的身份共处,并且几乎形影不离,现在意识到感情了,这让往后的日子怎么相处?


    人数清点完,他们就要动身前往语冰阁了。


    “走了,”祝枫叫了声一直出神的岑渊,“你今早怎么了?”


    “没事。”岑渊还是没敢看祝枫,快速跟了上去。


    *


    语冰阁很近,一行人御剑片刻就到了。


    出示过请帖,他们被引路到语冰阁正厅前院,也就是鸣芳会设宴的地点。


    语冰阁果然是大手笔,院落的宽敞程度能和掩月峰的练武场比拟,院内四周种满了品相上佳的奇花异草,坐席由主到次依次排列整齐,每一张桌上都已经摆好了菜肴点心、茗茶佳酿。


    布局造景远不同于寻常的宴会,单看一眼,也能带来不小的震撼。


    前方正厅大门前站了几个人,看穿着是语冰阁的,有不少来客上前问候交谈。


    那几人应该是此次鸣芳会的主要负责人,岑渊看了一眼,对他们的身份能猜出个大概。


    在语冰阁有话语权有威望并能负责主持鸣芳会这样重要宴会的人,无非就两个人,一个是语冰阁阁主,一个是阁主的师叔,其中后者在修真界的名声更响亮。


    这倒不是因为辈分,而是阁主那位师叔还有另一层身份,如今仙盟的长老之一,宿宸。


    一说起仙盟,岑渊又想到祝枫了。


    祝枫祝枫…又是祝枫。


    语冰阁的人指引他们落了座,齐巍然则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也往正厅方向走去。


    岑渊坐下后环视了一圈,四周除他们流云宗外也落座了不少人,看服饰大概也是来自不同宗门家族的各色人物。


    岑渊左边坐的是祝枫,右边桌子则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是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鬓发半束,剩一半随性落在赤色披风上,穿着个性,看着不像寻常宗门弟子,可能是哪位世家子弟。


    果然,就见另一边有人跑到那人身边,对他说道:“二公子,您该去和阁主打个招呼。”


    并非岑渊有意想偷听,主要是他们离自己太近了。


    又听那位二公子意有所指道:“容睿不是去了吗,还要我做甚?”


    姓容?岑渊心想,果然也是五大家族之一。


    “二公子,您…”另一人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我哥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在这上面费心思毫无用处。”那二公子摇摇头,余光却察觉到了一道陌生视线。


    他偏过头,才第一次看清邻座之人。


    清一色的道袍样式,平平无奇的宗门打扮,看着年纪不大,模样还算不错,眼神没什么城府,只一眼就知道毫无威胁,于是那人又漫不经心地转回头。


    岑渊的打量被当事人发现,本来还有点尴尬,结果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人就别过脸了。


    正巧这时岑渊的注意力也转移了。


    因为他看见有一行人从前门进来了,统一的服饰颜色分外刺目,昨日才刚见过。


    祝家。


    这种时候,岑渊心里哪还顾得上别扭,下意识地就往祝枫的方向望去。


    祝枫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祝家那些人,感受到岑渊的视线后,转过头,一时四目相对。


    这次岑渊没再躲闪了。


    祝枫原本紧着的眉松了些,说:“怎么你看着比我还紧张?”


    “有吗?”岑渊心想不至于吧。


    ——对自己情绪完全表露在外丝毫不自知的岑渊。


    祝枫轻扯嘴角,不再说话。


    祝家为首的还是祝修泽,后面跟着祝修德,当然岑渊目前只认识这两个。


    祝修德一进门就四处张望,没多久就看见了祝枫,他脸上闪过狠厉之色,立即就想冲上前,被祝修泽一把拉住。


    祝枫神色冷然看着远处,只见祝修泽在祝修德耳边说了几句,祝修德又看过来瞪了祝枫一眼,悻悻跟着祝修泽在另一边坐下。


    这里是语冰阁,祝家若想在此处生事,还要顾及主家的颜面。


    这场宴席倒是相安无事进行到了最后,虽然因为祝家,兴致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果然,等到宴席结束,院内人声噪杂,不少人陆陆续续准备离席,他们起身还没走几步,就被上前的祝修泽拦住。


