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骨与皮
“魂、骨、皮……吗?”
守一宗驻地的小院中,蒋泊文呆立出神。
那一日,他为掌塔找上塔灵,结果掌塔没买成,倒得知三个考验——三个既与掌塔炼制息息相关,又能掌控通天塔的传承考验。
本来只想赚笔倒卖费的蒋大奸商瞬间来了兴趣,掌控通天塔啊……有点意思。
并非蒋泊文迷恋权势、贪图力量,主要是好奇心作祟。自从师弟顾姚误打误撞遇上擎天秘境,蒋泊文无一日不在好奇。
一处从封存禁地冒出的秘境、一个自称诞生于天劫之前的塔灵、一座各式稀奇试炼层出不穷的神塔……
单拎出哪一样都足够引人注目,但奇的是,面对如此不同寻常的秘境,六大宗门的态度是沉默,他们不仅默许弟子随心探索,更是忽然解开陵山荒原两百余年的封禁。
后来,蒋泊文经多方打探,获知了一些内幕。下达命令的六大宗门高层们竟其实也不知道秘境蹊跷,因为真正推动解禁和默许的只有一位——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也是他们守一宗的实际掌控者尚云真人。
可是为什么?
蒋泊文更疑惑了。
尚云真人虽说是守一宗的实际掌控者,但他性格洒脱、不拘俗务,非大事不轻易插手,上一次他亲自过问的还是苍云秘境相关事务。
苍云秘境每六十年现身一次,由守一宗掌管入口,是他们宗门的根基所在。莫非老祖有意将擎天秘境也归入守一宗,助宗门壮大?蒋泊文不确定地想。
那问题又绕回来了,世间秘境千千万,擎天秘境到底有不同之处,能让渡劫老祖青眼?
那些不同寻常的试炼或许是一个理由,但下意识地,蒋泊文感觉不止于此,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秘密。
只是什么样的秘密呢?他有心探究真相,可惜始终找不到入手方向,时间一长,自己都要放弃了。
未曾想,一次不成功的倒卖竟让柳暗花明。
“通过三个考验即可掌控通天塔……”
“掌控”的意思是不是说,也能获知通天塔的来历和秘密呢?能是最好的,不能也没关系,退一步讲,拿不到秘密,拿到掌塔炼制方法也是稳赚!
抱着这样的想法,蒋泊文迫不及待开启考验。
然而,上手一试才发现,这些考验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考验有三个,按塔灵的话说,分别对应着通天塔的“魂”、“骨”、“皮”,不过第一批开放的只有“骨”与“皮”。
“骨”考验的标志是一些交错的线,勾连着许多三角、半圆。
“皮”考验的标志是许许多多自左向右流动的波浪线条。
标志已足够让人感到迷惑,进入考验后更是怎么下手都不知道:“骨”考验要面对一扇画着半圆和黑白点的门;“皮”考验则是一处刻满小人壁画的山洞。
“山洞……壁画……半圆……黑白点……门……门……”
蒋泊文苦思破解之道,没留神自己嘀咕出了声。一个路过的人影听见这些话愣了愣,忽地捂起嘴,哈哈大笑起来。
“顾师弟?”蒋泊文被打断思绪,循声一望,却见路过之人正是顾姚,“你笑什么?诶?别跑!回来!”
他扯着顾姚衣领:“见我就跑,是不是又惹事了?”
“不是啊,我跑是因为急着找赵师妹他们一起去通天塔。”顾姚大呼冤枉。
蒋泊文也不深究,再次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笑?啊!那个啊,师兄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就是听你也开始念叨门不门的,觉得有点好笑。”
“也?”蒋泊文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我也?还有谁?”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顾姚眉飞色舞,“师兄你知道我养的千影剑最近一次排名进前十了吧?我们还得了前十特有的奖励!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一切都多亏我们炼器坊的队友。我的队友来自修真界各地,因为喜欢千影剑聚在一起,有剑修、有丹修……还有一位来自千机谷的符修,对了师兄,你千万别说出去,如果让苏以泽那小子知道他的同门在跟我混,可就——”
“你能不能说重点!”蒋泊文才没兴趣谁加了哪个炼器坊,扶额掰回话题。
“重点……啊,重点是这位符修道友在闲聊时告诉我,说他们千机谷的少谷主最近一直在通天塔洞府搞研究,偶尔回一趟驻地就嘀咕什么是门又不是门的,师兄你说他不会是癔症……”
顾姚下面的话蒋泊文已无心再听,只想着苏师弟竟然也在研究门?
那苏以灏研究的“门”和“骨”考验中的门,是不是……
“不是。”听完蒋泊文的来意,苏以灏干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骨考验?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蒋泊文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解释道:“是一个和通天塔有关的考验。”
他接着讲起自己如何为买掌塔找上塔灵,如何得知三个考验存在,又如何多次尝试考验。
苏以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对掌控通天塔和炼制掌塔卖灵石都不感兴趣,只想出于礼貌听完便赶紧送客,好继续研究秘籍,却忽然——
“蒋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在那个‘骨’考验中看到一种奇怪半圆?”
苏以灏的眼睛亮得吓人,蒋泊文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迟疑地点点头,道:“是的,粘了三个小圈的半圆。”
“是不是这样的?”苏以灏疾步走向桌边,掏出一瓶灵液全倒在桌上,手指蘸着灵液勾画起来。
蒋泊文顾不上感叹把灵液当水用的行为有多阔绰,因为他在看见桌上画面的瞬间便愣住了。
苏以灏画的是一个由一条弧线和一段直线组成的普通半圆,不普通的是直线那段一上一下,对称粘着两个小圆圈,同时弧线那段的中心位置也粘着一个圆圈。
“是它!是它!”
蒋泊文惊喜叫道:“出现在骨考验中的图案就是它!原来苏师弟你认识,它是什么?”
苏以灏盯着指尖滴落的液体,喃喃出一个字:“门。”
……
石屏上画着一扇假门。
假门上画着一些图案。
最上方是那种令蒋泊文摸不到头脑的半圆,半圆下方另有三行四列共十二个黑白光点:第一行“黑、白、黑、白”;第二行“黑、黑、白、白”;第三行“白、白、白、黑”。
正中间是两个黑色光点,一左一右相对,中间隔出好大一片空白。
最下方则是四个黑白光点,两行两列,规律排布,第一行是“白、黑”,第二行为“黑、白”。
“没有错、没有错……门、门……”
见苏以灏自从被自己带进考验、看见这扇假门后就开始着迷地嘀嘀咕咕,蒋泊文都有点怕了,该不会真让顾姚那小子说着,苏师弟修炼出岔,得了癔症吧?
“那个……苏师弟,我能看出来那画的是一扇门,但——”
“不,你错了。”苏以灏表情严肃,手指向半圆,“我说过,它才是门,是与非门。”
蒋泊文:“……哈?”
“你说什么玩意?‘是与非’的门?”
“是‘与非门’!”苏以灏用重音强调,手指向半圆下方那三行四列十二个白黑光点,“而它们,表示了‘与非门’输入与输出的关系,在秘籍中唤做真值表。”
他说罢滔滔不绝地开始解释:“看见粘在半圆直线一端的两个小圆了吗?它们是两个输入阵脚,相应地,弧线那端的小圆叫输出阵脚……”
“真值表需要竖着看,每一列代表一种输入输出情况。拿第一列来说,从上至下的光点颜色是‘黑、黑、白’。按阴阳八卦,黑为阴,白为阳,所以这一行的意思是当两个阵脚输入都为阴时,输出是阳……”
“再纵观四种输入输出情况,‘阴阴-阳’、‘阳阴-阳’、‘阴阳-阳’、‘阳阳-阴’。看到了吧,唯有当两个输入阵脚同时为阳时,输出才是阴,其他情况的输出都是阳。”
“显然,它就是‘与非门’。”
蒋泊文:“……”
怎么就显然了?哪里显然了?
数十息很短,短到苏以灏意犹未尽刚讲了个开头;数十息又很长,长到蒋泊文两眼放空,差点直接被送上天、羽化飞升。
“呃……”
蒋泊文缓了半天,才把飞出天外的脑子找回来,用一种“你是不是在唬我”的眼神望向苏以灏:“苏师弟,我虽对阴阳八卦不熟,却也略知一二,和你刚才讲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吧?再有你说阵脚,意思是说这些……这些玩意是阵法?”
“是一种新阵法,我也正在钻研。”苏以灏说,“前些日子的团战活动中,我得到一本上古阵法秘籍,与我们熟悉的阵法不同,秘籍内记载的阵法是可拆解的,由无数唤做阵门的小阵法连接而成。”
“阵门。”这回蒋泊文总算听懂了一点,“就是你说的‘与非门’?”
“是的,与非门是一种阵门,而它——”苏以灏转向石屏,指着下方两行两列的白黑光点,“输入阳,输出阴;输入阴,输出阳,输入与输出截然相反,这正是‘非门’的特征。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考验的目标……”
他伸出手,在中间两个相隔甚远的黑点间画出一个“与非门”半圆,用线条将两个输入阵脚连起,合并连到左边的黑点上,又从弧线端的输出阵脚引出另一条线,连上右边黑点。
连成瞬间,右面的黑点一下跳变成了白色。
“输入阴,输出阳。”苏以灏退后一步,“目标就是使用‘与非门’构建出‘非门’。”
话音未落,石屏亮起白光,整扇假门在光中缩小、再缩小,最终缩成了一个三角状图案。
【恭喜闯过第一关,获得“非门”。】
“你看!”苏以灏振奋高呼。
蒋泊文:“……”
对不起,我没看明白。
为什么把“与非门”的输入连在一起就获得“非门”了?怎么就闯过第一关了?
然而,剑修和阵修的悲欢并不相通,当蒋剑修还在苦苦回顾第一关时,苏阵修已雀跃着奔向第二关。
“这一关是要结合‘与非门’和‘非门’,一起构造出‘或门’,也简单,只要——”
“先别简单,苏师弟!”
蒋泊文怕自己再不问清楚就没机会,趁苏以灏还没完全沉浸,赶紧问道:“所以这个考验就是构造一个个阵门?”
“应该不止。”苏以灏说,“阵门是最基本的,种类也有限,考验不可能那么简单,我想后面一定会出现更多、更复杂的阵法。”
蒋泊文却更关心结果:“那尽头呢?”
“尽头?蒋师兄,你狭隘了!道分阴阳,阴阳生万物,这种结合了阴阳八卦的新阵法变化无穷,怎么会有尽头?不过——”苏以灏回想说,“秘籍中提到过一种极巧妙、极精细的神级大阵,据说包罗万象、无所不能,或许就是考验的尽头?”
他越说越激动,奖励秘籍中只有一些基本阵法,有关神级大阵的更只有寥寥几笔,但这考验、这考验……
苏以灏如饥似渴地投入到考验中,蒋泊文从旁瞧了一会儿,只觉得随着关数提升,石屏上的图案越来越复杂,线条越来越凌乱,什么阵不阵的,根本不是自己能看明白的。
“唉,看来‘骨’考验只适合苏师弟这般精通阵道的阵修。”
他这个剑修可能更适合“魂”考验,毕竟那标志图案上画着数十把凌空悬浮的灵剑,暗示如此明显,总该是给剑修设立的吧?
只可惜光想没用,塔灵说什么“身之不存,魂将焉附”,必须在“骨”考验和“皮”考验全部有人通过后,“魂”考验才会开启。
“骨考验有苏师弟在,早晚能通过。”蒋泊文摸着下巴:“可是皮考验呢?”
它是给哪类修士的考验?自己又该找什么人去完成?
……
“炼制完成!”
望着石屏给出的炼器结果,元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自从那天被“好心”人张剑修拉进通天塔,元乐就留在了塔内,一边帮助圆月刀炼器坊炼器,一边寻找师兄。
一开始对于他的这个决定,他师父赵真人是坚决不同意的,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苦口婆心让他擦亮眼,千万莫要给骗子蒙蔽,见说不通,差点都要收拾包袱来六合域救人。却当元乐提到这里是擎天秘境后,赵真人忽然沉默下来,又过许久发来一条消息,不仅同意元乐留下,还让他不用再急着找师兄。
“为什么呢?”
元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听是擎天秘境,师父的态度就变了,擎天秘境有什么特别?
【叮!】
忽然提示音响,是有好友到访。
“张大哥?你——”元乐迎上来人,问候的话说到一半,觉察出对方表情不太对。
“那个,元老弟……”张剑修语带歉意,“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要不你骂我吧,这事是我没办好,你瞧给弄的……”
“啊?”元乐满脸懵,“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也对,我想起来了,你整日除了炼器就是打坐,都不上留影壁的。”
留影壁怎么了?
元乐心中更加没底,他记得不久前张剑修说要在留影壁上发帖,帮他寻找师兄——虽说师父让他安心历练,不用着急找人,他却不能真不找——莫非寻人帖出了问题?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元乐划动石屏,打开留影壁,瞬间呆立当场。
“这、这、这……”
尽管不怎么上留影壁,元乐也知道那是一个全塔修士分享聊天的地方,每个帖子、每条留言前头标注的都是发言修士的名字。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石剑修】
【石剑修的师父】
【石剑修的师姐】
【石剑修的师弟】
【石剑修的师伯的师父的师弟】
随便打眼一扫,就看到无数和师兄有关的名字,元乐简直惊呆。
他师父、师姐、师弟也来通天塔了?不能啊,师父刚还和他发过信息。而且那个“石剑修的师伯的师父的师弟”又是什么?不嫌拗口吗?
“居然更多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张剑修咬牙切齿。
元乐愣愣转头看向他:“张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和你有关?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张剑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咬咬牙,说,“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倒也简单,之前张剑修得了元乐的委托,准备帮忙在留影壁发帖寻人,混迹通天塔已久的他深知塔内修士来历复杂,最好不要泄露过多个人情况,于是经过一番斟酌,他发了这样一个标题的帖子。
【石剑修,你师父喊你回宗炼器!】
点名但不道姓,有缘由但无原委,该懂的必然懂,不该懂的也没必要看懂。
张剑修正沾沾自喜,折服于自己的智慧,哪知:
【石剑修是谁?一个剑修,他师父为什么不喊他回宗练剑,反而喊他炼器?】
【不合理。】
【有问题。】
【一定有深意。】
张剑修:“……”
哪里有深意?你们不要多想,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通天塔的一众塔友可不相信,于是事情逐渐走向离谱。
先是有人逐字逐句分析,认为这帖子名为寻人,实则讽刺。
【回宗炼器,何其羞辱!那意思是说:“石剑修你不行,别赖在塔里参加器灵排位赛了,想炼器回宗炼去!”】
此分析一出,“石剑修”立刻收获一大批同情和支持,大家都在为他鸣不平,直到有人说:
【问题是一个石剑修吗?他羞辱的是我们每一个剑修!剑修怎么就不能炼器?】
这话说的在理,剑修怎么不能炼器?立刻有不少剑修在帖内留言,还附上排位赛战绩。
这些人说是力证剑修的炼器实力,可渐渐变成了炫耀战绩。其他修士一见可不得了,比战绩?能少得了我某某修吗?跟上,必须跟上!这下可好,好好一寻人贴,直接成了比拼帖。
当然,事情若至此打住也只能算略有走偏,真正让情况变奇怪的是一位道友。
此人名号已不可知,只知他心思敏捷、想法活跃,看见这个热帖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想到那样一个歪点子。他将自己昵称改成“石剑修”,并以“石剑修”的口吻讲起与发帖人的恩怨情仇来。他的讲述有血有肉、声情并茂,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是在编故事,但架不住新奇有趣啊,众修士只觉眼前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哦吼,竟然还能这么玩!
