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的第一秒, 盛初棠习惯性睁眼，伸手去拿放在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
七点三十分。
盛初棠关掉闹钟，按熄手机，房间里倏然陷入一片黑暗, 盛初棠再闭了闭眼, 忽然睁眼看向窗边。
她睡前拉上窗帘了吗？
脑海里懵懂又茫然, 盛初棠翻了个身, 旁边的枕头上隆起一个人影, 侧身朝着她这边，腰间后知后觉地传过来滚烫的温度。
呼吸停了一瞬。
记忆一层一层回笼, 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什么？
盛初棠再度闭了闭眼，腰后酸胀，身下也是，隐隐传上来轻微的不适感，即便如此，也依然清晰地记得姜茗指尖的滋味儿。
柔软细腻, 力道偏又恰到好处，意外地合她心意。
印象里，姜茗只在开头和结束时失控了几秒, 其余时间全程都温柔至极,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耐心好到让人难以置信。
盛初棠耳边仿佛听见姜茗问她，“这样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盛初棠答不上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弦都绷得死紧, 只等着姜茗的指尖弹奏。
她说不出话, 姜茗便停下来，在她耳边小猫似的细细啜尝, “为什么不说话？是哪里不满意吗？”
她明明呼吸一顿一顿，嗓音平静却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
一口气吊在半空，上不来也下不去，盛初棠还能有哪里不满意？只希望姜茗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玩这种把戏是最好。
可她说不出来。
唇边溢出来的除了难以自控的喘息，就只还有令人羞赧的嘤咛。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攀在姜茗肩上，指尖扣在她莹白的肌肤上，禁不住白了指节。
“棠棠？”姜茗脑袋挪过来，舔了舔她的唇瓣，嗓音忽然黏腻起来，像是发现这个新称呼，没被盛初棠讨厌，她便开始一遍一遍的重复，在她耳旁，清浅的，让人忽视不掉的，一声接一声，“棠棠…棠棠…你不喜欢……吗？”
那一刻盛初棠觉得，她要是敢说不喜欢，姜茗应该能马上抽身走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个直觉。
盛初棠咬着下唇，姜茗的手就放在那里，微微冰凉的触感，却带起一阵一阵酥麻的痒意，泛着无尽的火热，像是要啃噬筋骨，盛初棠几乎要哭出声。
勉强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喜…欢…”
姜茗低低笑了一声，唇瓣落下去，将她清浅的低吟全部堵在喉咙里。“我也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满足。
抑制不住的吟哦，从喉咙深处漾出来，盛初棠脑海里一片空白，修长的脖颈在枕上仰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呼吸急促得断断续续，她想让姜茗停下来，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不记得姜茗试了几次，那段的记忆模模糊糊，湮灭在数不清的烟花里，虚幻得不像真实的世界。
反倒是结束以后的记忆稍微清楚一点儿。她以前倒没觉得姜茗有强迫症，昨晚深刻地体验了一回。
不吹头发不能上床睡觉，结束以后非得洗澡换床单。
盛初棠眼睛都睁不开，姜茗把她抱起来她还懵了一下，姜茗俯身下去，在她唇边碰了碰，“去清理一下。”
盛初棠没睁眼，依偎在她怀里，声音哑得低沉，“我困了。”
她严重怀疑姜茗只是因为“抱不动”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你睡吧，”姜茗抱着她往浴室走，“我弄就行。”末了又在她唇上嘬了口。
弄？
盛初棠吓得睁开眼，晕乎的脑袋清醒了一瞬，“不可以再弄了。”
“嗯？”姜茗不解，偏头看她一眼，转瞬笑了笑，“嗯。”
盛初棠忽然觉得有一丝窘迫，姜茗不像她想象的不知餍足，这种想法很快也盖过去。困意袭卷，她根本撑不住。线驻赋
姜茗先给她洗了澡，再把水气蒸氲弄湿的头发吹干，盛初棠坐在椅子上，看着姜茗换上干净的床单枕套，再过来抱她。
盛初棠最后的印象就到这里，她在姜茗怀里时，就沉沉睡去。
简直，荒唐至极。
盛初棠睁眼，腰间的温度依旧滚烫，无一不在提醒，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她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铺天盖地地涌上心间。盛初棠下意识想逃，她轻轻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从那只手底下悄无声息地逃脱。
她只微微侧了侧身，姜茗的手便落了下去，呼吸沉沉，像是还没醒。盛初棠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坐起来，再度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五。
今天剧组的日程排得也不轻松。
盛初棠抿了下唇，忽略身体上的异样，挣扎几秒，手伸向姜茗那边，轻轻戳了戳她。
姜茗没动。
姜茗是个很规矩的人，当然，除开喜欢她这件事以外。从小到大，她都很少让盛初棠操心起床这种小事，她自律，做事井井有条。
到这会儿盛初棠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昨晚姜茗睡得太晚，起不来也正常。盛初棠微微吸了口气，还是有点儿难为情，做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盛初棠再吸了口气，按开床头的灯，鼓足勇气靠向姜茗那边，轻声喊她，“姜茗，该起床了。”
姜茗眉头微蹙了蹙。
呼吸更沉了几分。
“姜茗？”
盛初棠再喊了一声。
姜茗的脸红通通的，看着有几分不自然，盛初棠皱眉，手搭过去，将将要碰到她额头，姜茗忽地睁眼。
眼神迷蒙，眨了眨，张嘴想说话，声音哑得不行，“棠棠？”
盛初棠：“……”
一夜过去还没忘吗？盛初棠犹豫一秒，手掌搭上姜茗额头，触感滚烫，明显不正常。
原来不只是放在她腰间才烫。盛初棠莫名有些生气，她不知道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在气谁，语气干巴巴的，“你在发烧。”
盛初棠收回手，起身下床拿体温计。
姜茗所有的印象还停留在昨晚，完全没跟上盛初棠的态度，但她看得出盛初棠不高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姜茗懵懂地坐起来，脑袋又重又晕。
她轻轻吸了口气，冷风入喉，带起一阵干裂的刺痛，激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盛初棠心狠狠揪起来，转身倒了杯水，飞快走回去，递给姜茗，“起来做什么？”
姜茗说不出话，一头雾水，咳嗽怎么忍也忍不下去，喉咙里痒痒的，只能接过水灌下去。
“我得回去了，今天要拍戏，”姜茗从被子里挪出来，坐在床边，低声解释，条理清晰，“我昨晚没带手机过来，一会儿耽搁太久，徐琪会上来找我。”
盛初棠：“？？？”
过来的时候没想这些？昨晚睡她床上没想这些？现在想起来了？
盛初棠深深吸气，压下那股无名火，把体温计递过去，“先量体温，徐琪那边让冯露去说。”
“不好吧？”
姜茗迟疑了一下，自己抬手摸了摸额头，没觉得烫。
那股火又要冒上来了，盛初棠干脆从她手里拿过体温计，牵着她的手夹了上去，“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手机，你自己和徐琪说，我让冯露给你请假。”
姜茗目光怔怔的，直勾勾盯着盛初棠，下意识握紧盛初棠抽回去的手，“不用请假吧？我没发烧。”
盛初棠忽然有点儿无语，冯露说姜茗像她，她当时觉得冯露胡说八道，现在这么一看，可不是像她嘛？
盛初棠拍拍姜茗的手，两只手都抽回来，“烧不烧你说了不算，没烧自然不会帮你请假。”
姜茗呆愣愣“哦”了声，“那你先别给冯露姐姐说。”
盛初棠挑眉，“现在知道怕了？”
怕倒是不怕，姜茗还处在蒙圈的状态，刚刚有条有理说的是昨晚睡前想好的事，现在纯纯就是嘴硬狡辩。
她脑袋晕沉沉地，光是这样坐着就觉得累，呼吸也觉得困难，眼前一圈一圈发晕，跟盛初棠说了几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姜茗阖了阖眼，狡辩的话说不出来。
“姜茗？”盛初棠走过去，姜茗的状态有点儿不对，她放缓语气，弯腰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姜茗顺势靠进她怀里。坐着的姿势有点儿难受，浑身的肌肉忽然就开始发酸，又痛又没力气。
“棠棠……”
倒是还记得这个。
盛初棠沉了沉气，掀开被子，拥着姜茗睡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你先躺着，我去拿你的手机，还有……”
盛初棠抿唇，语调忽然低下去，“不要再这么叫我了。”
姜茗这会儿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刚刚可能是没睡醒，她想。盛初棠的话在耳边缥缈。
不要这么叫吗？
昨晚为什么可以？
睡完就不认账了吗？姜茗蓦然生起些委屈，“那叫什么？”
盛初棠也不知道。
她本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她本该让姜茗赶紧回去，但此刻，她又放心不下姜茗。
那个忙碌了大半夜的，温柔的，体贴的，姜茗。
那是她的姜茗。
盛初棠紧了紧手指，心脏仿佛被狠狠攥着，难受得紧，她咬了下唇，嗓音低沉，“仍旧叫盛老师吧。”
姜茗本就困难的呼吸忽地一滞，她猛地坐起来，顾不上头晕眼花，急急去拉盛初棠的手，“为什么？”
盛初棠深吸口气，冷淡些许，“你说为什么？”
那道眼神，莫名刺痛人心，姜茗抿了下唇，眼前酸涩，强忍着才没哭出来，握着盛初棠的手一直颤抖，“那昨晚的事呢？”
她的嗓音哑涩，湿漉漉的眼神溢出受伤的神色。
带着盛初棠的心也裂成了几瓣，薄情的话在嘴边过了几遍，都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昨晚的事？
只是……醉酒后的冲动吗？
她怎么说的出口？
第92章 和好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潮湿了两个人的心。
姜茗的手却滚烫，温度灼热地传进手心。理智的话明明就在嘴边，盛初棠嗫嚅半晌，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姜茗眼巴巴地望着她。
盛初棠唇颤了颤, 终于还是没说, 缓慢地将手抽出来, 急急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躺着, 我去给你拿手机。”
手心一空，心口也恍若开了个大口子, 汩汩往外冒出冷风。
姜茗呆呆地望着她逃走的背影，忽然清醒又茫然，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太惊讶。
她要逃避，姜茗拿她也没办法，
只是, 心脏为什么这么痛呢？
姜茗坐着缓了缓，那口气久久缓不过来，胸口痛得格外明显, 姜茗忍不住弯了弯腰, 抬手按住心口，张嘴大口大口吸着气儿。
她其实想过盛初棠今天醒来会怎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样的结果她也想过, 她都想过的。
盛初棠睡着很久以后，她都想得睡不着,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偷偷回自己房间，最终没舍得走罢了。
她只是不明白，昨晚还在她怀里的人，为什么醒来就这样？
姜茗稍缓了缓，起身下床，摸索着穿上拖鞋，取出体温计，眼前迷迷蒙蒙地，有些看不真切。
姜茗使劲儿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再看体温计。
身后的声音忽然响起——
“起来做什么？”
“量好了？多少度？”
姜茗下意识藏了一下.体温计，迟疑两秒，她站起来，尽量平稳着嗓音，“一点低烧，吃颗退烧药就好了。”
盛初棠顺手关上门，浅浅蹙了下眉，并不很信，径直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姜茗，摊开手另一只手，让姜茗把体温计给她。
一看见她，姜茗心口止不住的闷疼，她想不出盛初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和盛初棠这样没完没了的磨蹭下去。低头装没看见，谨慎地打开手机给徐琪发了个消息，「晚点下来。」
消息发送过去，姜茗就想走。
抬头，盛初棠杵在她面前，神情不太好看，姜茗抿了下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要回去了。”姜茗不敢看她，微微低着头。
