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虫母降临(三)
西维脸色微僵,望着兰浅的脸庞,对离开这件事充满抗拒。
不想走,想就在这陪着小家伙,听他用软糯的声音说话,看他可怜地央求,让自己帮忙擦汗,洗澡,喂营养液。
一分一秒都想陪着,吻他的气味,咬遍他全身。
西维明白自己不对劲,竟对一个残次品上瘾,可他这么多年,从未这么舒服爽快过,沉迷得无法自拔。
问题是,军令如山。
他是军虫,服从命令是他的信仰。
况且,艾利斯虫王实力强悍、喜怒无常,违抗命令,等着他的必然是严酷的惩罚。
西维调出一块控制面板点了几下,在医疗舱外设置了三重防护,依依不舍地说:“兰斯,我先去忙,你待在这里。如果发生紧急情况,你就按光屏的红色按钮,我会马上赶来。”
兰浅眨了眨眼,示意知道了。
西维情难自抑地想摸他粉嫩的脸,可时间紧张,他只能忍住,大跨步离开。
钛白色合金舱门在兰浅面前关闭,他压下不适,查看任务情况。
[至高无上的虫母在几百年前消逝,虫族彻底进入乱纪元,强者为王。血脉不纯的两位虫王在乱世中展露头角,谁都想成为虫族唯一的主宰。某一天,他们做了相同的梦,新一任虫母将在偏远星球重新降临。虫母是虫族绝对的精神领袖,虫母的一滴蜜足以让低等虫族进化,得虫母者得天下。两位虫王不约而同前来,只为抢先发现虫母,将虫母据为己有。]
[本次任务的玩家将分布在不同阵营,拥有不同虫族身份。温馨提示,副本中有明星玩家哦!和明星玩家同台,将有机会获得更多积分奖励。]
经过新手本的洗礼,兰浅很快接受了虫族设定。
原来那些在人和虫形间互相转换的,就是虫族。
问题是,击杀虫王?
就他这状况百出的身体,这虚弱至极的状态,生存下去都难如登天。拿最普通的虫族都没有办法,还想杀众虫之上的虫王,简直是天方夜谭。
兰浅嘴唇微抿,继续查看面板。
下方角落,有个醒目的鲜红数字,提示着幸存者人数。
他看过去的瞬间,那个数字从(12/12)变成了(11/12)。
换言之,从他苏醒到系统发布任务,这么短的功夫,就有一个玩家惨遭淘汰。
他蹙眉深思,深感不妙。
和山神新娘副本不同,这个副本没有新手保护期,试错的机会都没有。
玩多人游戏,游戏任务重要,对手同样重要。
不像之前的副本,他们进渡人村就是7个人,系统也会提示7个旅人,玩家一开始就确定。
在这里,分辨谁是玩家都不容易。
系统说玩家有不同的虫族身份,很大可能,其他玩家也有锋利的鞘翅,有虫化的强悍身体。
而他别说虫化,最起码的身体机能都缺乏,人家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捏死。
这次任务很危险,除了治疗感染、靠近虫王,还得低调行事,避开其他玩家的狙击。
仅仅用意念查看面板,都让兰浅疲惫至极。
他的额上、背上、脖子开始冒热汗,哪怕在医疗舱中没有挪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汗将额前的头发濡湿,黏在额头上很不舒服,他连拨开发丝的力气都没有。
虚弱的状态蔓延到意识海中,光屏上的字看不清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胃开始灼烧。
火,一团火在胃里。
一点点星星之火,很快变成燎原之势,从绞痛的胃蔓延到全身。
兰浅晕晕乎乎痛了好一会儿,倏地反应过来,他很饿。
不是普通的饥饿,好似身体长了好多胃、好多张嘴,击垮他的意志,只剩一个念头。
想吃东西,想吃,好想吃。
刚离开的虫族拿了营养液给他,在哪里——
饥饿让他头晕眼花,在嗡嗡的杂音中,他听到了刺耳的“嘟嘟”警报。
“警告,玩家兰浅生命值跌破30%以下,濒临垂危界限,警告!”
那种钻心的、压倒一切的饿意,让兰浅有想啃食医疗舱的冲动,他甚至想抬起手臂,吃自己的肉。可他提不起力气,拿营养液都做不到。
他怀疑,现在他的眼睛饿得发绿光。
“呼—呼—呼——”
喘气声越来越重,呼吸浑浊。
滚滚热浪侵袭,身体里仿佛有个火炉,兰浅的下腹一阵酸涩。
不合时宜的冲动流窜到四肢百骸,他浑身燥热不已。
口中不断分泌口水,汗珠起了一茬又一茬。
热,好热,热到头发丝、汗毛都要燃烧。
他呼吸急促到不像话,喉咙干渴,像高烧的病人渴望一碗冰水,可任凭他怎么吞咽,都无法得到。
他成了要融化的蛋糕,艰难动了动,忽而感觉床单湿了。
兰浅惊愕到呼吸都忘了,几乎不敢相信,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往外——
他震惊至极,也难堪至极,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腿擦干净。
非但没有成功,还把裤子搞得一塌糊涂。
设想过第二个副本很难,可能面临被怪物吃掉的风险,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不论是飙升到95%的感染度,还是空前孱弱的躯体,凶猛而至的欲望。
偏偏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近在咫尺,离他只有一门之隔。
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起伏过大的情绪让他又淋出一滩水液。
他热到有些神志不清,不断喘息,如临大敌地看着门边。
谁,来人是谁?
西维和其他军官毕恭毕敬地分列在军舰出口两侧,不敢抬头。
一列护卫兵整整齐齐从前方经过,过了片刻,一双军靴出现在视野之中。
锃亮的黑色皮质军靴,线条硬朗,落地声音低沉有力。
脚腕的鞋帮处,印着首尾相连的蛇型。
衔尾蛇是艾利斯虫王的标志,也是军旗的图案。
虫王来了。
他出现的瞬间,空气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一股强大的、无法抵挡的威压,以他为圆心,如炸毁的炮弹,爆炸的烟灰成蘑菇云状像四面八方散逸。
森林里、空中、感染区中的所有低等虫族感受到虫王的降临,一同停下手上的活计,不约而同地跪倒。
匍匐在地,头朝向虫王的方向,身体发抖,虔诚万分。
两大虫王,是虫族中唯二的S等级,凌驾于所有虫族之上。就算是无限接近S的A级高等虫族,都远不是虫王的对手。
虫王,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代表无可撼动的绝对实力。
有资格接受虫王征召的军官,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等虫族,各个都是A级。他们也受不了这种威压,面颊紧绷,军服包裹的身体不断冒汗,心提到嗓子眼。
艾利斯虫王出身底层,踩着鲜血与尸骨登顶王座,性格阴沉毒辣,喜怒无常。
被他吞吃的下属不知凡几,而且是极惨烈的那种剥皮抽筋式吞吃。
高压之下,艾利斯麾下很少有叛军,被抓到的叛军,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落在他手里。
没有虫族敢在他面前放肆,也不敢忤逆,他是军团的绝对领袖。
西维不是第一次见艾利斯虫王,他是虫王器重的军官之一,觐见的机会很多。
可没有哪一次,他的心跳这么快,这么心慌。
眼看那双军靴离开视线,他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道兰斯现在在医疗舱怎么样。
作为残次品,小家伙可能连高等虫族都没见过,自己又整天板着脸,小家伙害怕瑟缩也是正常的。
小家伙脸色那么差,营养液或许对方吃不惯,该找些什么嫩肉喂他比较好呢?
还有,小家伙真的好香……
“西维少将。”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斜前方响起,声音不重,却像敲在耳膜上的重锤。
西维心跳一滞,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他半边脸都是木的,回应也很干涩,“虫王。”
“你身上是什么气味?”
西维脸色微变。
艾利斯虫王这都闻到了吗?他抱了兰斯一下,小家伙在他身上蹭到了香味。
他知道虫王的嗅觉是高等虫族的几倍不止,集合前特意换了一身衣服,仔细洗过手。
虫王是真闻到了,还是在诈他。
他紧张得喉咙发紧,“或许在感染区沾上了臭味,虫王恕罪,我这就去换衣服。”
“不是臭味。”束紧了黑色军裤的军靴忽然掉头,一步一步来到西维面前,“是香味。西维,抬起头,看着我。”
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一出,西维全身的肌肉一颤颤地疼,源自血脉的臣服与恐惧,让他脸色惨白。
哪怕心底再抵抗,也无法违抗虫王的命令。就像所有虫族都会被虫母吸引,为祈求虫母一点点蜜,一点虚无缥缈的香味,就会自相残杀,全是刻在虫族骨子里的本能。
西维心跳快得不像话,慢慢抬头。
一张半人半虫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对方那因烧伤而眼周黢黑、眼珠赤红的面容,让他都觉得恐怖。
他牙齿打颤,“虫王。”
艾利斯虫王看了他好几秒,忽然问:“你有自己的奴虫了吗?”
西维心慌意乱,不假思索地承认:“嗯。”
“那紧张什么,有奴虫很正常,没想到你这么古板冷淡,也有看上奴虫的一天。听闻越克制,在床上越猛,什么样的奴虫,会产蜜吗,能满足你吗?”
西维僵硬地答道:“……不会,他不会产。”
艾利斯已兴致缺缺地转过头去,“不能产蜜的奴虫,能让你这样喜爱,真是了不起。”
眼看护卫兵簇拥着虫王离开,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西维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没露出破绽,还好。
要是兰斯落在虫王手上,不可能保得住命。不仅如此,以艾利斯虫王的个性,兰斯还要遭受一番酷刑,才会惨无人道——
西维的念头猝然终止,他的大脑一阵剧痛,像被利爪直接刺穿整个头颅。
膝盖一软,他重重摔在地上,眼珠翻白,抖如筛糠。
冰冷的军靴踩住他的脸颊,阴沉的声音居高临下地问:“你收容了感染体,他在哪里?”
西维心头猛地一跳——原来虫王早就发现了。
故意引他说奴虫,不过是为了测试他的忠诚度。
若有虫族对艾利斯虫王说慌,会被当场撕碎。
西维痛不欲生,几欲撞死,精神被暴力翻搅,让他喘气如牛,眼前都是重影。
艾利斯罕见地没有痛下毒手,那道高不可攀、无法逾越的背影极快消失在眼前。
糟了,糟了!
决不能让他找到兰斯,不能让兰斯死。
西维的耳朵鼻子血流如注,可他浑然不觉,拖着残破的身体,跟在艾利斯虫王之后。
近了,更近了,艾利斯停在了他的舱室前,兰斯就在里面!
“打开。”虫王命令。
寻常的语气,听在西维耳朵里,却像结着寒冰。
无法招架的精神攻击让他汗流如瀑,脑子像被活生生掰开。
在高等虫族中战力数一数二的他,竟连跪都跪不住,眼前发黑。
在这种死亡凝视下,没有虫族撑得过一分钟,不管等级高低。
西维竟紧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嘴就被针缝了起来,再痛苦都不张开一分。
虫王近身的几个高等虫族见状,惊得下巴都要掉。
西维不要命了吗,敢违逆虫王?上一个这样反抗虫王的虫族,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虫王下令一寸寸把肉割掉,那副惨状他想经历吗!
他是最忠诚于虫王的虫族,把规则熔进了骨血,为什么连原则都不要了?
区区一个感染体,注定成为俘虏、成为奴隶,西维怎被蛊惑至此?
“很好。”艾利斯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赞叹一声。
他越是这样,高官越胆战心惊。
两条银色鞘翅势如破竹刺入西维肩膀,洞穿了虫族以坚硬著称的甲壳。西维被两条鞘翅夹起,庞大的身躯被深深钉进医疗舱,嵌入了合金中。
紧接着,鞘翅猛烈冲击医疗舱侧壁,不一会儿,医疗舱就破开一道口子。
其他军官完全震住。
不是因为艾利斯暴力拆门,而是他们看出了艾利斯的震怒。
一滴滴冷汗滑落,他们恐惧得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被迁怒。
艾利斯没理他们,径直往里走。
“不、不要……虫王,求求你放过他。”
这时候了,西维竟然还执迷不悟!
话音未落,鞘翅汹涌而至,黑影笼罩。
连绵不觉的撞击声、闷哼声、皮肉掉落的声音、甲壳撕开的牙酸声,让在场高官无一不血液逆流。
血腥味越来越浓,西维隐忍到极致,没有发出痛呼。
可其他虫族,齐齐吓到失语。
西维在艾利斯虫王的攻击之下,从人形变作了虫形。
覆盖在虫族表面的坚硬甲壳,全部硬生生撕开,留下不断淌血的肉。
光看着,都能想象有多痛。
撕开指甲、生着剥皮,遭受这种酷刑,还不如去死。
军官们狂咽口水,后背拔凉,一个个石化成雕塑。
“还不滚?”
艾利斯一声令下,他们一秒都不敢停留,连滚带爬消失在门外。
虫王体内的嗜血因子完全被勾起,此刻正兴奋着,鞘翅不断舞动,右边的胳膊,变成了红黑相间的、多条缠绕的触肢。
他血脉不纯,虫身巨大而丑陋,多种虫形能随他调用,全凭心情。
他跨过大洞,一步步走进。
西维残存的意识被绝望笼罩,深深的痛恨、悔不当初。
找到兰斯时,就该把他送走,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家族让他争夺虫王之位时,他不该因艾利斯的残暴而胆怯。
如果他是虫王,兰斯现在就是他的。
涣散的思维,仿佛跟着艾利斯,一起进了舱室。
他能想象到,兰斯无措害怕的模样。
眼里含着剔透的泪珠将掉不掉,软乎乎的声音哀求着不要,嫩滑的皮肤被粗鲁地割破,他因为流血痛得抽泣。
却引不来艾利斯的丝毫同情,冷血的虫王只会将他残忍折磨,说不定在闻到他的香味后,还会强迫他交尾,一次又一次,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军靴停在医疗舱前,艾利斯一眼发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兰浅面颊潮红,浑身呈现出粉色,正在床上低低地喘着。过于宽松的衣服,和本来就没怎么穿好的裤子,在无意识的扭动间变得皱皱巴巴,半穿不穿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嫩白的肌肤。
他全身热汗,裤子和床单都有大片水迹,眼睛半阖,嘴唇轻咬。
低吟从他喉咙里发出,声音微弱而绵长,像一个小勾子,轻易能撩起内心的邪火。
听到动静,他终于反应迟钝地抬眸看来,水润而明亮的眼珠浸在眼泪中,嘴唇微张。舔嘴皮时,湿红的小舌头伸出。
他大汗淋漓,房间里应该布满恶心的汗味,可萦绕在艾利斯鼻尖的的,只有淡淡的、好闻得要命的甜香。
那白皙到晃眼的皮肤,不像流汗,带着晶莹的微光,好像在流……蜜。
艾利斯虫王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有些口干。
他的目光黏在兰浅身上,忽而冷笑一声,“难怪蛊惑了西维的神智,原来是疯虫们专门杂交出来勾引虫族的下等奴虫。”
鞘翅毫不犹疑地前刺,直扑兰浅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致命危险的兰浅,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滚。
医疗舱的三层防护早在舱壁被破坏时失效,他跌落在地。
累赘的、被揉成咸菜的上衣裤子没跟着一起下坠,地上只剩下光溜溜白花花的他。
瓷肌淋着细汗,喘得又轻又急又撩拨。
不等他缓过劲来,鞘翅已将他腰肢圈起。
艾利斯没有收力,鞘翅锋利的边缘深深割开了兰浅的皮肤,鲜血溢出。
比淡香强烈数倍的浓香如浪潮席卷而来,艾利斯的动作陡然一顿。
血香组成一张无孔不入的网,瞬间将嗅觉俘虏。
这是什么?
什么气味,怎么会这么香?
在滂臭的感染区周边,就算营地中有净化设备,空气中还是流动着臭味因子,越是高级的虫族,越是头疼欲裂。
难以忍受的臭味中,兰浅身上的清香如此荡人心魄,狂喜、舒爽、激动一齐涌上,艾利斯血红的虫眼更加猩红。
爽,好爽。
不够,还不够。
再多一点,哪怕一丝,哪怕只有一丝!
掌控权利的高位者从来不会压抑自己,布满肉刺的舌头从猛烈分泌的口水中挣脱,舔在了兰浅腰际的伤处。
一滴血,就让艾利斯的身体僵化。
银色鞘翅狂舞,右边的黑红触肢急不可耐地卷住了兰浅的腿。
艾利斯的喉结快速滑动,垂软的尾巴顿时坚硬如铁,不断往兰浅靠近。
军服的扣子一颗颗掉下,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军装被撕裂,露出虫化的强壮身躯,左臂全是虬结的肌肉和青筋。
这是血吗?
血怎么可能这么甘甜,比蜜还浓,还稠,还香?
艾利斯的虫性全被激发,更加亢奋。
啊啊啊,要疯了,好爽。
好香,好香好香。
鞘翅轻易将兰浅的身体举高,湿漉漉的舌头顺势往下,将更多血液吃入。
吃越多血,快感越强烈,带来更深的满足,和掠夺一切的渴望。
喝血不够,还要吃肉!
太香了,香到疯狂,香到窒息。
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这么完美的食物,今天他就要饱餐一顿,将香味四溢的血液全部吸空。
艾利斯的赤红眼珠似质地上乘的南红玛瑙,燃着一团暴烈的火。
他背部的肌肉高高隆起,呼吸被压得很低,是虫族兴奋至极的狩猎姿态。
杀意和迸裂的食欲,恐怖的人虫结合体,噩梦般的眼珠,让火烧火燎、快被自己烫死的兰浅,感到一种直戳天灵盖的危机。
胃在绞痛,他饿得毫无力气,身体明显在发烧,呼出的气体都能烫鼻。
他的意识早已变成一团乱麻,95%的感染度让他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判断。
只有那让灵魂尖叫的恐惧,是他意识的锚。
是楼亭吗?
只有楼亭,让他感受过在夹缝中被溶解的究极恐惧。
楼亭又想吃他,是生气了吗?
必须把他哄好,触肢呢,哪去了,让他捏一捏、揉一揉。
视线太模糊,看东西已没了形状,而是杂乱的、流动的色素和线条。
他的手徒劳地抓了抓,没有抓到触肢,落了空。
兰浅心急火燎,被庞然大物盯上的求生欲,让他从庞杂的线索中,抽取到了最关键的一个。
楼亭喜欢玩他的舌头,更喜欢人类舌头笨拙地搅弄。
要么做,要么死。
绝境中,兰浅竭尽所能,爆发最后一次力量,凭第六感抓住了一条湿软的舌头。
他低下头,快准狠地将舌头含住,用力地舔吸。
艾利斯的动作戛然而止。
舌头第一次被这样含住,舌面和舌背的口液,被一滴不剩地吃掉。
面前的残次品忘我地吃着他的舌头,喘得不成样子。
他脸颊潮红,迷离的眼睛像含着春水,舔吸片刻,颤颤巍巍的睫毛轻抬,从下而上地仰视。
混杂的唾液将他的下巴濡湿,亮晶晶一片。
艾利斯的尾巴分叉,疯狂地摩擦,躁动难耐。
血香的刺激和过分的撩拨,让他身体炙热。
兰浅力气太弱,费劲地吃了一会儿舌头,整个人往下掉。
艾利斯的触肢下意识化成手,托了一把他的大腿。
抓住了一手湿滑。
香味窜得艾利斯理智崩塌,连右边的人脸,都浮现出可怖的虫纹。
他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将被迫翻搅的舌头收回,掐住兰浅的脖子,“怎么这么骚?”
与此同时,副本的数据流,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监测者监测到了这次混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游戏发生这种数据混乱,早就全线崩溃。可混乱只发生在这一个副本中,还让副本继续运行下去,绝对不可能。除非,除非……”
他打了个寒噤,“有神明降临。”
另一位监测者不在意道:“神神叨叨的,什么神明?你该不会说,玩家把山神副本中的Boss带过来了吧?醒醒,这个副本不存在未知怪物,没有被侵入的可能。”
“可、可是……虫王也有可能被……”
“开什么玩笑,虫王不可能被渗透。兰浅让副本关停已经引起高层的注意,只要再发生意外,他绝对会被高层抹杀。话说回来,这个兰浅,真他妈香艳啊我日,把我都撩起火了。”
第32章 虫母降临(四)
艾利斯胸膛起伏,徜徉在香味中,久久无法回神。
忍了又忍,才勉强平息浪潮,尾巴却还半翘着,陷在亢奋的余韵里。
黑色的短短分叉不断往外收缩,为了汲取香味,也为占有更多。
虫族在交尾时,尾部分叉是强有力的钩子,楔入时很容易导致流血受伤。
震动的尾巴发出强烈的信号,它已经准备好了。
艾利斯鼻尖翕动,鞘翅神经质地震颤,兴奋让他的血液流速加快,冲动如汹涌岩浆。
被他扣住的兰浅眼睛紧闭,双手垂落,陷入了昏迷。
在满室的馥郁香气中,艾利斯的理智稍稍回笼。
下意识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很微弱,脸色也很苍白。
体温不对劲,额头脖颈都很烫,在发烧。
他伸出贪婪的舌头,蠕动的触肢将兰浅吊高,舌头毫无阻碍地在伤口流连。
血迹被舔干净,被涂上防止出血的口液,他仍不愿意离开。
艾利斯的尾巴高高翘起,灵活的长舌舔上兰浅的文身,将腰际变成湿漉漉、亮晶晶的一片。
许久许久,冲动彻底消散,艾利斯将人放在医疗舱,仪器一启动,立马滴滴地报警。
“警告,病人生命垂危,多项指标异常,危险指标S级,建议立刻休养治疗!”