于是一时间,什么“石剑修的师父”、“石剑修的师伯”、“石剑修的师姐”……类似名称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
“我找你之前,他们还说要召开石剑修宗门大会,商讨什么剑器双修的事……”张剑修嘴角抽搐着说。
元乐:“……”
不是,你们通天塔的修士都是这样的吗?
深居简出、没见过世面的器修大受震撼。
“往好处想,现在全塔都知道石剑修,你师兄看到的可能也变大了。”当然会不会当作玩笑是另一说,“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管到底。”
“好、好吧,谢谢张大哥。”
元乐恍惚地翻看帖子,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留影壁,就受到如此冲击,深感塔内修士的复——
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一个帖子上,那也是满屏帖子中,唯一和石剑修无关的一个。
【错过悔一世!进来就得神级炼器传承!】
换做任何一个常混迹通天塔的修士,见到此帖的第一反应必定都是嘲笑,哪个年头,竟有人发这种骗点帖,太过时了。
但元乐不是,他立刻信了,而且激动之极,把帖子大乱什么的都抛在脑后。
要知道在修真界,通过探索秘境获得传承虽然不是罕事,但那是对于其他种类修士,他们器修这边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新传承了。
难怪师父一听说擎天秘境就让他留下,元乐天真地想,原来是早知道秘境里有一份神级炼器传承啊!
“我准备和所有自称石剑修的都接触一下,看是不是你师兄——诶?元老弟?元道友?人呢?”
张剑修正说着下一步打算,却见元乐周身白光一闪,倏然整个人都消失了。
……
“这里就是炼器传承吗?”
上一秒点完帖子,元乐眼前一花,下一刻已来到一处黑暗之地,他激动发问:“是什么样的传承?”
“想知道是什么传承,请先通过考验。”塔灵的声音在空间响起,“不过,也可能在考验中就能发现。”
在考验中发现?
元乐一愣,塔灵却不多解释,就此隐去,再没了声响。
四周亮了起来,元乐这才看清自己此刻身处一个山洞内。山洞有十数丈宽,穹顶高耸,洞内空无一物,唯有石壁上刻满了白色壁画。那些壁画每幅都只有巴掌大,一幅挨着一幅,交错排布,密密麻麻。
元乐想了想,往前走几步,凑近其中一幅细细观瞧。
壁画线条简陋,隐约辨认出画的是两个小人在打架,左边那位拿剑,右边那人持盾,剑扬盾起,大战一触即发。
“考验是什么呢?”
元乐盯着壁画猛瞧,总不能是欣赏吧?
这画实在没有任何欣赏价值,线条简陋,笔触粗糙,既不逼真,也不生动。
唯一特别的或许是两把武器,剑不是线条画,是一把嵌在墙壁内的微缩小剑,元乐认出那是灰金所造;盾牌却只画了轮廓,且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盾形凹槽。
“盾、盾……”
元乐手指抚摸凹槽,默念“盾”字,思考着凹槽有何作用。而出于炼器师的习惯,他的脑海里也同时浮现出与盾相关的法器常识。
盾,防御类武器的一种,因修真界普遍重攻轻守,使用者并不多。一般呈类圆形,中间向外突出。较好的用来炼制盾的材料包括青晶铁、尘——
“当啷!”
回忆未完,一物凭空显现,掉在地上。
竟是一大块青晶铁!
元乐吃惊地张大嘴,这考验是心想事成吗?那能不能掉一件上古神器,让他开开眼?
结果自然是不能,心想事成什么的是他想多了。通过接下来的一些尝试,元乐也算搞清楚了考验的部分规则。
山洞能凭空变出东西,不过仅限各类材料,而且必须是元乐见过的材料。因为光想名字没用,必须在脑海中构想出材料的细节和特征才能让山洞变出来。
变出的材料与实物别无二致,能拿来炼器。而且考验内的炼器方式十分便捷,无需使用炼器炉,只要在脑海中构想炼器过程,材料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下圆,上微尖……”
元乐手捧青晶铁,开始在脑海里模拟炼器。随着他的构想,铁块也一点点变圆、外突……最终变成一面精致小盾。
把那分毫不差、正正好好的小盾嵌入凹槽,壁画倏然亮起一道白光,两个线条小人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他们动动手,踢踢脚,接着拿剑小人后退一步,助跑起跳,下落间一剑挥下,重重砍在盾上。
“噌愣愣!”
“哗啦啦!”
剑盾相击,长剑当场断作数截,散落一地。
持盾小人雀跃欢呼,壁画却缓缓褪色,直到彻底消失。
元乐看看空出一块的墙面,又看看其他仍然存在的壁画,有些悟出考验规则:先观察壁画,再炼出法器,助画中小人渡过难关。
“这么说,清掉所有壁画就能通过考验?”
元乐精神大振,开始按顺序一幅幅壁画闯过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这一幅画出现在眼前。
壁画左侧是一个扎马步的半蹲小人,他手掌右推,发出三道波纹。
壁画右侧只画了一道波纹。
壁画中间,在三道和一道波纹间有一个正方凹槽。
正方?
元乐不禁疑惑,有什么法器是正方的?那三道和一道的波纹又是什么?
前几幅画一目了然,都能猜出具体法器和意图,这一幅却着实摸不着头脑。
元乐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正想着要不要先放弃,忽地脑中闪过什么。
在第一幅画中,剑是灰金所造,一众适合炼盾的材料中唯有青晶铁比之更坚硬,所以如果他当初没选青晶铁炼器,炼出的盾牌形状再契合,结果都只能是盾被劈成两半。
后来几幅画,无论是砍伐坚硬灵树的斧头,还是能击碎一整个山峰的灵剑,亦或是承载特殊液体的杯子……也无一不是需要先选择合适材料。
“材料、材料……”元乐呢喃着,决定不去管法器种类,先试试材料。
他构想出一块青晶铁,炼成一个大小适合的正方块,塞入凹槽。
线条壁画瞬间活了,小人深吸口气,一掌横推,三道波纹迅疾如风,向着右方飞去,途中穿过青晶铁方块,三道波纹又原封不动地飞出。
一道大大的红叉出现在壁画上,青晶铁方块消失,画面回到最初。
“没通过……”
也不意外,元乐又构想并炼制出一块无尘木材质的方块,再次嵌入凹槽。
线条壁画照样动起,依然是小人出掌,三道波纹横飞……不同的是,撞入无尘木方块后,三道波纹全部消失,竟然一道也没从右侧穿出。
又一个红叉出现,画面回归初始。
元乐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眼睛一亮,同时变出青晶铁和无尘木两种材料,将它们融为一体,炼出数个新方块来。
他不停尝试各种方块,线条壁画不断亮起,小人打出的三道波纹穿过方块后有时变成两条,有时变成半条,有时又是一条半……
终于,在某次尝试后,三道波纹不多不少只剩下一条。
象征通过的白光亮起,元乐却陷入沉思。
虽然顺利过关,但其实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是凭借炼器师的直觉。
他隐约感觉这一幅画就是塔灵所指的“在考验中发现是什么传承”,同时也能感知到一个全新的炼器领域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年轻的炼器师激动不已,不过仍是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因为首先,他必须先搞清一个关键,那些波纹是什么,他炼出的方块又代表了什么?
*
“你说那个方块啊?可以叫它……灵阻器。”陆垣对弟弟说。
灵阻器,一种限制灵力通过的器件。将完全导通灵力和完全不通灵力的材料按一定比例精准融合,就能获得特定阻值的灵阻,也是元乐面临的考验内容。至于那些波纹状线条,代表的自然是具像化的灵力了。
“不止灵阻器,未来他还会在考验中学习炼制‘灵容器’、‘灵感器’、‘灵力滤波器’,等等等等。”
羊小球:“……”
他苦着脸:“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谁说不好玩,你看他们不是玩得很开心?”陆垣指向光屏上兴奋解谜的苏以灏和元乐两人。
羊小球:“……”
“他们?一个阵法,一个炼器,拿本枯燥的秘籍都能乐半天,也能算一般人?”
“学习类游戏是游戏中的小门类,肯定不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我也没打算推向全塔。”陆垣道,“所以只要他们满意就行,毕竟这两个考验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
“等他们通过考验,是不是就能建出移动平台了?”羊小球期待地问。
“这个嘛,得看他们的悟性和蒋泊文的能力。”
需要悟性羊小球能理解,可关蒋泊文什么事:“我看那个蒋泊文也没哥哥你说的有用,两个考验让他随便闯,结果一关都没过去,有什么能力?”
“阵法、炼器他肯定不擅长,他最大的能力是组织。”
“组织?”羊小球一愣,“组织什么?”
“千机谷和万火谷啊。”
有骨无皮不能活,有皮无骨同样不成人,苏以灏和元乐早晚会发现两个考验间千丝万缕的关联,到那时,蒋泊文自然就能发挥作用了。
“当然,那是等他们两人通过考验后再考虑的事。”陆垣拍了拍羊小球纠结的小脑袋,话锋一转,“咱们现在有一桩更迫切的麻烦事要办。”
“麻烦事?”羊小球迷茫地眨眨眼,如今器灵排位赛风头正盛,秘境的灵力收入一日多过一日,还能有什么麻烦事?
“早先留影壁上就有人聊过,”陆垣提醒关键词,“炼器大会和炼丹大会。”
万火谷的炼器大会和鼎香谷的炼丹大会是修真界难得的两大盛会,许多修士早就预备去凑热闹,只是塔内活动一个接着一个,修士们实在舍不得离开,行程也一推再推。
“我打听过,炼器大会还有一段时间,炼丹大会却是即将召开,不能再拖了。”陆垣说,“我预计这两天会有一批修士离开秘境,动身前往鼎香域。”
“啊?怎么这样?”羊小球抓着头发,“咱们的移动平台还没建好呢,掌塔又不够……”
“够也没必要用。”陆垣道,“其实这事很简单,炼丹大会时间不长,移动平台也不日建成,咱们只需在此期间制造一个联系,像是拽着纸鸢的线一样,‘牵’住那些离开秘境的修士就够了。”
“拽着纸鸢的线……”细品这句话的羊小球忽地打了个寒颤,发现是陆垣又在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自己。
羊小球:“……”
被坑多次,早都有了经验,羊小球平静地翻了个白眼:“直说吧,哥哥,你又想让我干嘛?”
“行啊,弟弟你成长了!”陆策划十分欣慰。
“不过不用害怕,这次的工作比之前那些简单得多。”
……
“啊啊啊,我的仔啊,阿妈不想离开你!”
木屋洞府,周好好抽噎地收拾着行李。
周好好就是跳飞剑活动时,那个和三板斧余昭一战成名的丹修。她性格随和,万事无争,尽管给跳飞剑刺激出一腔斗志,但也是暂时的。随着团战活动结束,塔内生活归于日常,周好好也恢复了往日习惯,每日主要修炼,偶尔闲暇时刷刷留影壁、看看直播……直到器灵排位赛开启了。
周好好拉上师姐一起,共同养了一个小器灵,器灵原型是一只棒槌——当然周好好坚称那是药槌。
起初她不过是随大流,没想名次、成绩什么的,可架不住陆策划设计的诛心手段啊。
看到小药槌可怜巴巴的惨样,周好好斗志再起。
为自己可以随和,为器灵却不能不争!
就这样,和每一个修士爹妈一样,周好好也走上了为仔炼器之路,她是日查典籍、夜做任务,抽空还跟着帖子自学炼器知识,刻苦程度堪比当年初入仙途。好在炼丹用丹炉,炼器使器炉,两类修士某种程度上挺相像,周好好和师姐两人的药槌坊凭借这一优势,一路猛进,最近一次排名已升到三十九位。
本想再努把力,把小药槌送进前二十,到时就能帮器灵扩建小屋,可时间……已经一拖再拖,今天她必须出发去炼丹大会了。
周好好是真不想走啊,虽说坊里其他几位道友不参加大会,小药槌的生存不是问题,但、但问题是她看不到她的器灵仔仔了啊!
“塔灵前辈,到了鼎香域,身份牌就一定会失效,不能再进秘境吗?”
“是,不能。”
好吧,她就知道不该抱有幻想。
“不过你可以给身份牌升级。”
“诶?”周好好眼睛一亮,“升级后能从鼎香域进塔?”
“还是不能。”
周好好:“……”
那你说他有什么用啊。
“但是——”塔灵忽而又道,“如果你是因为舍不得小器灵,倒也足够了,因为升级后的身份牌有一个新功能。”
“新功能?是什么?”
塔灵声音幽幽:“旅行爹妈。”
第62章 炼丹大会
鼎香域北,跨域传送大阵外,停靠着一辆辆云车。
“云车”,恰如其名,一种车状飞行法器。鼎香域归六宗之一的鼎香谷所有,全域禁止私人飞行,修士们若赶远路,便只能乘坐鼎香谷自家经营的云车。
因着垄断,云车生意一向不差,尤其近日,时逢炼丹大会,各域修士云集鼎香域,生意更是火上一层楼。传送大阵的光芒就没暗下去过,一批又一批修士传送而来,无一不乘云车前往中心城,受雇驾驶云车做车夫的修士们连轴转,痛并快乐着。
“最后一天,兄弟们,人已经开始变少了,再坚持坚持。”
“这活儿赚的灵石是多,也是真累啊。”
“干完这一次,我必须休息上十天。”
“十天哪够,我得休息二十天!”
“欸!别聊了、别聊了!大阵亮了,这次客人不少,又有的忙。”
传送大阵独有的白光亮起,一大群人影从无到有、逐渐凝聚,车夫们赶紧调整状态等待生意上门,却发现这次有点不太对劲。
与以往一出传送阵就直奔云车的修士不同,这批修士全都一言不发,闷头往外走,手里还都拿着一个奇怪的、长条状的石牌,走几步,托起石牌看两眼,像没它就不能走路似的。
“道友,坐云车吗?”
“去中心城的云车……”
“车……”
白吆喝一场,无人搭理,车夫们郁闷又纳闷。
“道友,我问一下,中心城——”
“是的!我这就是前往中心城的云车,舒适双座,不颠不晃,三块中品灵石一位,包送到城门口!两位一起?”
终于有人搭茬,灰衣车夫赶忙向那一黄衫一红衣的两位女修热情推销起来。
谁知:“不是坐车,我就是问一下,中心城是在那个方向吗?”
“啊?哦,是,一直往南……诶?不是!”
灰衣车夫意识到什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两位莫不是想走着去?你们知道中心城距此多远吗?”
“多远?”
“足足三百里!”
“三百里?!”红衣女修闻言,眼睛却是一亮,转头问身边人,“周师妹,三百里有多少步?”
车夫:“……”
重点是这个吗?
“快走、快走!”
怎么一副捡大便宜的样子,是三百里,不是三百块灵石!
“钟师姐,你又急性了不是?咱们怎么能就这么走着去?”
听听,还是师妹可靠,知道不能走着去,必须坐我的——
“咱们得边摇边走着去。”黄衫少女说着扬起手,手中摇起一块石牌。
车夫:“……哈?”
车夫给这迷惑一幕彻底看傻了眼,然而紧接着,更傻眼的事发生了:其他一众修士竟也如这两个女修一般,一面催动灵力,急奔而去,一面手握石牌,猛摇不停。
他们举止似癫似狂,给车夫们都吓个不清。
这是来了一群什么病人?
唯独一位青年修士没有走:“有车不坐,跑着去,一群傻子,我和他们才不一样。”
太好了,总算有一位顾客正常。
在一众车夫的期待目光中,青年选定一辆云车,问价交钱,上车入座。
一切是都很正常,直到他掏出一物:“道友,帮个忙呗?我可以加灵石。”
青年举起手里石牌,对那车夫说道:“你一边驾车一边帮我摇它,上下摇,别太快也别太慢,对,一直摇,千万不能停。”
众车夫:“……”
敢情你也没正常到哪去!