盛初棠脸色变了变，没来由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冒，她强压着，没应这句，“体温计给我看看。”
姜茗不敢给。
她脑袋里混杂一片，又疼又茫然，还有一些习惯性的害怕，这么僵持下去，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她想不出对策，她只想回去，找个角落，自己偷偷摸摸地舔一舔伤口。
她不想总是在盛初棠面前哭，不想总是这么软弱，不想表现得离开盛初棠就好像活不下去。
那样不好。
而且，她现在，非常清楚地知道，再跟盛初棠掰扯下去，她就要哭了。
她低着头，一副犟得要命的模样儿，盛初棠忍了忍，轻声再次喊她，“姜茗。”
姜茗没辙，咬着唇，把体温计交了出去。“我可以走了吗？”姜茗轻声问，“一会儿徐琪会上来。”
盛初棠没有立即回答，先看了看体温计，转瞬抬起眸子，直直盯着姜茗，“三十九度二，低烧？”
手指一紧，她就知道。姜茗抿唇，不能再说了，再说就真的要哭了。
“嗯，”姜茗绕过盛初棠，“我回去了。”
“姜茗！”
盛初棠反手拉住她，姜茗的手依然滚烫，在细细发颤。
“你喜欢我吗？”
姜茗没挣扎，任她抓着手腕，突兀地问了一句。
盛初棠一愣，手指松了些许。
姜茗垂着头，忍不住笑了下，自嘲意味儿明显，盛初棠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
姜茗轻轻抽出手腕，竭力平静着情绪，“昨晚的事，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
姜茗顿了顿，如果后面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脑袋好懵，什么也想不出。
想不出，为什么昨晚盛初棠会留下她。
想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前一刻还在想，盛初棠是不是也有一点儿喜欢她。
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盛初棠没说话，房间里陷入沉默，姜茗等了等，依然无人吱声，姜茗忍不住，轻声又笑了笑，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她迈动步子，缓缓往门外走，刚迈出一步，盛初棠再次拽住了她。
“盛老师？”
姜茗没回头，声音清晰。
让她走。
让她走。
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每个字都是让姜茗走，盛初棠心里也认同这个说法，手指却抓着姜茗的手，迟迟松不开。
“茶茶……”
喉咙自己在发出声音，低沉柔软，透着丝丝缕缕的缠绵，每个音节仿佛都在挽留。
姜茗抿了下唇，眼泪在眼眶里聚集。
不要这样，不可以这样。
姜茗深深吸气，妄图把眼泪憋回去。
“别这样。”
挤出来的三个字溢满了哭腔，她已经完全不懂盛初棠的意思了，昨晚是喝了酒，现在呢？明知道她会舍不得，明知道她会沦陷，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非要这样？
姜茗微仰了仰头，轻轻吸了口气，“我真的得走了。”
是啊，她真的得走了。
她也该放手才对。
“别走……”
心口空荡，嗓音哑涩，盛初棠甚至不知道那两个字究竟是谁说的，但她那一刻，真切地明白，放手果然是很难做到的事。
不怪姜茗做不到，她也一样。
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姜茗忍不住转回身，眼神直勾勾撞进盛初棠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盈出来别样的不舍和缱绻。
她注视着她，眼睛里好像全是她。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唇瓣止不住地颤抖，姜茗咬唇，哭得稀里哗啦，“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心口涌出来热意，狂躁的热意，叫盛初棠心神皆乱，她想说：“是，我也喜欢你。”
说不出口。
昨晚已经是错了，再继续错下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姜茗像她想得那样，什么也没问。可又不像她想得那样，在感情上，格外敏感。
放她走，她做不到；承认喜欢她，她也做不到。
盛初棠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自私、肮脏、恶心。
她凝视着姜茗，姜茗满脸泪，心脏狠狠揪在一起，不管往左还是往右，于她而言，都是死路。
盛初棠想克制情绪，根本克制不住，眼泪几欲跟着落下来，她微微低头，把姜茗拉过来，死死抱进怀里，用尽全部的力气，像是要把姜茗揉入骨血。
“喜欢”两个字卡在嘴边儿上，终究咽了下去。
既然错了一次，那就再错第二次吧，
“别走。”
到这个份儿上，否认的话说不出口，肯定的话也由不得她说。她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姜茗如果听得仔细一点儿，就会发现她语气里的恳求。可惜她哭得难以自抑，最关键的是，盛初棠抱她抱得太紧，她到最后有几分喘不过气儿来。
头晕。
她双手抬起来，没脸没皮地环着盛初棠的腰，半分不舍得松开，脑袋耷拉在盛初棠肩上，又晕又难受，滚烫的体温一分不差地传到盛初棠身上。
盛初棠终于整理了下情绪，想起正事，松开手，拍了拍姜茗的背，“你先吃药，我去跟苏导请假。”
姜茗不想放手，眼泪将将收住，她本来想撒娇，想再得寸进尺哼唧几句，但提到苏导，理智迅速回笼，立马从盛初棠怀里起身，“我吃药就好了，不用请假。”
情绪规整完毕，盛初棠轻飘飘看她一眼，愈发觉得姜茗像她，这叫什么事儿？
“退烧药在药箱里，自己去拿，我给苏导打个电话。”
姜茗没动，她才刚听苏导的话，认真工作，好好拍戏，结果这么快就要请假？
姜茗低下头，轻轻拽了拽盛初棠的衣角，“我不想请假，可不可以不请假。”
手机拿在手上，盛初棠微微皱了下眉，垂眸看着姜茗那只手，昨晚就是这只手，纤细分明，好看得紧。
她理解姜茗的意思，但没办法纵容姜茗。
可是……
盛初棠忽然又陷入两难的境地，“身体比较重要。”没说可以，也没会说不可以，只是不赞同，她不喜欢姜茗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但她希望姜茗能自己做决定。
姜茗纠结了两秒，眸子缓缓抬起来。
“我不想请假。”
盛初棠其实还想再劝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对着姜茗，她就老是犹豫、摇摆、捉摸不定。
连她自己都觉得疑惑。
这样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她也不知道。她预定的路线里，出了姜茗这个岔子，越来越拐不回来。
“好。”
盛初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姜茗的事儿上思考太多，好些事，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做了决定。
她又清楚地知道，那个决定，错得离谱。
比如昨晚，比如现在。
可是分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答应了。
姜茗抿唇笑了下，脑袋凑过去，在盛初棠脸上轻轻碰了碰，“谢谢你，盛老师。”
盛初棠心里倏然疼了一下。
针扎似的绵密，无处逃脱地包裹，明明是她自己让姜茗做选择，明明是她自己让姜茗叫她“盛老师”。
哈？
哈哈。
姜茗的唇碰过的地方滚烫滚烫，须臾漫起铺天盖地的热意，像是要把她尽数淹没，盛初棠转眸，定定望着姜茗。
姜茗在笑，一副被满足的模样儿。
她怎么后悔了呢？
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不是吗？
她不想让姜茗走了。
盛初棠伸手，轻轻一拉，把姜茗拽回怀里。
第93章 纵容
姜茗懵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
话没说完，盛初棠的唇已经堵了上来，带着几分急迫殷切, 和刚刚那个拥抱, 如出一辙。
似乎要把她吞吃入腹。
亲得姜茗愈发懵懂, 又止不住沉溺在当中, 脑海里雾蒙蒙一片, 什么也想不起来。
头晕，晕得分不清究竟是发烧还是被盛初棠吻得缺氧。
姜茗的手搭在盛初棠肩上, 想推却使不出力气，或许她潜意识还是不想和盛初棠分开。
能一直和盛初棠黏在一起，真的好好。
她什么也不想做了，就想和盛初棠这样，一直一直下去。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盛初棠根本克制不住心底的冲动。她有那么一刻, 真的在想，要怎么样，才能留下姜茗, 永远永远的那种。
她想不到。
她这样的纵容, 不知道是在挣扎什么，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姜茗到底还小，见识得少，知道得少, 懂得也少, 总有一天，她会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知道所有的事。她直白激昂的爱，会毫不犹豫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
只余下她一个人，走不出原地。
可人一旦尝到甜头，就很难再回到以前。哪怕是一瞬的沉沦，哪怕最终会不得善终，只要能这一刻能拥有，也心甘情愿。
她好像陷入一种奇怪的思维里，又清醒又迷醉。
盛初棠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大抵是错的。
只她收不了手。
盛初棠眼睛发红，缓缓松开姜茗的唇，深深喘息，眼神直直凝在姜茗脸上，搂着她的手仍旧在她腰间。
姜茗懵里懵懂的，险些喘不过气，“怎么了？”
“没怎么，”盛初棠笑了一下，“就是想亲你。”
姜茗愣了一下，搭在盛初棠肩上的手莫名发颤，脸上飞速爬上一抹红晕，就算真的喜欢盛初棠，乍然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还是会觉得害羞，但心底又涌上来巨大的欣喜，拦不住避不开。
手上微微使了点劲儿，想推未推。
“我要吃药了。”
她找着说辞。
盛初棠果然松开手，“嗯，去吧，我去换衣服。”
心上一空，姜茗抿了下唇，下意识去看盛初棠，盛初棠微微偏着头，笑盈盈望着她，眼神专注，“怎么了？还想抱一下吗？”
似乎轻易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委屈，她轻轻“嗯”了声，老老实实承认。
盛初棠唇边的笑收了收，眼里的情绪过渡，是姜茗看不懂的晦涩，姜茗看着她轻轻吸了口气，再度把她拥回了怀里。
声音低沉喑哑，“我想让你请假不去，外面还在下雨，我怕你淋到雨，烧会退不下去。”
印象里，这是盛初棠第一次对她说自己的心里话。
止不住心底的错愕，姜茗抬眸，从她怀里挣扎起来，思考了两秒，缓下语气，“可是这样不好。”
“嗯，”盛初棠点头，“我知道。”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姜茗眼底稍稍清醒了一点儿，“那我去吃药？”
“嗯。”盛初棠松开手，望着姜茗，忽然抬手，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姜茗的脑袋，“去吧。”
被盛初棠摸头的感觉，也很奇怪。
姜茗好像有点儿热过头了，脑袋里又懵起来，她迷迷蒙蒙去药箱里拿药，顺手倒了杯水。
盛初棠去了浴室。
姜茗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盛初棠怎么这么可爱的？
转回眼，姜茗把药塞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还是很苦，舌根儿苦得发麻。
姜茗站在原地缓了缓，猛灌了两口水，放下水杯，走去浴室门口，两秒的迟疑，“盛老师……”
尽管亲了，抱了，做了，该害怕的还是害怕，这个时候再叫姑姑，除非她疯了，但她也没勇气叫“棠棠”，想来想去还是按盛初棠的要求叫了声“盛老师”。
浴室里有水声，她关着门，姜茗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再喊了声。
水声乍止，盛初棠的声音温润地传出来，“什么事？”
这个声音和昨晚兴致上来时的喘息，在姜茗脑海里重合，姜茗呼吸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半晌不说话，盛初棠不放心，径直开门出来，“怎么了？”
姜茗的脸颊两侧，都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盛初棠每看一眼，心都悬起来一下。
姜茗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鼻子，“药我已经吃了，现在回去洗漱换衣服，一会儿下楼一起吗？”
手指搭在门上，盛初棠沉默了一阵儿。
这阵沉默没来由地让姜茗害怕，她急急抬眼，去看盛初棠，盛初棠脸色有些许的疏淡。
心慌，姜茗抿紧嘴唇，她太得意了，也太自信，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姜茗没抓住。