“病人贫血程度A级,分析血液数据中。分析失败,血库无匹配血液。”
“病人饥饿程度S级,开始输送营养液。输送失败,病人存在营养液排异反应。”
艾利斯越听,脸色越沉。
这么离谱的情况,等于半截身体已经入土,胆大包天的残次品,竟还敢来他身边套取情报。
杀意迸发,鞘翅逼近,对上了兰浅脆弱的脖颈。
香甜的血液在皮肤下面流动,那么甜、嫩、滑,头一回让他克制不住。
如果这残次品是敌人送来的饵,杀了他,还怎么钓出后面的鱼?他死了,还会有更多的饵被送来,或许比残次品伪装得更深,更难应对。
艾利斯的触肢化成人手,用医疗舱上的白床单将人一裹,轻轻松松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身材比西维更魁梧,蜷缩的兰浅在他怀里娇小得可怜。
艾利斯掂了一下重量,升起一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不悦。
一个从感染区出来的病秧子,这么一丁点儿肉,还来他这里找死。
他往外迈步,余光扫过地板,忽而一停。
兰浅穿过的衣服堆在地上,上头还有不可描述的湿痕。
那么宽松的衣服,必然不是残次品的,而是西维的。
艾利斯深吸一口气,鞘翅出动,把那身衣服撕成无法复原的碎片。
离开之时,医疗舱在他身后轰然倒塌。
艾利斯虫王的两名侍虫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
“阿尔特,快掐醒我,你看到虫王的尾巴了吗?”
“看到了,天啊,虫王可从来没和谁交尾过,尾巴翘得这么老高,莫不是、不是……”
“虫王也从来没有抱过任何虫族,难不成,他要横刀夺爱,抢走西维少将的奴虫,把那感染体占为己有?”
阿尔特低斥道:“闭嘴,以后还有没有西维少将都很难说。别说只是一个奴虫,就算是西维少将自己,虫王想要,他也得洗干净上床。”
另一只仆虫吐了吐舌头,“艾利斯虫王从没有过蜜虫,也没有奴虫。你看他尾巴,好粗好长,残次品那么娇弱,受得了吗?不会在床上做……死了吧?”
阿尔特老脸一红,“咳咳……可能吧。别说了,赶紧过去,需要伺候的地方很多。”
除了话题逐渐跑偏的二人,艾利斯抱兰浅的画面也落入其他虫族眼里。
一时间,各种八卦谣言满天飞,虫王给西维少将戴绿帽这事,高居话题榜第一。
不到一个小时,版本迭代数次,阿尔特回到虫王营地时,听到的版本已经变成了:惊!虫王狂性大发,在西维的医疗舱,把那残次品做到晕过去,西维被迫听床戏,直接气到吐血!
阿尔特:“……”
兰浅是被活活饿醒的。
像阳光下晒脱皮的吸血鬼,急需一滴血。
饿,能逼得人发狂的饿。
上一个副本让他养成了习惯,不管身体如何难受,醒来不急着睁眼。
正欲感知一下周围的环境,脖子陡然被一条软滑灵活的东西卷住。
和楼亭触肢相似的冰凉触感让他生理性发抖,当下不再迟疑,睁开一条缝。
眼前依然模糊,他的视力真的出了大问题。
因为距离很近,兰浅勉强看清,缠紧他脖子的,是一条黑红相间的触肢。
他头皮一麻。
试图挣脱,可乏力的身躯什么都做不了,触肢反而越收越紧。
他脸颊涨红,呼吸不畅,四肢不受控地颤抖。
如果身体素质正常,或许能多撑一会儿,现在的他就像易碎品,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触肢力气大得可怕,将他从床上吊起,放在冷硬的地板上。
兰浅跌坐在地,肺开始抽痛,咳嗽都不敢用力,怕把内脏咳出来。
“嗒—嗒—嗒—”
硬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一双锃亮的黑色军靴出现在面前。
强壮如小山的轮廓将兰浅笼罩,他悚然一惊,缓缓抬眸,记忆渐渐回笼。
虫王艾利斯。
艾利斯一身军装,站姿很随意,可他的气场,让兰浅噤若寒蝉。
王者的肃杀之气在艾利斯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兰浅百分之百确定,他手上带血,有很多条人命。
副本提示太少,只说虫王为了寻找虫母来这颗星球,没说虫王的生平事迹。
他不知道艾利斯是什么人,盲目行动可能酿成杀机。
冰冷的鞋尖抵住了兰浅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兰浅完全被艾利斯的阴影遮挡,脆弱的咽喉暴露无疑。
艾利斯不紧不慢地问:“你是谁派来的?”
兰浅后背全是冷汗,语气却很茫然:“什么?”
他视线朦胧,眼眸有些无法对焦,脸颊因咳嗽而发红,看起来格外无辜。
艾利斯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和我装蒜。你腰上的衔尾蛇是我军团的标志,故意弄这样的文身,不就是处心积虑想接近我吗?”
他的视线犹如一道冷光射向兰浅。
兰浅的心砰砰直跳。
不用看,随便感受一下也知道,他现在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跪在虫王面前。
腰上的文身,别说不是用来狙击艾利斯的,和这个副本都没关系。
这是上个副本结束之后,莫名其妙在他身上出现的文身。
真实原因无法解释,可不解释,过不了关。
兰浅想起在山神新娘副本,楼亭质问他山神庙中发生了什么,他不过迟疑半秒,就被楼亭入侵意识。
那种大脑被蛮横翻搅的恐怖感觉,他记忆犹新。
艾利斯虫王不会比楼亭温柔,只会更暴虐,这个问题,关乎他的存亡。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可怜又无助地说:“什么文身,我身上没有文身,你在说什么呀……”
艾利斯没有再回复。
上方的视线犹如小刀割肉,兰浅的皮肤一刺一刺地疼,胃饿到翻江倒海。
他的思绪像一束线,线头松散,连最起码的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
一张脸冷不丁怼到面前。
兰浅毫无心理准备,被那张半人半虫的脸吓了一跳。
左边的脸覆盖着冰冷的黑色甲壳,一颗猩红如玛瑙、没有眼珠的红瞳镶嵌其中。沿着鼻梁,有一条不规则的分界线,右边是人类的脸,剑眉星目,五官俊朗如雕塑,明显的男性面孔。
好似路上碰到一只猫,它转过来却是人脸,恐怖感拉满。
对方的身体也是,手臂能变化成螯足和触肢,怪诞诡异。
兰浅忍着没有出声,脸颊早已苍白如纸,浑身血液逆流。
在大脑的嗡嗡声中,他听到饱含恶意的一句话。
“你眼睛看不清啊。”
那张人脸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看不清就是摆设,还不如瞎了,是不是?”
这句话轻飘飘的,似乎在开玩笑。
兰浅深深地不寒而栗,他清楚这不是玩闹。
从感染区开始,两只军虫自相残杀、被西维杀死、西维又被虫王弄得生死不明。
虫族中存在绝对的等级差别,虫王站在食物链顶端,睥睨所有虫族。
他是该被送入俘虏营的“战俘”,最末等的奴隶,要杀要剐,全在虫王一念之间。
兰浅忍住顶到嗓子的呕吐感,没有避开视线。
他的眼中又蓄上了剔透的眼泪,央求道:“不要,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头好痛,好饿。”
担心引火上身,他不敢随便触碰虫王,只抓住艾利斯军裤的一点点布料,轻轻摇了摇。
艾利斯无动于衷。
“既然没有谁派你来,那你就是我的俘虏。供军虫玩乐的奴虫,只要有地方供发泄就行,不用留着碍事的胳膊和腿脚,对不对?”
身体状况已经这么差,他如果成为人彘,副本绝对会失败。
兰浅像被扼住喉咙,急促喘息,饿到头昏眼花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活下去,要活下去。
手上没有武器,就把自己变成武器。
模糊到出现重影的视线捕捉到艾利斯转身,兰浅不假思索地抬起手臂,双手一抓。
“求求你,不要,求你。”
他央求着,手指在温热的、覆盖着鳞片的、尖端翘起的物体上用力,从上方摩挲到下方。
抓住后他才判断出来,这是艾利斯的尾巴。
艾利斯动作骤停。
兰浅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饿到涣散的大脑也没有余力去想。危急时刻,上个副本被触肢支配的记忆再度复苏,他用脸蹭上那条黑尾。
说话时,轻得像挠痒痒的湿热鼻息喷洒在上头。
“不要,艾利斯,不要。”
斜后方的阿尔特震惊了。
虫王身边的侍虫,都经过特殊改造,闻不到虫族的信息素,尾巴也被斩去。
可他看着这香艳一幕,忍不住狂咽口水,脸颊爆红,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淌。
那被俘获的感染体脸颊潮红,眼里含泪,黑曜石般的眸子被水洗过,剔透明亮,楚楚可怜。
唇瓣颜色鲜红,嘴唇轻咬着,能看到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身体看起来那么孱弱,风一吹就会倒。
谁能想到,他这么大胆。
竟然抓着虫王的尾巴又摸又蹭,几乎立刻让虫尾硬得像铁。
这、这是侍虫该看到的吗?
阿尔特知道自己该低头,可口干舌燥的他目光死死锁在兰浅身上,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清楚地看到,将软嫩脸颊贴在虫尾上的感染体,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睛,伸出湿红的舌头,在虫尾上舔了一下。
活色生香。
啊啊啊!
要命,好诱惑,好勾人,好魅。
这谁顶得住?
艾利斯虫王从最底层的低等虫族一路厮杀到王座,他知道一点点小错误都可能引起彻底的失败,行事小心,极度禁欲。
看他现在黑尾坚硬,分叉的尾部不断摩擦颤动,就知道他的身体兴奋到极点。
大家惧怕虫王,有虫王的精神威压在,全都不敢靠近。谁敢像兰浅一样,这么大胆,对着虫王的虫尾又摸又舔?
兰浅白皙的手在纯黑的尾巴流连,那极致的色差,真的好……欲。
阿尔特被刺激得眼睛发红,艾利斯却不为所动。
除了陡然加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不平静,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
他垂眸看着跪坐的兰浅,看对方舔了一下就不再动,呼吸那么轻,却撩到了最深的痒处。
艾利斯蠕动的触肢到了兰浅脖颈处,看到上头的红痕,触肢化为人手。
他弯下腰,松松地掐住兰浅脖子。
咬牙切齿地说:“又发骚了是不是?”
兰浅有些懵,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什么骚?
表情这么单纯,眼神这么干净,行为却那么放浪!
艾利斯冷冷道:“就这么想吃我的口水吗骚货?”
第33章 虫母降临(五)
兰浅浑身一震,满脸不敢置信。
艾利斯强势地禁锢着他,冷声道:“阿尔特,奴环。”
阿尔特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将黑色皮环奉上。
艾利斯手臂一扬,颈环被扣在兰浅的脖子上。
“戴上奴环,你就是奴虫。你勾引我的手段,用在奴虫营,会让多少军虫按耐不住。”
他一把搂住兰浅的腰,大跨步往外。
阿尔特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触及虚弱地靠在虫王肩膀上的兰浅,心急如焚。
他赶忙拿了一件白色长袍上前。
艾利斯没接。
阿尔特心底一突,他清楚艾利斯虫王的手段,求情只会雪上加霜,只好结结巴巴道:“不、不穿上衣服,恐怕还不到奴虫营,就会惹来许多视线。”
他真正想说的是,兰浅连虫化反应都没有,不仅是残次品,检查数据还那么差,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住如狼似虎的军虫?
阿尔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牵挂,心急得像有蚂蚁咬。
不想让兰浅吃苦,只想把最好的给兰浅,献上自己的骨血也心甘情愿。
兰浅就该坐在高台之上,让其他虫族伺候,随意一瞥,就让虫族神魂颠倒。
艾利斯终于扯过长袍,罩在兰浅身上。
他腿长,速度很快,没用几分钟就抵达了奴虫营。
奴虫,除了来路不明、感染系数低的感染体,也有被俘虏的战俘、犯过重大过错的军虫。
营地的大门虚掩着,鞭打的、撞击的、尖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兴奋大叫的,也有呜咽求饶的,有狂妄大笑的。
血腥味混杂着感染区的臭味飘荡,这里在军虫眼里是天堂,在兰浅心中却是地狱。
他甚至来不及看艾利斯一眼,就被扔在了营地中央的地上。
抓紧白色长袍的他,就像落在黑色泥沼中的一捧白雪。
军虫们发现虫王到来,慌慌张张穿上裤子,从门里出来。
还有喜欢刺激,用虫形玩乐的,尾巴上还挂着血,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点。
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艾利斯面前,拼命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否触犯了军令,让震怒的艾利斯虫王亲自来抓。
可很快,他们就无暇顾及。
奴虫营不似营地其它地方铺着合金地板,这里依托地形建造,除了四周装了防风、过滤、保温的舱壁,里面全是碎石子铺设、凹凸不平的土地。
艾利斯将兰浅扔在地上时,没有收力,兰浅的手臂划在一块石头上,登时见血。
血液的味道很淡,在刺激性气味很浓的奴虫营,就像一滴水流汇入大海,让人难以察觉。
可虫族的嗅觉,远高于常人。
这是什么味道?
好香。
香得流口水,香得天灵盖发麻。
是蜜香吗,是蜜虫吗?
没错,是蜜香。
不对,蜜香没有这么甜,让他们这么蠢动。
仅仅闻到一丝,就让身心舒畅,快意在四肢百骸流淌。不是激情的快意,而是更深层次的,让灵魂安宁的快感,让血肉和精神完全熨帖。
好香好香,香哭了。
不够不够,还不够!
跪倒的虫族,视线像被磁铁紧紧吸附在兰浅身上,连虫王的威压都无暇顾及。
嘴唇早已变成口器,湿哒哒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睛变成各色复眼,长出鞘翅、触须、步足。
他们死死盯着兰浅的伤处,口器伸得老长,全身都兴奋到震颤。
步足肌肉紧缩,在压倒一切的香气中蓄势待发。
艾利斯虫王就是一块定海石,维持着军虫间岌岌可危的平衡,只要他转身,所有军虫会一同涌上,将香气扑鼻的猎物叼在口中,舔个遍。
艾利斯虫王在鲜血冒出的第一时间,嘴唇轻抿,赤红眼珠通红。
他没有动作,静静地看着艰难翻身的兰浅,看他喘气如牛,不断冒汗,乏力的身体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一块香喷喷、嫩生生的肉,足以让所有虫族狂性大发。
起风了。
树叶“沙沙”作响,树荫摇动,将香味带向更远处。
陡然之间,奴虫营一扇虚掩的门被大力冲开,一道庞大的黑影加速掠来,将跪拜的军虫撞开,一跃来到兰浅上方。
上头的日光被完全遮盖,兰浅抬眸,和一双密密麻麻的肾形复眼对上。
一只巨大的昆虫罩在他身上,极长的、黑白相间的鞭状触角往他的脸上伸,细长的黑色鞘翅分列两侧,前胸还有恐怖的突刺。
就算眼睛看不清楚,兰浅还是被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天牛吗?
哪有这么大的天牛?!
彻底虫化的虫族低下头,咀嚼式口器像两把拼在一起的刀,泛着幽幽寒光,往下方探刺而来。
兰浅试图打滚翻过,可身旁全是虫族的胸足,只要撞上那锋利的边缘,必定皮开肉绽。
恐怖的鞘翅就要触碰上他的皮肤,兰浅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他不停挣扎,反而让伤口越来越大,血流更多。
上方的虫族激动到复眼涌动,口器压低,胸节触碰,发出喃喃两个字:“妈妈……”
兰浅呼吸骤停。
艾利斯还是没有动作,可他身后的仆虫阿尔特心焦到冒烟。
怎么办,怎么办!
残次品没法虫化,不可能抵挡得住锋利的口器。身体那么弱,本身就已经很危险,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阿尔特急到冒汗,心跳如锤,甚至想自己冲上去,为兰浅挡下攻击。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没错……是妈妈的味道,妈妈是子民的主宰,他不能死!
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吗,妈妈!
不单是他,其他虫族全部红了眼,虎视眈眈地跃至近前。
“妈妈,是妈妈吗,好香,只有妈妈这么香。”
“谁敢伤害妈妈,谁就去死!妈妈是我的,妈妈的蜜,给我一滴,就一滴!”
“妈妈,你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还是妈妈喜欢的子民,妈妈!”
虫族的信息素交织碰撞,兰浅的前后左右,庞大的虫族拔地而起,惊恐的他无处可逃。
“该死的奴虫,竟敢来抢夺妈妈!”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营地。
“还不是感染体奴虫,是我们的战俘,竟敢肖想妈妈!”
紧绷在军虫脑内的弦,“啪”一声被扯断了。
供他们作乐,只配在他们身下吟叫的奴虫,现在竟然压在妈妈身上,罪无可恕!
是他们的,妈妈的香味,妈妈的蜜,妈妈的丈夫,都只能是他们!
虫族们不停地咽口水,巨大的激越让他们浑身战栗。
是妈妈降临了,他们要为妈妈而战!
那只发狂的奴虫,口器才将将触到兰浅,整只虫头被一道快到只剩残影的鞘翅割开,落在地上。
腥臭的血液如瀑布浇在兰浅胸前,呛鼻的味道让他伏在地上不断干呕。
饥饿的身体没进食过,吐不出任何东西,反而让饥饿越来越烈。
罡风在耳边呼啸,他被虫族团团包围。
最内圈的军虫早已无法控制,彻底变成虫形,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断肢胡乱飞舞。
不时有鞘翅落在兰浅的长袍,立刻就被其它虫族割断。
惨叫声和呼喊声中,鞘翅刺入壳肉的声音,凶残可怖至极。
外围,那些军阶稍高的军虫,在艾利斯虫王的凝视下苦苦支撑。
可他们用尽所有自制力,都无法维持人形。有些肩膀高高耸起,口器中口水横流;有的复眼收缩,鞘翅上的毛张开,亢奋到无法收起。
最外圈,是被折磨的奴虫,各个眼冒绿光,死死盯着最中央的兰浅。鼻子翕动,身体癫狂地抖动。
“好香,啊啊啊好香!”
军虫的信息素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冲天的血腥味中,兰浅毫无活路。
他呼吸逐渐微弱,惨白的脸上被溅上更多血珠。
他是奄奄一息的兔子,被豺狼和虎豹环伺,等到最后,一块骨头也不会剩下。
生命值已掉无可掉,脑海中整块光屏都是红色,连维持在95%的超高感染度,也往上调了一格,升到了96%。
兰浅的生命加速流逝,打斗的声音全然听不见,耳边都是杂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
在厮杀的军虫中,他最后抬起头,用朦胧的视线,往正前方看了一眼。
“艾利斯。”
低得像蚊子的话,从他喉咙里发出。
兰浅太累了,太痛了,甚至怀疑呼唤的那一句,只是他的错觉。
两根银色鞘翅从空中狂刺而来,将兰浅上方杀红了眼的军虫穿成一串。
鞘翅的角度极为刁钻,专攻弱点,顷刻间,嘈杂的声音静止。
只用几秒钟,就将争抢兰浅的军虫全部消灭。
战斗信息素散溢,那些没进入战局的军虫全部倒地,口吐白沫。
而实力更差的奴虫,早已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闹哄哄的奴虫营,呼吸间变成地狱。
蠕动的黑红触肢争先恐后,勾起兰浅的腰肢,将血淋淋的白袍扯下,将光溜溜的兰浅圈紧。
艾利斯的触肢化成手臂,将他抱在怀里。
兰浅瑟缩了一下,眼眸上抬,眼眶里噙着剔透的眼泪。
他轻轻抓着艾利斯军服的衣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再次低唤一声:“艾利斯。”
艾利斯将人搂着,大步回走,经过双腿打颤的阿尔特身边时,接过他手中备着的另一块长袍,裹在了兰浅身上。
眼泪终于从涣散的眼眶中流出,兰浅靠在艾利斯肩膀,清冷又脆弱,可怜又无辜。
艾利斯垂眸看着他,忽而伸出舌头,长满肉刺的长舌舔在兰浅的伤口,在血香里放肆地绞弄、狠狠的吻吸。
兰浅饿得发昏,彻底脱力,只能被动承受,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第34章 虫母降临(六)
兰浅已是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岌岌可危。
艾利斯察觉到他的不对,强硬地从血香味抽离,飞快将他带回营地舱室。
他身上都是血迹,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肚子咕噜噜直叫。
艾利斯一边打开洗浴开关,一边拿浓缩营养液。
想和往常一样选择低温,按上控制键时,一股异样将他硬控在原地。
他升起一种直觉——不能给兰浅洗冷水。
要给他洗热水,还要轻柔地给他擦身体,弄干净所有血污。
不知哪里来的念头,艾利斯也没时间深究。
他随手按下热水按钮,将兰浅放在大腿坐着,喂他吃浓缩营养液。
兰浅饿到只剩一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视觉逐渐溃散。
他知道送到嘴边的是食物,本能地张嘴接下,可那液体倒入口腔,熏得让他恶心。
像是很多种动物的血、肉末混合在一起,腥得让他无法呼吸。
普通人怎么受得了茹毛饮血,他受不了吃生肉。
不仅是意识,身体也在明晃晃的抗拒。
就算饿得要发疯、要撞墙、要崩溃,身体也拒绝这样的食物,他头一扭,全部吐了出来。
感觉到艾利斯身体僵硬,兰浅心头一跳。
他根本没注意,全吐到了艾利斯虫王身上。
会把他杀了吗。
杀就杀吧,他在意不了了,好饿,饿到理智坍塌,全线崩溃。
艾利斯什么时候被这么脏地吐过,脸色黑如锅底。
几个来议事的军官,远远在房外感知到了他的嗜血威压,直接跪倒。
兰浅连害怕这种情绪,都没力气维持了。
艾利斯触及他苍白的面容,心陡然一疼,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像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医疗舱先前提示过营养液排异,但没想到兰浅连高级营养液都无法吸收。向来杀伐果决的艾利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见兰浅嘴唇在动,声音微弱得不行,他低下头,贴着兰浅的嘴唇去听。
“饿,好饿……”
艾利斯沉声命令:“阿尔特,快拿肉食过来,生的熟的都要!”