不是,你们这群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那石牌是啥?又为什么要摇个不停?
……
“九万八千七……九万九千一……九万九千五……十万!周师妹,十万了!到十万了!”
钟燎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高举身份牌,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数字“100000”,横占整个牌面。
“我也有十万步了。”周好好也停下,道,“塔友们说得对,光走不行,想让步数涨得快,必须边走边摇。”
“别管那么多。”钟燎性急,打断她道,“十万步,是不是就能正式开启新功能了?”
“旅行爹妈”是身份牌升级后出现的新功能,但正如其名,该功能专为旅行中的修士服务。如何判定是否在旅行呢?方法相当简单粗暴,想开启新功能,先走够十万步再说。
钟燎和周好好两人从六合域出发时便开始积攒步数,为此更是拒绝云车,徒步前往中心城。总算不负有心人,攒够了十万步。
“快开启试试。”钟燎跃跃欲试,“听塔灵说,这个功能是让咱们联系器灵,用旅行中的见闻帮助他成长……”
她说着点击身份牌,数字“100000”倏然缩小,飞到右上角,计入步数一栏,主画面中则出现了一张长桌。
长桌木质,古朴典雅,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一触之下,毛笔自动飞起,旁边现出一行字来:
【爹妈行千里,仔仔守在家!快给惦念你的小器灵写一封信,分享旅途中的见闻吧!】
“写信?所谓的联系是写信?可是写什么好呢……”
周好好有些纠结,修真者的旅行从来都是闷头赶路,她完全没有分享见闻的经验。
“要不先随便写写?”她师姐钟燎没想那么多,思索片刻,直接下笔。
【我们出了传送阵,正在往中心城走。】
干巴平淡,倒也实在。
右上角的步数自动扣除五百,作为寄信邮费,信纸自己折起,跳入信封装好后,化作一道青烟飞向远方。
“这就好了?”钟燎摸着下巴,“然后呢?等回——”
回信说来就来,速度是真快。
小小的信封从远方飞到桌上,闪烁不停,直到钟燎点击打开。
【听别的器灵说赶路是最累、最无聊的,阿妈不要太累,无聊时就来找我说话吧。】
“哇!”
钟燎和周好好两人忍不住轻呼出声,别看只是简单的一句回话,但在通天塔时,小器灵们是不会说话的,玩家也只能隔着屏幕默看他们生活,如今居然能写信交流,说的话还有模有样,很难不让她们产生一种“吾家器灵初长成”的惊喜感。
“我也来,我也来!”周好好兴趣大起,也挥笔写起。
【去中心城的路上没有树,都是石头。】
片刻后,回信写道:
【没有风景也是一种风景,阿妈不要沮丧,继续走下去,一定有更美的景色在等待。】
“说得真有道理,不愧是我家小药槌。”周好好点头称赞,“我再写一封。”
“我也要写!”钟燎同样道。
两人你一封我一封,像发现自家小孩学会说话的家长,换着法地提问,看小器灵如何回复,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当信件足够多后,她们也渐渐发现,小器灵的回信并非每一封都不同,也会重复。
“看来器灵终究不能和人一样流畅交谈。”周好好道。
“但是——”钟燎若有所思,“塔灵介绍时曾说,新功能可以让我们帮助小器灵成长,会不会我们多写一些信,他就能学会更多的话呢?”
“会吗?”
周好好怀疑,因为在发过一定数量的信后,她得到的回复都变成“好棒”、“好好”一类简单回答,完全不像是有所成长的模样。
【叮!】
却在此时,正准备再写封信试试的钟燎忽然收到提示。
【恭喜您已写满一百封旅行信,解锁“影信”写法,快去写一封影信,让小器灵见识多姿多彩的修真界吧!】
“影信?”
钟燎翻看身份牌,发现影信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拍一张影相再附上文字。
“莫非帮助小器灵成长指的不是普通信件,是影信?”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钟燎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她随手对着路边的石头就拍了一张,按提示剪裁、配文……点击发送。
“会是怎样的成长呢?”她忐忑地等待起来。
然而。
一息过去……十息过去……一刻钟过去。
身份牌静如死寂。
“为、为什么?”
钟燎不可置信,难道她猜错了,影信和成长无关?
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毫无声息啊,毕竟普通的信都能收到回复,精心制作的影信怎么可能得不到一点回音呢?
……
“哥哥,不用回复吗?”擎天秘境,羊小球问道。
“不用。”陆垣冷酷否决,“一块石头而已,给什么回答。”
“诶?真的不回答?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嘛。”
“怎么?你很闲?”陆垣侧目望向弟弟。
“是啊。”羊小球一手控制光屏处理信件,一手支着下巴,“闲死了。”
陆垣早和他说工作不难,但没想到这么简单。
这次的工作直白点说就是聊天,聊天对象是有点多,上百人,但架不住有回复模版啊,一共八十种回复,提前录好,根据信件内容选择编号后直接发送,都不用打字。
但想羊小球是谁,是同开数个马甲小号,凭一球之力搅动整个留影壁风云的存在,这点工作量,根本发挥不出他的真正实力。
“你信不信,哥哥,只要你一句话,让我敞开了聊。”羊小球得意道,“我能把他们都聊趴下。”
陆垣:“……”
信,怎么不信,敞开聊,你能把整个通天塔的修士都聊趴下。
可这次做的又不是聊天机器人,光让玩家坐在那聊天还了得:“旅行爹妈,重点必然要放在‘旅行’上。”
“重复回信和旅行有啥关系?”羊小球不理解。
“因为这样就变成一个收集类游戏。”陆垣解释说,“玩家用旅行见闻换收集品——回信。反过来,收集不同回信也会成为他们不断旅行的动力。”
羊小球:“……”
“我可没觉得那些回信是什么动力。”羊小球质疑说,“他们随便发点什么都能收到回信吧,哪用得着旅行。”
“现在的八十种回复当然不是动力,它们相当于普通收集品,获得难度极低,用途是展示玩法以及在玩家心里锚定价值——有这些花里胡哨的回复做对比,真正的收集品才能凸显价值不是吗?”
“真正的收集品?”
“对,差点忘记教你制作。”陆策划拨弄光屏,向羊小球展示,“就是它。”
……
“结果走到中心城也没收到回信。”周好好一声叹息。
“后面写的几封‘影信’也没有。”当事人钟燎更郁闷。
“会不会是写的不对?”
“不都是按照身份牌的指导写的?”
“不然就是内容太无聊?”周好好灵机一动,“一定是这样,石头、树枝、土坑,师姐你自己说说,这有什么值得写的?”
“可之前的普通信件,随便写写,再无聊也都有回复。”钟燎反驳,“再说了,旅行就是无聊的,不写这些写什——”
“让一让、让一让!”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从两人身边挤过,将肩上扛着的巨大丹炉“哐当”一声卸在地上,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开喊:“各位道友瞧一瞧、看一看啊,本人熊老五,修丹道十余年,擅清心丹、回……”
“是斗丹的啊。”钟燎说。
斗丹,是丹修之间特有的一种比拼方式。相斗者使用同样灵材同时同地开炉炼丹,最终以丹成品质论高下,是丹修们获得同行认可、提升知名度和售药身价的常见手段。
有丹修的地方就有斗丹,炼丹大会这种盛会自然更是少不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钟燎属于丹修中的研究派,更喜欢关起门来研究新丹方,对斗丹扬名、卖丹药什么的全无兴趣,拉着师妹便要离开。
“等一等,师姐。”周好好却眼睛微亮,举起身份牌来。
“你……你不会是想写斗丹有关的影信吧?”钟燎皱眉,“这就不无聊了?”
对见惯斗丹的丹修来说,是不如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有意思。
“试试,反正步数足够。”周好好手很快,对着大汉和丹炉拍了一张影相,剪裁编辑,配上几句介绍,点击发送。
信封如同鸟儿,簌簌飞走,没了踪影。
“你看吧,也没有回——”
钟燎话未说完,身份牌一闪,回信翩然飞来。
钟燎:“!”
抱着试一试态度的周好好也很惊讶,立刻点击拆信,看到内容后瞬间一愣。
“这是……”
信中不是之前那些套话,而是一幅画。
巨大丹炉占据了绝大部分画面,炉脚堆放了许多药草,一身丹修常服的小器灵手捧脸大的药钵,严肃着小表情,正努力将头往钵里塞。
画旁配一段文字:“也想学斗丹的小药槌。”
周好好和钟燎都不懂画,更不知何为水彩风,只是觉得画面清新明丽、灵动朦胧,为学习斗丹就把脑袋当药槌用的小器灵更是可爱之极。
“居然真回信了,而且还是一幅画,这么漂亮的画。”
有之前那些回信对比,这画一看就足够稀有,钟燎羡慕之余更加不解:“不对啊,我也写影信了,好几封呢,怎么就没得到画。莫非和问号符那次一样,也得拼运气?”
“不,应该不是,是有其他原因。”周好好若有所思地指着身份牌,“师姐你看。”
上面是一行提示。
【恭喜解锁旅行相册。】
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桌一角浮现出一本书,封皮正是“鼎香域”。
点击翻开,第一章 “中心城”,章内另分“建筑”、“风俗”、“历史”……若干小节。
每小节都是一页单独画册,不过现下只有一个个空荡的灰格子,等待收集填满。唯独“风俗”一节有一格彩色:正面是周好好的“影信”,背面则是回信的水彩画,下方还标注着两个字【斗丹】。
“我想这就是我收到回信的原因。”周好好指着目录中“建筑”、“风俗”、“历史”等字,“因为——”
“因为这些才是旅行该记录的东西啊。”
擎天秘境,陆垣对弟弟如此解释道。
修真界通常意义上的旅行不过是历练的一部分,从一个域到另一个域,从一个秘境到另一个秘境,修真者们习惯于抢夺资源、拼杀搏斗,很少有人想过还能停下脚步欣赏风景,更别提记录留念了。
“因此需要一些引导,他们才会明白正常的旅行是什么,哪些是应该记录与分享,哪些是值得回味和留念的。”
陆垣放轻了声音,描绘着这样的愿景:“希望我们的游戏能让修士们知道旅途不止有拼杀,更有美丽的风景,玩家用旅行见闻帮器灵成长,器灵也默默陪伴他们走遍海角天涯。影相与画作,现实和幻想,一本相册共同记录下美好旅程的点点滴滴,等未来回忆时……”
听入迷的羊小球:“怎样?”
“怎样?醒醒吧!”陆垣捏了捏羊小球,“傻弟弟,我说你还真信啊?”
羊小球:“……啊?”
“啊什么啊?”陆策划敲醒他,“清醒点,干策划这一行,一定记住一件事,情怀什么的,都是包装出来骗玩家的,听听就好,千万别信。真相是,游戏是数字和心理的双重把戏,永远包藏着策划的某种目的。”
“目的……”羊小球回过味来,“哥哥你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啊,是不是那个什么拽着纸鸢的线,就是制造玩家和秘境的牵绊?”
“牵绊,器灵回信的设定已经足够,但你猜,我为什么要利用‘旅行相册’规定好哪些值得记录,哪些不值得呢?”
“对啊。”羊小球挠了挠头,“万一有玩家就喜欢石头,觉得石头更有意义呢?”
“原因有两个。第一,有难度才有可玩性,随便拍一张影相就收入相册,一点‘寻宝’过程都没有,玩家哪来的成就感?”
“至于第二——”
陆垣一挥手,光屏上弹出雪片般的信件:“无论是用十万步卡住活动区域,还是用旅行相册设定收集范围,都是为了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是南城门,鼎香域中心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别由四大家管理……】
【姚、黄、魏、紫是鼎香谷四大世家,四家各有侧重,影相里是姚家最早开办的一间丹药铺,历史悠久……】
【炼丹大会为期十天,前面四天大家自由交流,这里是交易场,建成三百多年了……】
【第五天开始,四家会联合举办丹道大比,通过大比的丹修才有资格在四家药铺寄售丹药。比试中最优秀的一批还能被邀请加入四大家,成为客卿或直系弟子。现在不到时间,进不去会场,拍个外景……】
【这里是青黛街,是中心城最繁华的街道……】
【这块青砖可不一般,听说当年……
……
从鼎香谷历史,到四大家势力,再到中心城布局……
一张张影相,一封封信件,将鼎香域透了个底掉,就连城中哪块砖头不一般的细节都没落下。
修士玩家用自己的腿给陆垣开路,用自己的眼为陆垣探索。
虽未亲身前往鼎香域,陆垣却已对其了若指掌。
“修真者的信息安全意识简直淡薄到可怕——”陆策划嘴角噙笑,“他们该庆幸我不是一个坏人。”
“不对,哥哥。”羊小球纠正说,“你就不是人。”
陆垣:“……”
虽然是事实,但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大声。
“咳,总之——”陆策划道,“感谢修士玩家们帮忙,让我更了解鼎香域和丹修群体,如此一来,也能更有针对性地打造出适合丹修的游戏。”
“哥哥你想在炼丹大会期间上新游戏?”
“当然。”陆垣说,如今鼎香域丹修云集,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敖仓秘境大丰收,积压了一仓库灵植,哪怕只吸引来一小批丹修,也足够处理了。”
至于引人的具体方法……
陆策划的视线投向远方,就要看他们在鼎香域的另一处布局了。
……
“黄堂主,气色不太好啊。”
“别提了,都是炼丹大会给闹的。”
“魏长老的脸也有点白。”
“唉,可不是,一样累的。”
寻花楼待客厅,四位老熟人分席而坐,边寒暄边等侍女上掌塔。
自寻花楼推出掌塔以来,四人来的更频繁不说,在一次次激烈的比拼和竞争中,更是产生出一同奋斗的友谊,关系反比之前更融洽了。
好比现在,闲聊间不自觉就说起了心里话。
“几位你们说说看,炼丹大会,说是给全修真界的丹修举办,但最累的还不是咱们这些管事?”
“谁说不是呢,我都几天没合过眼,没好好休息了。”
“休息算什么,没挨骂已经算好啦!昨天,北街封禁的事,老哥几个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怎么回事?跟你有关?”
“差不多吧,我手里管着的一处药仓被盗,给家主叫去骂了半天。”
“嚯!被盗?损失严不严重?”
“还好,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地黄草、无焰叶……”
“无焰叶?只能用来炼制防火丹吧?少有人用,贼人偷它做什么?”
“谁知道,我想说的是,炼丹大会期间来鼎香域的修士太多,人太杂,给咱们平添许多麻烦。”
“正是如此,前儿个还有老铺的伙计跟我汇报,说店外头好几波修士转悠来转悠去,手里都拿着一个长条石牌,一会儿举起,一会儿放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
“拿石牌的修士?我怎么仿佛也遇到过?”
“你也遇到了?是很奇怪吧?调查过没?”
“哪有时间啊,丹道大比的事已经够烦了。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们说四位家主是怎么想的,按往年规程办就得了,他不,非要新办,还说什么新的比试必须考察到丹修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三心!”
“对,三心:耐心、细心、专心。行,你们是家主,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但别为难我们底下人啊,我哪想得出什么新样比试。”
“哈哈,你负责这事?太惨了,幸好我早已不管族务,只管店铺。”
“紫家这边也不需要我头疼。”
“不是,你们别笑啊,我说出来不是让你们笑的。后天就是大比初试了,我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三位老哥行行好,快帮我想个办法。耐心、细心、专心,上哪找符合要求的——”
“黄堂主,符合要求的比试我有啊。”
惑声先至,一道人影随后掀帘而来。
那人一身白衣,衣襟轻敞,乌发披散,发丝晃荡,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望过来时,眼角似含情,眉梢如带意。
四修士霎时看得呆住。
好半晌。
“白、白公子,你、你今晚有空啊,好久不见,那个……你还……”黄堂主红着脸,磕磕巴巴不知所云了半天,忽地回过味来,“你刚说什么?你有符合要求的比试?是什么?”