她想不通，只能压下所有情绪，低声解释，“或者片场见也行，我先回去了。”
盛初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姜茗手机的响声打断了这个僵持的场面，姜茗拿起看了眼，是徐琪，她抬头，看向盛初棠，小小声说，“我先接个电话。”
盛初棠点了下头，转身进了浴室，给姜茗留了一点儿隐私。
一点点，不多，姜茗的声音她清晰地听得见。鲜祝腐
“嗯？什么？”
徐琪声音不大，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刚刚剧组那边通知，今天上午全组休息。”
姜茗愣了一下，“全组休息？什么情况？”
“通知的工作人员说，”徐琪看了下平板上的通知，挑重点的给姜茗解释，“昨晚雨下得太大了，那两间房子的瓦片被雨冲得掉下来不少，剧组要检修摄影场地，确保安全性。你还下来吗？”
姜茗整个人是呆滞的，她拿着手机，恍然抬头，她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盛初棠的背影，盛初棠在刷牙，饶是背影也透着一股子温润优雅。
会是她吗？
姜茗不知道。
“姜茗？”久久没回应，徐琪又喊了一遍。
姜茗猛地回过神，“嗯？”
“你还下来吗？还是我给你把早餐送上去？”
脑袋好晕，不知道是药劲儿还是烧得晕，姜茗低头，揉了揉眼睛，有点儿酸，“我有点困，睡个回笼觉，早餐不吃了，剧组开工你再电话叫我。”
“啊？又不吃早餐？”徐琪没立刻答应，“你回头又胃疼，颜斓姐上次来还特地叮嘱，一定要看好你吃饭，否则我的奖金难保。”
姜茗“噗嗤”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不说，颜斓姐怎么会知道呢？”
徐琪还想再说，姜茗火速打断她，“好了，我真的睡了，开工你记得叫我。”
徐琪没辙，“行吧，我给你去拿吃的，你饿了就叫我。”
姜茗轻轻“嗯”了声。
挂断电话。
姜茗在门口站了会儿，盛初棠没转身，姜茗盯着她的背影，心神一荡。盛初棠的长发挽在脑后，只穿着她囫囵套上去的黑色吊带睡裙，长腿悠扬纤细，腰肢婉转，露出来的皮肤雅白细腻。
脖颈边隐隐约约逃出几个红痕。
姜茗摸了下鼻子，忍不住先出声，“盛老师。”
盛初棠在洗脸，水珠挂在眼睫上，晶莹剔透，她转回身，“嗯？”
姜茗的心颤了一下，呼吸放缓，声音倏然平静，“徐琪说剧组上午休息，我能在你这儿睡一会儿吗？”
“上午休息？”盛初棠脸上显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原因？冯露怎么没和我说？”
姜茗分辨不出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个时候追究的心思少了许多，“说是剧组要检修摄影场地，昨晚雨大把屋顶冲坏了。”
“这样？”盛初棠蹙眉，转瞬掩盖过去，拿过洗脸巾擦了下脸，走到姜茗身边，抬头摸了摸她额头，“还是很烫。”
手掌冰凉，姜茗有点儿不舍得她拿走，抿唇，“药效没那么快。”
“我让冯露送早餐上来，”盛初棠拿下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姜茗，带到床边坐下，“你先吃过早餐再睡。”
姜茗坐着，她站着，清清凉凉的肌肤近在咫尺，房间里开着暖气，姜茗又有点儿晕，身体里热乎乎的，她又想亲盛初棠了。
“你陪我睡吗？”
姜茗下意识问。
盛初棠低头望着她，姜茗眼睛又大又水灵，直白地溢出情意，盛初棠微微俯下身，在她额上碰了一下，“我陪你吃早餐。”
“只吃早餐吗？”
姜茗抿了下唇，手指悄悄去摩挲盛初棠的手心。
带起一阵痒意，昨晚的记忆在脑海里盘旋，久久散不去，盛初棠强忍了忍。那些放肆纵容的感情，一旦开闸，轰轰烈烈地奔涌出来，根本止不住。
“乖，”盛初棠嗓音沉缓，“我得去片场看看情况，没什么大问题我就回来，好不好？”
这部电影，说到底是盛初棠亲手攒起来的，费了多大的心思，必不用说，几次三番想换姜茗，也是认真的。她必须把明月传媒拎上正轨，至少要有独立制作的能力。
姜茗接到手，才不会受人掣肘。
姜茗点了下头，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没那么不懂事，“没问题的话可以快点回来吗？”
盛初棠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唇边浅笑，“好，我等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她好久没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了，姜茗有点儿不适应，哄小孩子似的，偏偏又沉溺其中。
姜茗乖乖说了声，“好。”
……
盛初棠一贯说话算话，等姜茗睡着，她才蹑手蹑脚出门。
冯露在外面等着她，把准备好的雨衣递过去，“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发烧了？”
话一出口，盛初棠脸色一变，眼神轻飘飘转向疯了，接过她递过来的雨衣，边走边穿，“没什么，淋雨着凉，苏导那边怎么样？”
“没多问，”冯露习以为常，加速跟上，“只说下雨却是有风险。”
毕竟那房子为了追求质感，做的确实有点儿旧。
盛初棠低低“嗯”了声。
冯露跟着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刚刚进去送早餐，房里的氛围不止一点点暧昧。
姜茗在盛初棠床上。
其实在以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们俩之间的气场，仿佛一夜之间，就不太对了。
这种不对说不上来，冯露在她们之间周旋太久，轻易就能察觉。那是一种不方便直说的，且让人震惊的感觉。
冯露跟在盛初棠身旁，纠结半晌，“棠姐。”
盛初棠给了她一个眼神。
冯露抿唇，声音压得极低，“您和姜茗，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本来不该问，但是不问，后续很多安排，她会不好配合。
她看见盛初棠猛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眼神冷然，“什么意思？”
冯露一惊，盛初棠很少有这样的表情，除了在戏里。
她低下头，迟疑了下，重新抬起头，迎上盛初棠的目光，“我不是打探您的隐私，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之前说的不管姜茗的事……”
话没说完，未尽之意，两人心里都清楚。
她就知道不会不管，但这个管的度在哪里，她该怎么把握，需要盛初棠示下。
盛初棠沉默了一瞬。
冯露要的是工作指示，她要的呢？
第94章
她这样和姜茗纠缠, 能到几时？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盛初棠没有头绪。
姜茗失落，她跟着失落；姜茗心疼，她跟着心疼；姜茗难过，她跟着难过。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 她的的确确不可自控地对姜茗动了心。
她甚至在姜茗收心的时候, 难以自拔。
她能把昨晚的事推到喝醉了上吗？
可她没有喝醉, 是她舍不得放手, 舍不得放走那一点点的或许真心的、或许毫无瑕疵的爱。
是她沦陷在里头, 是她放纵着自己。眼前不期然浮现姜茗的模样儿，心脏恍然开始跳动。
甜蜜酸涩。
或许……也没那么糟不是吗？
她能护得了姜茗十七年, 只要……继续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棠姐？”
冯露有点儿心虚，她刚刚那样说，还真有点儿侵犯隐私的势头，哪怕她没有, 听着也不对味儿。
“我不是非要您回答的意思，”冯露说，“您知道的, 我是最希望看到您和姜茗和谐共处的了……”
“嗯, ”盛初棠回神，浅浅吸了口气，没有追究她的意思，“以后姜茗的事, 一概问过我再做决定。”
忽然又管得有点儿过火了。
冯露眨巴眨巴眼, “所有的事儿都……？”
“嗯。”
盛初棠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儿，冯露知趣地闭了嘴。知道两人和好, 那是再好不过，至于其他的，不是她该管的。
……
姜茗这一觉睡得很沉。
周身全是盛初棠的气息，如同睡在盛初棠怀里，有几分小时候的感觉。
就像她从没和盛初棠闹过别扭。
但是不是。
姜茗睡醒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她略想了想，才想起现在在哪儿。
身旁没有人，盛初棠还没回来。
姜茗翻过身，脸埋进盛初棠的枕头里，贪婪地嗅着盛初棠的气息。昨晚的记忆争先恐后涌进脑海里。每一幕都清晰无比。
姜茗重新翻回来，大字型摊在床面儿上。
久久，长出一口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按开灯，从旁边柜子上摸起体温计，夹进腋下。
头没那么晕了，但是好像更迷茫了。
盛初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喝醉了吗？还是、梦吗？
姜茗抬手，在脸上掐了一把，生疼。
不是梦。
姜茗低着头，眼前一阵恍惚，忽然抬头，仔细看了眼四周，心忽然落下去。
不是她自己房间。
她的确在盛初棠房间里。
是真的。
昨晚发生的都是真的。
被打断忘却的条理一点一点回笼，盛初棠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尽管她已经问得那么直白，一点儿都不能告诉她吗？
姜茗眼皮跳了下，心底冒上来细密的怀疑。
——盛初棠，真的喜欢她吗？
她自始至终也没说过喜欢，不是吗？
心脏倏然狂跳，带起一阵不由自主地慌乱。眼睫颤了颤，在眼下投出大片阴翳。
盛初棠在瞒她什么？至于……要这样吗？
姜茗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这样，盛初棠或许也有那么一丝喜欢她，可是理智，在不断否认。
姜茗想不通。
她想要知道的，盛初棠不会告诉她。比如她为什么说那句话，比如她在和谁吵架，比如集团发生了什么，再比如……
姜茗深吸口气，有几分想不下去。
但偏偏，这个时候格外清醒，格外理智，逼着她往下想，盛初棠……那个喜欢的人，是真是假。
姜茗不知道，完全无从分辨。
脑袋里各种情绪杂糅，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心口虚假的满足，细微地崩开裂缝。
溢出风声，有点儿冷。
姜茗抬手，摁了下心口。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懂盛初棠，她也不知道盛初棠为什么这样，她真的喜欢她吗？
姜茗想不出个所以然。
身后传来门开合的声音，细微的，自然光从门外溢进来，姜茗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盛初棠立在门边，微蹙了下眉头，“怎么起来了？”
委屈，大片大片的委屈，从心口的裂缝处挤出来。
姜茗抿了下唇，“你怎么才回来？”
开口盈着哭腔。
盛初棠心一揪，她掐着点儿回来，满打满算也只去了一个半小时，没想到姜茗会醒这么快。
盛初棠顺手关门，匆匆走过去，抬手探上姜茗额头，没多解释，“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做噩梦，比做噩梦还恐怖。
姜茗脑袋垂下去，整个儿靠在盛初棠手心里，“没有。”
“好像不那么烧了，”盛初棠没多想，只当姜茗生病不舒服，顺势把姜茗拥进怀里，“再量一次体温看看。”
盛初棠的怀抱，馨香冷清，迷乱地包裹在姜茗身上。莫名又带起一阵热意，姜茗颤了颤，伸手拉住盛初棠的袖子，声音闷闷地，“我在量。”
“量了多久？到时间了吗？”盛初棠边问边垂下眸子，摸了摸姜茗的头发，她刚睡起来，长直的黑发有几丝翘起来，可爱得紧。
姜茗一愣。
她刚刚忘了看时间。
“应该差不多到时间了。”
她开口，自己没多少底气。
盛初棠“嗯”了声，没见不高兴，“拿出来我看看。”
姜茗有很多问题，在看到盛初棠的那一秒，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就这样也挺好，是不是？
姜茗松开一点儿，取出体温计，乖巧地递给盛初棠。
盛初棠的手有点儿凉，是难得的凉意。姜茗的手指颤了下，缓缓合上，“外面冷吗？”
姜茗只按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人头顶，漾起几分暧昧暖意。
姜茗的手极热，声音极轻极软。盛初棠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反手握住姜茗的手，僵持了两秒，换了只手拿出体温计，飞速看了眼。
心缓缓落下去，“三十七度一。”
姜茗“哦”声，心思已经从体温上挪开，盛初棠的手很少这么冷，她再问了一遍，“外面冷吗？”
盛初棠一只手还在姜茗手上，只能偏身，把体温计放下，再转回身，“还好，一直在下雨，河里涨水了，不太安全，剧组在做安全防范，我跟苏导去看了看情况。”
姜茗点了下头，把盛初棠拉回来，继续拥着她。
“你冷吗？”
“本来有点儿冷，”盛初棠笑了一下。
“现在呢？”姜茗仰起头。
眼睛水灵灵地，丝丝缕缕的情意漫出来，不曾压制，没有半分刻意。
盛初棠俯身下去，在她唇上嘬了口，“现在有点儿困。”
她的神情，一点儿都不像假的，姜茗那一刻觉得，或许不是她多想，盛初棠或许真的……也喜欢她。