    “诸位留步。”祝修泽一眼认出了领头的,所以他拦下的是齐巍然。


    “我们玄海境祝家,有事与贵宗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口的话是询问,语气却强硬不容拒绝。


    齐巍然了然,侧目看了眼祝枫,后者无声地回视。


    “我识得你,”齐巍然又看向祝修泽,说,“祝家家主次子,祝修泽。”


    “正是。”祝修泽看见齐巍然与祝枫对视,心中似有所觉。


    “那就出去说话。”齐巍然一眼瞥见祝修泽后面围上来的一帮人,看样子全是祝家的。


    “请。”祝修泽做了个手势。


    不远处语冰阁阁主刚送完一批前来道别的客人。


    “师叔,这次鸣芳会还劳烦您特意跑了一趟。”阁主对身旁人说道。


    “无妨,近来仙盟无事,我本就打算回来看看。”那宿宸虽被称为师叔,但模样看上去却是和阁主差不多的年纪。


    看着不过三十来岁,至于真实年龄,就不得而知了。


    阁主发现宿宸目光停留在别处,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


    “似乎发生了争执,我去看看。”宿宸说着,往那个方向走去。


    “哎…”阁主原想说派个人去看着不用他亲自过去,但宿宸瞬间就走远了。


    阁主轻叹一声,他师叔这性子…


    第048章 介入


    两拨人出了语冰阁, 各自为首站立两侧,无声地形成对峙。


    就在这时,两方对立的阵势却突然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宿宸长老?”祝修泽一眼认出来人,语气瞬间收敛了几分。


    “远到的客人起争执, 我们语冰阁若放任不管, 才是于理不合。”宿宸声线低沉,语气轻缓稳重。


    “算不上争执, ”齐巍然在旁出声, “但也正好,就烦请长老做个见证吧。”


    宿宸微微颔首。


    “那我就直说了,”祝修泽目光移向站在齐巍然身后的祝枫, 直言道,“祝枫, 我们要带走。”


    齐巍然半步未让:“理由?”


    “祝枫本来就是祝家人,两年前他残害同族后私逃, 罪不容恕,就算如今他拜入你们流云宗,也罪责难逃。”祝修泽声音泛冷。


    这时四周已经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大多是流云宗的人。


    “祝枫不是那个新晋弟子组第一名吗?”


    “他居然是玄海境祝家的?”


    “残害同族?真的假的?”


    一时间,各方异样的视线投向祝枫,好似一根根刺下的针,落在他的身上。


    祝枫目视前方, 对身后的视线不作理睬, 藏在衣袖里的手却已然攥紧。


    岑渊默默上前一步,和祝枫并排站在了一起。


    齐巍然目光低垂, 还没开口,就听见宿宸对祝修泽说:“祝家一些事我确有耳闻, 据说两年前令兄被祝家一位小辈重创内丹,废了一身修为,而始作俑者却叛逃无踪,不知与祝二公子所言是否为同一件事?”


    “就是他祝枫干的!”祝修德突然冲出来,激动地指着祝枫。


    身后低声的议论更多了。


    岑渊下意识就想反驳他,却因为顾及祝枫,想要出口的话生生卡在嘴边。


    齐巍然也回头看了眼祝枫,眼神似有询问之意。


    祝枫沉默了几秒,竟然直接走了出来,直面对面的祝家人,语气平静决然:“是我干的。”


    在祝枫说出这句话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空气宛如凝滞了一般。


    对面祝修德先是被震了一下,然后恶狠狠道:“你总算不躲了?”


    祝枫继续静静说道:“我只是做了和你相同的事,有何问题?”