“对。”白九夏靠上软榻,吐出两个字,“掌塔。”
“掌……这不太行吧。”
总算黄堂主的脑子没被完全迷成浆糊:“掌塔试炼是不错,但和我们丹修关系不大,怎能用在丹道大比中呢?”
“黄堂主莫急。”白九夏一招手,侍女们手捧掌塔鱼贯而入,“以前的几个试炼是不合适,但新试炼可以。”
“新试炼?”
“掌塔有新试炼了?”
“快拿来我看。”
“是什么样的试炼?”
四位修士一听都摩拳擦掌,瞬间来了精神。
“是绝对符合黄堂主要求,能考验耐心、细心、专心的试炼。而且——”
白九夏不知想到什么,促狭一笑:“光看名字,也适合丹修极了。”
……
【丹道大比是炼丹大会最重要的一项,分初试与终试……初试不论意向,所有参试者统一比拼……终试则由鼎香谷四大世家的丹修大能亲自考察……】
大比场外,等待比试开启的钟燎写完一封信,点击发送。
回信转瞬即至。
“是灵符!”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灵符名为“符”,但其实并不是真的符箓,而是一些写有吉利话的符箓状纸条,是“旅行相册”之外出现的另一类收集品。与拍对合适影相就能收集的画不一样,灵符只在偶然间出现,代表了幸运。
如同现在,符箓条折成纸鹤形,钟燎点击打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逢考必过!哈哈哈,我现在正需要,仔仔真贴心。”钟燎笑起来。
“诶?我也想要。”周好好也掏出身份牌。
就这样,两人边写信边等待,直到“吱呀”声响,比试场大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
“诸位道友,我是本场比试的主事,大家可以叫我黄堂主。”为首修士高声说道,“此次比试与以往不同……”
他话未说完,众丹修已交头接耳,轻声议论起来。
“能有什么不同?”
“随便说说咯,我参加过五次了,每次都这么说。”
“是呢,丹道大比,再不同能不同到哪去,规定时限炼丹,缺灵草炼丹,指定丹药炼丹……套路我都熟。”
“无非是炼一炉丹和炼几炉丹的区别。”
“……我先宣布分组。”
黄堂主像是听不见质疑,径自中气十足地念着:“甲一组,王如水、赵远;甲二组……甲十组……乙一组……乙五组,周好好……乙十组,钟燎、紫迟……”
“师姐,我是乙五组,你是乙十组。”周好好凑近钟燎,悄声说,“跟你一组的叫紫迟,姓紫,该不会是紫家人吧?”
“是又如何?”
“世家出来的丹修,不好对付啊。”
“无所谓。”钟燎不以为然,“我一定能赢过——”
“各组内的两位丹修需通力合作,一同参比。”
钟燎:“……”
周好好:“……”
哈?合作?
众人都有些傻眼,没听说丹修也能合作的,丹修向来高傲,谁愿意给其他人打下手?当他们是药童吗?
黄堂主依然不理众人质疑,继续讲解着规则:“……闯过十关者初试合格,闯过二十关者是为优异。上不设限,最终依据各组闯关总数排名。”
“呃,师姐,这个比试规则……”周好好心中划过不太妙的预感,“你有没有感觉特别通天塔?”
“是有点。”钟燎点点头,同样表情凝重。
事实证明,一旦和通天塔扯上关系,正常比试也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下一刻,预感印证,宣布完规则的黄堂主命属下抬出一块红布遮盖的匾额。
“比试内容写在这块匾上,诸位请看——”
他一把扯开红布,三个大字映进众人眼内,霎时间是群情激愤、哗然一片。
“什么?这是比试内容?”
“有没有搞错?”
“太恶毒了吧!”
“鼎香谷不想收我们就直说,不必如此羞辱!”
却见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不是别的,正是每一个丹修的噩梦,是对丹修来说最恶毒不过的诅咒,也是所有丹修都害怕遇到的一件事,那便是——
炉炸了!
第63章 剁手丹房
“公子、公子?你睡好了吗,”
丹道大会斜对面的一间客栈内,一名蓝衣小僮正在猛拍房门:“公子,别睡了,快醒醒,不能再睡了!就要轮到你上场比试了!”
“吱呀!”
一声轻响,门被从里拉开,奇怪的是,门后却空无一人。
小僮似乎见惯不怪,径自走向床边,那床上躺着一个紫衣少年,乌发四散、双目轻阖,一只手臂半悬于床外,显然刚施展法术开完门,不及将手收回被中,便又睡了过去。
“公子!”小僮怒目咬牙,直接上手摇他,“别睡了!再睡真的来不及了。”
“唔……”
少年迷糊着醒来,缓缓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任由小僮拉着离开房、出客栈……一路赶到丹道大会比试场门前。
“公子啊公子,你名叫紫迟,也不能处处迟啊。”小僮一面给少年整理衣服,一面小大人儿一样叨咕,“家主都说公子你天赋绝伦、悟性奇佳,有朝一日定能修成丹道大师,只要先改掉懒的毛病……”
名叫紫迟的少年不以为意,回他一个大大的哈欠,双眼一阖,竟是要站着睡去。
“别睡了,公子,没骗你,真的马上到你了!”小僮猛劲晃他,“家主今日也会观看比试,你千万好好表现啊——要不你先听我说一下比试规则,醒醒神?”
小僮边回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边复述:“这次丹道大会的初试与以往不同,是两人一组合作炼丹,闯过十关合格,二十关优异……嗯,具体怎么个合作法,我没打听到,只听说比试名叫‘炉炸了’……公子你说他们咋想的,炉炸了,这也不太吉利,不过公子你莫怕,想来无论比试内容如何,两人炼丹总归比一个人更轻——”
“啊啊啊!”
惨叫声打断了小僮的自言自语,他一个激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循声望去,却是上一场参比修士出来了,就是状态……有那么些不太对劲。
有的是被人架出来的,手不住伸向场内,叫喊着再给一点时间;有的是双目无神飘出来的,口中不停呢喃着又炸了、又炸了等话;有的是磨牙握拳冲出来的,连声怒骂着“想出此等比试者实属非人”。
更多的则是一对对丹修,两两指责着从门内走出,这个说你连药童都不如,那个说你手才笨,言辞之激烈,情绪之激动,仿佛互相结下多大仇一样。
刚还想说两人炼丹总比一个人轻松的小僮:“……”
他自小长于丹修世家,见过的丹修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却从未看过这等、这等……
这么说吧,丹修普遍高傲,一向自持身份,实在想不出这得被逼到什么份儿上才能疯成这样。
“请下一场参比者入内!”大门口负责引导的修士扬声道。
“下一场,公子,该你了……诶?先等一下!”
小僮拉住提步入场的紫迟,隐晦地瞥了眼那群似疯似癫的丹修,咽了咽口水:“公子,你、你参加比试后……不会也变成他们那样吧?”
“聒噪!不会。”紫迟说完起床后的第一句话,径直入场。
小僮却更不放心了。
怎么办,他家公子懒得连话都不成句说,这要是吵起架来如何能赢!
……
紫迟进大门后,随人群往里走。
比试场建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方形校场内,高耸的土墙纵横交错,将场地分成二十个互不相交的小隔间。每间墙上设有一道小门供出入,上无封顶。
比试场旁另立有一座十层楼高的观景台,众评判高坐其上,诸参比者表现一览无余。
紫迟打着哈欠缓缓走,落在队伍最后,等他到达比试场时,其他参比者早已进了各自隔间。
“道友,这边请。”
负责引路的修士将紫迟带到一扇小门前,门上挂有一块木牌,上写“十-2”字样,意为第十组第二人。
紫迟随意瞥一眼木牌便要入内,却被引路修士拦住。
“道友,请稍等,听我说完详细的比试规则。”
紫迟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却越听越有点不太对劲。
“本次比试总时限一个时辰,时限内闯关失败可随意重来,每关另有时限要求,以计时香燃尽为准。至于每关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售卖丹药。”
“在规定时限内炼制规定丹药,目标丹药以木牌方式给出,上面会标明丹药种类和售价,一块木牌为一份丹药,请务必赚够过关要求的灵石数。”
紫迟:“……”
不是比炼丹吗?怎么又要卖丹?
“另外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引路修士又道,“炼丹期间禁用法术灵力。”
什么?
听得此处,向来睡不醒样的紫迟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不用灵力?那丹该如何炼?
……
“原来如此,难怪说不用灵力。”
挂有“十-1”门牌的隔间内,钟燎环顾四周,喃喃自语。
她如今身处之处是一个扁长形房间,房内摆有数排方桌,每张方桌上都各摆着一样东西:药钵、药釜、去皮刀、石碗、石碟、玉盒……房间角落另摆有一个半人高的丹炉——全是常用炼丹用具。
不过再仔细观瞧,却又并非普通用具,都是特别制作的法器。
拿熬煮药材用的药釜来说,普通药釜内里盛水,下方以火加热,这个房间内的药釜却并非如此,其内另有玄妙,将灵药投入其中,等待一定时间,便自动吐出“煮”好药材。
丹炉亦然,内里似乎早储藏无数丹药,只需按丹方投入灵草,即可在一定时间后开炉取得丹药——只是那炉盖似乎另藏玄机,除炼丹外有别的作用,钟燎却瞧不透了。
总之,各种用具无需灵力即可使用,因为这不是炼丹,是在模拟炼丹的各个步骤。
“师妹说得对,这种方式,果真够通天塔的。”钟燎边熟悉众用具的操作方法,边嘀咕道。
却在此时,“轰隆隆”一阵轻响,房间右侧土墙慢慢缩进土中,墙那侧的景象也一点点映入钟燎眼内。
同样的方桌,同样的工具,不同的是其间站着一个宽袍广袖的紫衣少年,对方头发微乱,睡眼朦胧,一副刚起床不久的温吞模样。
“看来他就是队友紫迟了。”钟燎心想,只是这睡不醒的模样……能行吗?
“十-1参比者钟燎,十-2参比者紫迟,是否已经熟悉好炼丹用具?”一位管事修士跃上墙头,对两人问道。
“熟悉好了。”钟燎说。
“唔。”紫迟道。
“第一关正式开始!”那修士干脆利落,竟也不给两人沟通交流的时间,径自手掐法诀。
霎时间地陷台升,房内布局大改换。
多余方桌被撤走,仅在前后两墙的靠墙处各摆一排,桌上分别放着药钵、药杵、切刀等物,以及商芥和香果两种灵药。
“哗啦啦”响声后,两块木牌从房间左侧的一个小窗口探出,上面写着本关炼药目标。
“商芥汁两块灵石一碗”、“香果片一块灵石一盘”。
因是第一关,目标简单,无需开炉炼丹:商芥以药杵捣碎出汁,再倒入石碗做成商芥汁;香果用玉刀切成薄片,再装入玉盘做成香果片。
做好后端去出药窗口,墙外自有人取走,并撤下药牌,交付相应灵石。
整个流程即是如此简单,可等两人真一上手却发现也有些难。
第一处难点来自房间布局,需切片的香果位于左下,玉刀却在右上;需捣汁的商芥在右下,药杵药钵又在左上。两条行动路线交叉,两人一走起来,总是你挡我路、我拦你道,碍事得不行。
第二处难点是盛药容器,石碗、玉盘数量有限,每样各有三个,每次药售出后,管事修士会将空碗盘放回到一个固定桌上,但再次使用时不能直接拿,必须先清洗。两丹修就没在缺盘少碗的情况下炼过丹,谁会记得洗没洗的小事,于是两人常常是药捣好、果切完,碗和盘子找不见的状态。
最后一处难点则来自药牌,出药窗口同时最多挂三块药牌,前面的完成,新的才会出现。在两人各做各的、互无商量的情况下,常有同时做一种药,导致无容器可用,无法交药的情况,浪费了时间。
“这样下去不行。”再一次差点和紫迟撞上后,钟燎说道,“必须想个办法。”
紫迟瞥一眼燃了大半的香,又看了看凌乱如打仗的丹房,敛眉数息,轻吐出两个字:“分工。”
钟燎:“啊?”
紫迟不多解释,径自拿走钟燎手中的香果走至桌边切起,切好后并不装盘,又转身捣起商芥汁来。
钟燎天赋不差,悟性也佳,观之恍悟,对呀,分工,没人规定一份药必须从头到尾一个人做,是过往的炼丹经验困住了她。再说那主管修士黄堂主还一再强调同组两人合作,他们完全可以按步骤分工制药。
于是,紫迟负责捣汁、切果两大主要制作步骤,钟燎负责拿取药材、装盘送药、洗碗装药三项辅助工作,效率果然大有提高。
再不用担心路线相撞,也不用担心无人洗碗等问题,两人不再交流,却配合默契,一块块药牌送走,一堆堆灵石留下……
计时香燃尽之际,两人已超额完成赚取灵石任务,通过第一关。
“可以啊,紫道友。”钟燎真心赞道,她不该以貌取人,这个队友真的靠谱。
而接下来一鼓作气闯过的四关更是给了钟燎信心,也打消了一些疑虑。
“进场前,我见上一场同组修士无不争吵不休,我还担心呢。”
等待第五关布置期间,钟燎对紫迟说:“我担心也跟队友吵起来,但经过这四关,我感觉道友你还是很可靠的。”
虽然合作中,紫迟总挑一些不用跑动的活干,但不是大问题。
“相信我们定能顺利闯过二十关,拿到优异!”钟燎颇有信心地说。
“两位请注意,第五关已经布置完成!”管事修士高声道,说这话时他脸带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知为何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钟燎和紫迟都未关注这一细节,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场地吸引了过去,与前四关不同,第五关有些特殊。
数十张方桌首尾紧密相连,排成一个“工”字,钟燎、紫迟两人被分隔在“工”字的两个左右开口之内,中间隔着一排方桌,只能在自己区域活动,而无法前往对方区域。
环顾四周,桌上摆有山蓟草、棱豆、麻根、药钵、药釜、去皮刀、石碗、玉盒等物,紫迟这边地上还立着三个半人高的丹炉。
两人都是修行多年的炼丹师,一见这些布置便立刻猜出此关目标。
“山蓟草和棱豆用来炼制醒神丹,麻根在第三关碰到过,单独制作麻根水。”
钟燎话音未落,出药窗口果然挂出三块牌子。
“醒神丹一份六块下品灵石”、“麻根水一份两块下品灵石”、“醒神丹一份六块下品灵石”。
两种药里,麻根水做起来相对简单,将麻根整个放入药釜熬煮,等待一定时间,倒水入碗即可。
而从灵石售价也能看出,醒神丹的制作要更麻烦些。
准备阶段便有四步:山蓟草捣碎待用;药釜煮熟棱豆;将熟棱豆去皮;无皮棱豆捣碎成面。
炼丹阶段则有三步:将山蓟草汁加入丹炉炼制;中途添加棱豆面后继续炼制;最终丹成开炉装入玉盒。
两阶段共涉及到捣药、去皮、釜煮、炼丹、装盒、洗盒等一系列细碎操作。
以上这些麻烦倒也算了,毕竟前四关也是这么过来的。可如今最大问题是,第五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情况:不仅两人被分隔在两片互不相通的区域,灵药和工具亦然!