“我陪你睡一会儿好吗？”
姜茗两只手都紧紧握着盛初棠的手，妄图能把温度传过去一点儿。
“好。”盛初棠另一只手再摸了摸姜茗的脑袋，“我换衣服。”
姜茗松开手，眼睛直勾勾跟着盛初棠，盛初棠没走远，拿了睡衣，径直脱掉外套，姜茗站起来，跟过去，接过她的外套，挂去衣帽架上。
盛初棠穿得不是很厚，里面只穿了件方便穿脱的衬衫，她自然而然地递过来时，姜茗愣了一下，接过来，飞速低下头。
衬衫上全是盛初棠的气息，浓烈到姜茗耳廓有点儿发烫，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耳朵，就听见盛初棠轻轻笑了声。
“害羞了？”
嗓音低沉戏谑。
姜茗咽了下口水，颤着手打开衣柜拿了只衣架挂好衬衫。
“没有。”
“你耳朵红了。”盛初棠走过去，把换下衣服裙子都递给姜茗，抬手捏了捏姜茗的脸，“我去洗个手。”
“哦。”
姜茗没抬头，脸也滚烫。
那些该问的不该问的，在这一刻，通通咽了回去，盛初棠不想给她答案，她问几遍，都是一样的。
姜茗红着脸把衣服收好，盛初棠正好出来。
姜茗杵在原地，呼吸忽然灼热了几分，盛初棠穿着那件吊带睡裙，长发放下来，有几缕散在肩上，隐隐约约透着魅惑的风情。
她向她走过来，气质偏偏温润优雅。
姜茗想退，嘴巴比脑子快，“棠棠。”
姜茗：“……”
她要死了！
盛初棠站在她跟前儿，也沉默了一瞬。
须臾，嗓音轻悦，似乎没有生气，“喜欢这么叫？”
姜茗极速摇头，看到盛初棠的脸时，又情不自禁点点头。
“为什么？”
盛初棠看起来是真的疑惑，她偏了偏头，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姜茗想抱她，或者她抱她也行。
盛初棠没动，她便自己动了。姜茗往前跨了一步，伸手，环住盛初棠的腰，脑袋轻轻靠在盛初棠耳边，声音清浅，“我喜欢你，我喜欢这样特殊地称呼你，像是一个昵称，就像你叫我茶茶那样儿，我想成为那个特殊的人。”
你已经很特殊了。
盛初棠明智地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好。”她说，“你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
姜茗浑身一僵，愣得十分明显。
“可以吗？”
“可以。”
盛初棠的手回拥过去，把姜茗紧紧拥进怀里，再说了一遍，“可以，只要你想。”
是了，只要姜茗想。
她可以一直留着姜茗，她可以一直带着姜茗，可以一直把姜茗护在羽翼下。
只要姜茗想。
这些都不是难事。
盛泽宇也好，沈冬也好，姜家也罢，都不算什么。
姜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切都在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好像顺利得不得了，她喜欢盛初棠，盛初棠也喜欢她。
她可以亲盛初棠，可以抱盛初棠，可以赖在盛初棠房里，可以叫她“棠棠”。
美好得像一场梦。
格外地不切实际。
姜茗偏头，盛初棠也恰巧偏过来，四目相对，姜茗弯了弯眼睛，所有的事情全都飞向九霄云外。
她凑过去，唇瓣轻轻印在盛初棠唇上。
第95章 冷战
盛初棠没躲。
后续的每一次都没有躲, 她好像，忽然打通任督二脉，对姜茗的喜欢、宠溺，在那一夜后, 达到顶峰。
不管姜茗想做什么, 她都依着、由着, 不会拒绝半分。
比以前, 还要纵容许多。
除去, 那几个关键问题。
姜茗一旦提起，盛初棠就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盖过去。多旁敲侧击几遍，盛初棠会沉默。
然后用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姜茗。
那双眼睛里只写着一个答案，她不会说的。
不管她多纵容姜茗，不管她肯由着姜茗做什么事，只有这一件, 她不会改，绝不会。
姜茗深深呼出一口气，望向场中的盛初棠。
盛初棠的戏份很多, 每一天的行程排得也比她的满, 大部分时间都耗在片场，姜茗每天都会等她一起收工，只有昨天没等，昨天她的戏结束得早。
姜茗抬手, 摸了下唇。
唇瓣隐隐还有点儿痛意。
姜茗眨了眨眼,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盛初棠的模样儿，好像有点儿委屈, 进门就把她摁在门上，眼眸湿漉漉地，“你怎么不等我？”
姜茗愣了愣，一下没说出话儿来。盛初棠的模样儿极好看，刻意显出几分委屈时，心都能给你看碎。
姜茗的手被她摁在门上，半分动弹不得。
那一刻，姜茗想起这几晚，心情复杂，她是怎么理直气壮在上面的？
“我，”姜茗咬了下唇，“太明显了。”
等她的话，太明显了，会被人看出来。
“我不管，”盛初棠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你不等我就是不喜欢我了，你以后得等我。”
姜茗：“……”
话不像是从盛初棠嘴里说出来的，可是眼前的人就是盛初棠。
姜茗眼睫微颤，“可以吗？”
被别人知道可以吗？苏导那么敏锐，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现在合适吗？
姜茗不敢拿盛初棠的星途去赌。
她害怕出幺蛾子，害怕影响到盛初棠，害怕盛初棠收回一切。
盛初棠松开手，没有立即回答，唇凑下来，贴在她唇上，两秒，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有点儿痛，姜茗嘶了声，慌乱地抬眸去看盛初棠。
盛初棠扬起唇角，“这是惩罚。”
惩罚什么？姜茗懵圈，她明明是在考虑正事不是吗？
盛初棠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轻易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惩罚你不等我，惩罚你自作主张。”
姜茗不懂。
喜欢是喜欢，公开是另一回事。她们在这个圈子里，有太多不能做的事。她可以不在乎，但盛初棠不行。盛初棠的粉丝，应该大部分都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她不想成为盛初棠的拖累，至少要在圈里，站稳脚跟儿，至少要配得上盛初棠。
现在的她，还不能，还不行。
盛初棠没听她的，“我和你的事，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
话是这么说，不能真的不看。
姜茗微微偏头，没有应这句话。
盛初棠吸气，在姜茗唇边轻轻碰了一下，“你不想公开？”
她还以为姜茗会想要公开，她想错了？
姜茗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
“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盛初棠退开一步，神情疑惑，“为什么？”
往前冲的是她，勇敢示爱的是她，现在打退堂鼓的也是她，不难猜测姜茗是什么心理，到底是她养了十七年的小孩儿。
姜茗还没回答，盛初棠再问了句，“你不相信我？”
说不相信好像也说得通，只不过不是不相信盛初棠，是不相信她自己，且这一切，好突然，好不真实。
盛初棠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只是她的一场美梦？
姜茗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不说话，在盛初棠这里，就是默认。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合着便宜占完，她现在不信她也喜欢她，这叫什么事儿？
冷战来得猝不及防。
唯一好的一点儿，晚上睡觉，盛初棠没赶她走。姜茗摁了下额角，她真的想不通这些事了。
但也由不得她多想，戏份已经进行到白热化后期。
整个剧情开始偏向阴暗面，姜茗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完全沉浸在戏里，沉浸在戏里，就照顾不到自己的情绪，更，有可能忽略盛初棠。
姜茗细想了想，如果盛初棠不相信她的感情，她应该也会伤心吧？不怪盛初棠会不高兴。
导演喊“卡”，姜茗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往盛初棠那边去。
盛初棠是谁？
姜茗不张嘴她就能知道姜茗在想什么。
脚步一转，朝着苏导那边走过去。
姜茗懵了一下，硬生生愣在原地，手里的保温杯有点儿硌手，眼神跟着转过去。
盛初棠一眼儿都没看她。
姜茗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难受。她总觉得盛初棠离她好远好远，就如这一刻。
即便两人相拥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哪怕是负距离，也依然让姜茗觉得好远好远。
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盛初棠在想什么。
盛初棠回应的爱，像虚空里的泡沫，她总担心它不经意间破裂，什么也不会剩下。
“姜茗。”
苏导叫她。
接下来的戏份又是她和盛初棠的对手戏，姜茗躲不开，硬着头皮走过去。
想递给盛初棠的保温杯在手上紧了又紧，“苏导，盛老师。”
越到后期导演压力越大，苏导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耐心跟她开玩笑了，招招手叫她赶紧过来给她讲戏，苏导最怕年轻人没有办法体会，这部戏到后面的黑暗和残酷。
姜茗这几天表现得还行，没什么大问题，但越到后面其实越难去理解，苏若还是有点担心，她开口就问，“你对这个结局有什么见解吗？”
为了配合盛初棠，姜茗这边的戏份全部都打乱了，这几天已经处在收尾工作，实际上她还有很多和其他人的对手戏，排到了后头。
这样更考验一个演员的思维调动能力和情绪掌控力。
姜茗有的问题在一开始就问过苏导了，后面的她完全可以理解。
苏导问，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下意识看了一眼盛初棠，鬼使神差问了句，“这样能过审吗？”
苏导：“……”
“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
“哦，”姜茗低头，想了想，“那就没什么了。”
苏导不放心，“确定吗？”
不确定。
姜茗手指微动，“我觉得还缺少一个契机。”
“嗯？”苏导挑眉，“怎么说？”
盛初棠没说话，也没看她，好像真的很不高兴。姜茗有点儿紧张，心虚得不得了。
姜茗掐紧手指，集中注意力，看向苏导，“李希回对自由的向往，和她想要帮助秦数的目的，都来源于秦数这个人，而在秦数产生疑惑的后期，我认为她也是有疑惑的。”
能不能逃出去，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在这里。
秦数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她也不是没听过，警察出面依然救不出去被拐卖女性的情况。
就算她去上学时可以报警，可是报警，真的能救出秦数吗？秦数没有家人，唯一爱护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李希回，更不用说，她的人生，不由她自己做主。
这部电影的本质，就是走的阴郁极端现实向的风格，血腥中透着黏腻的潮湿，象征着某些甩不掉的悲催人生。
本来就是从秦数身上汲取的能量，秦数萎靡不振，李希回应该更受影响才对。
苏导点了下头，“继续说。”
姜茗也不是十分肯定，苏导让说，便绞尽脑汁继续说。
李希回在后期，完全黑化掉了。她不信任这个村子，不信任村子外的警察，甚至不相信她自己。
秦数受到打击后，表面的和平懒得维持，惹怒李大力，单方面的殴打，李希回次次都能碰上。
那是一种煎熬，对秦数来说是，对李希回来说更是。
好像活着就只剩下痛苦。
所有的努力挣扎都像一个笑话。
李希回在数次后，先振作起来，她告诉秦数，一定可以逃出去。她和她都是。
她引诱李大力，做局灌醉他，一刀封喉。
秦数被捆在床脚，身上伤痕累累。李希回带着满身的血，深一脚浅一脚在夜色里走向几十公里外的警局。
李大力死了，村子里的视线都留在李希回身上，各式各样的谣言，那不是李希回关心的事，她被带走，定罪，秦数被救出去，没人关注她。
她们俩在某种意义上，“都”逃了出去。
“但是，”姜茗沉思道，“我觉得，后期秦数给李希回的力量还不够明确，缺少一个爆发的点。”
秦数挨打，受折磨，都是一点一点压过来的，真正让李希回下定决心杀掉李大力，应该要有一个爆发点。
苏导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向盛初棠，“小盛觉得呢？”
“我不同意。”
姜茗倏然转过眼。
盛初棠语调微顿，眸子里氤氲着一片雾气，看不真切。
苏导：“说说。”
“瞬间的崩溃来源于无数的点滴积累，”盛初棠眼睫微垂，透出一丝丝疲倦，声音低沉了些许，“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需要很重大的事故。”
苏导摸了摸下巴，剧本里定好的是一点一点的推进，没有什么特定的因素。
李希回每次见到秦数，都是一种痛苦。
但她忍不住，每天都过去，回来以后还要开窗偷窥，她连夜里，都关注着隔壁院子。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苏导一碗水端平，“姜茗还有什么看法吗？”