    周围又立刻沸腾了。


    岑渊侧目看着祝枫。


    “你!”祝修德脸色一变。


    “你做的事远不止如此,这些祝家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我知道你们没人会承认。”祝枫的声音再次响起,声线不含一丝波澜。


    一旁的宿宸不由多看了祝枫一眼。


    他能在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还有其他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祝修泽漠然注视着祝枫,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这时齐巍然插话了:“祝师弟的事,我了解一二,其中部分原委,家师也是知晓的。”


    祝修泽皱起了眉,试探地问道:“令师尊是…”


    “刚才忘了介绍自己,”齐巍然缓缓说道,“我乃流云宗首席大弟子齐巍然,在下师尊即为本宗宗主,南门穹。”


    祝修泽果然脸色微变。


    “祝二公子,我虽不知事件全貌,不好妄言,”宿宸也发话了,“但你们若想带走或处置一名已入宗的弟子,我想,总要问问宗主的意思吧?”


    齐巍然立马接话:“此事我自然无权做主,今日若让你们祝家就这么把人带走,我回去后亦无法交代。”


    祝修泽沉吟片刻,说:“长老的意思,是让我们择日登门要人吗?”


    “玄海境祝家和水云洲流云宗,分别位居五大家和十大宗,在修真界也是称得上名号,你们两边总不好为此事在这伤了和气吧?”宿宸如是说道。


    祝修泽略作思忖,竟也顺着说道:“此事我也应向父亲禀报再行商讨,今日之事,是唐突了。”


    “他日,祝家必将亲登流云宗,待那时再议不迟。”


    说完,祝修泽就领着愤然的祝修德和不敢出声的祝家众人,率先离去。


    齐巍然对宿宸拱手:“长老,多谢。”


    “无妨。”宿宸静静道。


    虽然宿宸表面上没有偏帮,但话里还是隐晦地向着流云宗的。


    同时也避免了两方在语冰阁的地盘发生更大的争执,也保全了语冰阁的颜面。


    不愧为仙盟长老么?岑渊心道。


    祝家愿意退一步,可能也是顾忌到这点。


    此次回去路上,气氛比来时低沉不少。


    到流云宗后,齐巍然对祝枫说:“你先回去,此事我会与师尊说明。”


    祝枫闷声道:“多谢师兄。”


    “行了,没事。”齐巍然拍了两下祝枫肩膀,看向一旁的岑渊,立即对他使了个眼色。


    岑渊迅速揽过祝枫的肩,说:“那我们先回峰了,齐师兄。”


    然后他就带着祝枫飞快逃离现场,躲开了身后数道探寻的目光。


    回去没几日,不出意外地,在语冰阁和祝家发生的事就在宗内传遍了。


    此前祝枫在宗门大比新晋中位列第一,在宗内本就已经小有名气。现在出现了他和祝家的传闻,有关祝枫的议论声就更多了。


    更不用说寂衡峰。


    果然,这天,祝枫被擎霄叫去了无涯洞。


    祝枫不在,剩下其他几人,戚从终于忍不住八卦道:“祝枫他真是玄海境祝家的啊?”


    “是又怎么了?”岑渊反问他。


    戚从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那他当年真的把…”


    岑渊瞥见他的眼神,不由皱起了眉:“你问那么多干嘛?”


    沈卓也制止道:“行了,五师弟。”


    戚从这次倒没为岑渊的态度呛声,闭上了嘴。


    “想不到祝枫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楚茗轻叹一声。


    许筱低声道:“再怎么说,祝枫已是流云宗的人,祝家不能那么轻易带走他吧?”


    “肯定不能。”岑渊神情凝重,却语气肯定地说。


    第049章 往事一


    祝枫从懂事起, 就知道自己在家里不受欢迎。


    母亲不喜欢他,舅父不喜欢他,家里的那些表兄更不待见他。


    他们骂他“小野种”,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后来他才知道, 是因为他没有爹。


    祝枫为此去问过母亲,但母亲当场就变脸了, 冷冷地对他说:“你没有父亲。”


    母亲会生气, 当时年幼的祝枫记住了,所以之后再也没去问过她。


    小时候的祝枫还很依赖母亲,虽然母亲对他很凶, 但他觉得母亲只是对他比较严格,毕竟, 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所以,小祝枫平时发生了什么有趣开心的事, 还是会迫不及待地和母亲分享,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被表兄还有同族欺负了,也会跑去向母亲诉苦。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祝枫自己也说不上来,在一次次衣衫脏破和满身伤地回去,母亲却每次都露出厌恶和嫌弃的表情后, 祝枫终于意识到, 他的母亲真的不喜欢他。