拿棱豆相关流程来说,原材料棱豆位于紫迟一边,煮棱豆的药釜和给棱豆去皮的刀却放在钟燎那头,等去完皮,将棱豆捣碎成面的药钵又放在了紫迟这边。
也即是说,一个棱豆炮制,便需要两人交替操作,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幸而两人经过四关历练,已经有了一定经验。
计时香点燃,第五关一开始,钟燎依照惯例,主动担当起指挥大任,按照用具和窗口分布来分配任务:“紫道友,给我棱豆,山蓟草拿去……”
紫迟负责捣碎山蓟草、捣碎棱豆、开炉炼丹、成丹装盒、送药出售。
钟燎则负责熬煮棱豆、给棱豆去皮、熬煮麻根水、将麻根水装碗、清洗玉盒与石碗。
两人各自在分隔领域忙碌,偶尔借助中间长桌传递物品,一时倒也井井有条。
然而,随着一块块药牌撤下,一单单购药需求完成,堆积的工序逐渐变多,两人配合也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
主要是紫迟这边,三个丹炉都在他的区域,于是由他负责最后的炼丹工序。这一步需要两种材料:捣碎的山蓟草、熟棱豆磨成的面。这两样材料还都必须用碗盛装,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碗数有限,仅有三只,药单一多,他势必无法将两样材料都准备好再开炉,必须先将山蓟草入炉炼制,腾出药碗盛装棱豆面,中途再加入丹炉。
可是棱豆面不是想有立刻就能有,得等钟燎熬豆出釜,再交给他研磨。这就需要两人在时间上精密配合,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山蓟草将熟,棱豆面却跟不上的情况。
好比现在——
紫迟望向丹炉,向来睡不醒一样的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焦急,山蓟草炼制将成,再不加入棱豆,等时间一过,药性相差,这一炉可白炼了。
“棱豆!”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钟燎,见对方自顾忙碌并不回答,提高音量,又喊一声:“棱豆!”
“知道了、知道了!”
钟燎也有苦衷,她这边总共三个药釜,却不能全用来熬煮棱豆,必须兼顾麻根水的制作,而刚才因为连出三个麻根水的药单,药釜都被占用,她好不容易腾出空釜煮好棱豆,就听到紫迟在催。
“知道你要棱豆!别催了!已经在做了!”
钟燎挥动片刀,火急火燎给熟棱豆去完皮,耳听得紫迟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也不耐烦找盘子了,捞起豆子直接扔向紫迟:“你的棱豆!拿去!”
什么叫我的棱豆?
紫迟伸手接下,心里也无端窜出一丝火气,他难道想催吗?说话也是很累的,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
顾不上和钟燎争论,紫迟将棱豆投入药钵,立即着手捣碎工作。
可惜规定中药钵不能离开桌面,且必须等待固定时间,否则他真想站到丹炉旁捣药。
时间是如此漫长,棱豆面一捣成,紫迟几乎是脚步踉跄着扑向丹炉。
也算没白忙活,紧赶慢赶没有错过时限,加药成功,丹炉继续炼制起来,紫迟也忍不住长舒一口——
却气未舒完,“滴滴、滴滴”,另一只丹炉忽地发出急促响声来。
紫迟不明所以,一时愣在原地,呆看那丹炉一边响一边冒出不详的红光。
发生什么?这个丹炉似乎是……丹成了,但丹成为何会响?
正常炼丹,丹成后丹炉自开,没什么冒红光发响声一说。而在前四关里,两人始终游刃有余,丹药一成立刻出炉装盒,从未拖延过,是以紫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不知那红光代表什么,但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令他心慌,总感觉放任下去一定会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
“丹成就要……装盒……对,装盒!”他心慌得甚至自言自语起来,调头去找玉盒。
一找之下才发现要遭,因为清洗处设在钟燎那边,而刚刚一通忙活,钟燎完全没空顾上清洗,唯二的两个玉盒还堆在脏碗中。
“玉盒!玉盒!快给我玉盒!”
此时此刻,紫迟也顾不上什么懒得说话,拍着分隔两人的长桌,大声催促:“快去洗玉盒!”
“玉盒?我忙着给棱豆去皮呢,你不是要棱豆吗?我又煮出来一些。”
“别管棱豆了!快洗玉盒!快啊!”
急促的滴滴声仿佛催命,丹炉红光越加浓重,几乎映红了半边场地。
钟燎终于也发现不对:“那、那是……玉盒?哦,玉盒!”
拔腿往清洗处跑:“你等等,再等等!千万撑住,我马上!”
可惜有些事不是急着做就能做成,清洗处有一个规定,清洗必须按顺序,不能挑拣,因此钟燎必须先把压在上面的碗盘洗出来,才能再拿玉盒。
等她忙活半天,总算洗好一只玉盒并传递给紫迟时,那丹炉的“滴滴”声已经急促到了极致,几乎连成一线,红光也浓得像血一般,令人倍感压力。
“好了,再等等,马上好了!”紫迟手捧玉盒扑向丹炉,嘴里不住嘀咕,不知是在安慰丹炉,还是安慰自己。
十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
终于来到丹炉边上,紫迟的一只手已经摸到炉盖,另一只手将玉盒高高举起,只待掀盖开炉、装丹入——
“砰——!”
震天一响,滚滚浓烟伴着火光直冲云霄。
炉……炸了。
紫迟手上还保持着掀盖的姿势,脸上却尽染焦黑,头发都烫出卷来。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吐出一股夹着灰尘的浊气。
“道、道友,你没事吧?”钟燎问他。
“没事……呵、呵呵,没事?”紫迟转过头,似癫如狂。
炉炸了,他脑中那根紧绷许久的弦也再绷不住,一起炸断。
……
“四位家主,请这边走。”
丹道大会比试场旁,作为大会主事的黄堂主从前带路,领着鼎香谷四家的家主往观景台上走。
“听说这次比试由你带头安排?”笑容可掬的老头对黄堂主说,“很能干嘛。”
“不敢、不敢,姚真人谬赞,我也是按您四位定下的,考验丹修三心的方向来布置。”黄堂主诚惶诚恐道。
“又能干又会说话。”那姚真人望向身边一位老者,“老黄,你们家的修士颇为不凡啊。”
被叫老黄的老者长着一张刻薄脸,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生人勿扰,听到姚真人的话也不回答,顾自往楼上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同样气质偏冷,不发一言。
“黄家主、魏家主真是无趣。”姚真人也不生气,笑脸依旧,目光掠过两人,落向最后方的一位女修身上,“我还是跟紫真人你聊天吧,听说你家孙儿这次也参比了?”
女修乌发如云,面若桃花,瞧样貌分明是个二八少女,不过修士年龄向来与外貌无关,那沉稳深邃的眼神也能说明其年龄实是不小。
“是参比了。”女修点点头。
“是叫……紫迟,是吧?”姚真人笑说,“早听说紫家这代年轻人里数他天赋最强,可惜紫真人你一直藏着掖着,都不领出来让我们看看。”
“不是不领,只是迟儿体弱多病,不便见客,最近方调养好些。”紫家主提起孙子,话也多了起来,“迟儿的天赋是不错的,悟性也好,就是……唉,就是性子散漫,不爱说话,也太乖巧了。”
“嗯?”姚真人一挑眉,“乖巧还不好?”
“是太乖巧,被人欺负都不会吭声反——”
“砰!砰!砰!”
数声巨响打断了紫真人的话,此时一行人已来到楼顶平台,视野开阔,十个土墙间出的隔间全然落入众人眼帘,那巨响便是从其中一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红一紫两个修士在打架。
“你会不会炼丹?洗个玉盒要那么久?手长在身上干什么的?不会用可以剁了!”紫衣少年衣衫整洁,就是脸上涂满黑灰,头发蓬乱如野人。
“我不会炼丹?你让我剁手?你那边的活计有几桩,我这边要忙的又有几件?净捡轻巧的事做,你好意思吗?”红衣女修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你以为守丹炉很轻松?换你被炸试试?”
“至少我守丹炉时没被炸,自己不行别找借口!”
“你真是强词夺理!”
“你也很胡搅蛮缠!”
两人越吵越凶,越吵越激烈,吵到激动处,满屋碟、碗、釜、炉乱飞,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呵!”黄家主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修,成何体统。”
“哈、哈哈,年轻人嘛,这才有活力。”姚真人赶忙打圆场,并试图转换话题,“一些龃龉而已,不用看他们了,让人拉开便好。对了,紫真人,你家乖孙是在哪场参比?这里面有吗?”
紫家主:“……”
早在看见那抹紫色身影时便僵住的她更加僵硬了。
“我、我家乖孙?”她望着那黑脸野人,沉默数息,终是心虚地一偏头。
“哈、哈哈,你问我那‘乖巧’的孙子啊,那什么,是不是没来,我怎么没看见……”
……
一场丹道大比初试,挑动起无数丹修的情绪。大比之中一同组队的修士,陌生人也好,好道友也罢,比试结束后全都相见不爽,更有甚者差点大打出手。
当然,被他们骂最多的还是设计出比试的人。
“鼎香谷中哪个丹修竟如此恶毒?”
“呸,他就不配做丹修!”
“不,他都不配做人!”
受尽折磨的丹修们再不顾往日形象,谈到此次比试无不破口大骂。只是骂着骂着,渐渐也夹杂出一点其他情绪来。
“说起来,最后那关我要是先不急着连开三炉就好了。”
“对啊,现在想想也不如何难,若是好好规划一番,一定能过去。”
“我才是惨呢,最后一关只差一单,哪怕再给我一息时间,也能过了。”
总之不知为何,众人竟像被坑出了滋味,总惦记着再有一次机会,一定能表现更好。
当此情绪发酵到高峰之际,一则消息不知自何处传出,说这丹道大比的新样赛法并非出自鼎香谷,却是源自一处叫寻花楼的地方。
一时间,参加过但没比试爽利的,没参加过但被流言勾起好奇心的……一众丹修都涌向寻花楼。楼内从早到晚人潮涌动,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老板白九夏计策成功,眯着狐狸眼止不住偷笑。
而当这些丹修通过掌塔接触到原样的“炉炸了”试炼后,便纷纷拍着大腿惊呼骂差了,不该骂鼎香谷的修士恶毒,人家其实够良心,选取的关卡已经够正常,因为相比起来,掌塔里的某些关卡才是真非人。
有什么在雪山之巅炼丹,边炼边提防雪崩的;有在湍急河流的木排上炼丹,炼着炼着一不注意就掉河里的;最离谱的一个是给剑修带着,于御剑飞行时炼丹,灵草、药釜、丹炉等物还分在不同飞剑之上,炼丹时必须在飞剑间跳来跳去……
不是,出了哪门子事能急成这样,哪怕你找块空地呢,这个丹是非在天上炼不可吗?
总而言之,掌塔试炼里的场景一个比一个离谱,难度也一关高过一关,众丹修是边骂边闯,边闯边骂——骂自己,骂队友,更骂设计者。
可事也邪门,不管怎么骂,就是停不下来。
不想停是因为能学炼丹,他们如此安慰自己,虽说这些关卡在情景设置上有些脱离现实,在炼丹方法上倒也真有些借鉴意义。比如说,一位丹修就从中悟出一套分步炼丹法,合理规划炼丹各步,大大提高了炼丹效率。
而这还不算是丹修们的最大收获,最大收获是当第一批找来寻花楼的丹修玩家通关第一阶段关卡后,拿到的特殊奖励……
“什么?上古丹方?”
鼎香谷议事厅,黄家主听完手下汇报,大为吃惊:“你确定?”
“是的,我查过,每张丹方都不在谷内收藏的典籍之中。”手下说道。
“嗯,这些丹方从药理上确实不差,并非瞎写杜撰。”姚家主翻看手中方子,沉吟道,“就是都有残缺,不能炼来一试。”
“一张完整的都没有吗?”紫真人问道。
“没有,第一阶段试炼通关后得到的都是残缺丹方,据说缺损部分必须在后续试炼中拿。”手下回答。
紫真人:“那就去做后续试炼啊。”
“是无人通过吗?”始终沉默的魏家主出言问道。
手下为难:“呃……”
“后续试炼那么难?”
“不是难。”手下说,“是因为掌塔中的试炼只有第一阶段,也未告知如何才能取得后续,不过——”
黄家主掀了掀眼皮:“不过?”
“不过据一些了解掌塔来历的丹修称,后续试炼必然在一处名为擎天的秘境内。”
“擎天秘境……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紫真人沉吟片刻,“我想起来了,是之前守一宗尚云老祖派人提到的秘境。你们三个当时都在闭关,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专心说着尚云老祖派人如何来说擎天秘境的事,却未注意到另三位家主中的一人在听到擎天秘境四个字后,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事情即是这样,当时我没当一件大事,随意回了尚云真人的话。”紫真人说,“如今看来,尚云老祖不愧是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这擎天秘境确有不凡之处。”
“那便派弟子前去。”黄家主提议说。
“对嘛,既然不凡,就多派几个,能拿到上古丹方,于咱们鼎香谷也是天大的好事。”姚真人笑眯眯道。
魏家主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没有意见。
……
陆垣在清点丹方,这一次以上古丹方做饵,他是真的没有骗人,他手中的确握有丹方,来源嘛,当然是敖仓。
敖仓擅长培养灵植、炼制丹药,其诞生之初的能力便是创造灵植种子和丹道功法,算是丹道的起源秘境之一,因此让他拿几个上古丹方出来不是简单?
“等丹修们到来,再做一款游戏,把仓库里的灵植都炼成丹药……丹药炼好后,卖给塔内修士,再赚第二笔灵石……”
陆垣的算盘打得啪啦响,计划好对丹修们的安排后,又盘算起近期诸事进展情况。
“器灵排位赛的热度还行,先不急着种下一茬灵植,可以再等等……苏以灏和元乐在考验中的进度不错,想来在丹修们抵达前便可通关,而等他们通关后——”
“境友、境友!”
敖仓洋溢着喜气的声音远远传来,丹炉模样的身体因为过于激动,直拍炉盖:“成了!成了!”
“成?”陆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成了?”
“封印啊!”敖仓道,“这几天你不是让我吸收灵力冲击封印吗?幸不负境友你所望,封印解除,我的第二锚地成了!”
“真的?太好了!”
也太及时了,陆垣想,毕竟敖仓第二锚地的所在位置不一般,对移动平台计划来说,可谓十分关键。
第64章 老朋友
一团火球高悬天上,汩汩冒出无穷尽的熔浆。那熔浆红到发白,从高空倾泻而下,似一条光柱,又如一道火瀑,映得整片天空又红又亮。
“这里就是你的第二锚地——万火域?”
陆垣站在一座小山头,向天眺望着:“那是什么东西?”
“修真者们将它称作‘灼日’。”一旁的敖仓介绍说,“器修们还认为它是万火之祖,所以这里叫万火域,他们宗门的名字叫万火谷。”
“万火之祖,听起来很厉害嘛。”羊小球嘻嘻笑问,“它真的是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敖仓摇了摇头。
想当年他初开第二锚地时,“灼日”便已存在,那时候,此域甚至还没有人类踏足。
“我刚来万火域时,它就和现在一样,不停冒熔浆,没想到锚地封闭这么多年,它依然没变,倒是我变了。”敖仓不无感叹地说,“想当年我的秘境空间是多么广大,我能种灵植,能炼丹,还有一整片蕴含各种矿物的土地——真的,我没骗你们,现在我的仓库里还有不少当年留下的矿材呢!”
“我让从第一锚地进秘境的修士抢灵植,从第二锚地进秘境的修士抢灵矿,哈哈哈,那时的修士真好打发,几块破石头就能让他们打破头……”
“后来不行喽,矿物不如灵植,用一块少一块,从第二锚地进秘境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就渐渐歇了这边的入口,偶尔过来转两圈,直到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发生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敖仓说着说着,状态又有些不对,短胖的丹炉身体颤抖不止。
“我记得、记得黑……对,有个黑色的东西……不对!是两个黑色的东西!两个、是两个!另一个……啊啊啊,头好疼,爪好疼……我是谁?我是秘境,我是秘境……那是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哥哥,怎么办,他又发疯了!”羊小球害怕地退后一步。
陆垣则抢步上前,掀起炉盖重重一敲。
“哐当!”