兰浅嘴唇还在动,薄薄的眼皮轻颤,脸上呈现不祥的青色,随时要撒手人寰。
艾利斯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失序,剧烈地在胸腔横冲直撞。
近乎懊悔的情绪在胸膛发酵,他眼睁睁地看着兰浅消亡,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低下头,更近地贴住兰浅的嘴唇,试图捕捉只言片语。
“你好香……”
什么?
艾利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他的心房被重锤狠狠击中,在罕见的慌乱中,向来喜欢保持虫族特征的他,完完全全变成了人。没有鞘翅和触肢,连半人半虫的脸,都化成了人类脸庞。
怕吓到脆弱的感染体,更怕他杀伤力太大的虫身,会让对方磕碰划伤,让命悬一线的感染体夭折。
“你说什……”
他凑近问,嘴唇与兰浅仅有一指之隔。
兰浅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
点漆的眼眸中凝着旺盛的求生欲,更有无法阻挡的锐气!
“好香,好饿,我要吃。”
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将未反应过来的艾利斯推入灌满水的浴缸。
艾利斯以为兰浅要刺杀他,身体蓄力,两片软软的东西突然贴上了他的唇。
艾利斯动作骤止。
兰浅环着艾利斯的脖子,用力撬开了他的嘴唇,短短的舌头深入艾利斯口腔之中,用力地刮着他的上颚。
将艾利斯的口水吃下不够,还继续深入,不断探刺翻搅,喉咙里发出哼哼的低吟。
“好香,怎么不给我吃……”
边用力搅动,刺激着上颚、口腔侧壁,边发出娇软得不得了的撒娇和询问。
艾利斯抓着浴缸壁的胳膊青筋暴起,荡漾的热水不断在他皮肤表面拍打,他的身体燃起一把炽热火焰。
他被兰浅没有章法的动作弄得内心激荡、尾巴梆硬。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虫族能勾起他的火,今天他被撩得口干舌燥。
好似有一口湿润的热气,往他最敏感的地方不断吹拂。
他将兰浅束缚得极紧,右手环着对方的身体,完全把对方纳入臂弯中。
手指被兰浅的煽风点火挑唆,在对方白皙的背部、腰下,留下一个个红印。
兰浅的力气不大,除了舌头用力吮吸,其它地方软绵绵的。
就这种“用力”,在艾利斯看来,也是隔靴搔痒,软糯得不行,根本无法止痒。
他痒得厉害,不再承受,强势地反客为主。
就算变为人形,艾利斯布满肉刺的舌头,也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他缠住兰浅的湿红软舌,可怜的小舌头在过度玩弄下,很快变得刺痛、通红。
咽不下口水,想退缩,却退不出纠缠。肉刺让兰浅毫无招架之力,在激动的突刺下,小舌头被割破,淌出血来。
血香,直冲天灵盖的血香!
香到灵魂奔腾、欲望疯窜的味道,不在别处,在与自己相连的舌头上,被吞进了自己的口里。
艾利斯的两只眼睛,在浪潮激荡之下,全都变成了赤红的虫眸。
暴虐欲让他在兰浅身上不断作乱,哪怕潜意识里收着力,兰浅的背和腿,还是一片通红。
艾利斯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尾椎发痒,长出一条黑色尾巴。上翘的尾巴先是激动地拍水,继而缠上兰浅的小腿,激动地流连。
晃动的水撞击着纯白的浴缸侧壁,不断从浴缸边沿洒出,将周围的地板弄得很湿。
兰浅也早已湿透。
艾利斯的火呈奔腾之势,狂性大发,暴力的亲吻把兰浅嘴唇染红。
在直冲云霄的渴望中,他的上颚忽而一阵酸涩。
艾利斯不敢置信。
虫王身上,有专为虫母准备的哺育囊,虫母诞生后,必须靠虫王的哺育液喂食成熟。
兰浅不过是被疯虫制造出来的仿制品,能散发出一点儿拟虫母的血香,血香中带有明显的杂质。
可在他的刺激下,闭合的哺育囊竟打开了。
哺育囊误把兰浅当虫母,哺育液慷慨地流出,做好了浇灌的准备。
一道小口子开了缝,哺育液接连不断,一滴不剩地进入了兰浅的嘴里。
哺育液,只有虫王才能分泌,是精华的浓缩,好比动物的骨髓,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兰浅尝到那滋味,顿时像被打了鸡血,疲软的四肢将艾利斯紧紧抱住,用尽全身力气不断吮吸。
香醇的、浓厚的液体,不断被他吃入喉管,像充沛的雨水,浇灭了在胃里叫嚣的火。
这食物好美味,好香,是能止住他饥饿的完美食物。
不够,还要吃,要吃更多!
兰浅的动作更加狂放,像失去理智的小兽,捧住艾利斯的脸,拉长舌头,刺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他眼前都是白光,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红彤彤的饱满果子挂在枝头,里面正在淌蜜。
他伸出舌头,把那蜜勾进嘴里,甚至想用舌头刺破薄薄的果皮,让蜜全都倾泻而出。
“啊。”
满足的赞叹。
“好好吃。”
这是灵魂的认可,他的感官只剩疯狂滋生、又被汹涌满足的食欲。
艾利斯感觉到了他旺盛的渴望,火烧得更猛更烈。
他不甘示弱,也深入刺探,在甜美的血香刺激下,已是蓄势待发。
阿尔特拿着炖肉进来时,看到这幅画面,呆若木鸡。
两条交缠的身影在浴缸中起伏,浑身被水打湿,湿漉漉的。
兰浅整个压在虫王身上,强硬又饥渴地亲吻着,水声极大,动作粗放而莽撞。
虫王强壮的双臂将他紧搂,隆起的肌肉紧绷。一条坚硬到发颤、尾部分叉极速摩擦、偶尔滴落液体的黑尾,正紧紧缠绕着兰浅的大腿,尾尖不断上移。
一黑一白。
水波荡漾。
阿尔特分明感知不到虫族信息素,身体也失去了繁衍能力,可仍旧被眼前这香艳一幕刺激到口水横流。
空气中的催情因子,能让虫王失控,更何况其他高等虫族。
如果周围有其他低等虫族在,早就被催入发情期。
阿尔特听着兰浅娇软入骨的哼哼声,不停说着要吃更多,只觉得他魅惑得像妖精。
眼见艾利斯虫王受不住这种刺激,尾巴高频震颤,明显有要交尾的趋势,他舔舔干渴的嘴皮,颤颤巍巍道:“虫、虫王……他身体那么虚弱,受不住的。”
兰浅的身体太差太差,让不知轻重、从未有过经验、正在发狂边缘的虫王上,他绝对承受不住,会被撕成碎片。
阿尔特刚说完,大脑针扎般剧痛,手上装肉的托盘都抓不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艾利斯的精神攻击,几乎是雄虫被打断交尾时,无法控制的反应。
阿尔特的精神开始涣散,听着口齿交缠的水声,竭尽全力说:“他会死的……”
艾利斯身体一颤。
仿佛吞入一块冰块,将来势汹汹的火强势地冰镇,理智回笼。
他聚焦在兰浅红彤彤的脸颊,看着对方因过度刺激而流泪的眼眶,眸子失神,魅惑无边。
艾利斯后退,嘴唇拉开距离,一条银丝挂在两人中间,被双眼迷离的兰浅舔去。
都放他一马了,他还恬不知耻,伸出带血痕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艾利斯的唇瓣,试图把禁闭的嘴唇再度舔开。
“还没吃饱……”
艾利斯浑身胀痛,忍无可忍地捏住他的下巴,轻骂道:“骚透了。”
他已在爆炸的边缘,经不起一丁点撩拨,见兰浅吃不到就委屈地流泪,他“啧”了一声,在晃荡的温水中,与兰浅对调了位置。
“张嘴。”
兰浅小舌头一缩,依言张开,湿红的口腔侧壁畏畏缩缩包裹着软舌,撩人至极。
艾利斯呼吸又重了,用尽自制力堪堪压住,上颚的哺育囊打开,落出透明的粘稠液体。
哺育液被喂入兰浅口中,他双眼一亮,努力地吃着,满足到喉咙里轻哼。
满室甜香。
不仅是兰浅身上的气味,还有血香,还融合了虫王霸道的信息素。
虫王已将火硬逼了回去,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兰浅的湿发,给他一轮又一轮的哺育。
几分钟之后,兰浅终于打了个饱嗝,吃完最后的哺育液,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吃饱了。”
得到最上等的食物、最慷慨的招待,让饥饿一息被满足,感染度96%的他有些神志不清。
他亲昵地蹭了蹭,“谢谢。”
艾利斯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感谢我。”
他毫无预兆地发难,掐住兰浅的脸,“你把我当食物?”
强大的气场、危险的杀意像平地惊雷,生生把兰浅惊醒。
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被浑身是水的艾利斯捞了起来,放在了医疗舱中。
艾利斯脸庞冷肃,在操作台上点了几下,兰浅的眼睛顿时被蓝光笼罩。
被饿死的恐惧还未消散,神经再度紧绷。
兰浅陡然想起艾利斯之前说的话——看不清的眼睛,有什么用。
他悚然一惊,脖子被医疗舱控制得动弹不得,心急如焚的他只能抬臂,抓住了艾利斯的手。
他将艾利斯的小指捏在手心,轻轻摇了摇,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不要弄我的眼睛,不要。我什么都愿意做,虫王,求你。”
艾利斯居高临下,看不出一丁点情绪,眼眸深沉如海。
“你已佩戴奴虫环,就是我的奴虫。你的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丝唾液都是我的,还拿自己和我谈条件?我想要做的事,你愿不愿意又如何?”
最让人胆寒的不是他的强势,而是他的喜怒无常。
前一分钟还在和兰浅交缠亲吻,下一分钟,他就能翻脸不认人,俯视兰浅,把他视为蝼蚁。
兰浅眼睁睁看着仪器落下,上方亮起白光,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一滴泪沿着他的脸庞流下。
恐惧再度袭来,他不自觉握紧了手。
眼睛传来轻微的痛感,很快有微凉的液体汇入眼眶,润润的,很舒服。
紧接着,便是一阵麻痹。
兰浅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手心有什么东西在挠,动作很轻,也很痒。
兰浅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以为会陷入彻底的黑暗,眼前却一片光明——
艾利斯半人半虫的脸,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半张人脸很俊朗,鼻梁高,眼眸是清澈透亮的碧绿色,眼神凉薄,嘴唇微抿。与半张焦黑的虫脸拼接在一起,除了恐怖,还有一种残暴而诡异的美学。
他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银灰发色。
穿着合身的黑色军服,挂着黑色的衔尾蛇造型腰带,腰带上卷着一条七节银鞭。
军服衬得他比例极好,肩宽腿长,男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过于清晰的画面让兰浅怔然,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惊诧地反应过来。
艾利斯没有弄瞎他的双眼,而是用仪器治愈了他。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在手术中,艾利斯被他紧握的手指都没有抽离。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艾利斯抬起下巴,“哑巴了?还不松开?”
他从极度饥饿的状态剥离,精神终于恢复了稳定,思维能力复苏。
一改之前的顺从和依恋,他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兰浅坐起,一言不发地松开艾利斯的手指,垂下眼眸,也不回应。
艾利斯虫王凝视着他,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啊,想造反。”
他掐住兰浅的脖子,强迫他抬高,“看来你是活腻了。”
以虫王的实力,对比兰浅太过虚弱的状态,虫王压根不需要虫化,手指收拢就能轻易把他掐死。
兰浅却一动不动,毫无惧意。
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一双眸子却暴烈如火,硬碰硬地与艾利斯对视,“你要么现在就杀我,要么现在就送我去奴虫营,否则,我会你后悔,我会杀了你。”
他眼眸含着锐不可当的神采,如不可攀折的青竹,让艾利斯动作一停。
第35章 虫母降临(七)
不远处的仆虫阿尔特同样惊讶不止。
他心急如焚——兰斯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面前的可是虫王艾利斯!
艾利斯出生底层,从被走私的虫卵中孵化而来,一路往上爬。曾有贵族见他势头太猛,召集两千名高等虫族在囚场对他围猎绞杀,以为他必死无疑。
谁知,最后浴血而生,以一己之力杀死两千虫族的,会是艾利斯。
这就是让他一举成名的囚徒之战。
从此之后,不管是哪路牛鬼神蛇,都不敢惹艾利斯,公然挑衅艾利斯的虫族,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更别说艾利斯成了虫王,虫王的权威绝不容挑衅。
兰斯怎么敢?
艾利斯喜怒无常,没有虫族能猜到他莫测的心思。
一个疯虫制造出来的仿制品,还被戴上了奴环,成为奴虫。随便谁都能捏死,更何况兼具实力和权利的虫王。
阿尔特心咚咚咚乱跳,恨不得替兰斯解释,恨不得让他闭嘴,让他远离危险。
——根本不知道怎么会生出这种焦急和不舍的情绪,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兰斯死。
阿尔特担忧的一切,兰浅很清楚。
他没有退缩,眼里迸发不屈的、傲然的、愤恨的光芒,直直与艾利斯的目光碰撞。
艾利斯看了他一会儿,拢住他脖颈的手没有收力,也没有放开,语气强势无比,“送你走?你现在是我的奴虫,我让你做什么,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杀不杀你,送不送你去奴虫营,掌握在我的手上,和你一个奴虫没有关系。胆敢驱使我,莫非你认为,仅凭一点仿制的香气,就能左右我的判断。你想杀我,怎么杀?”
兰浅看着他,嘴唇忽而一扬。
医疗舱旁边,摆着阿尔特刚刚送来的肉食,勺子和叉子都放在托盘中。
他反手握住锋利的叉,对准艾利斯的胸膛,狠狠地捅了下去:“去死!”
阿尔特脸色大变,吓得不能动。
这、这是来真的吗?
会没命的,不是简单的没命,会被虫王残忍虐杀!
他不担心虫王,只对兰浅的处境心焦,因为他很清楚,以兰浅的实力,想动艾利斯一根头发丝都难。
叉子刺在艾利斯被水浸透的纯黑军服。
兰浅那点力气,连特制的军服都没有刺破,更别说伤害艾利斯的身体。
兰浅见一击不成,紧紧握住不锈钢叉,再度举起,朝艾利斯脖颈刺去。
他动作很猛,杀意很浓,而后……无事发生。
就像在刺一块铁板,两相对抗下,叉齿全部弯折。
兰浅略略震惊地扫了叉一眼,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别开生面的“刺杀”,让艾利斯半人半虫的脸动了动,眼角弯了。
这模样落在兰浅眼里,更让他怒火冲天,眼眸灿如星辰。
他胸膛剧烈起伏,不得不忍下杀意,把不中用的餐叉扔了,冷冷地瞪着艾利斯,“松开。”
艾利斯依言松开了手。
他就像看宠物表演的主人,兴致盎然,仿佛在说,还有什么杀人的本事,都拿出来看看?
兰浅不再理他,躺在医疗舱,翻了个身背对艾利斯。
艾利斯弯腰,右臂化成黑红触肢,缠住了兰浅的腰,将他翻过来。
兰浅想背过身,却被触肢束缚着不能动,被触肢上粉色的吸盘牢牢黏住。
“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再把我送去奴虫营,看我不把你宰了!”
兰浅说完就闭上眼,不看艾利斯,在蠕动的、带着粘液的黑红触肢表面拍了一下,“滚开!”
从来没有虫族,敢当着艾利斯的面骂他。
也从来没有虫族,敢对艾利斯放狠话。
艾利斯见兰浅闭上了眼睛,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心中的愉悦挡也挡不住。
他抬起手往兰浅而去,一旁大气不敢出、差点被吓死的阿尔特忽而说:“虫王,刚收到军报,温切尔虫王在森林的另一边登录了。”
“是吗?”
正在兴头上的艾利斯看到兰浅紧抿的嘴唇,在眼皮底下乱转的眼睛,唇角又扬了扬。
他说:“行,去看看。等回来,就把这不知好歹的奴虫炸着吃了。”
阿尔特如蒙大赦,恭敬地往前带路,出了房门,砰砰乱跳的心总算松了些。
兰斯这小奴虫在干什么,拿刀子对着虫王,真活腻了?
虫王一向说到做到,难不成回去之后,真要拿油锅把兰浅炸了吃了吗?
他惴惴不安地想问,一抬眸,怔住了。
艾利斯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不是假笑、冷笑、捉摸不清的笑,而是实打实的笑。
完全放松下来,春暖花开的笑容。
阿尔特侍奉艾利斯多年,不但没死,还在仆虫这重要位置上一干多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
他一眼看出,虫王现在心情很好。
他大吃一惊——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艾利斯虫王情绪不定,没有任何虫族能看穿,这样明显的愉快,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阿尔特。”
阿尔特心里一颤,冷汗一下出来了,“虫王。”
“你看到他那样子了吗,生闷气呢。”
阿尔特:“这……”
“明明在奴虫营被吓坏了,还硬撑着说那些狠话,就是在央求我,以后不要送他去奴虫营了。”
阿尔特:“……是吗?”
“还用餐叉杀我,气势倒是很足,明亮的眼神很不错。可是,哪有那样杀我的?”
在前所未有的放松语气中,阿尔特也没有那么紧绷,回忆起刚刚的画面。
兰斯怒气冲冲,拿起叉对着虫王就刺,发现刺不进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
笨笨的,好可爱啊。
阿尔特完全克制不住内心的荡漾。
兰斯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可爱,气味也好闻,像个有脾气的软团子。
艾利斯虫王,莫非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也认为兰斯很可爱。
阿尔特这样猜测,却不敢询问。
艾利斯这一刻高兴下一秒变脸,是经常发生的事,猜测他的心思,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可阿尔特还是止不住高兴。
能让艾利斯虫王这么开心的奴虫,虫王应该不会杀他吧。
他的血香真的好像虫母,想到就心潮澎湃,好像再闻一次。
兰浅在艾利斯离开的第一时间,打开意识海中的光屏查看。
头晕眼花的负面状态消散不少,饥饿感完全消失,果不其然,在属性面板上体现得很明显。
姓名:[兰浅]
标签:性格坚韧、冷漠无情、洞察力强、表演人格。
生命:[42/100]低生命值警告!
精神:[20/100]精神值过低警告!
感染度:[96/100]感染值超高警告!
饥饿度:[5/100]
他对着面板深思。
生命值提上去了,这和饥饿止住有很大关系。
是什么让他止住了饥饿,因为吃了艾利斯口中的……唾液吗?
营养液会让他呕吐,莫非,他的食物是虫族?
兰浅眉头微蹙。
就算没有任何虫化反应,就算身上有之前的“文身”,他也很清楚,他的身体和之前截然不同。
从身体一直流到大腿的液体就是证明。
普通食物让他排异,他只能通过与艾利斯接吻来获得饱腹感,也侧面验证了他的不寻常。
不对,不是亲吻。
兰浅之前思绪不清明,但记得很清楚。
艾利斯口腔中有某种液体流出,很香甜,很好吃,和口水不同,更粘稠。
那,才是真正能被他所吃的东西。
虫族外表看起来像人类,构造与人类完全不同,很可能,艾利斯的口腔中藏着特殊的能分泌食物的腺体。
经历了上个副本,兰浅早已没了精神洁癖,亲吻这一行为在他心里引不起任何涟漪,哪怕是和非人类,和怪物亲吻。
确定了食物来源,他继续看面板。
感染度这一项数值仍然维持在超高位的96。
他躺了医疗舱,能感觉到仪器连入他的身体测试,雾化的药品被他吸入肺部。
存在两个问题。
一,虫族的药品也对他无效,就像他在系统商场兑换的那样,无法降低感染度。
二,虫族在感染区发现他,他听过医疗舱的播报,提示他的感染度为0。虫族排除了他的感染性,应该明确他无法感染人。系统提示的感染度,和虫族口中的感染度,完全是两个概念。
感染到100,他很可能会死。
最后让他迷惑的,是精神值。
艾利斯治好了他的眼睛,饥饿状态也已消除,他的精神状态和刚进副本相比,可以说天差地别。
然而,精神值没有任何改变,依旧维持在低位的20。
也就是说,属性面板的精神值,和一般意义上的精神,是两回事。
这个数值再降低会怎么样,会SAN值掉光吗?