    最开始祝枫还会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 不够听话不够出色,母亲才会不喜欢他。


    所以他愈发努力用功, 小心翼翼尽力把一切做好,这样,母亲会不会喜欢他一点。


    祝枫又花了一些时间意识到,他母亲只是单纯地讨厌他,无关其他。


    明明讨厌他,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祝枫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再到后面,祝枫依旧很努力地修炼,但不再是为了他母亲,是为了他自己。


    他讨厌这个家,祝枫想,他想离开这里。


    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吧,那时的他这样认为。


    祝枫年龄渐长,脾气越来越硬。


    本来同辈的一些人就不待见他,祝枫悟性高、资质好,也肯吃苦,修炼成果远超同龄人一大截,那些人看祝枫就更不顺眼,平日多有刁难,祝枫也不是逆来顺受的,直接正面回击他们。


    少年人血气方刚,一来二去,矛盾总是走向激化,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祝枫总是吃亏的那方,因为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但祝枫也不会让对方占到便宜。


    那些欺负他的人里面,祝枫最讨厌的是祝修德,年长他三岁,名义上算是他的大表兄。


    祝修德自己不学无术,肤浅低俗,没什么能力,仗着自己祝家嫡长子的身份,领着一帮人在祝家横行霸道,带头欺负他,也是为了找存在感和乐子。


    还有祝修泽。


    祝修泽向来不屑于做欺负人这种幼稚的把戏,更多时候,他是个旁观者。


    或者偶尔在祝修德做得比较过分时,在旁边轻飘飘说句:“别把事情搞太大。”


    其实祝修泽也看不惯自己,祝枫能感受到。


    相比祝修德那种带着恶意的讨厌,祝修泽对他更多的是瞧不起,因为不正的血统出身,打心眼里的瞧不起。


    不参与那些事情,反而更像是怕脏了自己的手。


    带着那种属于高位者的高高在上的态度,这点和祝渐泓很相似。


    总结下来,祝枫对这两个血缘相近的表兄都很讨厌。


    实际上相比讨厌,那段时日占据祝枫内心更多的,是怎么也无法驱散的浓烈恨意。


    恨那些人,恨祝家,恨母亲,恨自己。


    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够强大。


    再到后面,到了那一天,那个哪怕过去很久祝枫都忘不了的一天。


    那天,祝修德如往常一样,带着一帮人拦住他。


    祝修德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常有的表情,一脸不爽,且满怀恶意,这次比往日更甚。


    他愤恨道:“这次考核祝修泽又拿了第一,不少人说,以老二的出色程度,未来祝家家主的位置毋庸置疑是他的。”


    被围着的祝枫面无表情问:“所以呢?”


    “我比不过祝修泽,我承认,”祝修德脸色阴沉,“但是祝枫,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能拿第二?”


    “被祝修泽比下去很不爽,又不敢对他甩脸,所以找我撒气?”祝枫冷言相对,一针见血。


    此话一出,跟着祝修德的其他人表情都变得微妙,又不敢明显表现出来。


    在场的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祝修德瞬间暴怒,上前拽住祝枫的衣领:“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祝枫仰头看他,毫不示弱。


    祝修德本就心情糟糕,被祝枫这么一激,脸上闪过狠厉之色:“动不了祝修泽,我还收拾不了你?”


    然后祝修德就一拳打了上去,其他人见状也冲了上来。


    接着现场就乱作了一团。


    祝枫身上没带武器,在这个年纪能修炼到的境界不过筑基,不借助武器,攻击起来与普通人无异,赤手空拳且势单力薄的他终究打不过一群年龄比自己大的人。


    在场的身上伤和淤青最多的除了祝枫,就是祝修德,全是祝枫打的。


    这时祝枫已经被打在地上,祝修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被抓破了皮,此时膝盖压在祝枫身上,一只手掐住他脖子,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祝枫呼吸困难,挣扎着伸手想掰开脖子上的手,又被祝修德一拳打在脸上。


    “你不是很厉害吗,啊?”祝修德语气凶狠,说着又打上一拳,“怎么不继续啊?”