“啊!啊?”敖仓愣愣地回过神来,“怎、怎么了?我刚才讲到哪来着?”
“没怎么。”陆垣面色如常,“该讲的你都已经讲完了。”
“是吗?都讲完了?我怎么没印象?头还有点疼……”
敖仓摸着炉盖,嘀嘀咕咕,陆垣则瞥了一眼仍惊魂未定的羊小球,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依据敖仓的疯言疯语,可知黑箭一事不简单,疑似存在第二支黑箭,且与敖仓第二锚地被封有关。
只是那又如何?
陆垣垂目敛眸,他来这儿不是探索敖仓过去,更不是调查历史真相的,他投入大笔灵石给敖仓解封第二锚地,只因为这里是万火谷!
在陆垣构想的移动平台建设计划中,器修的作用至关重要,传授元乐灵力器件制作只是布局之一,布局之二是他在考虑的一件事:若要移动端生产达成规模,是否有必要在万火谷推——
“嗷、嗷、嗷……”
忽有一阵叫声传来,打断了陆垣的思绪。
那声音神奇极了,分明又轻又弱,如同絮语,却又是那样清晰,好像就响在众人耳边似的。
“什么东西嗷嗷叫?”羊小球左右张望,想到肖避岳化形时也听过类似叫声,“是狼吗?万火域也有狼?在哪呢?怎么光听声看不见——啊!哥哥、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却见前方空气一阵波动,竟凭空掉出一个四条腿的东西来:板平的身体、直愣的四腿、浅色的木纹……
光凭外表再明显不过,那是一条四平八稳的实木凳子!
但普通凳子可不会动,更不会叫:“嗷、嗷、嗷……”
“哈哈哈,好玩!”羊小球拍手笑,“万火域真好玩,这儿的狼长得像凳子!”
“嗷、嗷、嗷……”长板凳一通嗷,最后终于蹦出个别的字来,“敖仓!”
陆垣:“……”
好么,敢情不是狼,是说话磕巴啊。
他神色复杂地瞥了敖仓一眼:“你认识?”
“啊?我不……”敖仓先是有些迷惑,继而,“啊!想起来了!是你啊,阿文!”
陆垣、羊小球:“阿文?”
“对,他叫阿文。”敖仓指着那长板凳,“是这个秘境的境灵。”
陆垣、羊小球:“秘境?”
“你等一等!”陆垣吃惊不小,“哪个秘境?”
“就是万火域这个秘境啊。我没跟你们说吗?和修真界其他域不同,万火域是一个秘境。”
“你没说!”陆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如果说了,我根本不会来。”
要知道秘境和秘境之间多是竞争关系,更是会互相吞食,冒然进入另一个秘境的空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万没想到敖仓的第二锚地居然还能开在另一个秘境的空间内。
“我、我……”敖仓心虚地辩解说,“我这不是忘了吗?因为阿文太特殊了。”
却原来,万火域秘境和其他秘境不同,在诞生之初便拥有足够生存的灵力,境灵阿文也生性温吞,从不主动吸引修真者,更没做过引诱修真者厮杀的事。
事实上,他根本毫无存在感。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动,最喜欢找个角落,一缩就是几百年。”敖仓说,“算一算,我从开启第二锚地来到万火域到现在,总共也没和他见过几面——阿文,咱们有几百年不见了吧?不好意思都把你忘了,你还好吗?”
“敖、敖、敖仓,”长板凳结巴着回问他,“你去、去哪……”
说是没见过几面,说是几百年未见,两灵却仿佛相熟许久的好友,异常和谐地叙起旧来。
陆垣从旁看了一会儿,忽地嘴角轻勾。
“哥哥?”羊小球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
“没怎么。”陆垣摇摇头,目光却愈加幽深,只不过是眼前这一幕让他串起了一些事而已。
他在拿下敖仓眼中的黑箭后,曾见过敖仓的三段记忆,其中第一段记忆里,敖仓也有一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友,想来极大概率就是这位阿文了。
敖仓是妖族老祖,那么阿文应该也是,第一段记忆中的另外两位亦然。
一个是性情直楞,偶尔有些火爆的敖仓;
一个是说话结巴、天性温吞,窝在一处几百年不动一下的阿“文”;
一个声音男女杂糅,疑似雌雄一体;
最后一个气质威严,被尊称为白祖。
单拎出来未必明显,可一旦结合起来,这四个妖族老祖的身份简直一目了然。
“若真是那四个神兽,倒也配的上一个‘祖’字——不,不对!”
陆垣正想感叹妖族四祖身份,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敖仓在第一段记忆中曾提过“小白的预言”,第二段记忆中土拨鼠妖阿黄说起“白祖”时,敖仓立刻问他“是哪个白”。
如此说来,妖族必然不止四位老祖,因为他们有一大一小两个白祖。
大的想必就是气质威严的那位,至于小的……
虽然原因不明,但修真界的文化和陆垣前世的非常像,他回忆着前世的各种神话故事,寻找灵感。
“名中带白……又擅长预言……”
忽然间,陆垣想到什么,一下顿住。
说来倒真有一种神兽符合条件。
……
雾蒙蒙的空间,白衣童子盘膝而坐。
从身量上看,他不过三、四岁大,一身白衣,长若及地的长发亦是雪白。
此时的他正闭着眼,双手置于膝头,食指虚捏、掌心向天,呈持诀打坐状。身前则端放着一块四方玉盘。
一人一盘,除此之外,空间另无一物,空极了,也静极了。
直到一个传送漩涡于半空浮现,一只狐狸掉了出来。
那狐狸全身青色,毛尖泛着一层灰,显是上了年纪。
他小跑几步来到白衣童子身侧,人立而起,恭敬地拢起前爪,如同作揖,口吐人言道:“白祖,我已将两个徒儿派去六合域。前几日大徒弟送回消息,说他们进了一处名为擎天的秘境,想问我那里是否便是妖族希望所在。按您吩咐,我没回话,不做干预,一切任他自行定夺。”
白衣童子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一般。
“白祖。”半晌,像是忍不住压抑的气氛,青狐犹豫着小声问道,“那里真的存在妖族希望吗?”
白衣童子动了动唇,终于开了口,内容却让青狐震惊不已:“说不好。”
“说不好?怎么可能?您可是……上天入地,世间万物,您无所不知,怎么会说不好?”
“有道是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可若涉及定数本身,我如何能看得清楚?”白衣童子悠悠说道,“妖族命运如何、修真界的未来如何,我……不敢算。”
不是不能,是不敢。
不敢……
“是与您之前说的那场影响修真界命运的对局有关吗?对局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竟至于让妖族老祖不敢妄算,青狐说着,视线难以控制地移向玉盘:“是否与天地盘里的——啊!”
只不过瞥了一眼,连盘面都未看清,青狐的双眼便一阵剧痛,流出两行血泪来。
“静坐!调息!”白衣童子对青狐喝道,“你可真是大胆,几百年的修为也想看那两位的对局。”
“两、两位?”青狐调动妖力,压下血气,却仍不要命地好奇着,“您是说对局的有两位?”
“……嗯。”
沉默数息,白衣童子终是点了点头,他睁开一双没有黑瞳、尽是眼白的眼,望向身前方盘。
方盘内有灰、白、黑三股气,翻涌不息,纠缠难清。
灰气占了绝大部分,盘踞在盘面上,如给方盘蒙上一层阴霾;白气占住了靠近中心的一块区域,据守一方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周边试探、扩张;黑气体量最小,且依附于白气,如同最忠心的跟班一样,跟在白气后头征战四方。
打眼一看,这是一局灰气和白气的博弈,仔细一瞧却又另有玄机。
原来那黑气心思不浅,偷偷在盘中各处留下许多不起眼的气团,与其说他在帮白气争夺地盘,不如说他是驱虎吞狼,利用白气打压灰气,自己则潜伏在侧,伺机等待,好坐收渔翁之利。
白衣童子没说为何盘面上有三股势力,他却言称是两方之局,更没说对局双方是灰、白、黑中的哪两个,他只是对青狐道:“这场对局,你、我、妖族、人族……修真界的每一个,都不过棋子而已,我们左右不了胜负,只能观战。”
听到这话,青狐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更白了几分:“对局的、对局的莫非是……”
“嘘!”白衣童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我不能说谁在对局,也不敢去算谁会赢,但我知道我们必须希望谁赢,哪怕——”
白衣童子出神地望着玉盘,在心中补全后面半句话。
哪怕这意味着背叛。
*
“加入吧,加入我们绝对大赚!”
万火域,一条板凳被一只丹炉和一个小男孩左右围住。
“老朋友,加入我们吧,多年好友,我能骗你?”敖仓说。
“小板凳,加入我们吧,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但秘境不骗秘境,我也是不会骗你的。”羊小球道。
两灵一唱一和,卖力宣传着陆垣的游戏化秘境经营方案,劝说阿文入伙,只是这话说着说着就有一点跑偏。
“不用你思考,一切按境友设计的方法,照做就好。”
“没错,我哥哥在坑骗修真者方面绝对是这个,跟着他走一定没差。”
“你担心麻烦?放心,每项工作都不麻烦,苦活有那群修士自己干。他们出工出力出灵石,完了最后还感谢咱们呢!”
“有时也会骂,不过你别害怕,我哥哥说了,骂是玩家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从不挨骂的策划不算好策划。知道对一个策划的最高称赞是什么吗?”
阿文:“是、是什……”
羊小球叉起腰,自豪一指陆垣:“当然是尊称一声狗——”
“咳,咳咳!差不多行了啊!”
陆策划连咳数声,叫停了这场逐渐危险的对话。他真怕羊小球这熊孩子一个没看住,带俩秘境一起“夸”他狗策划。
那场面,哪怕是这张久经玩家冲刷的老脸,也遭不住吧。
“说回正事,阿文,你愿不愿意签订契约?”陆垣道。
阿文拙于言辞,在敖仓和羊小球连珠炮一般的夹击下,早已忽忽悠悠,板凳腿都要软趴了,此时陆垣一问,才得以喘息。
“我、我、我……”他陷入沉思。
他是天性温吞、不善交际,却不是真的喜欢孤独。以前敖仓在时,他虽然总窝在秘境一角,从不现身,但偶尔睡醒后看一眼敖仓在忙什么,也是很有意思的。而自从两百多年前,他打了一个盹醒来后,敖仓莫名消失,他也越发寂寞,早盼望敖仓归来、秘境恢复热闹。也因此,他才会在陆垣等进到万火域后,第一时间现身相见。
“我、我愿意。”
阿文郑重地点了点板凳头,尽管他还是不太懂游戏是什么,经营又是什么,但睡了两百多年,是该起来了,和新伙伴们做点不同的尝试听起来就很不错。
“好,欢迎你入伙。”
陆垣也非常满意这个意外签下的新秘境,行动温吞没关系,多一个秘境多一份服务器,在策划手里,算力再差的服务器也能找到用武之地。
就这样,双方达成一致,陆垣快速拟出条款,和境灵阿文签订契约,正式结成同盟。四个秘境之灵也重新坐下,听陆垣讲述接下来的打算。
“我这次来万火域,主要目的是建设移动平台。”陆垣给阿文简要介绍了一下什么是移动平台,以及当前的建设进度。
“在我的秘境中,一名叫元乐的器修正在学习各种灵力器件的炼制方法。”陆垣道,“他出身万火谷,我的计划是等他学成后回到万火谷,依托这里的炼器资源,炼制灵力器件。”
“可、可以的,这里器、器修足……”
阿文想说万火谷器修足够多,生产个把法器没问题。
陆垣却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一个两个的问题,是——算了,光坐着聊也说不清,这样吧,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万火谷。”
他提议道,毕竟只有充分了解万火谷和器修们的现有情况,才能有针对性地做出策划与打算。
……
万火谷,修真界六大宗门之一,一个全部由器修组成的宗门,总驻地建在万火域,此域也因此有着全修真界最大的法器买卖市集。
“法器买卖我能理解,但这是什么?”
市集入口,陆垣站在一块木牌前,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那块长条木牌的牌面上刻着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图案:一个打了叉的椭圆。
“意思是市集内不卖圆形法器?”
“是蛋!”羊小球也积极猜着,“意思一定是市集内不卖蛋!”
“哈哈哈,都不是。”敖仓却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在立这种木牌。”
“这么说,”陆垣问他,“你第二锚地封闭前,木牌就有了?”
“何止啊。”敖仓说,“万火谷入驻万火域的时候就有了,我看这群器修的心结是过不去了。”
陆垣:“心结?什么意思?”
敖仓:“啊,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也很简单,万火谷早年并不叫万火谷,器修们性情大多直率,起名也相当直白,就叫自家宗门为“炼器谷”,总部也设在其他域。后来有一日,万火域被修真者们发现了,因为灼日流出的熔浆极适合炼器,炼器谷众修便商议着花灵石买下此域,作为宗门新的驻地。
“可是这时万法门忽然派人出来,指说那灼日是他们的。”敖仓讲道。
万法门,陆垣也有所耳闻,同样是六宗之一,但相比其他五宗,万法门十分低调,只听说是一个由体修组成的门派。
“万法门为什么说灼日是他们的?”羊小球听故事入了迷,“万火谷又怎么说?”
“万火谷当然不信了,让他们拿出证据。”敖仓许是想起当年从旁围观到的争执场景,乐呵呵道,“也是奇了,万法门拿不出证据,也不肯放弃,就一个劲儿说灼日是他们的。万火谷的器修们当时就火了,一个个气到不行,认定万法门的体修在发疯找事,大骂一通,两宗也由此结下了仇。”
严格来说,是万火谷单方面结仇,万法门的体修别看体格强悍,脾气却异常地好。
“为了针对万法门,万火谷不仅改了宗门名,同样采用‘万’字开头,还向全修真界发了话,说凡是万火谷出身的器修,终生不为万法门打造法器。”
原话是,反正你们这群体修总说锻体不用法器,那就干脆一辈子不要用好了。
“同时万火域拒绝任何万法门修士入内。”敖仓指着木牌上的椭圆,“你们看,这不是石头,也不是蛋,其实是头。”
羊小球:“头?”
“对啊,哈哈,因为万法门的体修都是光头,这木牌是不让光头进的意思。”
体修、光头……
陆垣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可惜未能抓住,索性将关注重点放在了两宗的争论中心上。
“所以那灼日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全场最有发言权的阿文,“是你的能力吗?”
“不、不、不……”
谁知阿文竟晃了晃脑袋,说自己也不知道。
他磕磕绊绊地叙述说,灼日是随万火域一同诞生的没错,但阿文自诞生以来便有一个明确感觉:灼日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一个外来物。
至于从何而来,阿文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类似灵力的力量,不断以熔浆的形式流出。
“我、我也无法、法靠它太、太近。”
更奇的是,两百多年前,随着敖仓消失,几千年如一日的灼日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从一刻不停流出熔浆,变成偶尔停歇,就像力量将要耗尽似的。近些年来更是每天都会暂停数个时辰,万火域都因此有了白昼黑夜之分。
听到这儿,陆垣忍不住仰头,凝望那高悬于空的火球,忽然眼神一顿。
他、他好像看见一个黑点在球内游动!