平心而论,虫族的恐怖程度不及楼亭,让他SAN值掉光的可能性很小。
那如果这个数值增加呢,能否给他带来增益。
兰浅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又看蜜血的介绍,和之前一样。
他在意的,是下面的小字介绍——蜜血有一定概率升级成母血。
之前技能升级时他没理解,如今一切明朗,原来在上一个副本结束,就已经注定他会进虫族副本。
母血,对应的自然是虫母之血。
两个虫王汇聚在这个星球,是为了寻找久未现世的虫母。
蜜血有概率升级为母血,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成为虫母。
控制面板上两个不懂的变量,一个是感染度,一个是精神值,这两个指标,很可能是影响他能否成为虫母的关键。
他要成为虫母。
他必须成为虫母。
餐叉刺不穿艾利斯的军服,更不可能刺穿他的甲壳。
想击杀艾利斯,以他孱弱的身体不可能做到,完全是以卵击石。
成为虫母,是唯一能击杀虫王,能通关的方法。
虫母地位卓绝,是虫族金字塔尖的存在,是虫族的精神信仰。
军虫说,虫母能对他们精神疏导,那自然也能对虫族进行精神控制。
成为虫母,他能兵不血刃地杀死虫王。
可是,在真正蜕变前,在闯过一个个变数前,他又必须隐瞒。
在奴虫营,他的血香引得虫族自相残杀,争先恐后地叫妈妈,那恐怖的场面,就是对他敲响的警钟。
每一个虫族都很可怕,他可能成为虫母的消息一旦泄露,就会引来见血的争夺。
10天时间很紧凑,他必须保证自己待在任务目标,也就是虫王身边。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没有一种优势不需要代价。
怎么理解虫族中虫母的存在?
如果以蜂群类比,一个族群,只有一个蜂后。
蜂后,是蜜蜂群体中唯一能正常产卵的雌性蜂,是蜂群中其他成员的母亲,蜂群的核心。
为了确保基因的单一性和稳定性,蜂后,是唯一能产卵的雌性蜂。
产卵。
这不是无稽之谈,上一个副本山神就说,要把他变成产卵的容器。
他在强悍的虫族面前,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抵挡得了。
如果在他成为虫母之前,就被虫族捉住产卵,迎接他的会是必败结局。
一边要进化成虫母,一边要隐藏。
从感染区出来、不能虫化的残次品、疯虫杂交的产物,这些能解释他身上的香味,让他偏离虫母的画像。
他对艾利斯的反抗,则是性格上的背离。
虫母,虫族的母亲。
母亲是什么样的?
温柔,慈爱,奉献。
越是想掩藏,就越要与这个方向背道而驰,所以他不能顺从,必须反抗,需要时要暴躁,要自我。
他知道餐叉击杀不了艾利斯,这是他维持人设必要的伪装。
而且,也能试探艾利斯的底线。
艾利斯能容许他亮出刀子,恐怕不是因为他弱,而是他有存在的价值。
虫王的反应,取决于他的价值,而非他的态度。
换言之,如果他有用,他作天作地也没关系。
如果他没用,他卑微的哀求,他楚楚可怜也毫无作用。
虫王放过他,让兰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生机。
他的蜜血,仅仅是好喝,好闻,好香吗?
军虫提到,虫母多年前消逝,从此虫族再无精神疏导。
他既然有几率成为虫母,那他的血液,对虫王是否有疏导作用?
所以艾利斯不但没有震怒,反而还笑了。
因为对方在他血液的作用下,很放松。
这,就是他生存下来的筹码。
他的态度,必须展现。
艾利斯喜怒无常是他的事。
他要告诉艾利斯,让虫王明白,不管出于试探、取乐、一时兴起种种目的,再把他送去奴虫营,是不能被接受的。
如果不能“驯化”艾利斯,他还有很多苦头要吃。
正因艾利斯和他的实力差距如此大,在两人的关系中,他必须占据精神上的绝对高位。
虫王这边,他暂时可以生存。
更让他担心的,反而是玩家。
他现在这么弱,一旦被其他玩家发现,就算对方不主动杀他,他也必定成为别人投石问路的石子。
正出神地想着,兰浅眼前一晃。
眨眼间,两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房内。
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是大变活人。
仆虫阿尔特跟艾利斯一起出去,外面有护卫兵把守,平常虫族根本无法闯进。
有胆量的、能神出鬼没的,不是普通虫族。
他们是玩家,极有可能来者不善。
兰浅心底有了猜测,面上却露出吓了一跳的模样,“你、你们是谁?”
虫族过于庞大,化成人形时各个超过两米,身上连接着虫化的肢体。
两人都戴着防护头盔,左边那个,留着齐耳的短直发,还保留着人的躯干,四肢都变成锋利无比的黑色螯足。一双诡异莫测的金瞳镶嵌在脸庞之上,脖子上全覆盖着黑色哑光的鳞片。
右边的更高,倒还维持着人类的样子,可军服之后,竟有一双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在头顶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察觉到兰浅的打量,那对翅膀扑闪一下,抖落五颜六色的鳞粉。细细的鳞粉随空气进入兰浅的呼吸道,他好不容易涨上去的生命值立刻跌到38%,呼吸更加困难。
鳞粉有毒。
他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他。
坐在医疗舱中的男生穿着过于宽大的家居服,衣服松垮,露出锁骨处大片肌肤。
他的皮肤白如牛奶,一双含水的鹿眸,点缀在苍白的清秀五官中,微微皱眉的模样分外无辜。他明显呼吸不畅,一手按压在胸膛,一手按在床单,葱白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血管一根根清晰无比。
像是得了绝症的病秧子,被他注视着,心都会不自觉软了。
左边的人率先开口,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好,我们也是参与这次副本的玩家,我叫舒正思。”
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女性特征,只有通过柔软的声线,判断她是一名女性。
虫族世界似乎是没有女性的,她的性别被改变了。
右边那个则是男音,“我是成元。”
兰浅刚要回话,头脑忽然晕眩,四肢像被泡在了沼泽里,使不上一丁点力气,记忆变得越来越远。
这感觉异常熟悉,和上个副本被山神拉入幻境中时一模一样。
眼前陡然出现一个左右摇动的钟摆,钟摆是莲花形状,有规律地一左一右。越摆动,思绪越是混乱。
兰浅心中焦急,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大问题,却没有一点办法。好像溺水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下坠。
在他情绪沉底、意识即将涣散之际,控制面板在他眼前打开。
上头出现了一个提示:[不语怪力乱神]生效中。
仿佛一道冰楞插进火海,兰浅悚然一惊,神智立马清醒。
他恍然大悟,[怪力]应该指精神控制,有人对他使用了技能,被[不语怪力乱神]的被动技能解了。
兰浅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咳了两句拖延时间。
他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你、你们好,我是兰斯,这是我的第二个副本。”
舒正思和成元对视一眼,“好巧,我们也是呢。对了,你有什么技能?”
上来就用精神控制技能,或许是幻境,或许是催眠。
再询问想要的情报,没有防备之下,被控制的人会变成这二人的傀儡。
他深感这两人的狠毒,担心他们还有后手,心跳骤然加快。
对方趁艾利斯出去之时找上,很可能早就踩过点,有备而来。
兰浅心底警惕,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不好意思地垂眸说:“是香味致幻技能。对了,你们怎么会是这幅样子,手臂怎么……”
女玩家舒正思摆出笑脸,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耐心解释,“这里是虫族世界,我们每个玩家都会变成虫族,相应的,身上会出现虫化反应。你这是……成了无法虫化的残次品吗?”
兰浅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懂这些,残次品是什么?我在感染区被军虫发现,被虫王软禁,我好害怕。”
舒正思笑道:“不用怕,我们是你的同伴,这不是来了?”
她态度很温和,旁边的成元却等不了了。
他显然是个急性子,鄙夷地看兰浅一眼,“一个E级残次品,又已经把他催眠了,和他浪费什么口舌?这种弱鸡,进游戏这么久了,竟然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没有摸清。还说第二个副本,第一个副本这蠢货绝对是稀里糊涂躺赢的。”
他看出兰浅被他翼翅的鳞粉弄得很难受,故意抖了抖翅膀。
兰浅吸入更多鳞粉,脆弱的肺部完全承受不住,用力咳嗽起来。
这幅样子,让成元洋洋得意的同时,心里也起了一股火。
他往地下吐了一口,“最烦这种拖后腿,一点卵用没有的垃圾,柔弱样子真是碍眼。军营中传言,艾利斯虫王找到了虫母,就他吗?这种弱不禁风的货色,怎么可能是虫母?我看也不用让他搞什么潜伏了,现在就送他去见阎王。”
他语速很快,很急,话语之中夹杂着一股狠厉。
他是个狠角色,这绝不是他们第一次击杀其他玩家。听他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手上很可能不止一条人命。
兰浅想说话,可鳞粉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他的肺部、呼吸道、咽喉痒得难受,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咳。
一声猛咳之间,医疗床洁白的床单上,落下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
成元速度很快,眨眼间逼近兰浅面前,伸出手,来掐兰浅的喉咙。
一股香味飘荡开来,如炸弹炸开在鼻尖。
成元喉结滑动,眼眸瞬间失神,动作戛然而止。
那清香直冲天灵盖,香得让人无法自拔。
变成虫族之后,嗅觉发达数倍的成元,身体一阵激荡,完全抵御不了灭顶的香味冲击。
“好香……好香好香……是被疯虫们改造的蜜虫吗,怎么会这么香……”
“好像妈妈的香味……”
“啊啊啊太香太甜了!我要你当我的奴虫,被我一个人按着吸,吸干所有的蜜!”
成元理智尽失,往兰浅扑来。
第36章 虫母降临(八)
一股大力从成元后方袭来,他整个人被踹到地上。
舒正思沉沉道:“你干什么,鬼迷心窍了?”
成元愤愤地看着她,艰难爬起来,依旧往兰浅的方向去。
舒正思又往他身上重重踹了一脚,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在成元的防护头盔上按了几下,把头盔的防护等级拉满,隔绝了所有气味。
她对成元冒失冲动的行为极其不满,在他肚子狠揍几下,打得对方求饶,才堪堪收手。
“下次再这样,我不介意拿你去喂虫。”
没有香味的影响,成元恢复神智,抖着受伤的身体点了点头。
舒正思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过在地上的成元,也扫过床上的兰浅。
“你有没有脑子,你真觉得只有你的技能最厉害吗?对别的玩家没有一点敬畏之心,迟早会害死你。就拿他来说,他不能虫化,在危机四伏的感染区,在凶残的虫族手里,竟然还好好活着,还被艾利斯看上,安置在虫王的营地。”
要不是成元太离谱,把她惹得生气,她平时压根不会说这么多,“12个玩家,已经有人死亡,死的不是最弱的他。他能取得虫王的信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手上必定有本钱。他的气味技能连虫王都能糊弄住,何况你?你未免把人看得太低了。”
舒正思行事小心,听营地中的军虫对兰浅议论纷纷,她就猜到,这和兰浅的技能有关。
她猜测过,兰浅的技能或许是[魅惑],如今听他说是香味致幻,也差不离。
来这之前,她早已把防护头盔的等级提到最高,一点点气味都闻不见,就是怕着兰浅的道。
要不是她早有防备,成元这蠢货早已阴沟翻船了。
她是队伍的核心,也是成元的表姐,成元哪怕不服,也只能忍着。
他从地下爬起来,退到一边。
脑子大乱,身体也乱了,大脑反复品味那一抹醇香,越想越上头。
好香,香到让他发狂。
事成之后,他必定要把兰浅变成他的玩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毕竟是虫王营地,就算他们用积分商城兑换的一次性技能屏蔽了监控,也不敢在这久留。
荷花钟摆摇晃,舒正思给兰浅又加了一道催眠,控制他忘记这段记忆。
她主动示好道:“成元就是性格直接了点,但他的技能很好用,是鹰之眼。鹰之眼能定位玩家所在位置,并查看玩家积分。偷偷告诉你,我们这场游戏有天梯榜的明星玩家,天梯榜第十也在副本之中,在另外一个阵营。”
稍微透露了一些情报作为诱饵,她又兑换了两管试剂,放在兰浅面前。
“这一管是生命药剂,一管是抗感染药剂,你拿着。看你状态这么不好,比我们更需要这些。”
兰浅终于停止了咳嗽,感激道:“太、太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同伴,真不知道在这里要怎么办,虫王好可怕。”
听他主动提起虫王,舒正思正好切入。
“艾利斯虫王出生贫民窟,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硬生生冲上虫王位置,是实力最强的存在。艾利斯因囚徒之战一战成名,屠尽两千虫族,炸了囚场浴血而出,从低等虫族,一路进化成高等虫族,太猛了。”
这故事太传奇,太精彩,他们听说的时候,都震惊得不能言语。
一比两千,还是实力极强的高等虫族的围剿,艾利斯能反杀这么多人,是当之无愧的虫族王者。多少虫族说起这个故事,还不断惊呼牛逼,热血沸腾。
舒正思:“得到可靠消息,艾利斯虫王此次来这星球,不是为了寻找虫母。他出身寒微,是坚定的反虫母派,虫母不过是他来这里的幌子。他这次过来,是想击杀另外一位虫王温切尔,成为虫族唯一的真王。”
兰浅脸都白了不少,“你说,这么厉害的虫王,是我们的猎杀对象吗?好恐怖。”
舒正思适时展露凝重:“天梯榜第十的大佬也在这个副本,明星玩家中没有一个善茬,你要是落在他手上,绝对活不过一小时。还好他不在艾利斯这边的阵营,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
说到这,她循循善诱:“一个人多么孤苦无依,你又是没有虫化的残次品,单兵作战不可能。看了太多人在副本中自相残杀,那些弱小的人连人权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我们好心痛。我们想邀请你做我们的同伴,你觉得呢?”
兰浅惊喜交加,“真、真的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舒正思露出了狐狸尾巴,“艾利斯虫王虽强,可我们有技能不是吗,只要合作,击杀他不是问题。现在,展开说说你的技能。”
兰浅点点头:“香味致幻,只要别人闻到我的气味,就会陷入幻境,把我的气味当成他们最渴望的味道。但是,越厉害的人受幻境影响越小。艾利斯虫王没有中招,才会把我带到奴虫营,他肯定怀疑我了,要不然不会就近监视我,我好担心。”
舒正思若有所思:“难怪,难怪除了虫王冷静,其他虫族都说你香。不是你的气味像虫母,而是他们对虫母太渴望太痴狂,才陷入幻境。”
这种幻境技能,有很强的迷惑性,他的媒介,仅仅是香味吗?
她忍不住起疑,可看着兰浅单纯的眼眸,见他不过一个刚成年不久,面相介于青少年与青年之间,看起来就没什么社会阅历的人,放下了心。
成元的鹰之眼能查看积分,兰浅的积分只有区区几百,少得可怜,不成气候。
除此之外,成元的技能还能查看等级,刚刚他才说了,兰浅的等级是最末等的E。
她的催眠技能很强,可以说弹无虚发。技能介绍明明确确写着,按虫族等级,等级在她之下的,将会百分百被催眠。
她是B级,兰浅是E级,早就被她控制,不可能失手。
要不是她的技能在高等级虫族身上大打折扣,她会直接朝艾利斯虫王动手。
舒正思放了心,拿出另外一只红管装着的试剂。
“这是我想办法弄到的仿虫母信息素,据说和虫母的香味有50%以上的相似。你把信息素喷在身上,加上你的幻境,那就万无一失。你在艾利斯虫王身边,假装虫母引诱他。”
眼见兰浅接过了试剂,她抬起手,极快将兰浅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解开,换了一个相同款式的皮质项圈,套在他脖子上。
“这是定位器,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定位器会追踪到,我们会使用瞬移来救你。”
兰浅完全没管项圈,急急问:“可是,我能杀他吗?他那么强悍……”
“没让你杀他,我们会给他设下天罗地网,你只要把他迷惑住拖他后腿,分散他注意力就可以。准备好之后会给你指令,你按指令操作。”
先不说兰浅远没有杀虫王的实力,就算他可以,舒正思也不会让他出手。
直接完成任务的人和躺赢的人,得到的奖励天差地别,一个是吃肉,剩下的都是喝汤。她要保证虫王死在她手里,她要成为唯一吃肉的人。
事情完成,再拖下去恐有变数,待成元打开空气循环系统,舒正思准备离开。
她发动瞬移,打了个响指撤掉催眠,离开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兰浅珍惜地把两管不值钱的药剂攥在手心,自得一笑。
她和成元瞬移到几公里开外。
方才的温和烟消云散,她嘲讽一笑,“他的技能不错,但给一支营养液就让他感激成那样,多么天真。天真的人在副本里,就算我们不对付,也会被别的玩家扒皮抽筋,吃肉喝血。”
往常她这样说,成元早就跳出来附和,他崇尚胜者为王,菜是原罪。
可成元一直神游天外没说话,她肘了一下对方,“还回味呢,我就无语了,什么虫母气味,有那么好闻吗?”
她摆摆手,“你这么想要的话,要是他命大没死,出游戏之前,随便你怎么玩,好吧?10天这么长,你可以不登出副本,玩个够。”
给了个甜枣,她又警告:“我控制了他,让他乖乖听话,还在他脖子上套了项圈炸弹,他就是我们刺向虫王的一把刀。虫王死之前,你给我老实点,有天梯十在,我们处境也很艰难,明白没?”
成元点点头,烦躁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没上天梯榜的人,和天梯榜上的玩家简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碰到他们,根本没有活路,除非出现黑马。对了,你关注到称号榜57名没?”
舒正思遇事算是冷静的了,也情不自禁地激动:“当然知道,一个副本能拿四个称号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惊人存在。被神明宠爱到什么地步才会这么慷慨,我也想要这种幸运。”
她既羡慕,也嫉妒,还有浓浓的慕强心理,“要是称号榜57名,那个叫Q的玩家也在这个副本就好了,有人可以制衡天梯第十,我们胜算会更大。”
成元还想再说,倏地一顿。
正前方,艾利斯虫王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虫王身材高大,气势极强,那张半人半虫的脸,是所有军虫的精神信仰,也是所有军虫的噩梦。
他们瞬移到营地之外,地点是事先选好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差,竟和虫王撞了路线,和回营的虫王对个正着!
成元的额头落下冷汗。
虫族的等级压制深入骨髓,他不过C级,完全承担不住。
他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虫王还未到近前,让空气都沉重的巨大压力就压迫着他的双肩,让他跪在了地上。
舒正思也是一样,汗如雨下,呼吸都屏住了。
她低下头,不敢与艾利斯虫王有哪怕一秒钟的对视,耳朵因过于紧张,产生了短暂的耳鸣。
近了,更近了!
强大的气场让她有种皮肤被割破的错觉,浑身血液都要逆流,双腿如灌了铅,完全无法挪动。
这就是虫王。
这就是根植于虫族血脉的,弱者对强者的臣服。
这种情况下,系统让他们击杀虫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舒正思心中一狠。
如果被虫王发现,她没有活路,其他人也别想好活。兰浅脖子上炸弹的控制器在她手里,只要虫王发难,她立马按下。
强烈的恶意在她心中迸发,有如实质。
艾利斯虫王本已经过他们身前,锃亮的军靴忽而一转,停在了他们面前。
“咚咚咚——”舒正思的心跳到嗓子眼。
察觉到虫王的审视,她宛如一只最不起眼的蚂蚁,脑子被暴力翻搅,精神忽而剧痛。
她将手指放在控制炸弹爆炸的红色按钮上,指尖颤抖着就要按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慌张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
“虫王,兰斯他出事了!”
艾利斯虫王一动,眨眼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宛如直接将脊椎抽取,舒正思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完全虚脱。
B级的她尚且如此,更何况C级的成元。
他像条死鱼,大张着嘴呼吸,翼翅惊惧到颤抖,怎么都收不回来。
虫王离开许久,他才从濒死的窒息感中脱离,喃喃道:“虫王没有发现我们吧?不会的,不会的……”
他像要说服自己,一条条举例:“我们离开时打开了空气循环,他不会发现我的鳞粉。我们也屏蔽了监控,刚才我还用技能抹去了身上的气味,他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他们知道艾利斯虫王会怎么对待叛徒,更别说想杀他。死亡的阴影笼罩,他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有余悸。
艾利斯虫王甚至不需要出手,就让他吓破了胆。
虫族世界的等级分明,从出生就刻在骨子里,就是这么蛮横,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舒正思比他镇定一些,缓缓从地上坐起,“我也用了技能卡抹去了气味,我们过了这么多个副本,这么小心,虫王不会发现的。”
成元依旧恐惧:“可是,仆虫说兰斯出事,难道他们发现了异常?