姜茗眨眨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现在只想抱一抱盛初棠。
第96章 道歉
“姜茗？”
姜茗愣神, 脱口而出，“我想抱一抱她。”
苏导：“？？？”
胆子大到这个地步了吗？苏导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她不是没感觉，这两个人, 忽然和谐了不少, 但就算是有点什么了, 这还在片场, 她眼睛边儿上, 就不能克制点？
苏导抬手，摁着额角, “你想抱谁？”
姜茗眼睛里全是茫然，呆滞地盯着盛初棠，声音自发应和苏导，注意力全然不在苏导身上，“嗯？”
苏导：“……”
盛初棠微微垂眼，就能看到姜茗情动的眸子。
带着点点忧伤, 没来由地让人心疼。
盛初棠没辙，撇开眼，掩唇轻轻嗽了下嗓子, “我猜小姜老师想抱的, 应该是秦数吧，对吗？小姜老师？”
姜茗赫然惊醒，猛地转回眼，“啊, 对, 盛老师说得对，我说的是秦数。”
“是吗？”苏导一脸无奈, 半带着戏谑，“怎么说？”
姜茗转动了下眼珠，情不自禁想去看盛初棠，生生憋着，“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前后呼应。李希回前面追求自由的力量来自秦数，现在也一样，否则她怎么生得出勇气杀掉李大力，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成全这份自由呢？”
苏导点点头，“你觉得需要加一个拥抱？”
姜茗懵懵地“嗯”了声。
她也不敢说是真的想抱盛初棠。
苏导转向盛初棠，看姜茗这副样子，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小盛怎么看？”
只是加一个拥抱，倒是无伤大雅。
“也挺好，”盛初棠微垂眸，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地疲倦，这段时间白天赶进度，晚上还得应付姜茗，怎么说呢，有点儿累，身体上的累。“加一个拥抱可以理解，我没什么意见。”
苏导也猜她没什么意见，否则刚刚不会提醒姜茗，但这不是苏导要的答案，她希望盛初棠能说说，这个拥抱，加在哪里，怎么加，怎么抱。
盛初棠偏要装傻不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们俩中间这个氛围，怪怪的。
苏导没什么头绪，一时半会儿斟酌不出个所以然。抬头望向摄影中心，场上还在调整下一场戏的布景细节。南城这个季节的天气不好，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为了上下镜连接顺畅，就得不断调整被雨破坏导致发生变化的场景细节。
屋檐下的雨水滴滴答答。
苏导不死心，扭回头，“这个拥抱，你觉得加在哪里合适？”
盛初棠垂眸，并不很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刚刚给姜茗解围，完全是下意识反应。李希回是不是想抱秦数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茗的态度。
昨晚的事儿还没过呢，这时候想抱她了？
想得挺美。
明明不想公开关系，又敢这么光明正大不知所谓，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盛初棠侧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姜茗，姜茗眼神毫不掩饰，还放在她身上，盛初棠蹙眉，撇开眼，复对上苏导的眼，略微沉吟，“在李希回决定杀掉李大力的前夕，她们不是见过一面吗？加在那里应该可以。”
“嗯，”苏导点头，“我也是这么想，那就加在那里，原来那段戏就得再改一改。”
“您决定就好。”盛初棠嗓音疏淡，勉强压抑着情绪，姜茗在她身边，总容易勾起不虞的心思，怎么也克制不住。
她不相信她。
姜茗喜欢她，她信了。
她喜欢姜茗，姜茗不信。
盛初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决定把姜茗留在身边，她以为所有的麻烦她都可以解决，没想到，第一个麻烦，会这么快来自姜茗。
怎么说呢，尽管理智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不太能接受。
盛初棠甚至开始怀疑，如果她的回应，姜茗不相信，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要回应比较好？
姜茗要的，真的是她的回应吗？
还是只是享受追求的过程？
盛初棠不知道。
心口处沉甸甸的，怎么都不舒服，她其实想过，姜茗或许是没有安全感，但是还有一些不理智的感情在叫嚣，或许姜茗就是没那么喜欢她。至少，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的爱，还没有做好被回应的准备。
盛初棠想不明白。
这件事压在心口，叫她喘不过气。
她还有一点点后悔，那一天的冲动。
“姜茗，”苏导再次点她，“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声音不大，把盛初棠从情绪里拉出来。盛初棠浅浅换着呼吸，沉下心思转眸扫过姜茗。
姜茗看起来正常些了，注意力转了回去。
“盛老师说得很好，”姜茗紧了紧手指，“我没什么别的想法。”
盛初棠在不高兴，非常明显了。
因为昨天的事，因为她的顾虑，因为她的不信任。
她错了。
苏导微蹙眉，还希望姜茗再说点不同的意见，谁知道姜茗一看见盛初棠，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不中用的。
“我再想想，”苏导摆摆手，看向场上，场上位置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先走戏。”
苏导没有再说的意思，姜茗转眼去看盛初棠，盛初棠也没有，和苏导打了声招呼，就往场上走去，姜茗只能匆匆跟过去。
这场戏结束得很顺利。
两人同时收工。
盛初棠没等姜茗，下了场地径直去休息室换衣服。姜茗跟在她身后，把冯露留在外头，自若地关门上锁。
“盛老师。”
盛初棠背对着她，在脱衣服。
她最近的戏身上的妆都是青青紫紫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下了戏会套一件外套。
姜茗走过去，接过那件外套，搭在沙发上。
“棠棠。”
盛初棠有一刻不想和她说话，情绪压下去以后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自顾自换衣服。
姜茗的手不怎么老实，从身后环了上来。
“对不起。”
解扣子的手一顿，盛初棠微微低头，姜茗的手覆在那只手上，修长的莹白的指尖，丝丝缕缕沁出凉意。
心脏狂跳。
盛初棠闭了闭眼。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不觉得姜茗错了，她可以理解姜茗的想法。
身后的胸膛也冰冰凉凉。
“我不该不相信你。”
姜茗的声音轻轻的，拥得却很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本来只是觉得难过，现在忽然觉得委屈。盛初棠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好还是不好。
眼皮底下有点儿酸。
很多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茗低声解释，“我说不想公开，是因为我怕影响你，你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我全看在眼里。集团的事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姜茗顿了一下，浅浅吸了口气，“我不想再因为我影响这边，搅得你两头都不得清闲。”
“你能想公开，我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也觉得幸福得不像真的，但我知道是真的，因为你在这里，你就在我身边，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茗的气息喷在盛初棠耳廓旁，湿湿热热的，勾起盛初棠一些奇异的心思，这样不好，盛初棠想。
“知道就好。”盛初棠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不要不高兴，”姜茗心底复杂极了，盛初棠难过，她的心跟着揪起来，比盛初棠拒绝她时还要疼上几分，“不要因为我不高兴，我不想带给你这样的情绪，我希望我和你在一起，你能开心。”
小兔崽子。
哪儿学的这么多情话？
盛初棠歪了歪脑袋，整个人靠进姜茗怀里，唇角上扬，语调轻飘飘的，“没有不高兴。”
“嗯，”姜茗识趣儿的没反驳，“对不起。”姜茗手指紧了紧，深深吸气，唇瓣微微擦在盛初棠耳廓上，激起一阵颤栗，盛初棠没说话。
姜茗没觉出什么，“我……我很高兴你也喜欢我，棠棠。”
“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可以吗？”
她讲话的时候，尾音低低颤颤的，又悠扬婉转，语调格外好听，盛初棠都快溺死在这甜腻腻的话里了，偏偏姜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的说。
盛初棠耐不住，握着姜茗的手，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姜茗，“认真的？”
姜茗没反应过来，乖乖点头，“嗯。”
盛初棠忍不住勾唇，脸凑过去，额头抵在姜茗额上，“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乖呢？为什么这么快就道歉了呢？为什么这么可爱啊？盛初棠整颗心都要沦陷了。
“我不想你不高兴，”忽然想起盛初棠说过自己没有不高兴，话到嘴边姜茗立即改口，“我喜欢你，我的心里都是你，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或许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会改，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你伤心。”
盛初棠挑眉。
小小年纪，情话怎么一套一套儿的？
“我问的是这个吗？”
姜茗懵了一下，不是吗？那是什么？
“我问的是，”唇瓣缓缓凑下去，姜茗腰间一僵，眼前逐渐模糊，只听见盛初棠的声音飘飘渺渺，“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97章 筹码
为什么？
姜茗大脑一片空白。
她张嘴, 试图解释点什么。盛初棠却仿佛并不需要答案，软舌乘势攻了进来。所有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在这种事儿上，盛初棠一开始总是格外强势。
要把她吞吃入腹似的。
姜茗险些站不住, 腰软腿也软, 手指禁不住攥紧盛初棠的前襟, 勉强借力支撑着。
约莫半分钟, 盛初棠才略略收了点势, 单手攀在姜茗肩上，柔柔吊着她, 不似要继续，又不肯放手。
唇瓣若即若离，气息忽强忽弱。
姜茗脑海里茫然极了，那股劲儿不上不下，漂浮在半中央，腰间盛初棠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滚烫。
偏她的唇隐隐有要离开的趋势。
姜茗睁眼，对进盛初棠氤氲的眸子里，似有几分戏谑, 又透着浓浓的深情。
她离不开盛初棠。
姜茗脑袋里面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盛初棠好看的眼睛里全是她, 情意丝毫没有掩藏。如果说之前还能妄想着从盛初棠身边离开，现在不行了。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舍不得盛初棠。她拥有过盛初棠所有的爱恋，再回不到从前。
为什么喜欢？早就没有了答案。
从三岁那年, 从她身边只剩下盛初棠开始。
她就没得选了。
她一步一步地和盛初棠纠缠, 引着盛初棠拥上她的心。她以为不会成功，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 盛初棠有多冷漠。
可她依然喜欢她了。
姜茗不懂。
这就像一场梦。
她的神女从神坛上下来，走进了她怀里。
是那么的不真实。
盛初棠又为什么喜欢她呢？
她这样的人，也有值得喜欢的地方吗？她明明，什么糗样儿，都见过的；她曾经以为，盛初棠永远也不会喜欢她。
毕竟，像盛初棠这样的人，像盛初棠这样优秀的人。如果不是被迫抚养她，她应该，永远不会和她有交集。
姜茗眼前迷蒙了一下，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盛初棠亲亲为什么不闭眼？
但不由得她多想，盛初棠弯了弯眸，往后退了点儿。
唇瓣一凉。
“在想什么？”
她没回答。
热意从腰间涌上心头，手自己动了一下，从前挪到后，一把把盛初棠捞了回来，唇凑上去时，有几分急切。
克制不住的急切。
盛初棠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眼睛里情绪赫然深邃，却没有半点儿惊诧，亮晶晶的眸光，恍若映着漫天星辰。