可凝神再看,却又只见通红一团,哪里有什么黑点,之前一幕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境友、境友?”敖仓叫他,“你好久不动,是看出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陆垣收回视线。
算了,那灼日若是连万火域的境灵阿文都不能靠近,他便是有心探究,也无力探索,更何况眼下最要紧的是器修。
一行人于是继续往前走,领略万火域全貌。
熔浆从灼日流出,降落下方积出一个巨大的熔浆池,继而往四面八方流去。
整个万火域的风景便好似陆垣前世的江南,河道交错、水网如织、亭台楼阁、风景秀丽,只不过那水是灼热逼人的熔浆,那楼是一座座炼器不歇的炼器作坊。
不同于其他宗门,万火谷没什么长老、堂主之类的职务,炼器师们按修为向宗门租用土地,修为越高深,越能靠近灼日居住。外围地块则因为熔浆温度偏低,或租给外来炼器师,或用来开办法器集市。
因此,与其说万火谷是宗门,不如说是同盟——由无数大小炼器坊组成的炼器同盟。
“组织松散、手工作坊、水平良莠……”陆垣做出总结。
这可不利于生产工作的开展,小规模还行,一旦规模扩大,生产力必然难以跟上。
“看来我的担心并不多余。”陆垣说,“若想快速搭建出移动平台,就必须在万火谷推动起流水线式的工业化炼器方式。”
“流、流什么线?”敖仓和阿文面面相觑。
羊小球则早已习惯,反正管它什么线不线的,跟着干就完了:“哥哥,你说吧,怎么推动?上新游戏吗?什么样的新游戏?”
“问题不在于什么样的新游戏,而是如何上新游戏。”陆垣说。
如何推广必须因人而异,比如目前为止,他们秘境有两条发展玩家的路线。
六合域那边,修士玩家进秘境的初衷是探索与历练,所以一开始,陆垣将游戏包装成能够获得秘籍、灵石等修真资源的试炼,日后再一点点让他们领悟何为游戏。
鼎香域那头,白九夏依托掌塔办起娱乐包厢,他的客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娱乐来的,压根没想过历不历练的事,陆垣提供的便是休闲游戏,同时也不需要再花费心思引导他们领悟游戏的娱乐本质。
万火域却又是另一番情况,如今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推广工业炼器法,并非发展玩家,因此哪怕不用游戏方式,直接送秘籍给器修都行。
只不过——
“秘籍、掌塔游戏、通天塔模式……这几种方法都太温和了。”陆垣道。
万火谷屹立数千年,小作坊式的炼器模式早已深入人心,想发展工业化建设,除非陆垣亲自开马甲办厂打样,否则光靠潜移默化的影响太慢了,他们等不起也不能等。
必须下一剂猛药,让他们切身体会——
“嘿呀,不就是学习新方法吗?有什么难的?”羊小球摆摆手,“把那群器修抓来,一个个绑住,谁不学立刻咔嚓了,让我吃掉,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
陆垣:“……”
“你这就有点——嗯?”
陆垣一顿,仔细想想,羊小球的方法固然粗暴,但粗暴其实也有粗暴的妙处。
“阿文,你对万火域的掌控如何?会布置幻境吗?什么程度的幻境?”
在详细询问阿文的能力后,陆垣一抚掌:“好,就这么定了!弟弟,你这次建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我去把他们绑起来?”羊小球摩拳擦掌。
“绑?不,咱们来点更刺激的。”
陆策划不知想到什么,幽幽一笑:“让器修玩家们好好玩一场世界上最刺激的游戏。”
……
“老赵,干什么呢?这么认真?”
万火域一处炼器房,大胡子修士扛着一把长剑走过,瞥见好友坐在角落鼓捣法器,好奇问说。
“你说这个吗?”赵真人扬起手中一件长条状的东西,“是我炼制的通讯法器,我在和徒弟交流呢,就是那个被我派去六合域办事的徒弟元乐。”
“哦,那小孩啊。”大胡子将长剑往墙角一撂,也吭哧一声坐下,和好友交谈起来,“好像听你说过,他进了一个什么什么天的秘境。”
“擎天秘境。”
“对,擎天秘境!据说是守一宗那位老祖派人招呼过的秘境?怎么着,他在里头有收获吗?”
“他遇到一个炼器传承考验,这段时间不分昼夜地忙。不过快了,他刚刚发来消息,说还差一点就能彻底通过考验。”赵真人顿了顿,带着畅想道,“这个考验可不一般,我那徒儿此番若是顺利,说不定能带回一份特别的炼器传承。”
“不一般?”大胡子修士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老赵你和我说说?”
“不一般在它考的不是哪一种法器,是……”赵真人眉飞色舞,将徒弟向自己汇报的信息一一分享给好友,谁知好友听完兴致缺缺。
“听起来和老赵你推崇的什么融合炼器有点像,这种我不行,我不能和别人一起炼器。”大胡子修士一指立在墙角的长剑,“看到没,这柄长剑,我炼了十天,今日让徒弟看了会儿炉,废了。”
赵真人取过剑,左看右看,颇为不解:“炼的不错啊,哪里废了?”
“经别人手就是废了,我那徒弟也是废物,让他看炉是看火候,谁让他动剑的?”大胡子吹胡子瞪眼,“我跟你说这长剑的意思是,我炼器必须自己一个人炼,受不了别人掺和,一点都不行。”
“你啊。”赵真人哭笑不得,“如果有天没办法,必须和其他人一同炼器呢?”
“那我宁可——”
“真人!真人!”
忽然,炼器坊的杂役大叫着跑来,打断两人对话。
“做什么慌慌张张?”赵真人不悦。
“可是真人,不好了,过炉的熔道堵了!”
熔道是熔浆流动的通道,从天而降的熔浆在天火池中积聚,又顺着九大熔道流向万火域各方,途中,大熔道分作中熔道,中熔道又分出小熔道,大小熔道细密交织,供万火谷的器修们取火炼器之用。
不过熔浆是天火,内中并无杂质,不该出现熔道堵塞的问题才是。
赵真人和好友对视一眼,只觉事有蹊跷,对杂役吩咐道:“你先下去,我过去看看。”
大胡子修士:“我与你同去!”
事情紧急,两人不多耽搁,立刻动身来到熔道堵塞处,见那红至发白的熔浆中果然漂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
赵真人手捏法诀,凌空将其移出熔道,放于平地,才发现那是一块形状颇不规则的黑色石头。
“石头?哪里来的?”
“什么材质?为何能遇熔浆而不融?”
两人围着石头打量半天,以多年炼器师的经验,竟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如先搬去——”
赵真人话未说完,那石头忽地发出一阵刺眼白光,一股吸力随之而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
“什——”
“啊——”
两人堪堪惨叫一声,便双双给吸力带走,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时,已换了一处空间。
眼下是一处熔浆形成的巨大空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滚烫炽热的熔浆,赵真人与大胡子两人脚下各踩一圆台,勉强站立,彼此间隔着的熔浆如大河般奔流不息。
“随身法器都不见了。”
“储物袋也没了。”
两人检查自身情况,正自惊慌,两道白光接连闪过,两个人影凭空出现,落在了另外两个方位的圆台上。
“老徐?老郑?”
“你们怎么也来了?”
新来的两人一长眉一方脸,正是赵真人的另外两位好友:徐真人和郑真人。
四位器修好友站在熔浆池中,顶着热气一番交流,才得知徐、郑两人也分别因为一块奇石被吸进了此处。
“那石头是什么?”
“这里是哪儿?”
“这些熔浆……我们似乎仍身处万火域内?”
“我可不知万火域有这种地方!”
四人一通讨论,百十种疑惑、千万个问题,最终仍是化为一条。
“咱们……如何出去?”
此地到处熔浆,别说他们器修离了法器不会飞,便是会飞也飞不出,毕竟灼日生成的熔浆可不是普通灵火,哪怕常年生活在万火域的器修也只是借助炉具炼器,万不敢直接碰触。
而就在四人发愁之际,半空忽地一闪,一道火红现身了。
“那是……”
“灼日?”
“不,不对。”
“不是灼日。”
是一个类似灼日的大火球。似有灵智一般,在高空盘旋来去,嘻嘻笑着。
大胡子脾气最为火爆,心中存不住事,直接开问:“你是什么东西?是你把我们抓——啊!”
熔浆池激荡,一道熔浆翻射而出,擦着他的身体掠了过去,差点把胡子都烧掉,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圆台上,其他三人也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火球说话了,那声音冰冷无情,如同宣判:
“违反规则者,死!”
“拒绝试炼者,死!”
“试炼失败者,死!”
……
一连串的“死”字。
“你们有三次机会,完成试炼者,生!”
“试炼……”
四修士互相看了眼,修为最高的赵真人主动站出:“什么试炼?这里又是哪?”
“嘻嘻、嘻嘻……”
火球闪了闪,重新嬉笑起来:“你问这里是哪?”
它边说边以极高的速度在四人身边飞动,整个空间都因此回荡起那令人胆寒的声响:“这里啊,是万火域的禁地——”
“生死炼器场!”
第65章 新法器
“咦?怎么搞的……”
一处昏暗空间,器修元乐盘膝地上,手中摆弄着联络法器,眉头却是紧锁:“好奇怪,怎么没有回话了?”
刚刚,他正使用法器向师父汇报自己的考验进度,聊着聊着,那头忽然没了回音,元乐之后连发的数条信息也仿若石沉大海。
“也许有事吧。”元乐心想,他师父赵真人是万火谷有名的炼器大师,事务繁忙,突发急事也不稀奇,倒是他自己——
他环顾四周,死寂无人,发愁自语:“塔灵说让我等一等,但要等什么,又该等到什么时候?”
他之所以等在此处,还要说回不久前,那时他还在努力做着通天塔的炼器考验,任务是以炼器方式“消除”一个山洞内的壁画——每幅壁画预设有不同场景,反映出不同的炼器需求。
那些炼器题目颇不简单,尽管有师父赵真人远程指点,元乐也是废了好大一番脑筋,几乎日以继夜、不眠不息,才完成一幅又一幅壁画难题,直到最后……
当他炼制出符合最后一幅画要求的法器,并将其嵌入墙体,壁画消失的同时,整个山洞都震颤起来。
天摇地动、碎石翻滚,轰隆声中,石墙裂开一条窄缝,延伸出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通道。
元乐探头观察数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前行数十步后,便来到此刻身处的昏暗空间。接着,塔灵声音在半空响起,说是考验尚未结束,让他等一等。
“等一等、等一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元乐无聊托腮,之前有师父陪他聊天探讨炼器心得,尚不觉难熬,现在师父不回话,他真有点等不下——
不远处,传送光芒倏然亮起,元乐托腮的手一顿,见那白光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褐衣修士的身影。
是其他完成炼器考验的修士吗?元乐打量来人,如此心想。
殊不知来人打量他时心头也闪过类似疑问:是其他完成阵法考验的修士吗?
原来那褐衣修士不是别人,正是千机谷阵修苏以灏。
苏以灏这几天因蒋泊文引荐,一直在研究通天塔的“骨”考验,他日以继夜、不眠不息,描摹了一个又一个阵法,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直到第299关完成,他刚听见塔灵说了一句第300关另在他处,就被白光卷入了传送阵中。
再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百无聊赖的元乐,苏以灏自然将元乐也当做了参加阵法考验的人。
这两人一坐一站,却俱是满头雾水,他们互相打量片刻,正要张口询问对方情况,空间异变陡生。
一座双人合抱粗的圆台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台面凹凸不平,似有玄机。
待两人小心凑近,仔细一瞧,却是同时“咦”了一声。
苏以灏惊讶,是因为他见那台面有十数条刻痕纵横交错,走向繁复而玄妙,显是一组阵法,而且是他近些时日研究的那种“骨”考验阵法。唯独令他不解的,是阵中镶嵌了好些奇怪物件,有长条形、有圆形……
元乐惊讶,是因为他发现石台上镶嵌着许多“灵阻”、“灵容”等物,都是他近些时日在炼器考验中习到的法器。唯独令他不解的,是法器四周刻着许多凹痕,不仅走向复杂,还隐隐有灵力在其间流动。
“那些物件是什么,为何嵌在阵法内?”
“那些刻痕是什么,为何刻在法器旁?”
两人沉思片刻,同时出声,又倏尔望向对方。
“法器?”
“阵法?”
“你不是阵修?”
“你不是器修?”
至此,互有误会的两人才觉察出不对,坐下来将各自情况好好交流了一番。
“原来‘皮’考验是为器修所设。”
“原来炼器考验外还有一个阵法考验。”
两人都多有感慨,只是此时此刻,并不是交流考验心得的好时机,仍有一个重要问题摆在两人眼前。
“我们一个阵修一个器修,参加考验也不相同,为什么被凑在一处呢?”元乐不解。
“或许是……”苏以灏凝望圆台上的阵法,却有所感,“或许是因为这个考验需要我们两人共同完成。”
其实,早在苏以灏第一次接触新阵法时,就有一个困惑,新阵法以各种“门”阵法为基础,变化无穷,形式万千,却始终没讲过最基础的“门”阵法该如何实现。传统的布阵方式不行,苏以灏尝试过,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现在看来,是因为缺东西。”
“苏道友你的意思是,那什么门阵法是用我学到的这些新法器布下的?”元乐悟性也不差,立即心领神会,感叹连连,“难怪、难怪!”
难怪他在学习法器炼制时始终有种一盘散沙的感觉,光知道每样法器的效果,却想不透能用它们组合成什么。
却原来它们是用作布阵的!
只不过,虽然搞清楚了两人考验的联系,元乐依然看不太懂圆台上的布置:“所以这一关是让我们做什么呢?”
“应该是修复阵法。”苏以灏道。
圆台上是一个结合了阵道和器道的新阵法,但并不完整。
“看到那个没,”苏以灏手指石台边缘一个白色方盒,“灵力自此流出,经由阵纹引导,流过元道友你说的那些新法器,产生不同变化后,本该流入中心的黑色方盒,可是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他一连指了数处,有的地方阵纹断裂,有的地方法器缺失。
“我明白了,这一关的意图是由你修补阵纹,由我炼制法器填补空缺,咱们一同将阵法修好,使灵力得以顺利从白盒流入黑盒,对不对?”元乐恍然大悟,“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开始吧,我先——”
“等一下,先不要急!”
元乐被苏以灏伸手拦住,见对方脸色凝重,似乎不太对劲,忐忑问道:“怎、怎么,我理解的不对吗?”
“对是对,但……”苏以灏以手作笔,凭空描摹阵法走势,“元道友请看,这圆台所刻阵法其实有两个。”
元乐:“两、两个?”
“对,两个阵法,两种灵力走向。”苏以灏指着黑盒侧面,那里有一黑一白两个凹陷,“一个流入黑点,一个流入白点,我在考虑,咱们该选择修复流入哪个点的阵法。”
“选?为什么要选?”元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元道友你再看这儿!”苏以灏指向黑盒的盒面,上面刻着一些弯曲环绕的纹路。
“那又是什么?”
“符纹。”
“符?什么符?”
“炎爆符。”
“炎、炎、炎……”元乐后退一步,瞪圆了眼,“是我知道的那个炎爆符吗?为什么刻在这儿?”
“所以我才犹豫。”苏以灏面容严肃,“以我对通天塔试炼风格的理解,这意思显然是,如果我们选错,炎爆符会立刻炸掉。”
元乐:“……”
元乐:“!!!”
什么?选错就会炸?元乐心神俱震,这是什么恐怖考验啊!
眼见苏以灏向阵法伸出了手,元乐心都要跳出来:“且慢,苏道友!兹事体大,我看咱们还是慢——”
“滴、滴、滴……”
黑盒忽地响起滴滴声,同时亮起红光,一行数字不停闪动。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滴声响一下,数字减一个。
“这、这又是什么?”元乐感觉短短数息,他已经心力憔悴。
“以我对通天塔试炼风格的理解,这是让咱们快做决定,否则倒数结束,炎爆符还是会炸。”
元乐:“……”
您能不能别理解了,再理解下去真没活路了!