舒正思摇头,“这不重要,刚刚虫王的反应你看到没?他这不是不在乎的反应,而是在乎得过头了。兰斯说虫王没有中他的气味幻境,我看根本是假的,虫王已经被他迷住了。我们这一步棋走对了,只要把他埋在虫王身边,他这个卧底,绝对能给虫王重重一击。”
营地房间内,被艾利斯支开,率先回来的阿尔特一进门,就听到他剧烈的咳嗽。
不光咳嗽,床单上还滴落了血迹,那是他咳出来的血。
阿尔特立刻打开医疗舱,给他进行紧急治疗。
医疗舱集诊断、治疗、分析于一体,虫王用的是最新的型号。只要不是绝症,受伤的虫族在医疗舱中躺一躺,很快就能好转,头疼脑热更是不在话下。
可医疗舱启动,对兰浅毫无作用。
他呼吸微弱,艰难喘气,除了嘴唇上被血染上的红,脸颊苍白得不像话。
阿尔特知道他在虫王心中的特殊性,当下不敢犹豫,赶忙用通讯器,调到特殊频道,给虫王发去消息。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艾利斯已回到室内。
医疗舱脏污的床单早被自动更换,他还是一眼发现了兰浅唇上的血迹。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回来,兰斯就是这样了。是身体恶化了吗,医疗舱查不出异常,没办法给出有效治疗。”
艾利斯面色阴沉,“下去。”
阿尔特担忧地往兰浅看了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
艾利斯大步往医疗舱而去,经过半路,鼻尖一动,忽而顿了顿。
他出声询问:“我离开之后,是否有他人闯入?”
随时待命的监测系统回答:“报告虫王,暂未发现。”
他脸色更沉,坐到床边,盯着兰浅。
刚才还生龙活虎,扬言要杀他的人,此刻痛苦万分,呼吸都费力。
察觉到艾利斯的靠近,兰浅抬手,将艾利斯右边的触肢攥在手里。
手掌很小,没什么力气,攥得很松。
艾利斯却有一种心脏被攥紧的错觉,一股难言的暴烈之气塞在胸口,怒意顿生。
湿哒哒的舌头坠落,他舔去了兰浅唇上的血,带着肉刺的舌头,顺势舔入兰浅带着铁锈味的口腔深处。
香甜的滋味炸开在味蕾,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都在渴求这甜嫩。
艾利斯的半只虫眼通红,愤怒让他吮吸的力道变大,兰浅口中的气息全被吸走,登时呼吸困难,嘴唇因暴力而充血,变得殷红。
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被含着,不断地、用力地吸。
他“呜呜”地挣扎着,口液从嘴角滑落,含糊地说:“不要……”
这推拒让艾利斯的怒意爆燃。
他从让人沉迷的血香中强硬抽离,掐住兰浅的嘴,直视对方黑白分明的眼。
那么无辜,那么剔透。
艾利斯沉沉道:“你是我的奴虫,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肉、你的血、你的气味、你的生命,全是我的。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懂不懂?”
催眠的后遗症让兰浅头疼不止,高污染度让他意识混乱,想瞪艾利斯都做不到,胃里又窜上了一股火。
控制面板上,前不久还只有5的饥饿度,攀升到了75。
饿,他好饿,他要吃东西。
“艾利斯。”兰浅轻轻唤道。
他的声音很低,却让艾利斯一震。
没有虫族敢直呼他的名字,这不知好歹的小小残次品,却这样胆大包天。
不由他品味心底的异样,他的脸庞被兰浅捧住了。
兰浅的眼神因失焦而迷离,“艾利斯,你的舌头呢?拉出来给我吃一吃,我好饿,你喂我。”
怒火被狂风刮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让心发胀、发热,让尾巴发硬的火。
艾利斯垂眸,“又发骚了,一时不发骚就受不了是不是?我要是不喂你,你是不是又要来我嘴里抢?”
他看到兰浅眼皮低垂,手也垂落,不再触碰他。
不但不要了,还转过身去,试图拿后脑勺对他,逃离他的禁锢。
艾利斯:“小奴虫,脾气还大。”
他的触肢往兰浅腰下延伸,片刻之后,将触肢凑近兰浅,“你自己闻闻,是不是骚浪味儿?”
兰浅身体都开始颤抖,屈辱地闭上眼睛。
艾利斯“啧”了一声,伸出了舌头。
他半人半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带着一丝兴味。
粘稠的淡金色哺育液从哺育囊中分泌,沿着舌头往下掉。
兰浅闻到了那股香味,生理需求压过其他一切,他立刻转头,迫不及待地含住了肉刺舌头。
艾利斯的舌头马上被又吸又咬,兰浅吃得滋滋有味,不时发出响声。
水声中,还夹杂中细小的摩擦声。
那是艾利斯翘起的尾巴分叉,兴奋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哺育液源源不断被兰浅吞入喉咙,咕噜噜的,万分猴急,也万分满足。
艾利斯喂了一部分哺育液,想收回舌头,贪婪的兰浅却不甘心放手。
他追着艾利斯而上,急切地环住艾利斯的脖子下压,短短的舌头不断绞弄,加深了进食。
艾利斯在心底咒骂一句,扣住了他的后脑勺,稳住了他的身形。
“还要吃……”
艾利斯任由他又吸又咬,过了好一会儿,吃饱的兰浅终于把他放开。
他细心将艾利斯嘴角的液体尽数舔去,冷冷看他一眼,推了推他的胸膛。
“用过了就丢?”艾利斯都要气笑了。
兰浅被带着粘液的触肢紧紧缠绕,怎么都无法翻身,索性放弃。
他不躲不避地直视艾利斯,“你不许送我去奴虫营,知道吗!”
艾利斯冷笑:“敢命令我,你胆子挺大,你以为我是谁?”
兰浅不假思索地回答,“是艾利斯。”
不等艾利斯说话,他又说,“艾利斯,你嘴里好香,你怎么这么香?”
艾利斯不知多少次想发笑。
一个奴虫,被人当蜜虫不断产蜜不断吃,很正常。
可一个应该当别人蜜虫的奴虫,说他香?
艾利斯的触肢把兰浅缠紧,“你把我当蜜虫?”
他的气息忽而变得阴冷,“自古以来,只有幼年期的虫母,要以虫王哺育囊中的哺育液而活,你是虫母吗?”
不等兰浅反应,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阿尔特不敢进来,在外面说:“虫王,卡杰坦上将来报,说找到了虫母的痕迹,已将虫母带回!”
不仅艾利斯脸色微变,兰浅心中也是一凝。
他的技能提示是,蜜血有几率转化成母血。
这种几率,别的玩家会不会也有?
如果对方真是虫母,他所有的价值立刻消失,他马上会成为艾利斯的弃子。
第37章 虫母降临(九)
艾利斯没有立刻动作。
抱了兰浅足有几分钟,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理理身上的军服。
黑色的军靴转头,他高挑挺拔的身影一步步往外,到了门口命令:“阿尔特,你在这里看着他。”
“是,虫王。”
躺在床上的兰浅背过身去,面色如常,大脑飞速思考。
刚进游戏时是黄昏时分,他被西维从感染区带走时,曾看见过天边的夕阳。
经过一夜,现在已是游戏第二天,但严格算起来,进入游戏才不到24小时,虫母竟然现身了。
来的是真虫母吗?
玩家的技能千奇百怪,不可预料,他们也有转化成虫母的可能。
副本的名字叫[虫母降临],本身就说明,虫母可能会出现。
可是,时间上不对劲。
和山神副本不同,上一个副本那么艰险,也只给出了3夜的任务时间。
可虫母降临这个副本,任务时间足足有10天。
是因为任务困难吗?
未必。
山神新娘副本从困难程度上来说,和这个副本差得了多少?连主怪物山神,都有两条命。
艾利斯刚那句“只有幼年期的虫母,要以虫王哺育囊中的哺育液而活”,让他恍然大悟。
他对普通营养液排异,只能吃艾利斯的哺育液。
“幼年期虫母”,这解释了他特殊的饮食偏好,也解释了系统所说的“有可能成为母血”。
以此为前提推算,副本限时10天,很可能因为虫母的成长期需要这么久,就像他一样。
副本的玩家数量多达12个,从玩家平衡的角度来说,是真虫母的概率也很低。
如果对方现在就是成熟虫母,眼下就能掌控全族,别说其他虫族,连虫王都必须听从号令。这样的话,对方非但能成为虫族精神主宰,也能下令让虫族铲除玩家,成为唯一通关者。
任何游戏的基本生态是,玩家进度有先有后,但初始状态,差不多要在同一起跑线。对方是虫母,直接打破游戏平衡,那还玩什么。
更大的可能,对方是假虫母,或者是幼年期的虫母预备役。
玩家的共同目标是击杀虫王,艾利斯虫王就是现成的靶子。他像光源,吸引所有想要击杀他的玩家汇聚。而想要接近虫王,虫母降临是最好的幌子。
他打开控制面板,舒正思给的生命药剂和仿虫母信息素被放在花5积分兑换的暂存格子里。
连仿虫母信息素都有,任何玩家都有伪装虫母的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来人不是玩家,而是土著。
问题是,几百年间从未有新虫母被发现,玩家是唯一的变量。
他更倾向于来人是玩家,就算是土著,也必然和玩家和千丝万缕的联系。
兰浅有了判断,不再浪费时间,转而思索起舒正思和成元。
成元暴躁易怒,沉不住气,虽有“鹰之眼”这种探查技能,但明显不是二人中的主导。
舒正思实力更强,是二人组的核心。
舒正思一进来就对他使用了精神技能,要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技能,他恐怕已被舒正思控制。
摇晃的莲花钟摆提示,舒正思的技能大概率是催眠。进入催眠后,她可以剥夺别人的主观意志,把别人变成听话的傀儡,也无法对她撒谎。
精神技能看似没有直接杀伤力,潜在的危害非常大。
试想,如果舒正思能主导虫王,或是某一个虫族高官,她开局就会远远把人甩在后面。
用2个称号积分兑换的“不语怪力乱神”,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兰浅仔细琢磨,差不多明白这个技能的使用方式了。
舒正思的催眠,就是一种“怪力”,这是在正常世界无法发生、无法理解的。
由此推测,“不语怪力乱神”是精神技能防御技,能抵挡别人的精神控制。
兰浅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如果没有这个技能,他现在已经成为舒正思的棋子,没有自我,忘记一切。
问题是,就算防住了舒正思的催眠,她还有其他招数。
除了催眠,她还可以瞬移。
也就是说,技能不存在唯一性。要么,她有多个初始技能,要么,她通过积分商城、做任务等方式,拿到了能暂时使用的第二重技能。
逼到刀锋上的压迫感压在兰浅肩头。
他不仅对玩家,对整个游戏的理解、技能的体系和种类、积分商城的使用,了解得太少太少。
一个错漏,就可能把他置于死地。
抵抗舒正思的催眠并不能让他脱离险境,他脖子上的奴环项圈,已被舒正思替换。
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装着炸弹。
兰浅注意到,这个星球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到处是密林,显然没怎么被开发过。
任务详情也提到,虫王为了虫母的踪迹,来到落后星球。
落后对应着先进。
艾利斯回来后,询问“系统”是否出现异常,所以说,暗处有摄像头,有监听器。
医疗舱、银色合金的舱门、舒正思他们头上戴的高科技头盔,处处都昭示着,虫族是高等文明。
舒正思在项圈里装微型炸弹,在技术上可能非常简单。
兰浅试着轻轻转动项圈,紧贴的皮质圆环一离开皮肤,他的手脚登时一麻。
电击的麻痹感让他身体微微抽搐,脖颈的皮肤完全失去知觉。
还未取下项圈,电流是一种警告。
一旦他取下项圈,百分百立刻会爆炸。
他如果不听话,也会被杀死。
兰浅眸子极冷,嘴唇紧抿。
上一个副本是新手本,除了楼亭这个怪物,所有人都认识,算不上熟人,也绝不是陌生人。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几人不会自相残杀。
这个副本截然不同。
或者说,玩家互相倾轧,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本就是游戏的常态。
一进来,12个玩家就变成11个。那个死亡玩家,很可能不是被虫族杀死,而是死在别的玩家手里。
兰浅看起来是个软柿子,其他玩家都想要拿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要让舒正思和成元付出代价,他要让他们死。
在杀虫王之前,他要把虫王变成他的刀。
兰浅的外在情绪始终很平静,看起来毫无波澜。
他打开积分商城,一目十行地浏览下去。
其中有两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是200积分的气味屏蔽,使用一次可以屏蔽自身气味5分钟。
另一个是300分的信号屏蔽,技能使用后,所有的监控、监听设备都会失效,玩家会变成无法被高科技设备捕捉的幽灵人。
这两个积分在虫族副本太过实用,恐怕舒正思他们,都兑换过。
兰浅往上划了几行,再也拉不动了。
兑换框里的商品被打了码,有一个很大的上锁标志,试图点进去,马上弹出界面。
[部分商品只对签约玩家开放]
他蹙了蹙眉。
签约游戏直播,积分系数翻倍,能兑换更多技能。
不签约,看似没有惩罚,但是积分商城很大一部分都不开放。
这无疑把非签约玩家的生存空间进一步挤占。
长此以往,多轮游戏淘汰之后,副本中剩余的,将全部是签约玩家。
游戏剥削他的生命和自由,把他当猴耍,这让他很反感。
阿尔特站在一旁,见兰浅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被牢牢牵引。
受不了。
就是无法忍受看到他这样,想让他开心,想把所有的好的都给他,让他健康快乐。
察觉到阿尔特关切的目光,兰浅抬眸,从床上坐起。
阿尔特顿时紧张,把他当成易碎的陶瓷,小心翼翼来搀扶。
就在这瞬间,兰浅感觉到对方身上既温暖又柔和的情绪。
舒心的善意,混杂着抑制不住的喜欢,让人想起山间的明月,轻柔的春风。
很难形容是怎么感知出来的,和视觉、嗅觉都无关,像是直觉,又像是对方给出了某种信号,被他捕捉到了。
兰浅的神经忍不住放松下来,笑了下,“没事的。”
阿尔特一震,耳朵浮现明显的薄红。
这是他第一次见兰斯笑。
兰斯在虫王面前都没有笑过,他清醒之后,对虫王的态度一直是抵抗、傲气、冷淡。
他竟然会对自己,一个不起眼的侍虫笑。
笑起来眼角弯弯,像漂亮的月牙,还微微歪头,别提多可爱了。
被戳中的阿尔特只觉神清气爽,仿佛徜徉在花田中,心砰砰直跳。
“兰、兰斯……”
兰浅又笑了,“嗯,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尔特。”
脸颊红了,说话都结巴了。
“阿尔特,能帮我倒杯水吗,我有点渴。”
“当、当然可以!”
阿尔特快得像一阵风,极快把水倒来,捧着杯子说:“小心喝。”
兰浅又笑了。
阿尔特也跟着笑了,有点傻傻的,憨憨的。
好满足呀,看着他笑,真的好快乐,好开心啊。
兰浅暗想,艾利斯虫王那么强势,喜怒无常,身边跟着的侍虫竟然这么单纯。
是本性如此,还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刻意伪装?
他喝了口水,不经意问道:“艾利斯干嘛去了?他要去见什么虫母。”
阿尔特赶忙提醒,“兰斯,别这样叫虫王的名字,没人敢这么叫的。”
兰浅冷冷道:“我不是下属,什么虫王,把我送进奴虫营的变态,我才不叫。”
阿尔特看着他,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一副毫无原则的昏君模样,“好,不叫就不叫吧。”
他解释着:“艾利斯虫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虫母的。虫母你都不知道?虫母的传承记忆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所有虫族都忠于唯一的虫母,虫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怕兰浅伤心,他说:“你是疯虫一族的试验品,没有传承记忆也正常。”
兰浅心中咯噔一下,虫族竟然有传承记忆。
难怪虫母消散百年,在闻到他的血香时,他们还疯了一样叫妈妈。
传承记忆像携带在他们身体里基因,一旦触发,马上就能辨别出来。
兰浅不高兴道:“既然艾利斯去见虫母,为什么奴虫营里,他们还叫我妈妈。我不是妈妈,我是兰斯。”
阿尔特和他说话,语气格外轻快,明晃晃的高兴。
“应该是你被疯虫一族编入了虫母的基因,才能散发香气,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阿尔特不好意思地挠头:“但是你特别好闻,香得要命,之前在奴虫营,我差点都要认错了。”
兰浅:“艾利斯没认错。”
“当然,他可是虫王,他应该闻到了你血香中的杂质。再说了,疯虫一族只关注香味,其他方面做得太差。你连虫化都做不到,身体这样虚弱,怎么可能是虫母。”
阿尔特绞尽脑汁避开“残次品”这个描述,用温和的语气说:“虫母是虫族的中枢,是虫族的精神向导,能对所有虫族进行精神修复,繁衍种族。历史上的虫母,无一例外身体都很强悍。”
兰浅一点就通。
虫母能成为虫族的主宰,只有精神强悍还不够。要和凶残的虫王孕育子嗣,孱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艾利斯早就断定他不是虫母,故意询问他,是为了诈他,看他的反应。
很有可能,艾利斯觉得他后面藏着疯虫一族,留他一条命,是想放线钓鱼。
兰浅瘪了瘪嘴,“虫母那么厉害,我什么都不是。艾利斯会丢下我吗,虫母出现之后,他会不会把我扔到奴虫营去。阿尔特,奴虫营好可怕,我不想去。”
阿尔特看他失落的模样,赶忙说:“兰斯,不会的,你就是你,虫王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他不会丢弃你的。”
他压低声音,“而且,虫王是坚定的反虫母派。”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言外之意很明显。
虫王站在虫族的顶端,虫母的出现,会动摇他精神领袖的位置。
手握权利太久的人,怎么会容许大权旁落?
兰浅没有追问,满足地笑了:“不去奴虫营就好,虫母什么的,和我没关系。”
阿尔特和之前碰到的军虫都觉得,反虫母派就意味着艾利斯会痛下杀手。
他很清楚,艾利斯绝对不会。
军虫曾说,虫母的蜜能让低等虫族进化,虫母对高级虫族的作用绝不会小。
退一万步说,艾利斯觉得不需要再进化,他也不会杀虫母。
虫族还存在另一位虫王,抓住虫母为饵,就有可能杀掉另一位虫王,登顶真正的王座。
兰浅心中有思量,面上更加温和:“阿尔特,你人好好呀,好温柔,有你在真是太好了。你也很厉害吧,不像我,不能虫化,等级也是最低的E级,好没用。”
“哪有,你这么可爱,哪里没用了!”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阿尔特脸颊爆红,支支吾吾地摸着后脑勺说:“我也只有A级,比不上那些军官的。而且我闻不到虫族的信息素,身体残缺,能伺候虫王,已经很满足了。”
A级。
就知道,能跟在虫王身边,阿尔特等级不会弱。
那舒正思和成元两个呢,他们是什么等级?
低于A级以下,阿尔特可以轻松将他们绞杀。
艾利斯对他有怀疑,心机深沉、喜怒无常,不被他发现破绽就不错。
眼下,阿尔特才是最趁手,最好用的那把刀。
忽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另一位仆虫小跑着过来,对阿尔特说:“虫王下了命令,把奴虫兰斯也带过去。”
兰浅吃了一惊,心底一沉。
他不过一个奴虫,从感染区来的俘虏,在虫族的世界中,是最上不了台面的存在。
说白了,甚至不如男宠。
艾利斯和上将会面,谈的还是最重要的虫母问题,让他去干什么?
是艾利斯的另一次试探吗?
不对,虫王要是想试探他,有的是机会,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极有可能,这和忽然出现的“虫母”有关系。
是真正的“虫母”,还是冲艾利斯而来的玩家?
不论是哪种情况,对他都很不利,铡刀的冰冷刀刃已抵在了脖子上,他的处境很危险。
阿尔特显然也很疑惑,但服从是所有虫族的本能,他赶忙应下。
外面风很大,他给兰浅拿了一件披风,背起兰浅,腿部虫化,起落间到了营地另一侧。
兰浅站定,做了个深呼吸,跟着阿尔特一起进入。
依旧是银白的金属舱壁,地面是灰黑色合金,舱门很厚,足有几十公分。
外面守着穿制服、佩戴枪械、守卫森严的虫族护卫兵。
宽敞的舱内,除艾利斯外,站了四个人。
其中一个络腮胡男人穿着黑色的军服,肩膀上有几个银色衔尾蛇标志,应该就是卡杰坦上将。
另有三人站着,都没有虫化。其中两人分列两侧,一人站在中间的核心位。
还未走近,兰浅就闻到一股香味,从中间那人身上飘来。
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香味是什么,和所有花香、植物气味都不一样,像很多种香料的混合体。
是沁人心脾的那种香味,很好闻。
这位,恐怕就是他们所说的虫母。
兰浅经过他们时,佯装腿软摔倒,瞥了一眼他们的正面。
旁边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瘦,矮的胖,都很不起眼。
除了发色和瞳色有些特殊,看起来老实巴交,是那种扔到人群中,不会惹人注目的存在。
中间的男人高挑,金发红眼,五官立体而深邃,气质和旁边二人截然不同。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眼兰浅,饶有兴味地笑了。
兰浅警铃大作。
那种直觉又来了。
和阿尔特不同,从站立的四人身上,他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在他们周围,仿佛起了一层浓黑的薄雾,邪恶地蔓延。
恶意的黑雾浓到让人心悸。
兰浅心头一紧,下意识打开控制面板,果不其然,[不语怪力乱神]的技能显示生效中。
他们中,有人的技能是精神类。
可以确定,至少有一个人是玩家。
他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和艾利斯的目光不期而遇。
宽敞的大厅内,唯独艾利斯一人坐着。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军服,踩着锃亮的系带军靴,银灰色短发干净利落,额前落下一缕发丝。半人半虫的脸很恐怖,在扭头时,又有说不出的邪魅。
姿态很放松,气势却极强。
他并未坐在高台之上,坐着时,比其他人的高度都要矮。
可他睥睨天下的气场从未改变,被他从低处看着,都像被食肉动物盯上。
艾利斯强势、强大,他不需要坐在高台,他本身就是高台。
兰浅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着又细又锋利的钢丝。
前方,是怀疑他、掌控他生死的虫王;后方,是虎视眈眈的玩家;脖子上,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炸开的炸弹。
前前后后,踏错一步,都是地狱。
兰浅来到艾利斯身旁,冲他抬了抬下巴,问:“叫我来干嘛?”