姜茗学着她的模样儿，缓缓分开她的牙关，下一秒，抬手盖住了她的眼。
盛初棠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紧。
连带着姜茗身上一僵。
越是青涩越是动人。
盛初棠的呼吸逐渐急促，她特意让渡了主动权，没有料到姜茗这么上道，这么快就能“反客为主”。
身下传上来一股冲动，叫嚣着不满足，不满足只是唇上的触碰。
手越搂越紧，氛围纠缠得有几丝黏腻。
姜茗根本克制不住，搭在盛初棠眼上的手不自觉落下来，急迫地往她衣服里探。
盛初棠没允许，手指虚虚地拦住她的手。
滚烫的指尖轻触，带起一阵阵颤栗，激荡在心口，更添些许馋意。
盛初棠不敢再继续，握紧那只手，轻轻推开姜茗。
姜茗怔愣，睁开眼，无措地望向盛初棠。
“别在这里。”
嗓音嘶哑，漫出浓烈的情.欲，盛初棠深深喘着气儿，尽力克制着。
姜茗揽着盛初棠，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在想你。”
低低浅浅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欲.望，反倒是伴着那双小鹿般的眸子，看起来极尽委屈。
笨笨傻傻的。
没来由地勾人。
盛初棠手抵着她，耐不住闭了闭眼，呼吸愈发急促，“冯露还在外面。”
姜茗不理，再次往她那边蹭了蹭，“不喜欢冯露姐姐。”
姜茗撒起娇来，盛初棠招架不住。
腰肢软得不行。
再这样下去，怕是大家都要知道了。
盛初棠狠心推着她。
“回去再……”
姜茗眉眼低垂着，眼巴巴偷偷望着她，“再亲亲我。”
盛初棠的心化成一汪春水，险些就入了套，再亲下去，恐怕她自己先忍不住。
“不行，”盛初棠低低喘息，“回去再亲。”
“再亲一下……”
姜茗搂着她的手松开，轻轻攥着她的衣角。
眸子缓缓抬起来，水雾朦胧，“就亲亲脸……”
盛初棠心一颤。
姜茗的脸就在眼前，她松开了手，乖巧的模样儿，红润的脸蛋儿，只等着她清浅采撷。
气息微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茗对她的吸引力愈发强烈。
姜茗在她眼前，发着光似的，难以拒绝。
盛初棠几欲耐不住，匆匆凑过去，在她脸上囫囵碰了碰，轻手推开她，“好了。”
说亲一下就亲一下，姜茗乖乖的，没再跟过去，只是眼神半点儿没挪开，“棠棠。”
“嗯？怎么了？”盛初棠微微垂眸，手指落在身旁，细微地颤抖，气息乱得分明，勉强保持着理智，“去把衣服换了。”
“我喜欢你。”姜茗似乎现在才想起先时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不想离开你。”
盛初棠微愣了愣。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答案。
她知道姜茗的心意不是假的，她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多数时候没有理由。她到现在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姜茗动心。
越是克制越是心动。
她太了解姜茗，姜茗的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她怀疑不起来。
她唯一害怕的，是姜茗还太小。
除去这点，姜茗很安全，盛初棠有信心一直拥有她。
姜茗略微提了点音量，声音清晰沉肃，“因为想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因为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你。”
盛初棠抿了下唇。
想笑又不敢笑。
姜茗之前没有表露出这样的占有欲，原来只是装乖，好可爱。
盛初棠还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姜茗的脸，浅浅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偏头直视着姜茗，笑意和情意倾泻进姜茗眼里，“去换衣服？”
姜茗呆愣愣地，脸不自觉在盛初棠手心蹭了蹭，“好。”
她什么也没问啊。
盛初棠再捏了捏她的脸。
兴致上来，“为什么不问我？”
姜茗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完全没办法思考。
问盛初棠？问她什么？
姜茗睁着大眼睛，水灵灵地，看起来十分无害，“我帮你换衣服？”
盛初棠：“……”
盛初棠手拿起来，轻轻点了点姜茗的额头，“脑袋里在想什么？”
语气娇嗔，姜茗更想了，后知后觉咽了下口水，“想你。”
她这副模样儿，活脱脱不知餍足的样儿，盛初棠失笑，手指轻点在她肩上，再往后退了一步，“少说废话，赶紧把衣服换了回去。”
姜茗低低“哦”了声，乖顺地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儿，脑海里灵光一闪，回过头。
盛初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她。
姜茗咬了下唇，三步两步跑回去，克制着立在盛初棠跟前儿，头微微低下去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莹润，神情小心翼翼。
“盛初棠。”
盛初棠弯起唇角，“嗯？”
眼睫在发颤，姜茗死死咬着唇，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呼吸沉沉，眼见着是要哭了，盛初棠无奈，捧起她的脸，细细摩挲，声音轻缓，“要说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姜茗松开唇，哭腔溢出来，“我喜欢你。”
心又是一颤，盛初棠轻轻“嗯”了声，缓缓把姜茗拥进怀里。
“我知道。”
盛初棠的怀抱，温暖得叫人像要化掉，姜茗软绵绵地回拥过去，嘴里只能说出这四个字，“我喜欢你。”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不需要答案了，因为坚信着，因为她的心，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个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姜茗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没有再问，盛初棠也没有再提。
两人匆匆换了衣服，回了别墅。
夜色漫长，淅沥的小雨拍打在窗檐儿上，伴着屋内的浅吟声，交织成一支曼妙的乐曲。
最后一拍的时候，盛初棠仰起头，手指紧紧攥着床单，脑海里炸开无数的烟花。
她想，她好像也越来越离不开姜茗了。
……
沈冬看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笔记本，舒出口气，起身倒了杯水，走去书房。
她轻轻敲了下门，“姜南姐姐。”
姜南没应声，沈冬在门边等了等，须臾，门从内侧拉开，姜南高挑的身形立在跟前儿，微微带起点儿压迫感。
姜南一手拿着手机，往旁边让了让。
“没有让人提醒吗？”
她的嗓音自带冷肃。
估计是在和下属通话，沈冬保持安静，跟着她走进去，没有出声打扰。
手机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姜南的脸色微微一变，“油盐不进？你们的进度到哪一步了？”
沈冬把水放在书桌上，听着姜南的语气愈发沉冷。
大抵猜到是为姜茗的事。
“把进度报告发给我，”姜南比沈冬还高一点儿，一身家居服穿在身上也没冲淡浑身上下的疏冷，“我看过再说。”
沈冬走到她身旁，看她挂断电话才出声，“姜茗的事儿不顺利？”
岂止不顺利？
姜南回身，把手机放在桌上，摁了摁额角，扯唇轻笑了下，“前端的人说，他们什么手段都用了，盛初棠就是油盐不进，现在进度推不下去。”
沈冬蹙眉，“怎么会？”
“不知道，”姜南敛眸，唇边的弧度上扬，“盛初棠这个人，本身就叫人捉摸不透。”
沈冬凝眸，一时想不出缘由，“她不肯拿姜茗做筏子，是不是还没到绝路？”
否则凭什么？
她对姜茗，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来由好得这么离谱，如果不是有所图，何必带着姜茗？
姜南沉思着，没说话，牵起沈冬的手，走到桌前坐下，点开底下传过来文件，“暂时还不知道。”
办公椅不算小，坐下她们俩绰绰有余。
沈冬把注意力转到电脑屏幕上，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姜爷爷的寿宴还有三个月。”
姜南轻轻“嗯”了声，时间不长，再耽搁下去就很难说了。
沈冬跟着今年，飞速扫过一遍报告，“还没探出她的底牌吗？”
“不难猜，”鼠标落在页面最后，姜南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那些散股全加起来，占据盛氏集团很大一部分。”
沈冬眨眼，“那些散股全在她手上？”
“没有证据，”姜南语调淡淡，“只是猜测。”
沈冬再次翻看了眼盛氏集团的股权结构，越看越疑惑，“可是盛老爷子手上的股份一旦全给盛泽宇，她不就没戏唱了？用姜茗做底牌不是更稳妥吗？”
姜南笑意更深，一开始是这么打算，把盛初棠逼到绝境，逼得她用姜茗寻求姜家帮助，她倒是硬气，一点儿都不松口。
姜南轻轻扣了扣手指。
愈发觉得有趣。
她没说话，沈冬想不明白，轻声喊她，“姜南姐姐？”
姜南回神，“嗯？”
沈冬紧紧盯着她，“盛初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南答不上来。
她对盛初棠的印象，大多来自于长辈口中和资料显示。
这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无情，手段强硬。跟盛初棠对上，她不是没考虑过后果，但姜茗是姜家的人，她不希望，姜家有任何把柄在盛初棠手上。
姜南转眸，牵过沈冬的手，放在手心把玩，语调浅淡，“或许她还有别的筹码也说不定。”
手心有点儿痒，沈冬低头，看着姜南的手指。
脑袋怎么也想不通。
“姜南姐姐……”
姜南没抬头，“嗯？”
沈冬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盛初棠是不是很在乎姜茗啊？”
第98章 杀青
“好, 卡。”
盛初棠坐在地上，冯露过来搀她，她摆了摆手，轻轻喘着气儿, 结束这几场情绪波动比较大, 连着走了一天戏, 有点儿耗精力。
转眼去看姜茗。
姜茗站在身前不远处, 微微侧身低着头, 手指交叠在手腕上，轻缓地活动着手腕, 眉头似蹙若展，深深换着呼吸，明显也没从戏里出来。
盛初棠抿了下唇，缓过那股劲儿，示意冯露拉自己起来。
那天的最后，姜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些她一直想知道的事儿, 也没有再问过。
盛初棠不知道这样算好还是不好，但是不用在那方面费尽心思应付姜茗，于她而言, 的确比较轻松, 否则，她很难再生出精力，找各种借口来搪塞姜茗。
她处理集团文件时，姜茗也会自觉回避, 不会多问半句, 给足了她自由空间。
某种程度上，盛初棠很满意这样的亲密关系。
“冯露。”
盛初棠抽回手, 把眼神从姜茗身上挪回来，微微垂下眼。
“在。”冯露看她站稳，递了瓶水过去。
盛初棠微抬眸，接过水，迅速往姜茗那边扫了一眼，姜茗从刚才就一直在揉手腕，这段戏恰巧有李希回被李大力掐手腕威胁的场景。
盛初棠收回眼神，声音放低，“问问小姜老师，手腕有没有事。”
冯露刚刚就注意到了，只是盛初棠不发话她不好问，她一颗心要在两个人身上用，真的，绝世好助理，她自己都想夸自己。
“好嘞。”
盛初棠看着冯露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姜茗的反应。这段时间，两人在片场，也不会刻意亲近，保持着和谐距离。
但是要完全不管姜茗，她还真做不到。
她怕姜茗伤到手，为了不影响剧组进度，选择隐瞒。
“小姜老师，”冯露走过去，开门见山，“是伤到手腕了吗？”
姜茗愣了下，抬起头，眼神自动自发找上她身后的盛初棠，盛初棠弯了下眸子，眼神没躲。
姜茗跟着扬起唇，手指从手腕上拿下来，摇了摇头，话对着冯露在说，眼神却一直落在盛初棠脸上，“没有。”
“真的没有？”冯露精准地问出了盛初棠的心声。
姜茗抿了下唇，偷偷活动了下手腕，是有点儿痛，但是还好，刚刚这镜苏导没直接喊过，多半是要再来一遍，她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
“真的没事。”姜茗举起手，晃了晃。
“我可以看看吗？”冯露不放心，尤其怕后面的盛初棠不放心，探开手掌，摆在姜茗面前。
姜茗看了盛初棠一眼，盛初棠就是那个意思。姜茗收回眼，忽然不想听她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压低嗓音，“真的没事，孟老师有把握好分寸。”
再说下去，大家都要注意到了，叫演对手戏的怎么处理？
好在苏导很快给她解了围，“过了，准备下一场。”
喇叭声一瞬间盖过周围，显出诡异的安静。冯露没再坚持，走回盛初棠身边。
盛初棠陷入沉默。
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没什么需要再问。
但她就是觉得姜茗哪里不太对劲。
说不上来。