    “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祝枫满脸是伤,嘴角渗出血,吃力又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懦夫…”


    祝修德的脸色阴郁到极点,掐着祝枫的手突然加大力道,让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学不会什么是长幼尊卑了,”祝修德狠声朝身边人喝道,“给我把他按住!”


    连忙有几人手忙脚乱地把祝枫的手和其他地方按住。


    祝修德面色阴鸷地抬头看了一圈,最后对站着的一人冷声命令道:“把剑给我!”


    那人像是被惊到了,不安地问:“大公子,您要做什么?”


    但他手上动作没敢迟疑,迅速抽出腰间配剑递给祝修德。


    祝修德拿过剑,同时松开了掐在祝枫脖子上的手,祝枫立即呛了起来。


    “十五岁筑基后期,很威风啊,”祝修德瞧着他,突然阴森又有点神经质地笑起来,“都说手上经脉对修真者至关重要,你说我要是在那里割一剑,会怎样?”


    祝枫浑身一震,猛烈挣扎起来,却被紧紧按住动弹不得,震惊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想干什么?!”


    祝修德难得看到祝枫露出这样的神色,脸上闪过几分快意:“你说呢?”


    “祝修德,你敢…”祝枫眼中浮现出杀意,带着浓烈的戾气。


    “大公子,这样会不会太…”有人在旁边小声问。


    祝修德充耳不闻,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祝枫。


    他神色阴晦,充满恶意地说:“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他就拿剑对着祝枫的右手,从手腕往下狠狠划了下去。


    剑锋割破皮肉的声音。


    “唔!”剧烈的疼痛从祝枫的右手传来,突然像有什么在体内碎裂开来,祝枫死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左手骤然握紧,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


    祝修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祝枫,他一手握剑,剑锋还有刺目的血流下来,一滴滴从剑尖滑落至地上。


    本来按着祝枫的人因为害怕也松了手,但此时的祝枫已失去反击能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祝枫右手的袖子已经血红一片,他左臂护着右手,面色痛苦地弓着背,蜷缩起身子,倒在地上。


    地上还有好多血,被染红了一大片。


    “大公子…怎么办?”有不少还是怕惹事的,颤声问祝修德。


    祝修德第一次经历这场面,也有点怵,但声音很快恢复正常道:“怕什么,祝枫性格孤僻,心性不坚,考核后走火入魔,自残毁了修为,怎么了?”


    “还愣着干嘛,走啊!”


    祝修德脸上的不安一闪而过,紧接着招呼一声周围,着急忙慌地逃离了现场。


    祝枫的神志开始不清,只听到旁边人嗡嗡说了几句,然后过了一会,四周好像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痛,好痛…


    从来没这么痛过。


    祝枫以前觉得自己是很能忍疼的人,但这次却不同往日,令他难以忍受。


    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会就这么死掉。


    祝枫脸色苍白,被疼出了冷汗,他头痛欲裂,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去的。


    他走了多远,就在地上留了多远的血迹,右手血流不止,痛到他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却还是残留着无尽的痛觉,拉扯着他的理智神经,坠入深渊。


    漫长的路程像过了一个世纪,浑身沾满血的祝枫跌跌撞撞进了房间,无力地瘫在床边。


    他母亲房间就在不远的隔壁,但刚才祝枫经过时,一眼都没有多看。


    祝枫也没找东西止血疗伤,就这么坐在地上靠在床沿,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


    要是就这么死了…会怎样?