艾利斯没有回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兰浅试图捕捉那种直觉,判断艾利斯的心情,却怎么也抓不到那丝线索。
艾利斯正邪难分,喜怒不定,像一块看不透的铁板,无法揣摩。
倒是后方的人笑了。
三人中间,那金发红眼的男人撩了撩长至腰际的长发,“哟,这就是传言中,那个香到让所有虫族陶醉,在奴虫营引起轩然大波的冒牌货?”
兰浅转过身。
那人耸了耸肩,“原来只是个残次品,连虫化反应都没有,胆子还真是大。艾利斯虫王,这种别有用心的虫族放在身边,是个很大的隐患。”
男人的态度极其自然,丝毫没有其他虫族在虫王面前的卑躬屈膝、战战兢兢。
也没有自己放在与艾利斯平等的位置,而是一种不太明显,却真真实实的高位者语气。
仿佛站在虫族巅峰的艾利斯虫王,也不过是他王座下的拥趸。
兰浅在心中暗暗感叹,这个自称虫母的虫族,把虫母这个角色拿捏得很准。
试想,虫母作为虫族最高存在,在庞大的虫族群中,有且只有一个。
虫王则不同,没了艾利斯,还有另一位虫王。
虫母的位置,从来都高于虫王,虫王必须接受虫母的号召。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艾利斯,才是正解。
艾利斯强势,真正的虫母必然比艾利斯更加强势。
兰浅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一眼,却见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给别人挖坑,看着别人掉下去,被坑里的长刀刺得鲜血淋漓的刽子手笑容。
他对艾利斯说:“胆敢冒充我,必须付出代价。艾利斯虫王,你把这残次品杀了。”
兰浅后背陡然发凉。
第38章 虫母降临(十)
恶意变得更浓,变成明晃晃的杀机。
从打照面开始,就想置人于死地。
兰浅心跳加快,极速思索——如果这几人和舒正思他们一伙,自己作为被控制的傀儡,他们不会见面就想除之后快。
他们和舒正思、成元没有关系,是被副本分在艾利斯阵营的另外一支队伍。
恐怕在他们眼里,其他玩家的命不是命,他们想杀就杀。
“虫母”望向艾利斯,兰浅也侧眸。
艾利斯被黑色甲壳覆盖的左脸看不出情绪,右半张人脸,也不见任何反应。
他没看“虫母”,而是望向兰浅,好像在等他一个回应。
兰浅一下反应过来。
不是艾利斯叫他来的,这恐怕是“虫母”的主意。
虫母这伙人是玩家,他们是为杀艾利斯而来。
在杀之前,他们先测试虫王的服从性。
虫母是虫族至高无上的主宰,虫母的号令就是虫族的铁律。艾利斯在虫族中等级最高,实力比另一位虫王还强,如果他服从虫母的意志,说明他们的伪装很成功。
恐怕“虫母”几人听说了他的事,判定他也是玩家,故意祭出这一招,既可以测试“虫母”的人设稳不稳,也可以顺便除掉竞争对手。
艾利斯如果不肯……
不可能。
他的血液,只是有可能变成“母血”,在奴虫营就让那些虫族发狂,引发腥风血雨。
“虫母”的吸引力只会比他更大。
虫族的等级制度霸道而没有道理,虫母的支配,是虫族的荣光。
一边是具有诱惑力的“虫母”,一边是来路不明,出自疯虫一族的残次品感染体,艾利斯虫王会怎么选,一清二楚。
除非,他能证明,“虫母”不是真的,而是别有用心的危险人物。
他仔细辨别,“虫母”的气味只是好闻,并没有上升到让人发狂的程度。
初闻时惊艳,渐渐的,香味越来越浓,他觉得有一点点腻。
太过浓郁的香味反而会变成臭味,如果是虫母的气味,怎么可能臭?
兰浅极快冷静下来,盯着“虫母”,也露出一抹笑。
“你就是虫母?”他不满道:“你要杀就冲着我来,和艾利斯这变态没关系。虫母是虫族的精神领袖,我哪是对手,你用精神威压就能把我杀了,不是吗?”
顿了顿,他又好奇道:“传闻虫母的精神力浩荡而磅礴,能清除虫族的精神污染和精神伤害。我最近头好痛,身体虚弱,你能给我疏导一下吗?如果我不够格的话,你就给艾利斯疏导吧。”
他语气很坦荡,对地位崇高的“虫母”,他没有任何害怕。
但他不害怕,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所有虫族不可能忤逆虫母,能闻到一丝虫母的气味,听到虫母的声音,就足够他们亢奋。
虫母想让哪个虫族死,那虫族绝对肝脑涂地,飞快自我了结。就连死,都会带着满足的癫狂笑容。
一个精神力低入尘埃的残次品,怎么可能抵挡虫母的精神统治,他敢叫板,说明“虫母”无法掌控他。
他又提出精神疏导,也是明示。
先不说虫母的一滴蜜就能让低等虫族进化,那最基本的精神污染清除呢?如果这都做不到,算哪门子虫母?
金发“虫母”似乎有些意外,可他并不慌乱,笑得更加肆意,“一个低等货色,怎配我的疏导,虫母的身份,岂容你这个残次品置喙。我不亲自动手,自然是给艾利斯虫王表现的机会。艾利斯虫王,我在两大虫王中选择了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兰浅抛出的问题被他挡回来,他字字暗藏杀机,“虫王,还不动手,等什么?”
语气含笑,却是十成十的盛气凌人。
他这样有恃无恐,明显是有备而来。
兰浅没有后台、没有同伴,身份是最下等的奴虫,没有强悍的技能傍身,是条砧板上的鱼。
兰浅静静地看他几秒,忽而抬步。
迎着艾利斯的目光,他双腿一弯,坐在了艾利斯身旁。
这个动作,让所有虫族震惊。
原本担忧的阿尔特面色大变,大气不敢出,双手紧张地握拳。
“虫母”也难掩诧异,艾利斯凶名在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这奴虫姿色平平,这不是作死?
连穿着军服的卡杰坦上将都不敢置信——这个奴虫怎么敢!
卡杰坦负责舰队保卫,比艾利斯虫王更晚抵达星球,没见过兰浅。他一落地,就听说一个奴虫用气味惹得军虫发狂,虫王一怒之下灭了整个奴虫营。
在他眼里,兰浅是完完全全的祸水,是需要绞杀的、见不得光的妖孽。
没想到,这个奴虫,竟然胆大包天至此!
虫王的王座,从来只有他一人能坐,没有虫族可以分享,任何觊觎者,将死无葬身之地。
曾有虫族偷偷坐上艾利斯坐过的椅子,东窗事发之后,那皮开肉绽的虫族尸首在军虫处决地,整整悬挂了一天。
这不知深浅的奴虫,竟在艾利斯虫王在的时候,坐上了王座。
不仅如此,还嫌位置不够宽敞,用大腿挤了一下艾利斯,让他往旁边去点。
卡杰坦冷汗狂流,彻骨的凉意沿着脚后跟窜上脊背,他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沉默的空气中像藏着刀子,呼吸进肺里,割得肺都疼。
艾利斯风格诡谲,没有虫族能猜到他的喜怒哀乐。如若这个奴虫惹得他勃然大怒,艾利斯一气之下,很可能血洗当场,他会被牵连,小命难保!
卡杰坦连吸气都不敢,屏住了呼吸,心跳如重锤,连“虫母”都顾不上了,脸色极差。
纵然身上有着赫赫军功,他也惊惧难安,肩线崩到了极致,俨然惊弓之鸟。
顶着艾利斯虫王的视线,腿软的他上前劝道:“虫王,虫母的指令不可违抗,虫母的意愿,就是所有虫族的意愿!这个残次品用气味伪装自己,还是从感染区被挖出来的俘虏,本身就不该活在世上,他被发现的一刻,就该被就地处决。让我来行刑,为伟大的虫母行动,是我一生的荣光!”
兰浅的“直觉”再度被触发。
一张无形的情绪网,像一缕缕能被他抓住的丝线,将卡杰坦的情绪送到了他面前。
他感知到卡杰坦的愤怒和彻骨的恐惧。
“虫母”三人,除了惊讶,只有蔑视。
面对艾利斯,他们没有害怕,而是绝对自信。
卡杰坦在他出格的举动下,生怕自己被迁怒,被艾利斯责罚。
只有真正笼罩在艾利斯的强权之下,见识过他的手段,才会如此不安。
他不是玩家,而是虫族世界的土著。
剩下三人,面对虫王,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他们三人,全部是玩家。
全场寂静无声,唯有兰浅面色如常。
他坐在艾利斯身边,嘀咕道:“凶什么凶,残次品怎么了,俘虏怎么了,俘虏是我想当的吗?我这样被人说,你也不管?还说当你的奴虫,你有什么用?”
椅子并没有那么宽敞,艾利斯身材庞大而强壮,本身就捉襟见肘。
再加一个兰浅,位置更窄。
艾利斯稳得像巨石,他根本挤不过,试了试,放弃了。
见艾利斯亮黑如蝎子的尾巴挤在中间,兰浅抓住尾巴把它抬起,腾出了一点空间。
卡杰坦在外叱咤风云,见过许多大场面,还是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阿尔特更是大张着嘴唇,人都傻了。
兰浅把尾巴扔掉,想收回手,谁知那尾巴缠住了他的手腕,挣不开。
他双手用力试图挣脱,除了让尾巴越来越硬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现在不是计较尾巴的时候,他任由它去了。
他坐稳了,没看“虫母”,直视艾利斯双眼,“艾利斯,你很香,很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不想死。”
他说着,又低低地威胁,“你要杀我,那我就把你杀了。”
说完睫毛轻颤了下,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环住了艾利斯的脖子。
他凑上去,心不甘情不愿地亲了亲艾利斯的嘴角,“好了,不许杀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
这奴虫是不是疯了,这可是让逃犯都闻风丧胆,没有虫族敢反抗的艾利斯虫王!
兰浅不管其他人表情如何开裂,对“虫母”说:“艾利斯不会听你的。”
他没有一点卑微,不管神态还是语气,都显得非常骄纵。
有恃无恐的那种骄纵。
砰、砰、砰。
聒噪的心跳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艾利斯垂眸看着兰浅,没有斥责,也没动。
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尾巴,在兰浅的胳膊上流连。
这纵容的一幕,让虫族们惊得说不出话。
“虫母”意识到不对劲,怕引起变数,趁艾利斯还未表态,机敏地说:“这小东西,倒是挺有意思,这么娇俏。虫王,你不杀他,就把他送给我玩玩。不会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吧?我听闻密林之外的温切尔虫王,也在大张旗鼓地寻找虫母。”
不再要求杀兰浅,这无疑是“虫母”做出的让步。
可对兰浅来说,落在对方手上,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轻瞪了艾利斯一眼,还未说话,艾利斯忽然勾了勾唇。
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兰浅后脑勺一紧。
艾利斯将尾巴收回,“好啊。虫母是虫族之母,仅仅一个奴虫,虫母想要,应该是他的荣幸。”
兰浅骤然抬眸。
艾利斯站了起来,轻松环住兰浅的腰,一步步朝前,将他送到虫母面前。
“我可以将奴虫给你,虫母又该给我什么呢?精神疏导,精神净化,我都不需要。我将是虫族唯一的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这样,奴虫给你,虫母和我进行繁衍,将虫族的血脉永远延续,你觉得呢?”
“虫母”笑了笑,正中下怀,“自然,艾利斯虫王,不如去你的私人舱?这只奴虫,就交给我的侍虫好了。”
艾利斯轻轻一推,在他身边格外娇小的兰浅,被推到虫母身侧的两个男人面前。
高个子男人按住了兰浅的肩膀,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兰浅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大力推着往前,他完全无法挣脱,只能回头。
艾利斯面无表情,带着无法企及的高傲。
他冷冷看着艾利斯,讽刺一笑。
“艾利斯,你第一次把我送去奴虫营,如今又把我送给别的虫族。我不是任你送来送去的商品,我不会原谅你。”
说着,他霍然转身,无比决绝。
艾利斯盯着他的背影,收回目光,对“虫母”说:“请。”
他们也跟着离开,去往营地另一侧,艾利斯的虫王舱室。
心急如焚的阿尔特跟在艾利斯后头,不知所措地往兰浅的方向张望。
虫王的心谁也猜不到,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他不杀兰斯,可把那么虚弱的兰斯送给别人,不就是让兰斯去死?
那么可爱的,那么香香的兰浅,他怎么舍得!
带兰浅走的两个男人离开舱门,很快在半路虫化,高个子长出锋利的鞘翅,矮个子身体被甲壳覆盖。
他们正欲将兰浅拖走,忽听兰浅大喊一声。
“卡杰坦上将!”
趁两人愣神,兰浅竟挣脱了他们的束缚,抓住了一同出来的卡杰坦的军服。
卡杰坦身材魁梧,满身的肌肉鼓胀,腰都比别人粗,几乎能撑破军服。手臂被衣服包裹看不见,从他比一般人更粗的脖子也能看出,他是那种大力士。
他也超过两米,兰浅只到他的胸膛。
一听到兰浅的话,他脸色就拉了下来,黑如锅底。
他用尽力气克制住了身体冲动,没做出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残次品推在地上的掉价事。
他大吼道:“你叫我做什么?”
卡杰坦是仅次于艾利斯虫王的上将,实力是A级中的天花板,平时不说话,就足以让手下的军虫汗流浃背。
他对这残次品烦躁到极点,好战的虫族信息素裹挟着精神威压一同散溢。
一般军虫,恐怕早已吓得尿了裤子。
兰浅却没有一点害怕,不但紧紧抓着他不放,还变本加厉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
卡杰坦本身就是个坏脾气,兰浅的动作无疑是在他雷点横跳,他一整个暴怒。
他正欲狠狠把这个残次品凑一顿,触及兰浅苍白的嘴唇,心底忽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怒意被柔和地包裹、消融,像一块冰,冰镇了他岩浆般的怒火。
在他自己还没发觉时,他的音量压低了不少,连语气都温和了。
“还不放开,你想做什么?虫王已将你赏给虫母的侍虫,你就该跟他们走。”
那两个玩家也没什么耐心,面色不善地催促,“过来。”
他们见兰浅不为所动,鞘翅伸出,往兰浅的胳膊而去。
鞘翅呼啸而至,兰浅来不及动作,腰部就被缠住了。
一股无法抵抗的大力把他往后拖,他抓不住卡杰坦的手臂。
兰浅眸子一定,松开手掌,在鞘翅上擦过。
鞘翅边缘带有勾刺,锋利无比,柔嫩的皮肤瞬间被割破,血珠冒出。
与“虫母”的气味截然不同的血香,在空气中飘散。
鞘翅一震,力道放松。
兰浅趁此机会抬起手臂,手腕往怔愣的卡杰坦脸上一抹。
湿润的、带着体温的红色血液,留在了卡杰坦黝黑的面部皮肤。
无法抵抗的血香,是最强的吸引源。
守在舱门口的护卫兵训练有素,哪怕一百只发情的奴虫摆在面前,哪怕子弹近在眼前,也能做到目不斜视。
这一刻,他们全都转过了头,鼻子夸张地翕动,眸子定格在兰浅手臂的伤口。
啊,好香!
卡杰坦轻轻颤动一下,喉结无法控制地上下滑动。
那抹湿红被兰浅抹在他嘴角,他的口水加速分泌,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将那香气扑鼻的血液卷入喉咙中。
是血液吗?
血液不可能这么甜,这么香!
卡杰坦除了战斗,唯一的喜好是饲养蜜虫作为奴虫。他的癖好就是吃蜜,金黄剔透的顶级虫蜜,他吃过不知道多少。
但哪怕最上等的蜜,和这一滴香入骨髓的血,也无法比拟。
卡杰坦的舌头不住地在那一块皮肤用力地舔,舔干净所有的血,浑身的肌肉亢奋到颤抖。
他的眼睛盯着兰浅的手臂,看了几息,变成鼓掌凸出的、密密麻麻镶嵌在一起的绿色复眼。
复眼的面积很大,足足占据了整张脸庞的三分之一。
他的嘴唇,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人类形态没有变成口器,但深紫色的上嘴唇不停颤动,舌头在口腔中兴奋地收缩。
“搭——”
很轻的声音。
是卡杰坦的口水,滴落在兰浅皮肤,发出的声响。
后方两个闻到气味的玩家,没有像卡杰坦这样失态,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伸出鞘翅的瘦高个没有放弃,缠住兰浅的腰,猛地用力,瞬间把他拉离。
“卡杰坦!”眼看就要被拉走,兰浅大声喊道。
还未来得及止血的血液,从他的胳膊被甩到地上,留下红色的斑点。
香味更大范围地传播,直接将虫族的中枢神经掌控。
卡杰坦如梦初醒,抬起恐怖的半虫化脸。
他强壮如小山的身躯上前一步,搂住了兰浅的腰。
手掌化成尖刀般的螯足,上下一挥,将鞘翅直接斩断!
两位玩家吃了一惊,喝道:“上将,你想违抗虫王的命令吗?虫王指名将这奴虫交给我们,还不把他送过来?”
卡杰坦已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不止胳膊,他的脸彻底变成虫族模样,兴奋开合的口器吸在了兰浅伤口的皮肤。
“咕噜噜——”
分辨不出是他的吞咽声,还是不远处护卫兵的吞咽声。
一句夹杂着满足、快意、贪婪的声音,在喉咙最深处响起。
“好香,好香好香……”
“小乖乖,给我吃,我疼爱你……”
“啊啊啊香到要疯了,要癫了!香香香,吸吸吸!”
高瘦个子玩家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想把兰浅抢夺回来,忽而听到一声呼哨。
他和矮个子对视一眼,恨恨地跺了跺脚,眼里凶光毕露。可卡杰坦是一面短时间无法逾越的高墙,他们不愿浪费时间,双腿化成弹跳力极佳的虫足,消失在面前。
兰浅的目光一路跟随,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不见。
生死危机暂时解除,他的心依然沉在海底。
这两个玩家是去找“虫母”会和了。
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艾利斯虫王,他们现在就想完成击杀任务。
理智上,兰浅认为艾利斯虫王不会那么容易中招。
如果虫王轻易就被杀,这个副本有必要给10天通关时间吗?
而且,军团上下,艾利斯麾下的所有虫族,都对他万分恐惧。
没有绝对的实力,不可能有这样的震慑。
艾利斯,一个无法看透的虫族,兰浅都找不到杀他的办法,就算是三人围猎,他会这么轻易就死吗?
他曾经一个人赢过两千虫族的绞杀,他强得可怕。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虫母”这三个玩家,太自信了。
能在副本中存活的人,绝不会太愚昧,他们必定有击杀艾利斯的本钱。
况且,艾利斯刚刚说要和“虫母”进行血脉繁衍,说白了就是交合。在床上时,绝对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虫母”趁其不备将他杀死呢?
要是他们三人得手,艾利斯死亡,其他玩家的任务会失败吗?
目标死亡,像他这种没贡献的玩家,特别他这种没和游戏签约的玩家,会受到惩罚吗?
脖子上还装着炸弹,“虫母”三人一旦得手,哪怕是卡杰坦也庇护不了他。艾利斯就是他的依仗,他和艾利斯根本是唇亡齿寒。
兰浅的目标在这一刻完全明晰。
他要成为那个杀死虫王的人。
可在“发育”没完成前,幼年期的他,必须活在虫王庇佑之下,虫王不能死。
兰浅眉头紧蹙,忽然感觉手臂微微刺痛。
他低下头,就见一个类似蜻蜓的放大版虫头吸着他的胳膊,发出“啧啧啧”的搅弄声,格外陶醉。
曾在奴虫营见过发疯的虫族自相残杀,被一只巨大的“天牛”虫族压着,兰浅以为自己早已突破恐惧的极限。
可这一幕,还是让他一阵恶心。
不行,不能让艾利斯死。
艾利斯要死,只能死在他手上!
要是能控制卡杰坦就好了,要是能控制那么多手持武器的护卫兵就好了。
要是能操纵他们,或许能挽救现在的被动战局。
他厌恶被人牵制,更厌恶被当成其他玩家的踏脚石。
虫母是虫族最高存在,他既然有机会成为虫母,那他的潜力呢?
不想被动挨打就必须崛起,必须将潜能开发到极致!
