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皎动作一顿,扶着门框,略有些迟疑地打量着楚宥敛。
反常,太反常了。
她一时忘了规矩,下意识喊出楚宥敛的大名也就算了,怎么楚宥敛也忘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他笑成这样又喊她娇娇是作什么?
“你……”
“今晚游湖如何?”
两道声音重叠。
颜玉皎微愣。
楚宥敛倒是神态自然,抬脚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想必你也饿了,湖上有些画舫买的酒是从吐蕃运来的,滋味清透香甜,应该是水果酿成的,还有些新鲜吃食,你去便知道了,若是想过夜应当也行。”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恐怕是方才遇到了什么心情愉悦的事。
颜玉皎眨了眨眼,语气也温和起来:“你究竟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楚宥敛眼尾轻轻扫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
颜玉皎被看得不自在起来。
房门口,李锦让樱桃先回去告诉颜家老爷夫人不必再等,今日颜玉皎随世子爷一起用晚膳。
樱桃不知所措地望向颜玉皎,看到颜玉皎点了点头,才道:“是,奴婢这便回去。”
樱桃走后,李锦也退出去了。
房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楚宥敛去换衣服,颜玉皎不方便待在屋子里,就去门口等待。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天气闷的连丝风也没有,是风雨来临的前兆。
颜玉皎随性地坐在门槛上,仰着脖子望天空。屏风内侧,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春雨淅沥。
一时闲着无聊,颜玉皎也懒得管她和楚宥敛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扯着嗓子问道:“是去白湖吗?”
“我听闫惜文说,京城的宵禁,唯一不禁的就是白湖之上的画舫。”
房内传来闷闷的“嗯”。
颜玉皎托着腮,目光有些悠远:“来京城快六年了,我还没有去过白湖的画舫玩一玩呢。”
无非是因为一些闺阁女子抛头露面、彻夜不归、成何体统之类的话。
“我也只和崔玶去过几次。”
这次的声音很近。
颜玉皎一怔,扭头看到楚宥敛换了一件湛蓝色束腰窄袖服走出来,臂弯还挂着一件月白色薄披风。
他把披风递给颜玉皎,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有两家画舫的酒菜尚且能入口罢了。”
“那也要去看看才知道,”颜玉皎接过披风,“我没有看过,自然说不出你这样的话。”
等颜玉皎把披风仔细穿好后,楚宥敛就带着她一路往舍房后面去了,那里有一条小路,直通护城河。
有个带斗笠的黑衣男就站在路的尽头,见到楚宥敛后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引着他二人往里走。
越过一大片菖蒲,总算看到护城河的影子,河边还有一条小船。
船上还有一人,和黑衣男同样的打扮,这种不肯露面的姿态……颜玉皎怀疑他们可能是暗卫。
楚宥敛先登上船,又拉住颜玉皎的手,将她半搂半抱地登上船。
船头有一个炉子,正烧着炭火,上面挂了壶酒。
楚宥敛走过去,将酒壶拎起来,不知从哪儿又翻出两个白玉杯,倒了一杯酒后,递给颜玉皎。
颜玉皎道声谢,便接过酒喝了,酒气灼热,入口却很温润,流入肺腑后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楚宥敛就没再管她,去船舱找了个划船桨,竟然自己撑起船来。
两个黑衣人也帮着撑船,然而等小船行到护城河与白湖的交界处时,两个黑衣人纷纷停下来,随手扔了船桨,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消失了。
颜玉皎正趴在船沿迎着江上的夜风散酒气,两个黑衣人如此一跳,船猛地一晃,她差点掉进水里。
幸好被楚宥敛拎住了后衣领。
“喝了多少酒?”他语气不好,似有责备,“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颜玉皎脑子都被酒气熏晕了,闻言便火了:“关你什么事!”
楚宥敛冷冷笑了一声。
笑得颜玉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然后他俯身把颜玉皎抱进船舱,之后也没急着出去,低下头捉住颜玉皎的唇就开始吻。
湖面寂静,他吻的声音很重,还摁住颜玉皎的下巴,把舌也伸进去。
颜玉皎被吻了许久,才被羞耻的声音和感觉惊醒了。
一时酒意惊散,开始挣扎。
混乱间,也不知是谁咬了谁,一声低声痛呼后,小船晃动不已。
颜玉皎从楚宥敛怀里挣脱,没站稳撞到了船壁,捂着脑袋呜咽。
楚宥敛低笑了一声。
分不清是痛快还是嘲笑。
颜玉皎整个人缩在角落,眼泪开始叭叭地掉,使劲地擦着嘴唇:“你发什么疯?莫名其妙亲我作什么!”
楚宥敛静了一会儿,懒懒道:“我前几日才亲过你,也告知过我对你的心思,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不设防?”
颜玉皎顿时哑口无言。
显然,她并没有因为楚宥敛那夜出格的举动而防备楚宥敛。
和楚宥敛在一起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信任他、依赖他。
很难说清楚这是习惯,还是她根本不相信楚宥敛对她有爱慕之心。
见颜玉皎不作声,楚宥敛慢慢走过来,靠近颜玉皎。
“难道你对别人也这样?”
楚宥敛从颜玉皎的膝盖上勾出一缕发丝,眸色暗了暗:“这些天,我时常在想,如果迎夏宴和你共赴巫山的不是我,你该如何?”
这个问题颜玉皎无法回答。
她从未想过,也无法想象。
此刻她努力地想了想,却有些绝望地发现,与其他男人相比,幸好是楚宥敛。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颜玉皎郁闷不已,悄悄夺回自己的发丝,把脸埋进膝盖里,赌气道:“不如何,该嫁人嫁人,该自尽自尽。”
下一瞬,后颈就被掐住,脸被强行抬起来。
楚宥敛眸眼发红,鼻尖贴近她,声音低缓暧昧,却有血腥的狠戾:“我会杀了那个人。”
颜玉皎汗毛直立。
楚宥敛却好像是认真的:“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狭长的眸眼眯起来,盯着颜玉皎片刻,忽而低头又吻了吻她的唇。
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吓得大气不敢出,轻声笑道:“娇娇,你不会自尽的,你会嫁给我。”
潮热的雨终于哗啦啦下起来。
击打在小船舱顶时,与楚宥敛的幽暗的声音交相应和。
“你的奸夫,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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