    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祝枫对自己冒出这种想法感到心惊。


    祝枫屈起膝盖,左手环过去,也不嫌脏,低头把脑袋埋进了衣服布料。


    脸贴着的衣服湿了一点,隔着布料的皮肤感受到湿热的温度。


    半晌,祝枫抬起头,眼眶有点泛红。


    他转头看向身靠的床帮,木制的床侧居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刻痕。


    每一小块都是三竖一横,明显是用来计数的。


    祝枫不动声色看着它,伸出左手在床垫底摸出一把小刀,接着艰难地在上面又刻了一刀。


    若真要死,他凭什么死在那些人之前。


    祝枫眸底闪过狠决之意,左手在衣服上割下布条,缠了厚厚几圈绑住右手腕的伤口,然后攥着小刀,一步一步拖着身体走了出去。


    祝枫找到祝修德时,又花了好长时间。


    刚才和祝修德一帮的那些人早就散了,祝修德一个人在外面,落了单。


    祝枫左手握着小刀,刀尖朝上藏在袖子里,一点点向祝修德背后靠近。


    右手的剧痛并未消减半分,连手臂想要抬起来一点都费力。


    祝枫的脸色还是惨白如纸,因失血过多,脑袋昏沉步伐不稳,连正常走路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死死咬着唇,嘴中弥漫开一片腥甜,看向祝修泽后背的目光是无尽的恨意。


    以及滚滚杀意。


    就算再小心,重伤之人的走路声音还是无法完全掩盖。


    距离快到时,祝修德听到响动,头微偏想要回头。


    祝枫眼疾手快,一个劲步,左手一翻,小刀瞬间就刺入了祝修德后背。


    伴随着祝修德一声惨叫,他回头看清了拿刀之人。


    熟悉不过的幽黑眼眸中,除了恨意杀意之外,却再难找寻到其他东西。


    不含一丝情感、黯淡空洞的双眸。


    更让人不寒而栗。


    祝枫的眸光在这时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


    刺歪了…他盯着祝修德左侧心口的位置。


    祝修德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变成大惊失色,他惊恐地向前想逃开,慌张地大声呼救:“救命啊!来人啊!”


    “祝枫杀人了!救命啊!”


    祝枫抽出小刀,对着刚才同样的位置又大力扎了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已经站立不稳的祝修德一下扑倒在地上。


    又是一声惨叫,没等祝修德再喊出话,祝枫压在他身上泄愤似的又捅了一刀。


    捅中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祝修德正中间内丹的位置。


    祝修德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他用尽力气,却只能发出很小声的声音:“祝枫…你敢杀我…祝家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一起死吧。”祝枫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手臂微微颤抖。


    右手刚绑上的布条又被浸成了血红,握着刀柄的左手也沾满了血。


    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大公子!大公子!”


    祝枫脸色一变,拔了刀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反方向跑去。


    第050章 往事二


    祝枫捅了祝修德逃走的事, 很快闹得祝家上下人尽皆知。


    但对于此事,祝家事不关己的其他人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毕竟祝修德平日行径肆无忌惮,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在祝渐泓的逼问下, 祝修德那些跟班很快交代了白天对祝枫做过的事。


    于是, 私下偷偷议论祝修德活该的声音就更多了。


    祝渐泓则大骂祝修德是废物,连个废人都打不过。


    祝岚得知此事后, 只是有点意外, 没多大反应,相比之下比祝渐泓还淡定。


    虽然祝家人对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多少都知道,但对此仍有纷纷议论, 儿子都被人那样对待了,做母亲的就这么点反应, 心也太硬了。


    也难怪祝枫会这么不计后果扔下祝岚直接跑了。


    事发那晚,祝渐泓不出意外找上了祝岚。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 只是有人说,当晚看到祝渐泓从祝岚房间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此事没过多久,一天晚上,祝家主殿突然烧起大火,全府上下的人都跑去灭火,虽然最后只有几人受了轻伤, 但主殿内不少珍贵的东西, 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气结于心的祝渐泓还没来得及找出失火原因,就得知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


    那晚之后, 住在偏院的祝岚,不见了。


    *


    齐巍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祝枫的时候。


    当年他跟着师尊外出, 途经玄海境,在近无人烟的深山野林里,看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