兰浅的脑仁倏地刺痛。
雾白的光屏面板在他面前展现,久未变化的精神值乍然之间,从20提升到了33。
在场所有虫族,精神都感觉到一种战栗的激荡。
冥冥之中,感应到了某种征兆。
兰浅成了一座信号塔,猛涨的精神值持续作用,他接收到了周围所有虫族的信号。
喜怒哀乐,生杀抢夺的情绪,在他脑中组成一道光网,虫族的位置,就在光网的交界处亮起。
他睁开眼睛,轻唤卡杰坦上将:“卡杰坦。”
还保持着人类健美先生的精壮身体,头上却顶着虫头的卡杰坦抬起绿色复眼,一动不动。
“虫王有危险,去支援虫王。”
卡杰坦不动,粘着兰浅的口器分泌透明粘液,止住了他的血。
他有些神志不清,身躯将兰浅完全笼罩,胳膊如铁,禁锢着兰浅无法动弹。
“好香,香到我要疯了,所有蜜虫,比不上你一丝香气。我要你,要你!我要你当我的蜜虫,我要吸干你每一滴甘甜的蜜,啊啊啊好爽!”
“小乖乖,香香!”
兰浅心头一狠,抓住了卡杰坦头上的触角。
这个强硬的动作,让卡杰坦发出抽气声,疯魔似的更加狂乱。
“啊啊啊,好香,好爽,好甜!嫩嫩的蜜虫,我的专属奴虫!”
兰浅不管疯癫的他,声音更冷。
“卡杰坦,听从我的命令,去支援艾利斯虫王!”
卡杰坦浑身一震。
他捞起兰浅的腰,彻底虫化,三两下往营地中心而去。
护卫兵也跟着一起行动,他们飞至半空中,庞大的身躯是巨型的甲虫,也是巨大的杀器。
地下,只剩还未干涸的几滴血液。
几个交接的护卫兵来到此处,不约而同地取下头盔,嘴唇变作口器,趴在地上。
地位崇高的护卫兵,像失去了神智,纷纷拉长口器去吸。
因几滴血液,不惜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断肢飞天。
“香香香香!”
“好像妈妈……”
“妈妈的血最香,一滴都不能浪费!”
“要升天了,爽死了!”
银色合金地板上的血迹被舔得干干净净,在厮杀中被虫族的血液覆盖。
与此同时,被卡杰坦抱着飞至半空的兰浅,听到一声爆炸声,和惊恐莫名的凄厉尖叫。
第39章 虫母降临(十一)
“虫母”,也就是玩家甘旭阳,如同巡查领地的无冕之王,走进了艾利斯虫王的私人舱。
艾利斯落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他把挺拔的后背完全暴露,不见一点危机感。
因为他笃定,艾利斯不可能冲破他的技能。
强大的“伪装”技能,在经历的几个副本中,从未失手过。
能伪装成关键NPC,更能伪装成怪物,伪装成别人心中的哪怕不存在的人物,以假乱真,毫无破绽。
其他玩家被怪物追杀时,他混在怪物堆里,快意地旁观。
“伪装”不是必杀技,却强大到无可比拟。
他以假身份穿梭,在副本中从未失手过,如入无人之境。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队友。
高瘦个子陈琰,技能“心脏穿透”。
不管怪物如何隐藏,如何特殊,他能一眼发现怪物的弱点。技能发动时,他的手臂强化,能无视所有防御,穿透怪物的躯壳,一路穿透对方的心脏。
一用力,就能将心脏直接捏爆。
再强大的怪物,心脏爆开后,也无法存活,这是绝对杀招。
而矮个子阿达,技能是精神类的“正确答案”。
在与艾利斯碰面时,他使用技能,问:“艾利斯是副本需要击杀的最终BOSS吗?”
正确答案给他回复:“是。”
他们三人技能互补,没有短板,合作了三次,每次都能通关。
单纯通关还不够。
不管时限多少天的任务,他们都能凭借“正确答案”锁定最终boss,针对性地击杀。
甘旭阳用“伪装”技巧迷惑敌人,陈琰使出“心脏穿透”。
在其他玩家还在找线索、拨迷雾时,他们抢占先机,用最短的时间通关,瓜分所有奖励。
他签约了直播,收到的打赏积分越来越多,他在很短的时间,积累了很多观众。
甚至,他因为快速通关,还史无前例地获得了称号“速手”,拿罕见的称号换取了更强的技能。
甘旭阳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
他不是走在艾利斯的私人舱,而是走在红毯铺就的大道,他一步步往上,只为登上天梯,榜上有名!
甘旭阳难掩心中兴奋,对艾利斯更是蔑视。
区区一只虫子,还想和他繁衍,那半人半虫的脸真是恶心透顶。
他的积分已逼近十万,积分商城再贵的商品也买得起,在舱门关闭前,他兑换了迷魂弹,悄无声息地释放。
眼见艾利斯虫王一个踉跄,他心中一喜,用传音技能发出呼哨。
是他们的了,艾利斯这个猎物,是他们的了!
除了甘旭阳,其他两个队友都是A级虫族,开启瞬移,瞬间来到甘旭阳身边。
陈琰催动“心脏穿透”,手臂有流光划过,皮肤泛上灰色金属光泽,外观上看,就像一条无坚不摧的机械臂。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在手心捏了一枚炸弹,穿透艾利斯心脏的瞬间,他将炸弹引爆,能将艾利斯的心脏炸个对穿。
他与阿达一高一矮,从左右两边逼近,直取艾利斯。
甘旭阳大声说:“迷雾已放!”
陈琰像一阵黑旋风,呼吸间来到艾利斯面前,强悍的铁臂穿透空气,直取他左胸。
炸弹在他手心捏着,只需一秒,不,只要半秒,他就能完成击杀!
而右侧的阿达,化出了高等虫族巨大的螯足,封住了艾利斯所有退路。
前狼后虎,哪怕是一只蚊子,也插翅难逃。
近了,更近了!
陈琰的铁臂已触碰到艾利斯的军服,忽而听到一声巨响。
“轰!”
爆炸的冲击、火光和热量往外扩散,他的头发在热浪中被烧焦。
他心头一紧——炸弹还在手上,还未被他引爆,爆炸声哪来的?
念头刚起,他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离艾利斯最近的甘旭阳,只不过B级,第一时间退出战圈。
虽等级不高,但他积分高,可兑换的技能很多,撤离对他来说很简单。
可是,还未逃到出口的他,胸前猝然炸开一朵血花。
甘旭阳半边身体被炸开,一条断肢落在地上,碎肉、血液和硝烟的刺激性气味一同扩散,他摔倒在地,痛苦嚎叫。
从没遭遇过失败的两位队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甘旭阳的“伪装”技能从未失效过,艾利斯怎么可能看得穿,还先下手为强?
退一万步说,艾利斯防备心强,没有轻信。
可就算甘旭阳的“伪装”有破绽,艾利斯不能完全确定他是虫母,也不该直接动手,该放在身边观察。
为什么?
能逃脱“伪装”的效果不说,还先下手为强,冲最不可能被攻击的“虫母”下手?
艾利斯不是被他们迷惑住了吗?
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他叫那只骄纵的奴虫过来,就把人叫过来。
没杀那只奴虫,是因为那奴虫胆大包天地与艾利斯同坐,还摸着艾利斯的尾巴把玩,分走了艾利斯的心思。
后来让艾利斯将那奴虫让出来,艾利斯没有任何犹豫,说给就给。
这,不就是被他们掌控的表现吗?
艾利斯如果疑心这么重,为什么把来路不明的奴虫留在身边,更有可能是“虫母”的他们,反而被他痛下杀手?
那个玩家兰斯,到底有什么本事!
三人都是错愕的。
形势急转直下,不给他们怔愣的时间。
陈琰狠狠咬牙,想继续攻击,铁臂深入,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子。
艾利斯之前还在眼前,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滴冷汗,顺着陈琰的额头流下。
好快,太快了。
他是A级,速度远超一般虫族,可在S级的艾利斯面前,就像最慢的蠕虫,没有一点可比性。
甘旭阳倒在地上痛苦哀叫,艾利斯瞬间到达舱外,想瓮中捉鳖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已失去先机,要是被外面的护卫兵包包围,拥有重武器的虫族,可能将他们三个团灭。
那么多观众守着看他们的直播,他们此前的副本都那么顺利,绝不能容许这种滑铁卢出现!
陈琰当机立断,迅速用大额积分兑换“目标暂停”技能,技能一经施放,艾利斯虫王被按下暂停键,短暂地失去行动能力。
紧张万分的战斗中,哪怕一秒钟的犹豫,都能让战局发生惊天大逆转,短暂的几秒,就是他反败为胜的机会!
陈琰还想,这样也不错,观众看他们三个快速通关,总是虐菜,看久了也没意思。
给砍菜切瓜来一些曲折,让观众看到敌人的强大,观众激动之下,打赏的积分只会更多。
他露出残忍一笑,逼近艾利斯正面,钢铁般的右臂直刺对方心脏。
“咻——”
装了消音器的枪几乎没声音,还是被敏锐的陈琰捕捉到了。
他迅速调整身形,躲在艾利斯身体后,可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看起来像铁臂,却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子弹径直射入,没入陈琰手臂肌肉,顿时见血,剧痛袭来,他的右臂失去行动能力。
炸弹脱手,他第一时间兑换了积分商城的超强烟雾弹,四周顿时弥漫起黑色浓雾,能见度极低。
狙击手无法对准目标,不敢擅自开枪,艾利斯虫王就是他最好的掩体,现在就是真正的猎杀时刻!
陈琰的左手还能行动,技能改换到左手,以无法抵挡之势破开了艾利斯的军服、皮肤、肌肉,穿透了他的心脏。
手掌湿润而紧实,穿透过多次心脏的陈琰清楚,这是手被血液和肌肉包裹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每次成功前都会品尝,是胜利的滋味。
自信在体内极速膨胀,他猖狂一笑,“哈哈哈,虫王有什么用,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咕噜——”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含糊喉音,温热的液体从体内狂飙而出。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腹部被银色鞘翅反复进出,被割得只剩一丝血皮的头颅无力坠下,他圆睁的双目是那么震惊,后知后觉的惊恐像爬在脊柱的冰冷毒蛇。
怎么可能?
心脏被穿透,身体应该剧痛无比,丧失所有行动力,很快就会迎来死亡。
艾利斯虫王那跳动的心脏实实在在被他穿透,血流如注,怎么可能还能攻击!
陈琰的生命力加速流逝,浑身剧痛,意识渐渐溃散。
他感觉到艾利斯切断了他的手臂,将那截了无生机的手从胸膛拔出,半人半虫脸上的那只红瞳,仿佛是收命的警示灯。
他如坠冰窟,嗓子被堵着说不出话,浑身痉挛。
他拖着残破的躯体往外爬,看着面色冷酷的艾利斯,生理性地发抖。
艾利斯半人半虫的冷漠脸庞,比阎罗还要恐怖。
明明是他刺穿了艾利斯的心脏,造成了致命伤。可他心脏绞痛收缩,被捏爆心脏那个,仿佛是他自己。
在淘汰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终于明白,那种咬不住牙关的感觉,叫恐惧。
他终于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可惜这个认知,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陈琰死亡,甘旭阳只剩一口气,阿达心知不妙想逃跑,眼前红影一闪,他已身首异处。
人死之后,技能失效,黑雾散去,手持长枪短炮的护卫兵团团包围。
艾利斯的血将军服染得很湿,胸前一个大洞,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痛觉。
他一步步往地上蠕动的甘旭阳走去,在合金地板留下一串血脚印。
不是他的血,是陈琰的。
甘旭阳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走来,看艾利斯的身体冲破了军服,一寸寸变成力量感强到爆炸的虫身,每一片甲壳,都泛着冷血的光泽。
艾利斯心脏被穿透,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那么挺拔,闲庭信步。
甘旭阳却感觉到彻骨的惊悚,他仿佛看到浓黑的野兽在艾利斯身后凝聚,艾利斯对杀戮的狂热,被他们激起了。
越流血,越沉静,越兴奋。
这,就是曾在囚场杀死两千名高等虫族的虫王。
甘旭阳仿佛看到艾利斯漫不经心,坐在由敌人尸体汇聚成的尸山上,任由血海在脚下流淌,他睥睨天下。
他踩着的尸体,都是曾经轻视他的存在。
他的王座,由一张张被剥下来的虫壳压成。
甘旭阳的神经都被刮得生疼。
他吓得尖叫,这才知道他们踢到了怎样一块铁板,明白自己的虫母伪装失败了。
猎杀者与猎物身份调转,艾利斯变成了猎人,他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猎物。
不,是他错了,艾利斯虫王从头到尾都是猎人!
谁能把虫王变成猎物?
甘旭阳疯狂兑换商城技能,可受伤太重的他动作太慢了。
一只带血的军靴踩住了他的脸,如同在碾死蚂蚁,漫不经心地用力。
烟雾弹、伤药、身体强化、血量补充,所有能用的,哪怕上万积分的技能,他眼睛都不眨地兑换。
技能一个个生效,全部没用。
他被虫王踩着,无法使用瞬移,其它的技能用在对方身上,根本是不痛不痒。
甘旭阳穷途末路,浑身痛得想死,嘴和鼻子都在喷血,死亡离他只有一线之隔。
艾利斯毫无波澜地问:“谁派你来的?”
他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不,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登顶天梯,天梯!
甘旭阳心中一狠,催动了最后一个技能[金蝉脱壳]。
这是他完成几次副本之后,系统给了称号[速手],他在称号商城里兑换的保命技能。
技能的作用是,在他命悬一线时,他可以像幽灵一样,从残破的躯体中脱身而出,附身在另外一具躯体上,占据对方的人格。
任何副本,只要不是猝死,他都有卷土重来的第二次机会。
正因有[金蝉脱壳]在,他有退路,才会那么自信。
技能发动后,被艾利斯钳制无法动作的甘旭阳,奇迹般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他被炸出花的身体急速移动,找着[金蝉脱壳]的目标。
艾利斯不行,他是击杀对象,不能附在艾利斯身上。
其他人呢,找谁?
甘旭阳呼吸粗重,头痛欲裂,生死时刻脑速爆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象。
——艾利斯的奴虫,那个同为玩家的兰斯。
先前试探艾利斯时,他以虫母身份给艾利斯下达击杀兰斯的指令,艾利斯没有。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兰斯骄纵,大胆地坐在艾利斯身边,还不断抚摸艾利斯的尾巴,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才让艾利斯犹豫。
现在看来,艾利斯强势、冷静、实力深不可测,手段暴烈残忍。
如果是他不在意的奴虫,他杀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管对方多么妖娆,多么魅惑。
他把兰斯送给自己,不仅是为了麻痹他,也是为了让兰斯脱身,支开兰斯不让他面临危险。
艾利斯在意那个玩家。
那个玩家,那个小小的奴虫,就是艾利斯虫王的软肋。顶替兰斯的位置,鸠占鹊巢,就能找到击杀虫王的机会,他还能赢!
做了决定,甘旭阳豁然开朗。
[金蝉脱壳]能自动定位被附身人员的位置,心念流转间,甘旭阳以不可思议的、无法被任何武器瞄准的诡异速度,来到了兰浅身边。
兰浅被卡杰坦上将半搂着,正在半空跳跃,往虫王的方向而来。
由于艾利斯行动太快,太果断,哪怕兰浅第一时间反应,离发生意外的舱室仍有一小段距离。
甘旭阳眨眼间来到兰浅身边,抓着他的手,毫不犹豫释放[金蝉脱壳]!
哈哈哈,就要逃走了,虫王杀了不了他!
他的灵魂,会被吸入这奴虫的身体,取而代之。
甘旭阳的笑容逐渐凝固。
催动之后,他感受到的依然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兰浅戒备地看着他,他还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
怎么可能?
甘旭阳惊讶到惊恐的地步,“金蝉脱壳怎么可能对你没用……”
他还想再试一次,艾利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后面接连射来几发子弹,射入甘旭阳后脑,血花飞溅,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兰浅怔怔地抬头,见艾利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艾利斯左胸一个血洞,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的脸上、军服上也溅上了血迹,他浑不在意。没有感情的红绿异瞳注视着兰浅,好似穿透了刀山火海,来到了他身前。
战损的艾利斯,让兰浅不寒而栗。
他不眨眼地盯着艾利斯身上的血洞,诧异地发现,在没接受治疗的情况下,可怖的伤口已自动止血,慢慢复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胸膛被穿了个洞,竟然没死,还神色如常地活动。
上个副本的怪物山神有两条命,难道这个副本的虫王可以快速恢复,这就是他的技能。
三个玩家联手对付艾利斯,若没有傍身的技能,他们不会那么狂妄。能在三人的夹击中完胜,将他们团灭,艾利斯该强悍到什么地步。
兰浅心中一凛,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冒出脑海。
玩家能伪装成虫母,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看穿,艾利斯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虫母”死前,竟找到了他,抓着他的手。面对想要击杀他的虫族,艾利斯会把他当成同伙,一起歼灭吗?
兰浅屏住呼吸,脑中的CPU都要燃烧了。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之网捕捉到了艾利斯身上传来的怒意。
艾利斯无法看透,喜怒无常,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艾利斯的情绪。
怒,为什么而怒?
艾利斯认为他也是叛徒吗?
虫王强大到恐怖的地步,如果他要动手,兰浅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
过度的紧张和过速的心跳,让兰浅的神经绷得疼痛。
排山倒海的杀意,也让沉迷在兰浅血香中的卡杰坦上将苏醒。
在艾利斯的死亡逼视下,他的眼睛变换,虫头化成人形。
他被甜美到让人浑身酥麻、荡漾、爽快的血香勾得失去了理智,竟顶着艾利斯能杀人的视线,无视了他的威慑,虔诚地开口。
“虫王,请将这个奴虫赐予我。他好香,他比世界上最上等的蜜虫产出来的蜜更香。虫王,我要他当我的专属蜜虫,我想吸他的蜜,我要吃他……”
跟在艾利斯身后的阿尔特脸色大变——卡杰坦上将在说什么?
没看到虫王脸色很阴沉吗,这个时候还要往枪口上撞?
送出兰斯?
看虫王那占有欲爆棚的眼神,一团烈火燃在冰层下的模样,就知道这奴虫他要定了,他吃定了。
兰斯只会是虫王一个人的奴虫,血和香都是虫王的,卡杰坦上将怎么敢肖想!
艾利斯没开口,沉沉地看着卡杰坦,忽而问:“你吃他什么了?”
深深嵌入骨子里的恐惧姗姗来迟,卡杰坦庞大的身体一抖,黝黑的脸庞一抽一抽,冷汗直流。
艾利斯又问一次,“你吃他什么了?”
好似有千斤巨石压在双肩、压在头顶,卡杰坦冷汗狂流,嘴唇毫无颜色,双腿失去力量,瘫倒在地。
他跟随艾利斯多年,怎会不知道自己碰到了虫王的逆鳞。
西维少将被虫王打成重伤、现在还未复原,随时会被收割性命,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他疯了吗,他想死吗?
可是,兰斯的血液,是最上等的圣品,太勾人了。
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铤而走险接受惩罚,也要将兰斯拿下。
将小奴虫按着,细细地吸,慢慢地舔,让兰斯不断流出蜜汁。
想想就要爽爆了,爽飞了!
“虫王,我吃了他的血,香的要命。求虫王将他赏赐给我,我……”
卡杰坦还未说完,强壮如小山的身躯就被猛力击飞。
艾利斯命令:“把他舌头割了。”
护卫兵面面相觑,有人想为卡杰坦求情,可被吓得完全不能动。
“虫……”到这一步了,最会揣摩艾利斯心思的卡杰坦,竟还不肯放弃,往兰浅的方向伸手。
艾利斯:“把他整个口器割下。”
卡杰坦惊恐莫名,不敢再说一个字,被护卫兵围住,很快传来他压抑的痛呼。
他功勋卓越,是百分百的硬汉,都受不住发出声音。换在其他虫族身上,恐怕早就受不住地崩溃。
艾利斯站在兰浅面前。
他在看兰浅,兰浅也在看他。
艾利斯鼻梁极高,那一半人脸毫无瑕疵,轮廓分明,下颌线极为优越。
那一半虫脸,让他增添了恐怖,却也带上了邪性。
身躯精壮强悍,不用靠近,也能带来巨大的威压。他强势而残忍,他恐怕是踩着尸山血海登顶了王座。
艾利斯的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过来。”
兰浅沉默地看着他,面色不见任何异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情况急转直下,糟糕透顶。
精神值上升到33之后,他出于自保本能,控制卡杰坦和护卫兵前来营救。
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大脑开始抽痛。
能量被全部用尽,才进食过没多久、才止住没多久的饥饿卷土重来。
饿。
好饿,饿得不行。
想吃虫王口里的哺育液,想尽情地吸、放肆地吃,一次吃个够。
饥饿感在极短的时间内飙升到90,兰浅饿到抓心挠肝。
可他用意志力死死克制,没展现出哪怕一点。
他冷冷地盯着艾利斯,嘲讽地笑了笑。
象征奴虫身份的皮质奴环还戴在他脖子,他抬起下巴,毫无畏惧。
那双罕见的黑眸中,迸发出仇恨的色彩,与艾利斯的目光短兵相接,撞出激烈的火花。
他盯着面色发沉的艾利斯,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转身就走。
艾利斯刀子似的目光,能在他背上烧出一个窟窿。
兰浅却没有半分折服之意!