盛初棠胡乱想着，再往姜茗那边看了一眼，姜茗也在看她，蹙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模样儿。下一场是她和李大力的最后一场戏，两个人的杀青戏。
盛初棠抿唇，她大抵猜到是为了什么。
她紧赶慢赶，才在这个月内把戏份赶完，秦廷是她的左膀右臂，他被人盯上，意味着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盛泽宇，盛老爷子，沈冬，姜家。
个个儿虎视眈眈。
最关键的是，她还不知道沈冬和她身后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图，敌在暗她在明，场上已经起风了，她还没进场，这很不妥。
她跟姜茗说过，明天就走。
姜茗多半是舍不得。
盛初棠盯着姜茗，缓缓扯了下唇角，指尖陷入手心，略微的痛意，带起无数的清醒。
如果姜家没插手，这些事情原本也不用瞒着姜茗，她也用不着走得这么急。
姜茗舍不得她，她也好像有几分不想和姜茗分开。
没得选。
姜茗在这剧组，反倒最安全。
盛初棠轻吸口气，收回了目光。
姜茗想哭。
从来没有这么想哭。
不是那种乍然的崩溃，是那种蚂蚁爬在心上，沉沉闷闷地，密密麻麻地，无休无止地带起一大波恐慌。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是，盛初棠走了，这场冗长的梦，就要因为缺了主角而醒过来。
她又不敢告诉盛初棠，盛初棠不该为她停留。
她们都有分寸。
可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分别都是难过的，她知道，她该控制。
在摄像机下她是李希回，进入情绪，勉强能忘记，可是一旦空下来，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漫无边际地去想这个事儿。
盛初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吗？还是她自己的幻想？
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真的吗？
姜茗不知道。
重重呼了几口气。
苏导那头催促，场记打板。
……
这是通稿表上李大力和秦数的最后一场戏，却不是秦数和李希回的最后一场戏，真正在这里杀青的，只有李大力一人。
李希回用了手段让父亲招待李大力，灌得他醉醺醺的到家。
她藏在床底，等他睡着，用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精准地割开了李大力的喉咙。
没有一击毙命，血滋出来，李大力想喊，发不出任何声音。李希回看着他一点点断气，从床上爬下来，一身的血。
秦数被李大力捆在床尾，惊恐地看完了全程，李希回走过来时，她瑟缩了一下。
李希回脚步一顿，勾了下唇。
她脸上溅上去血迹，看着格外诡异。
“你怕我？”
秦数咬着唇，没说话。她知道李希回在预谋什么，但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李希回静静看着她，忽然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想说什么，想了想，最终没有说，转身走了出去。
镜头定格在秦数脸上。
那样复杂。
……
“好！卡！过了！”
“恭喜盛老师、孟老师杀青！”
一群人拥了上来，解绳子的解绳子，擦血迹的擦血迹，层层叠叠将两人围在里头。
姜茗退回来，站在门口。
门外的风簌簌吹过心口，又空又凉。
盛初棠浅笑着一一谢过众人，她拍的戏不少，这样的流程助理都已经熟悉，不用她过多的应酬。
盛初棠回头，正正对上姜茗的眼。
那双眼睛，迷蒙着水雾，看不真切。姜茗要哭了，心底直直蹦出这个念头，她想过去，抱一抱姜茗。
人多眼杂，顾忌着姜茗，她到底没过去。
结束这一边，回到休息室，她才把姜茗拥进怀里，“怎么了？”
姜茗紧紧搂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肩窝上，想哭，忍住了，轻轻换着呼吸，强行镇定下来，“我手疼。”
“怎么回事儿？”盛初棠心一颤，立即把她拎开，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哪里疼？手腕吗？刚刚让冯露……”
盛初棠的手，烫得很，每次都是。
似乎只有这样触碰到她的时候，一切才有那么几分像是真的。姜茗低头，反握着她的手，“你摸摸就不疼了。”
“认真点！”盛初棠抬眸，眸子里的担忧满溢出来，须臾又低下头去看姜茗的手，手腕上有些许红痕，看这也不是很严重，但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盛初棠轻轻摸了摸那处，“这样疼吗？”
姜茗摇头，“你摸着就不疼。”
“不行，”盛初棠啧了声，浑身上下都冒出焦躁的气息，小心翼翼牵着姜茗往外走，“去医疗组让医生看看。”
姜茗拽住她，“我不去。”
盛初棠眉头唰一下皱起来，“不要任性。”刚要回身，姜茗从身后拥了过来。
抱得有点儿紧，那一瞬，盛初棠脑海里轰地一声，只剩一片空白。她能感受到姜茗的情绪，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她第一次觉得这么茫然。
她对姜茗太熟悉了，有些东西，细微的一眼，就能察觉。但身份位置的变化，反倒让她束手束脚，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茶茶。”
盛初棠轻声开口。
她想笑，想要像从前那样，哄一哄姜茗，想要安慰安慰姜茗。话到嘴边儿，却说不出口。
姜茗紧紧搂着她。
好像这样，盛初棠就会一直在。
“嗯。”
姜茗低低应了声。
盛初棠缓缓拥回去，温暖的手掌轻轻抚在姜茗后背，缓慢地拍了拍，“乖。”
她已经很乖了。
姜茗心想，还要怎么乖呢？她不想要盛初棠离开，可她连不想都不敢跟盛初棠说，还能怎么乖呢？
眼珠盈上眼睫，姜茗闭了闭眼，泪珠滚落，滴在盛初棠肩上，极烫，直直渗进心坎儿里，烫出一个大洞。
盛初棠张口，唇瓣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该拿姜茗怎么办？
“盛初棠。”
嗓音里溢着哭腔，是她支撑不起的悲伤，盛初棠垂眸，咬牙强行忍耐着，尽量平静着语气，“我在。”
——你能不能不要走？
眼泪滴滴答答落下去，姜茗始终问不出这一句，盛初棠不可能不走。既然不可能，就没有必要再说这些让她为难。
她不可能答应，问出口，无非是互相难堪。
更多的，是她自己的难堪。
盛初棠若是冷脸，她要怎么招架？
姜茗招架不住，半晌，才挤出一句。
“你要想我。”
泪浸湿盛初棠半边肩膀，勾得她几乎忍不住，沉沉吐出一口气，才应了声，“好。”
第99章 不急
人生不如意之事, 十之八.九。
姜茗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老天拿走了她的九，只剩下盛初棠这个“一”，是她无论如何也放不开的“唯一”。
这段关系, 原本就是她的奢求, 多一丝情意都该让她欢喜才对。
姜茗轻轻抽了抽鼻子, 松开了搂着盛初棠的手, 缓缓推开盛初棠, 直起身。
“不哭了，嗯？”
盛初棠抬手, 指腹轻柔地触上姜茗的脸颊，仔仔细细拭去她眼下的泪痕。
姜茗垂下眼睑，勉强平复心情，“你明天早上几点走？”
理论上是越早越好，但姜茗明天还有早戏，她不想影响她, “跟你一起出门，好不好？”
姜茗知道，这是盛初棠能给的最好的答案, 再说就得寸进尺了, 低头捉住盛初棠的手，自己擦了擦眼泪，“好。”
盛初棠想叹气，忍住了, “那我先换衣服？”
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过，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 连她也跟着心里不舒服。
这就是爱情？还是占有欲？
她怎么有一种，想拿条绳子把姜茗拴在身上的冲动？
这也太不正常了。
盛初棠掐了下手心，警醒不少。
她身上还穿着秦数的戏服，戏杀青了，这衣服还得还给服装组统一打理。
姜茗点了下头，往后退开一点儿，“我要出去吗？”
盛初棠：“……”
怎么忽然一下这么乖？之前可从不会这么问。
“你想出去吗？”
姜茗眼睛有点儿肿，微微仰着头看她，咬唇沉默了两秒，磨磨唧唧摇了摇头，“不想。”
还算老实，盛初棠抿唇，忍住笑意，定定看了她两眼，心又沉下去，“叫冯露给你拿点冰块进来敷眼睛，你一会儿还有夜戏，顶着这个眼睛出去，苏导会骂你。”
姜茗眨了眨眼，眼睛后知后觉泛起疼意。
“哦，”姜茗没缓过那股劲儿，神情恹恹，说话也有气无力，更不用说她脸上脏兮兮地，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衣服上也是，“那我去了。”
盛初棠看她两眼，实在忍不住，“算了，我去叫她，你先把衣服换了。”
姜茗没坚持，呆呆地又“嗯”了声。
盛初棠绕过她，不放心地再回头看了眼，姜茗果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呼吸微微停滞。
心脏忽然跌到最底下。
姜茗还没长大似的，和小时候倔强委屈的模样儿，别无二致。怎么会这样呢？
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子？
她怎么能……喜欢这样的小孩子？
她真的喜欢姜茗……吗？
盛初棠心跳沉重。
一顿一顿，生疼，裂开似的，每一个缝隙都溢出来肯定的回答，她可以相信姜茗，可以一直带着姜茗。
即便姜茗保持这个心性，也无所谓。
盛初棠咬着后牙，微微扯了下唇角 ，“茶茶。”
姜茗闻声，缓缓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嗯？”
“去换衣服。”盛初棠再提醒了一遍。
声音轻柔，神情温和。
唇边的笑容好看得不得了。
姜茗愣了下，“好，”
身体比脑子先动，自己往衣架那边走过去，眼睛还跟着盛初棠，边走边回头。
盛初棠没辙，任她看着，打开门。
冯露在门口候着，手上已经准备好了冰块，看见盛初棠出来，立即转过身，“棠姐，需要什么？”
盛初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冰块，后知后觉地闪过一丝羞赧，沉默两秒，最后决定当作没看见，“冰块。”
冯露没什么意外地把冰块递过去，“肿得厉害吗？要给她请假吗？”
盛初棠接过冰块，少见地迟疑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解扣子的姜茗，情绪仿佛已经平静下来。
“不用，”盛初棠转回眼，“你注意一下她的助理，不要让她乱说话。”
冯露点头，“知道。”
盛初棠没再多说，拿着冰块，返回去。
姜茗那件衬衫脏得不行，身上也隐隐沾上了血迹，盛初棠走过去，眼神不自觉落在姜茗纤细的腰肢上，喉咙吞咽，有点儿细微的不自在，“一会儿再换衣服，先把痕迹擦一擦。”
姜茗低着头，解扣子的手微微一顿，眼里的失落怎么也掩饰不住，“好。”
盛初棠心下一叹，把冰块递过去，牵着姜茗坐下，“你先敷眼睛，我帮你清理，”
她转身，准备去拿条毛巾。
姜茗拽住了她的手。
盛初棠回头，“怎么了？”
“茶茶？”
姜茗抬头，眼里有几分茫然，“没事。”她松开手。
“眼睛疼？”
盛初棠转回来。
“没有，”姜茗摇头，默了默垂下脑袋，把冰块盖在眼睛上。
哪里都不疼，就是心，空落落地。
浮在半空，怎么也找不到依托的地方。
得到过再放手，就更难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和盛初棠分开，不想拍戏，什么也不想，就想缠着盛初棠，每天抱着她，看着她。
姜茗摸了摸眼睛，透凉。
盛初棠垂眸，姜茗长直的黑发垂在腰间，有几缕不听话的落在额旁，气质陡然沉静，隐隐约约透出一丝不明显的阴郁。
她没办法安慰姜茗。
盛初棠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拿了条毛巾，用水浸湿，在姜茗跟前儿俯下身，细细擦去她脸上的痕迹。
毛巾一寸一寸往下，盛初棠的身子也跟着矮下去。动作轻柔，指尖时不时越过毛巾，碰到姜茗冷滑的肌肤。
脑海里又乱又空，但身体的反应永远在第一位，姜茗控制不住，呼吸不自觉沉促。
眼前一片白光，脑袋晕得找不到方向。
盛初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戳穿，缓慢地把她身上沾到了污渍尽数擦干净。
姜茗始终没说话，只有那依旧紊乱的呼吸可以证明她刚刚的心绪并不平静。
盛初棠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件姜茗的衣服，“抬手。”
姜茗左手扶着冰块，右手乖巧地抬起来，她没敢睁眼，这时候多看盛初棠一眼，都止不住地想哭。
盛初棠也没强迫她，贴着姜茗，把衬衫袖子套进去，低声提醒，“另一只手。”
姜茗乖乖换了左手。
盛初棠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完全忽视不掉，她好像整个人都挨过来，没来由地带起一阵热意，冰块敷在脸上也盖不过去。
盛初棠把这边袖子也套进去，牵着姜茗的手放下来，“好了，冰块放下来我看看眼睛。”
姜茗愣了一下，指尖无意识掐紧冰袋，过了两秒才放下来。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眨了眨眼，毫无意外地对上盛初棠的眼睛，好像有怜悯。
姜茗咬唇，缓缓撇开眼，“还看得出来吗？”
盛初棠没说话，四周沉寂，姜茗耐不住，又看回去，盛初棠的脸近在咫尺，心乍然弹起来，眼睛倏然瞪大。