    少年奄奄一息靠在树上,右手臂绑了什么,被血浸透了,脸被溅上了血,身上衣服看着像被什么划烂了,也尽是血迹。


    齐巍然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若他们不做些什么,这少年活不了多久。


    虽说出门在外最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就出手帮忙了,师尊看了那人的右手,得出结论:“是被人用剑断了经脉。”


    齐巍然不由心惊,是什么大仇大怨,能下这么狠的手。


    宗内一堆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师弟师妹,也就和这少年看着差不多大。


    师尊随身带着治愈丹药,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起码把血止住了。


    不知这少年经历过什么,处理伤口的全程一声没吭,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右臂上,却又有点空洞无光,像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事完后,少年一直低声重复着“谢谢。”


    师尊问他:“你是玄海境祝家的吗?”


    凭衣着、地点,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少年先是浑身一僵,最后还是犹豫地承认了。


    师尊也没多问,给他留了一些丹药和碎银,就打算带着齐巍然离开。


    “我可以问问,你们来自哪里吗?”少年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小声问道。


    齐巍然先是看了眼师尊,师尊回以默许的眼神。


    于是齐巍然就转头告诉他:“我们来自流云宗。”


    “水云洲,流云宗。”


    *


    祝枫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就是逃出祝家那日,遇见了救他的那两个人。


    后来他才知道,两人在流云宗的身份。


    一宗之主,以及宗主首徒。


    身处这样的高位,可能哪怕再过多少年,他也只能一直仰望着他们了,祝枫这般想。


    只不过是想不到何处可去,所以他去了水云洲。


    只要能离开玄海境,远离祝家,就足够了。


    寻常修士御剑几日的路程,他花上了数个月。


    途中为了躲避祝家的追捕绕了不少路,耽搁了很多时间。


    所幸,最后还算顺利。


    他参加了弟子选拔,成功拜入流云宗,虽然没进入宗主所在的掩月峰。


    寂衡峰的同门,除了那个四师兄,对他都挺不错。


    虽然在寂衡峰的日子因为一些人,有过不愉快,但相比之前在祝家,祝枫已经感到知足了。


    再后来,那个人来了。


    以那次在秘境树林为始,蓦然闯进他的生活。


    最开始对他只是好奇。


    奇怪的行径,奇怪的来历。


    互相坦言的那晚,居然还说要试着和自己做朋友。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除了当时有些意外,祝枫并未把这句话当回事。


    只不过事情后来的走向,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


    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明明曾经再厌恶不过,竟然也能带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岑渊说过的一句话没错,祝枫在他面前,因为交锋对峙过,露出过真实的一面,不用维持表面那一套,和他相处反而更自在些。


    在这种自在下,祝枫不知不觉中就显露了更多。


    和岑渊渐渐相处后,祝枫开始有点羡慕他。


    羡慕他的那份随性,那份洒脱,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同时他又带有能看清一些事的通透。


    和岑渊待在一起,内心总会更轻松,还有一些悄然滋长出来的…安心感。


    再后来,祝枫目光停留在岑渊身上的时间开始变长。


    默默开始追随他的一举一动。


    有他在身边时,似乎很容易就能感到开心。


    岑渊不知道,宗门大比结束那晚,祝枫是特意去厨房找他的。


    哪来这么多巧合。


    接着是在梵海洲的时候。


    那日早晨在客栈,他能感觉到岑渊不对劲。


    可惜祝枫对前一晚后半夜的事丝毫记不起来。


    岑渊闪烁其词,他就没追问下去。


    岑渊不想讲的事不会告诉他,相处了这段时间,祝枫早就意识到这点。


    岑渊还有不少事瞒着他没说出来,他也都知道。


    这让祝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岑渊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纯粹到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但时间一久,就会慢慢发现,在那随性的表面下,藏着的远不止如此。


    最容易一眼看透,却也最难完全看透。


    客栈那晚,祝枫下定决心告诉岑渊自己过去的事,除了不想他误解和当时情绪上头产生的倾诉欲外,还怀揣了一些隐晦的心思。


    岑渊,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


    那你能不能,也对我多坦诚一点?


    这时的祝枫尚未意识到,有一些事,还是不被说出来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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