他迈着步子往前,眸子里燃着生生不息的火。
问题是,他的身体太拖后腿,太碍事了。
还没走两步,他的腿就软得像面条,往下栽去。
黑红相间的触肢从后伸来,束缚住了他的腰肢,不断往上往下蠕动。
艾利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拉入怀中,触肢将他抬高,掐住了他的脸。
乌沉沉的目光扫过来,兰浅呼吸加重,却仍不屈服,与他对视,“把我扔给别人的那一刻,我和你说过,艾利斯,我不会原谅你!”
艾利斯嘴唇上扬,勾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
“是吗?你是我的奴虫,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扣住兰浅的后颈,一下把他拉到面前,两人鼻子相抵。
艾利斯阴恻恻问:“卡杰坦吃了你哪里?”
兰浅眼里的火苗越来越旺,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
艾利斯掐住他的脖子,带肉刺的舌头舔过他的脸,“说,吃了你哪里?”
第40章 虫母降临(十二)
仆虫阿尔特吓得噤若寒蝉。
艾利斯虫王喜怒无常,可大部分时候,他的情绪都埋在冰层之下,不会释放。
这是阿尔特第一次看艾利斯如此暴怒,他甚至不敢提醒艾利斯去医疗舱治疗。
他在心里为兰浅着急。
明明那么娇软,被虫王吻到喘不过气时,柔弱无骨地缩在虫王怀里,双腿都要缠着虫王。
为什么要和虫王对着干,往他暴烈的怒意上再添一把火?
只要服个软,虫王就会放过他,再这样下去,虫王一怒之下把他吃了都有可能!
兰浅知晓该怎么示弱,可他偏不。
他黑白分明的双眼,因熊熊怒火而格外明灿。
他张嘴,狠狠咬上艾利斯在他脸颊流连的舌头,力气之大,几乎要把艾利斯的舌头咬出血。
他怒意勃发,根本不介意给火上再浇一点汽油!
“你管我被别人吃了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艾利斯,你搞清楚,你把我丢给了别的虫族,你抛弃我。”
“我要跟谁,我要被谁吃,从你放下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管不了我。”
“怎么,卡杰坦吃过的地方,你这高高在上的虫王,还想再吃一遍吗?”
艾利斯收回了舌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兰浅。
他那只虫眼,红得像着火,呼吸不自觉加快,喉结上下滑动。
威压自他身上扩散,守在身侧的护卫兵无一不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兰浅。
兰浅傲然无惧,艾利斯怒,他比艾利更怒。
看不见的火花“刺拉拉”灼烧,两双眼睛恰如磁铁两极,紧紧吸附,又异常排斥。
艾利斯扣在兰浅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兰浅很快呼吸不畅。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锐气,他不服输!
在他即将晕厥之际,艾利斯一把将他扛起,几个起跃,进入属于虫王的另一处舱室。
“嘭”的一声闷响,兰浅被他扔在洁白的大床上。
他的身躯覆盖下去,兰浅被他压在身下,无法动作,无法逃脱!
血液从艾利斯的伤口淌出,他浑然不觉,强势地压下,咬住了兰浅的下唇。
兰浅用力偏过头,哪怕嘴角被咬出了血,他也不肯屈服。
在艾利斯再一次掐住他的脖子前,他用尽全身力气,骑在艾利斯身上。
艾利斯放出了尾巴无法躺平,身体微微侧着,兰浅没管。
手指一动,艾利斯腰带上系的那条七节银鞭,就被他攥在手里。
银鞭由银蚺皮制成,细长如柳,可以柔韧地缠在腰带上,甩出时却杀伤力极大,出手必见血。
兰浅重重一挥,鞭子飞出,如一条银蛇,拂过艾利斯高高翘起的尾巴。
艾利斯的动作陡然停住,眸子深不见底,深深看着兰浅。
兰浅此刻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全靠一口恶气支撑,脑子头晕眼花,眸子却更加灿若星辰!
一鞭子甩下,第二鞭接踵而至,这一下直接甩在艾利斯的胸膛。
他很用力,是不留任何余地的用力,恨不得将艾利斯碎尸万段的力度。
可他的体力实在难以支撑,甩了几鞭就气喘吁吁,要不是竭力克制和支撑,他已经摔在艾利斯身上。
虫族的衣服过分宽大,领口总从肩膀溜下,兰浅索性一把将它扯开,光着上身,一鞭鞭击下。
艾利斯并不喜欢彻底化成人形,半人半虫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刚结束一场战斗,他银色的鞘翅还未收起,为了尽快复原,身体更是被坚硬的甲壳覆盖。
随着兰浅的鞭打,他竟不顾自己的伤势,身体从下而上,一寸寸化成了人身。
鼓胀的胸肌分分明明,带血的蜜色胸膛起伏着,下面是结实的八块腹肌。
“啪!”
银鞭摔下,在腹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肌肉一弹,很快恢复成原状。
“嗒——”
几滴透明汗水沿着兰浅的下巴,滴落在艾利斯腹肌。
兰浅又是一鞭,鞭子划过艾利斯胸膛的血洞,让他轻轻一震。
鞭打在伤处,银鞭上带了醒目的赤红血色。
兰浅气喘得有些急,拉住了那条鞭子,一口咬住。
他一字一顿道:“艾利斯,我是你想扔就扔的人吗。”
眼里的仇视迸如绚烂铁花,他伸出舌头,缓慢舔过鞭身,盯着艾利斯,就像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被他压坐的艾利斯抬眸望着他,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涌。
兰浅额上带着薄汗,气喘得厉害,白皙的胸膛不断起伏。他咬着那条银鞭,湿红的舌头舔过鞭上的血迹,那尖尖的舌头伸出,不断舔舐,殷红的舌头更加红艳。
以虫族的眼光看,他过于瘦弱,细腰不盈一握。
可他愤怒之时浑身肌肉紧绷,薄肌覆盖在躯体之上,不时有剔透的汗珠从锁骨沿着胸膛的曲线,一路流过人鱼线,抵达腰肌逼真的文身。
首尾相衔的黑色触肢在白如牛奶的肌肤之上,那么醒目,被汗水浸过之后,随着兰浅的呼吸,那触肢仿佛活了过来,在兰浅的皮肤上游动。
红红的舔血舌尖,隐隐若现的湿润口腔内壁,在白嫩画布上格外妖冶的文身,让艾利斯喉头沉沉的滚,口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溢满口腔。
色,好色。
骚得透透的。
明明身体这么绝艳,可他的眼睛,却那么无畏,那么敌视,像一把能烧起欲望的火。
艾利斯被勾得喉结滚动,明明没喝酒,却有种喝醉酒后上头的亢奋。
好烈。
小奴虫就是最纯烈的烈酒,写满了不屈服,刚喝下去时在口腔不断反抗,带来火辣辣的热。
一旦吃入喉咙里,就有种无法比拟的回甘,甜得像蜜。
他是最烈的蜂蜜酒,又甜又辣,勾人心魄,骚浪无边!
艾利斯完全挪不开眼睛,血液里仿若有岩浆在流动,将孤寂冷硬的心包裹,在他心头不断晃动。
渴望,尾巴疯狂叫嚣的渴望。
艾利斯的舌头蠢蠢欲动,迫不及待。
想吃,想吃兰浅,想往兰浅嘴里灌满自己的口水,让他的嘴合不拢、含不住、叫不出。
兰浅白皙的小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已被虫族的粘液糊住,散发不出任何香味。
分明没有能让艾利斯发狂的血香,他却激颤到不能自已。
对,血香。
他要血香,要更上一层的快感,要灵魂深处的极乐!
艾利斯终于忍不住,右臂的触肢放出收缩的粉色吸盘,紧紧缠绕着兰浅的腰,汲取他的汗水。
触肢一贴近兰浅的皮肤,就兴奋到极速乱窜,不断挤压,从上、从下往他的裤头里钻,很快蔓延到大腿。
兰浅哪里受过这种刺激,当即闷哼一声,力道一卸。
他的牙关咬不住银鞭,银鞭软软地坠落,些许银亮亮的口水从他嘴角跟着往下。
艾利斯左手托住他的腰,不容拒绝地把他重新压住。
兰浅的双脚上下挣扎。
那力道在艾利斯眼里和挠痒痒没有任何区别,微弱的抗议被他悉数化解,他的铁臂将兰浅完全拢入其中。
艾利斯额上竟然也出了一点汗,他锋利的双眸不断逼近,目光带着力度,烙印在兰浅身上。
他不断压低,伸出早已按捺不住的舌头。
涎水混杂着哺育液,沿着舌面流下,往兰浅唇缝里滴。
兰浅如何尝试都逃不脱,狠狠瞪了艾利斯一眼,偏过头去。
酝酿了太久的口水沿着他的脸颊,一部分滑落在脖颈,一部分顺着流入口中。
兰浅要疯了。
理智摇摇欲坠,他的饥饿和渴望将怒意化为灰烬,他的身体因忍耐而紧绷,手臂上都是凸起的青筋。
好饿,饿的要崩溃了。
艾利斯的口水好香,香味直往他鼻腔、喉咙里钻,让他的脊背泛起要命的酥麻。
他不愿屈服,可意志力在饥饿面前岌岌可危。
舌头没有被叼住,反而被兰浅避开,艾利斯气势更阴沉。
他两指掐住兰浅的下颌,将兰浅的头掰正,淌着水的舌头不由分说地喂入兰浅口中。
滑溜溜的舌头,上面覆盖着致命的香甜,是最上等的食物。
“嘭!”
一团往上直窜的火在兰浅脑海中炸开,意志力荡然无存。
他迫切无比,一把含住艾利斯长满倒刺的舌头,用仿佛能把他灵魂吸出来的力气,疯狂地吮吸。
又吃又咬,几近癫狂的动作,让艾利斯尾巴激烈地颤动,沿着兰浅的腿不断往上。
艾利斯从不是被动的性格。
兰浅吃他,他也不甘示弱,舌头深深地刺入,从上颚粗粝地刮过,一遍遍用力,让兰浅不自觉夹紧了双腿,将他的尾巴夹在其中摩擦。
艾利斯在失控的边缘,舌头入侵得更深,几乎将兰浅嵌入身体里。
兰浅没有反抗,同样变得饥渴难耐。
先前他们对峙得多么凶,现在吻得就多么汹涌。
吻这个词已不能用来形容,他们的激烈程度,仿佛在对方嘴里汲取营养的兽。
兰浅吃到了哺育液,饥饿感稍稍压制,回过神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议,不断捶打艾利斯的肩膀。
对方肌肉硬得像岩石,他的挣扎不但没有作用,反而让艾利斯变成凶猛饿狼,束缚得他连呼吸都困难,触肢牢牢束缚,脚丫的缝隙都有细触肢灵活钻入,传来湿乎乎的黏腻感。
同样剧烈起伏的、湿漉漉的胸膛相贴,对方肥厚的舌头,在他口腔肆意搜刮。
察觉到他的不顺从,艾利斯的眼眸如火山喷发,牙齿咬住了兰浅的舌头。
兰浅的舌头遭啃咬,湿润的舌面上有着明显的齿印。
他无法招架,舌头被艾利斯咬着拉出嘴唇之外。
他们谁都没有闭眼。
谁也不认输,谁也不退让,任凭火花刺啦啦碰撞。
不像亲吻,而像打架。
兰浅的目光锐利如刀刃,盯着艾利斯一红一绿的眼睛,不退分毫。
艾利斯也看着他,舌头重重舔过他的舌面。
不需注视,兰浅的余光也能看到被迫交缠的两条红舌。
他衔不住口水,下巴很快被濡湿,艾利斯舌头上的肉刺让他的舌头又痛又麻,被折磨得嫣红。
兰浅的胳膊被困在艾利斯胸膛围成的牢笼,按住了一手黏湿。
那是艾利斯刚被洞穿的胸膛流出来的血。
血性、愤怒、仇恨同时燃烧,兰浅猛然爆发,五指成爪,往艾利斯胸口抓去。
趁对方吃痛,双腿夹住艾利斯的腰,再度翻身而上,压着艾利斯,将麻痒的舌头收回。
兰浅快意一笑,扫过指尖的血污,将指头放进嘴里一吸。
他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刚才七节鞭上那一点点血,已经让他有上瘾的前兆,他才会捏着舔。
眼下,充沛的血液彻底打开了他内心的笼子,野兽咆哮而出。
眼眸陡然涣散,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艾利斯的伤口,酸苦的恨,变成的香甜的渴望。
好香,好香。
艾利斯的血液比他的哺育液更香!
那香味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兰浅所有防线,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亮到妖艳,匍匐在艾利斯伤口,一口一口,激动的、颤抖的、虔诚地吃着他的血。
敌视消散殆尽,他咕噜噜饮血,身体毫无间隙地压在艾利斯身上,一下下舔,一点点吃。
过头的血液刺激如排山倒海,兰浅身体震颤,思维变得迟钝,用天真而无辜的纯澈眼神望着艾利斯。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喃喃道:“好好吃,还要吃。”
艾利斯稍微直起身体,托住兰浅的臀部,让乱扭的他不至于跌倒。
他凝视着兰浅,眼神沉而锋利。
兰浅吃了一会血,餍足不已,又凑了上来。
他的瞳孔略略失焦,带着铁锈味的小舌头舔了舔艾利斯的唇瓣。
“舌头呢?你舌头也好好吃,还要。”
艾利斯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陷入软肉中,他轻轻一拍,听到一声脆响。
一下之后,紧接着是第二第三下。
“骚货。”
兰浅明显意识不太清醒,但他潜意识里都听不了这种侮辱,想从艾利斯怀里下去。
艾利斯“啧”了一声,伸出舌头。
兰浅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把艾利斯吃得很深,发出了搅弄的水声。
艾利斯等他吃两口,将舌头收回,兰浅不肯,又要。
骂两句骚货就不乐意,伸出舌头就不停地要,小舌头红艳带着水光,血腥气强烈地刺激神经。
艾利斯把玩着兰浅的耳垂,动作轻柔,语气却很残酷,“你吃饱了,轮到我了。”
他硬如铁的尾巴拂过兰浅的脸颊,往他的嘴唇而去。
艾利斯的强势体现在方方面面,他不道歉,说出口的话也是命令。
“舔。”
尾巴尖端已分泌出一些液体,在兰浅嘴角留下一线白痕。
兰浅下意识舔了舔,嫌弃道:“好腥,好咸。”
黑亮的尾巴静止一瞬,就要往兰浅嘴里闯!
兰浅忽而抖动一下。
紧接着,更密的抖动来袭,他痛苦地低吟一声,四肢脱力。
艾利斯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压下冲动,拨开兰浅濡湿的头发查看。
他眉头紧蹙,难以呼吸,身体温度比平时还低,短短几息就失去了意识。
艾利斯迅速抱起他,将他放进侧边房间的医疗舱,打开仪器。
阿尔特被召唤前来,本想提醒艾利斯治疗伤口,看到兰浅苍白的脸,顿时心急。
“兰斯他、他怎么了?”
艾利斯没有回答。
仪器亮起,光屏上很快显示各项身体指标,除了提示他危险以外,没有数据异常。
“怎么会?”
阿尔特没注意艾利斯面色黑沉如水,强烈的不安让他自言自语,“之前也是这样,医疗舱测不出兰斯的疾病,他那么饿,医疗舱的营养液却会让他排异,他精神也一直不好。”
他紧紧攥着军裤的中缝,忧从心来,“疯虫一族的实验体身体状态不可控,之前捕获的奴虫中,突然死亡的不在少数。兰斯状态好差,他会不会……”
艾利斯:“不会。”
他一回答,阿尔特才看过去,诧异地发现虫王竟化出了人躯,胸口的血洞触目惊心。
阿尔特急道:“虫王,太危险了,您需要立刻治疗。”
艾利斯一动不动,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兰浅不放,“医生呢?叫他过来。”
阿尔特不敢怠慢,赶忙去找。
随行的数十位专精医生很快来到,不断查看数据,他们面面相觑,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对兰浅的病情一筹莫展。
“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孱弱的残次品,连营养液都有排异反应,其他药物也不敢乱用。”
医生说得很委婉,可阿尔特听出了他的意思。
疯虫一族云集虫星顶尖的变态医学家,他们对虫母偏执到可怕。他们是最忠实癫狂的信徒,前赴后继只为复活虫母,让虫母再度降临。
疯虫们没有理智可言,他们做出来的感染体,不知道到底改造了什么地方,纵然医术再高超也无济于事。
能活到现在,恐怕都是莫大的幸运。
艾利斯脸色沉得可怕,医生们吓得不敢动。
他缓缓道:“他刚才情绪激动,吃了我的哺育液,还吃了我的血。”
医生们大惊失色:“啊?虫王的哺育液,他这么弱,受不了能量强大的哺育液吧?而且,虫王的血强悍而具有攻击性,虽没人拿虫王做过实验,但曾有一位低等虫族在战争中误食虫王之血,最后爆体而亡。”
艾利斯脸庞很平静,可平静里蕴含的风暴,让等级没那么高的医生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另一位医生那句“他受不住剧烈刺激”还没说完,硬生生被吓了回去,话语从他的喉咙吞回,像是在吞刀子。
沉默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去的每一秒钟,都像是他们生命最后的哀歌。
艾利斯的双色瞳注视着兰浅,许久才说:“下去。”
没有虫族知道虫王在想什么。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奴虫,对艾利斯虫王非常重要。
如果奴虫死亡,艾利斯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完全不可预料。
兰浅昏迷的时间很短。
他恢复意识,没有先睁开眼睛,而是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接着查看控制面板。
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
姓名:[兰浅]
标签:性格坚韧、冷漠无情、洞察力强、表演人格。
生命值:[45/100]低生命值警告!
精神:[33/100]低精神值过低警告!
感染度:[74/100]高感染值警告!
饥饿度:[5/100]
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兰浅很敏锐,他确定精神值是之前他在危难之时,从20突破到33的。
吃了哺育液,饥饿度下降、生命值提高是预料中的事,让他在意的,是头一回下降的感染度。
此前,他的感染度一直维持在96的高位,不管是躺治疗舱,吃虫王的哺育液,数值没有减少过一点。
而现在,感染度竟骤降到74。
唯一的变量,是他饮用了虫王的血。
虫王的血液,就是他感染度降低的关键。
兰浅精神一振。
进游戏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些微轻松。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只要身体恢复,他不至于因为身体原因一次次失控,就有余力思考怎么突破困局。
虫王艾利斯,现在不光是他的食物来源,还是减少他感染度的药剂,更是他要杀死的目标。
振奋让兰浅精神无比清晰,他再看几次确定数值没有改变,切换到已有技能界面。
一看吓一跳,隐血的介绍也变了!
隐血升级为蜜血后面的那一行小字本来是:蜜血有一定概率升级成母血。
如今变为:蜜血有较大概率升级成母血。
换言之,感染度降低是变成虫母的必要条件。
他的方向没错,先降低感染度,再蜕变成虫母,这样才能在副本中杀出重围。
兰浅忍住内心的激动,平复稍显急促的呼吸,又查看起他用称号积分兑换的[不语怪力乱神]。
原本这个技能什么都没有,现在,下方终于显现出了一行字。
[不语怪力乱神:被动技能,此技能可免疫一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精神控制,永久生效。]
和舒正思对上,兰浅已猜到这个技能的作用。
但真正看到介绍,他还是心中一喜。
首先,这是被动技能,换言之,不需要主动触发。
只要存在任何精神类控制技能,不语怪力乱神就会自动生效,不管他有没有发现。
精神控制类技能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没有它的存在,舒正思对他展开催眠时,他就已经中招。
还有那位伪装虫母的玩家,在死之前说的那句“金蝉脱壳”,也让兰浅毛骨悚然。
对方在存亡之际,使出的必定是压箱底的绝招。
对方在抓住他时,说出惊讶而不敢置信的:“金蝉脱壳竟然对你没有用”。
结合[金蝉脱壳]这个技能的名字推断,对方能用这个技能脱身,恐怕是……能占据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挤出身体之外。
兰浅一阵后怕,深深地感谢[不语怪力乱神]的存在。
如此强力的防御技能,还永久生效,其强大程度不言而喻。
而这样的技能,只需要两个称号积分。
兰浅这一刻,原谅了上个副本结束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遗孀”之类的称号。
遗孀就遗孀,小妻子就小妻子吧,只要积分有用,随便怪物怎么编排。
他去称号商城里逛了逛,但商城里可选技能不多,仅靠名字一时半会也猜不到技能的意思,他决定把积分留着,或许以后会有更多有用技能。
他关闭控制光屏,离开的前一秒,视线定在了幸存人数上。
[幸存者:7/12]
原来的幸存人数是11,“虫母”一队有3人,幸存者应该还剩8人才对。
如今只有7个,是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又死去了一个玩家。
这个副本如此残酷,难度指数飙升。
狙击艾利斯的三人,对他有着同等的杀意,恐怕猎杀玩家,独自获得奖励,是玩家间默认的守则。
如果说,他对副本勉强无感,但签约规则和把人性压迫到扭曲的规则,让他极度厌恶。
这个念头生出的一刻,兰浅的手被滑腻、冰冷、粘湿的软物缠住了。
兰浅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就见艾利斯不发一言地坐在床边。
艾利斯的身体还维持着人身,面色很冷,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可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兰浅在他身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担忧。
什么?强势、冷酷的艾利斯,竟会担心他吗?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成为艾利斯唯一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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