“姑……？”
她几乎下意识要把“姑姑”两个字喊出来。
盛初棠的唇凑了上来，印在她眼尾，眼睫止不住地轻颤，盛初棠眉眼里带着笑，浅尝辄止，盯着她思考了会儿才说：“好多了。”
眼尾那一点，传出来滚烫的热意，飞速往体内各处蔓延，姜茗止不住想让盛初棠再碰一碰，她抬头，注视着盛初棠，眼里的渴望流露出来。
只有这样亲密的触碰，才勉强能够冲淡那些恐慌。
她想要盛初棠再亲亲她，哪里都行。
盛初棠抿唇笑了下，姜茗的心思昭然若揭，满足她一下倒是无甚要紧，盛初棠俯身下去，手指落在她身前，“把扣子扣上。”
姜茗呆了一下，木然地垂下头，身前的扣子大敞着，全露在外面，莫名的羞耻，姜茗飞速把衣服拉上，手忙脚乱扣扣子。
盛初棠看着她，没忍住笑了声。
姜茗一赧，抬头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没。”
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盛初棠浅笑着，“你太可爱了，我还想亲你一下。”
姜茗的脸唰一下窜红，盯着她的眼睫又颤起来，这种事，水到渠成，按心意做就行，贸然说出来，就很羞耻。
姜茗不想看她，低头整理了下衣服，不怎么高明地岔开话题，“你不换衣服吗？”
“不急，”盛初棠弯着腰，久了有点儿累，撑在姜茗身上，气息沉缓地渗透过去，“抬头。”
明明觉得羞耻，姜茗还是忍不住听话地抬起头。
湿热的唇瓣毫不犹豫凑了下来，正正盖在姜茗唇上，她睁大眼，眼里的错愕溢出来，往盛初棠眼里漫过去，盛初棠在笑，神情和缓，抬手盖住了姜茗的眼睛。
姜茗有一刻，脑袋懵得不得了，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唇上沁出甜意，姜茗贪婪地吮吸了几口，她睁着眼，眼睛扑闪扑闪，长长的眼睫扫过盛初棠手心，酥酥麻麻痒痒。
盛初棠当即就有几分招架不住。
她只是想变着法儿地安慰安慰姜茗，没想在这里失控，但心又好像有点儿不受控制。她挑起的头儿，姜茗先沦陷进去，她的手攀上来，她是半分也推不开，只能由着姜茗沉沦。
电话铃声打断了这场暧昧。
手机响起，盛初棠没听见，她眼里心里都是姜茗，尽管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忧心。
她一定要走，姜茗一定会伤心，这个问题无解。
姜茗推开她的时候，盛初棠微微蹙了下眉，“怎么了？”
姜茗喘着粗气，“你手机响了。”
姜茗仰头几乎躺在沙发上，盛初棠一只腿跪在姜茗身侧，脸色看着不太高兴，胸口起伏得厉害。
盛初棠站起来，从一旁的桌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蹙得更深，手指微动，正要接通，秦廷的微信弹出来。
「盛泽宇今天到家！带沈见老爷子！」
盛初棠握着手机，稍微走开了点儿，接通电话。
“喂。”
“是我。”
第100章 离别
手机那头声音并不陌生, 是盛初棠不喜欢的声音之一。
“这么急？”
盛初棠嗓音疏淡，整个人气势都沉冷下来。
姜茗坐起身，平复着呼吸看过去。
盛初棠眉头越皱越紧，声线也跟着转变, 是姜茗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冷然。盛初棠只有对盛家人才是这个语气, 跟平时温和平易近人的那一套相差也不是特别多, 但姜茗就是听得出。
反正盛初棠在他们面前, 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盛初棠不喜欢他们。
姜茗缓了几息, 站起身往盛初棠那边走过去。
她没说话，手指蹭过去, 牵住盛初棠另一只手。
盛初棠侧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弯了弯，反手握紧姜茗的手，细细摩挲了一阵儿，注意力又放回到手机上。
“他几点到？”
姜茗侧着身子，眼神一直放在盛初棠身上, 手机里的声音听不清楚，不知道是谁。
不过也不难猜，盛家父母绝不会打给盛初棠, 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盛初棠又是这副态度，只能是盛老爷子身边的人。
姜茗眼珠子转了转，想不出来这时候盛爷爷找盛初棠做什么。
那些不该问的，压在心底里的, 所有的疑惑, 通通涌了出来。
她知道得太少了。
姜茗脑袋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这边的事, 冯露姐姐知道的比她还少，打探不出什么，盛初棠铁了心不会告诉她，或许她能问的，只剩秦廷。
姜茗垂下眸子，思考着秦廷有没有透露的可能性。
也很难说，盛初棠如果发过话，他们就绝对不会多告诉她半点儿。想到这里，姜茗又抬起眼，盛初棠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紧皱着，姜茗的心倏然揪起来。
姜茗抿了下唇，忍不住伸手，触上盛初棠的眉心。
盛初棠没阻，转过身微微垂下头，整个人靠进姜茗怀里，“好，我知道了，我尽量准时到，麻烦您。”
姜茗的手指往后，顺势拥住了盛初棠。
电话挂断，盛初棠把头埋在姜茗肩上，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姜茗也没说话，静静搂着她。
她有好多话想问，每一句都问不出口。
比如打电话来的人是谁？打来做什么？集团的事儿是不是越来越麻烦了？还有，姜茗咬唇，闭了闭眼，搂着盛初棠的手紧了紧。
她想知道，盛初棠是不是现在就要走了。
这句更问不出。
她就像是盛初棠的累赘，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在拖后腿这件事儿上，做得格外好。
姜茗有点儿难过。
这种难过和刚刚那种要分别的恐慌不一样，这种难过大部分来源于无能的她自己。这些事重新翻出来，更能让她清晰地认知到，不是盛初棠不好，是她自己太差。她看着离盛初棠很近，其实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分别。
她靠近不了盛初棠。
盛初棠允许的距离，刚好就那么多，半分都不能逾越。她只是比别人稍微多出了一小段。
“棠棠。”
姜茗睁眼，轻轻叫了她一声。
盛初棠缓缓舒出口气，靠在姜茗怀里，没动，“嗯？”
姜茗咬了下唇，强逼着自己鼓起勇气，“你不高兴吗？”
盛初棠沉默。
手不自觉揽上姜茗的腰，紧了紧。
久久，姜茗听见她低低“嗯”了声。
姜茗心一颤，她不喜欢盛初棠不高兴，勉强才平稳着语气，“是盛爷爷找你吗？”
姜茗敏锐得有点儿离谱了。
盛初棠下意识蹙眉，情绪飞速收敛。
“茶茶。”
极短极轻的两个字。
敲打似的。
这里面的事儿，她不希望姜茗知道一点儿，一丁点儿都不行。
就是盛爷爷找她。
姜茗无比笃定。
可那股笃定过后又只剩下难过，盛初棠真的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姜茗死死咬着下唇，保持着清醒，“你要走了吗？”
盛初棠怔了下。
各种情思涌上心头，她到这一刻才恍然察觉，不止她了解姜茗，姜茗也很了解她。
盛初棠莫名其妙心里一松。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隐约觉得姜茗至少不是因为这张皮囊，而是因为她这个人。
但随之而来的，是为难。
她跟姜茗讲过，明天才走。
她久久不说话，姜茗就愈发肯定，心情跌到最底下，完全克制不住。她就知道，盛初棠总是这样。
姜茗缓缓松开搂着她的手，“回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她声音很平静，也没有不让她多问的不高兴，盛初棠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半点儿高兴的心思。
相反，还有点儿，难以自抑的失落。
腰间的空寂，直直漫上心头。
盛初棠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短短一瞬，须臾掩去，她轻轻吸了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直起身。
各种借口到了嘴边，都没能吐出来，最后，只依旧低低“嗯”了声。
那一个“嗯”就像审判，刀在头上，终于落了下来，姜茗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好笑，唇角的确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先换衣服，等会儿我送你。”
送？怎么送？
盛初棠望向姜茗，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姜茗说的送，只是送她到别墅。
“好。”
盛初棠没多说，依言换下戏服。
姜茗也没说话，更没凑过来，安静地在旁边等她，盛初棠脱衣服的间隙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姜茗站在原地，目光朝向她这边，焦点却不知道聚在什么地方。
盛初棠微微抿唇，到底没再出声。
回去的路上，姜茗一直很安静，没有刻意找话题，也没有咄咄逼人地打听，那些她不想说的事。
安静得有点儿诡异。
走在她身旁，咫尺的距离，谁也没有主动牵谁，仿佛只是顺路。
心口泛起一阵痛意，密密麻麻的，尖锐地扩散开，盛初棠脸上不显，余光注意着姜茗，姜茗眼里是一片木然。
盛初棠张了张嘴，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并不是姜茗最好的选择，但姜茗却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把姜茗留在身边，到底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真的为姜茗考虑过吗？还是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她能给姜茗的，才有多少？
盛初棠清楚地知道，她能给的，和姜茗需要的，绝对不对等。
这对姜茗，不公平。
心脏一下痛过一下，盛初棠忍不住蹙了蹙眉。
“茶茶。”
她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喊了她一句。
姜茗在神游。
第一句完全没听见。
脑袋里各种思绪杂糅，她不想去想，可是忍不住，越是想得多，就越是难以控制。
她于盛初棠而言，究竟是什么？盛初棠又是为了什么才会答应和她在一起，这一切都好荒谬。
是她自己沉沦在这段虚假的感情里，不愿意深究。
她以为她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切就能平稳地往前走。
但不是。
事情会永远横亘在那里，随着时间推移，铭刻进心里。
姜茗好懵。
心里麻木得不得了。
已经不是疼了，也不是委屈，更多的是麻木和空洞。
她都能猜到盛初棠会怎么做，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盛初棠到底想要怎样，不知道盛初棠为什么这样。
又或是，她其实能猜到为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
那个答案，姜茗下意识不想想出来。
可是，那个答案自己蹦了出来
——
盛初棠大概率没有那么喜欢她。
心脏狠狠攥起来，疼得有一霎那呼吸断层。
盛初棠再喊了她一声。
姜茗猛然回过神，急急喘了一口气，“怎么了？”
眼神对上的那一秒，盛初棠心落回肚子里，眼神温和，唇角微弯，“要不要先去吃饭？”
姜茗的眸子有点儿呆，“吃饭？”
苏导追求自然光，姜茗今晚的戏必须得等到天黑才能拍，还不知道要到几点才能结束。
盛初棠担心她走了以后，姜茗会连晚饭都不吃。
“我有点饿了。”盛初棠轻声解释。
姜茗脑子转不过弯儿来，“行李怎么办？”
“冯露会收拾的，”盛初棠轻轻往后看了一眼，确保冯露听得见，“对吗？”
这段时间的冯露，看盛初棠眼色的功力突飞猛进。
“是，我去收拾就行，”冯露飞快接话，说完又觉得不妥，“还是我先去食堂拿饭？”
盛初棠眼睛转向姜茗，示意她来做决定。
姜茗微微掀动眼皮，望进盛初棠眼睛里。那双眼睛，其实和以前一模一样，盈聚着大海，深沉辽阔，她从来都看不懂。
她能懂的，或许某一时看得清的，不过是盛初棠大发慈悲的允许。
呼吸微滞，姜茗抿了下唇，“麻烦冯露姐姐了。”
盛初棠点了下头，让冯露去拿晚饭，自己带着姜茗往回走。“那边的事儿处理清楚，我会回来看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
姜茗低着头，沮丧的模样儿印在她心上，特别不舒服。
姜茗点了下头，“好。”
她没追着问，也没追着要她保证，一定要回来之类。
盛初棠忽然无措。
她也给不起多的保证了。
坐上车的时候，姜茗站在路边，眼神呆滞地望着她，盛初棠心口堵得慌，想带她走的冲动一闪而过。
“回去吧。”
她低声说。
姜茗依旧点了下头，脚步钉在原地。
盛初棠没辙，四周还是有人活动，再亲密些就不像话了，“我走了。”
话音一落，她就让冯露关上了车门。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车子启动。
盛初棠没敢降下车窗，她偏头，透过车窗，清楚地看到，姜茗脸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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