元乐欲哭无泪,苏以灏却是镇定分工道:“元道友,请你把缺少的法器炼制出来,我来修补破损阵纹。”
炼制法器倒不难,残阵中也只有两处空缺凹槽而已,但问题是他们该选择哪个阵法来修复。
“黑的、白的、黑的、白的……”
使用之前在山洞中的模拟炼器方法,元乐快速捏出两个法器,交给苏以灏,此时倒数已来到了“二十”,滴声似乎也越发急促起来。
“黑的、白的……苏道友,我们选黑的还是白的啊?”
“选黑色吧?”
十六、十五……
“要不白色?”
十三、十二……
“不不,还是黑色?”
十、九……
“啊啊啊!怎么办!”
紧张气氛压得元乐简直要疯,眼见倒数逼近零:“苏道友你快动手啊,哪个都好,随便选一个吧!”
“好,那我就随便选了。”
倒数三秒,苏以灏手快出残影,选定一个阵法,将缺失的法器嵌入,又凝灵力于指尖,刻画断续阵纹,补全阵法。
回路瞬间畅通,莹白如玉的灵力闪着暖光,自白盒流出,经过阵纹流向黑盒。
黑色光点亮起,倒数停下,险险留在了“一”的位置。
“停、停了……”元乐长舒口气,“咱们成功了?所以黑色是对——”
“滴、滴滴、滴滴滴!”
倏然,红光复亮,滴声再起,急促得连成一条线。
苏以灏:“嗯,看来,白色才是生路。”
元乐:“……”
不是,你还有功夫说这些,快跑吧,炎爆符要炸了啊!
可惜没时间逃跑,在元乐放大的瞳孔中,倒数直接从一跳到零。
“砰!”
一声巨响。
“啊!”
一道惨叫。
好半晌。
“元道友……”苏以灏望向抱头倒地、不断翻滚的元乐,“你干什么呢?”
“不、不是炎爆符炸了吗?”元乐愣愣地放下护着脸的手,惊魂未定,“我、我没事?”
“又不是真炸。”苏以灏眼神复杂,“元道友难道不知,通天塔的试炼都是假的,不会死人,也不伤人吗?”
元乐:“……”
他哪里知道!
自进塔以来,他接触过的试炼满打满算也就器灵排位赛和炼器考验两个。
元乐慢吞吞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回石台,脸上表情欲哭无泪。
今天才知道,通天塔的试炼,原来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
万火谷未知空间,还有一场更刺激的试炼在进行。
“生死试炼场,不通过就得死?”
“真的假的?”
“还说这里是禁地,我在万火域生活近百年,没听说有禁地啊。”
“但炙热之感不会差,周围这些熔浆也确是灼日所生的天火不假。”
四位炼器大师惊疑不定,议论纷纷,直到那半空中的火球又发话了。
“我说四位聊好了没?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没关系,我呢,一个也不会回答!”
四器修:“……你!”
“嘻嘻,你什么你,你们有选择吗?”
那火球话虽气人,理却不差,如今四人身在熔浆池内,随身法器尽数不见,上不能飞,下不能游,又没有剑修那般的战斗力,与砧板上的鱼肉并无两样,只能任听安排。
“生死试炼场开启,首先——”
火球一声令下,熔浆“哗啦啦”翻涌起来,四人所站圆台前方十数丈外,一座巨大圆台自火池中升起,其上堆满黄的、绿的、红的、粉的……
“是晶珀!”大胡子修士眼尖认出。
晶珀是一种极常见的炼器材料,质地晶莹,颜色绚丽,但强度不高,故多用于法器的装饰部分。
“限时一刻钟。”
火球高声宣布,同时一个白色水汽幻化出的燃香于半空浮出。
“炼制长明灯罩,形状、颜色不限。”
水汽组成了灯罩样的图案。
“数量五百……”
“五百?”
“一刻钟?!”
“怎么可能!”
听得此处,四修士哗然。
长明灯是一种品级较低的日用法器,炼制方法不复杂,单炼灯罩将更加简单,可尽管如此,一刻钟五百灯罩,依然超出了四人想象。
——万火谷器修讲究慢工出细活,一件普通法器都得几天,如四人这般炼器大师,平日所炼都是高阶法器,一件往往长达数年。
“不可能,做不到!”大胡子修士断言。
郑真人和徐真人对视一眼,同样摇头皱眉。
倒是赵真人沉吟数秒:“也未必不可能。”
毕竟他们有四人,分摊一下,每人一刻钟一百二十五个,数量骤减,再者说:“它只要灯罩,我们便直接取晶珀入炉烧化,再用灵力疏导塑形即可。”
事实证明,赵真人的分析没有错,光炼灯罩是容易很多:
计时开始,四人立刻行动起来,跑上大圆台,搬晶珀、开器炉、催灵力……
待一刻钟计时结束,四人共炼制六百多灯罩,远超标准完成任务。
“你说的试炼我们完成了,现在能放我们走了吧?”大胡子修士迫不及待问。
“走?”火球绕着堆成小山的灯罩转一圈,灯罩全部消失,圆台又恢复成堆满材料的最初状态,“这才哪到哪,接下来,一刻钟五百灯罩,要求形状必须是——”
“什么?还有?”大胡子修士粗声抗议,“有完没完?”
一道熔浆如箭,窜出火池,在大胡子修士胸前数寸悬停住,似乎主人一声令下便要穿心而过。
“拒绝试炼者,死!”火球阴测测问,“怎么?你想死?”
气浪灼热,空间像是都被烧到扭曲。
“我……”
“他说笑呢,”赵真人赶忙拉住好友,“我们做。”
他却不知这一做可就没完了,任务那是一个接一个。
分颜色、分形状、分大小……光是炼制灯罩,就变着法的要求,简直要炼出花来。
炼完灯罩后,又是限时一刻钟炼制灯座,依然先只限定数量,接着规定形状、大小、颜色……
一场又一场,一炉又一炉,哪怕四人修士之身,也有些撑不住。
“好。”终于,火球口中出现了布置任务以外的话,“可以了。”
可以了……是放过他们的意思吗?
四人眼中迸射出希望,却又被火球的下一句话浇灭。
“准备阶段结束,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一下灵力,真正的试炼马上开始。”
“什么?”
“真正的试炼?”
敢情方才那些不是试炼?那是什么?是消遣他们么?
四人又惊又怒,那火球却多解释一句都没有,将他们晾在原地,左飘一下、右晃一圈,自顾玩了起来,等四人调息数个周天,灵力恢复大半,心情也趋于平静后,才又回到半空,轻飘飘扔下第二个惊天讯息。
“正式试炼目标非常简单:限时一刻钟,炼制长明灯三百盏。”
一刻钟,三百盏,非常简单?
四人表情扭曲,简直想吐血。
别看经过前面那些准备任务,四人手法越加纯熟,炼器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刻钟八百灯罩、四百灯座不在话下,可单炼灯罩、灯座是一回事,完整炼制一盏长明灯又是另一回事。
长明灯的炼制方法有两步:第一步黑铁砂入炉,锤炼制成灯座;第二步晶珀入炉,融塑为灯罩。
尤其第二步,必须依据灯座调整灯罩的大小和样式,是真正的慢工细活。
之前他们或单炼灯罩,或单炼灯座,都不涉及两者搭配,自是少了第二步的这些麻烦,而现在……
“停!时间到!”
第一次挑战失败。
“六十盏,才六十盏。”火球啧啧评价,“也太慢了吧,真是白让你们休息半天。”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把材料放在不同地方。”大胡子修士小声抱怨。
他指的是做灯罩的晶珀和做灯座的黑铁砂,被分别堆放在了两个不同圆台上,两大圆台间又隔着四人站立的小圆台。
换句话说,这一次四人再不能像之前一样,跑上一处圆台就地坐着炼器,他们必须跑动起来——先炼灯座,炼完后一通狂奔,经由四条小路回到小圆台,再跑到另一侧堆放晶珀的大圆台,给灯座加上灯罩。
可以说,一盏长明灯炼出,大半时间都消耗在了路上。
“这样下去不行。”第二次挑战开始前,徐真人说,“路上太费时间,哪怕咱们跑得再快,也做不到一刻钟三百盏。”
“可它又不许咱们移动材料。”大胡子发愁。
“是啊。”郑真人同样愁到不行,一转头,却发现赵真人有些过于沉默,“老赵,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一件事。”赵真人环视一圈,“之前几次任务,真的只是戏耍咱们吗?”
“不然呢?”大胡子修士没好气,“你看那火球笑的模样儿。”
“它是挺气人,但它的一句话也让我挺在意。”赵真人道,“它说之前都是准备阶段。准备……是什么意思呢?”
“是让咱们熟悉长明灯炼制,做好准备的意思?”徐真人一捋长眉,“不得不说,做完那几次任务,咱们的炼器速度确有提高。”
这样倒也说得通,但赵真人总觉得不止如此,因为在当前这样材料分放的情况下,再怎么提高炼器速度也是惘然。
再说,如果单纯为练手速,让他们直接炼制长明灯不就行了,为何要将灯罩、灯座分开。
咦?分开?
赵真人倏然一顿:“对啊,分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你明白什么了?”
“把法器分开!”赵真人道。
按习惯,他们器修炼器时,总是先将一件法器炼好,再去炼另一件新的:“可如果我们先一气炼完三百个灯座,带到堆放晶珀的圆台后,再一个个补上灯罩,如此一来——”
“咱们就不用每炼一盏长明灯跑动一次了!”郑真人激动补充。
“这将极大缩短浪费在中途的时间!”徐真人恍然。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大胡子修士也拍手称赞,“还得是你啊,老赵,我们怎么想不到呢?”
赵真人笑而不语,这主意是好,办起来也简单,只是若非有那些准备任务,便是他也极难想到。毕竟千百年来,器修炼器都是一件一件打磨,哪听说过先把一部分做几百件,再一起补上后半部分的?
不论如何,因为这个可行良策,四人尽扫颓靡,立即着手第二次尝试。
只可惜——
“很遗憾,你们四人加起来共炼出长明灯两百盏,依然失败。”
“怎么会这样!”
“又失败……”
“这一次真的是该做的都做了。”
“三百盏是不可能完成的。”
刚想出一个好办法,紧接着便成泡影,四人都有些心灰意冷,斗志低靡。
便在此时,那火球忽然笑了起来。
“没办法了?想放弃了?”它飞到高空,“别担心,我可以帮你们……”
说话间熔浆翻涌,池面如沸,一股滔天巨浪裹挟着热气,狠狠拍向四人。
“老郑!”
“郑兄!”
那方脸修士给熔浆巨浪一口吞掉,声都没吭一下,已然尸骨无存。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大胡子情绪激动,若非赵、徐二人拉住,几乎跌进熔浆池内。
“喊什么喊,我可是好心帮你们振作,看到没——”火球咯咯笑道,“试炼失败的下场,怎么样,还丧气吗?提醒你们,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失败了,你们都得找他作伴。”
“冷静,冷静!”
“我怎么冷静?它就是故意要我们死。”大胡子冷笑,“三次机会?可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试炼,给三百次机会又如何?”
“不,一定有办法的,让我想想,相信一定有办法。”赵真人说。
“还能有什么办法?”徐真人摇摇头,“四人尚且不行,如今仅剩咱们三个,更……唉,分开炼的法子也——”
“如果不仅是把法器分开呢?”
都说急中生智,赵真人急到深处,脑中果真浮现出一个新想法:“如果不止把灯座和灯罩分开,也把咱们三人分开呢?”
徐真人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三百盏长明灯,咱们三人合力炼!”
他们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炼器师,但炼起器来也是各有侧重,拿长明灯来说,大胡子擅炼灯罩,徐、赵两人则擅长灯座。
“胡老弟一人炼制三百灯罩,灯座稍复杂,老徐你和我各炼一百五十个,等两样全部炼成,咱们再装为一体——炼制时便在灯座和灯罩上各做一个卡口,接上就完事,也省却了炉内调整熔接的时间。”
“不错、不错。”徐真人眼睛一亮,“反正它只说要三百盏长明灯,没要求精美、牢固,咱们也没必要每一盏都细细调整,就这么——”
“不行!我不同意!”大胡子修士却道,“把法器分开也罢了,但与他人合炼一件法器,我、我……”
“胡老弟,我知道你一向不喜与他人一同炼器,可是——”赵真人叹息一声,“想想枉死的郑兄,你难道希望咱们三个也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
望着滚滚熔浆,大胡子神情怔忪,郑真人的死犹在眼前,危机时刻哪里还容他挑剔。
“好!”终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就这样,三人达成一致,材料复位,燃香升起,最后一次挑战正式开始。
“我们能行,这次我们一定能行!”徐真人健步如飞跑到炼器炉旁,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开始炼制灯座。
赵真人的炼器炉就在不远,他听见徐真人的念叨,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一次,真的能行吗?
不是对新炼器方法信心不足,是他潜意识里莫名有股隐忧,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他好像遗漏了点什么……
漏了什么呢?
分解炼器步骤、按各自擅长分工、最后共同组装,一切安排都很妥当,也非常契合准备任务的启发——
等一下,准备任务的启发?
赵真人脑中闪过什么,却又如何也抓不住。
而因为这些胡思乱想,他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不少,在他还在忙时,徐真人已炼好一百五十个灯座,掐着法诀,一股脑往另一处圆台搬去。
“不行,不能再想了。”赵真人收拢心神,“时间不多,我也必须抓紧……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九、一百五——”
“不对……怎么会……”
“你没……吗?”
吵闹声隐隐从熔浆池另一侧传来,赵真人一惊,差点运气出岔,好不容易压下乱窜的灵力,起身回头,发现是胡、徐二人。
两人各拿着一组灯座和灯罩,在试图安装,却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如何也合不上,急得耳赤面红。
熔浆呼啸,赵真人听不大清两人的话,但那一瞬间,望着两人动作,赵真人灵光乍现,猛然想起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他只注意到准备阶段安排他们分别炼制灯座与灯罩,却忘了那些任务更安排他们分不同大小、样式、颜色来炼。
规定为何如此之细?
不是火球在故意刁难,其实是在暗示一件事:确保契合而统一的尺寸,才是多人炼器法最需要注意的一点!
而他们光顾着分工,完全忘了尺寸的事,空炼出一堆不匹配的灯罩、灯座,却安装不上。
至此,赵真人彻底想明白了,却也晚了。
“时间到!”
“哎呀,你们又失败了呢。”火球嘻嘻笑着,扬起一道熔浆巨浪。
空间在崩塌,剧烈震荡中,炽热熔浆兜头砸下,将三人吞没。
赵真人眼前血红一片,最后的声音是来自那神秘火球的一句话。
“七……面。”
七面?
什么是七面?
……
“啊啊啊,好热、好烫!”
“我要融化了,啊——啊?我没死成吗?”
大胡子修士停下扑腾,发现熔浆淋身,自己竟毫发无损。
四周是一片偏僻谷地,而他附近——
“老郑?是你吗?你也没死?老郑!”
“没死、没死,别喊啦,我没死。”方脸老道笑呵呵,“就是差点吓个半死。”
“之前是怎么回事?”徐真人同样惊魂不定。
“幻境吧。”赵真人猜说,“真是没想到,在万火谷里也能遇见幻境。”
“是因为黑色石头?”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生死炼器场又是什么?”
四人一通研究,除知道他们仍身在万火谷外,一无所获。
“得了,要我说,咱们都别再瞎想,就当做一场噩梦得了。”大胡子修士道,“反正那晦气地方已经消失,不会再出——”
“哗啦啦!”
天上忽然出现一个圆洞,数不清的灯罩、灯座、长明灯从洞内落下,堆成一座小山。
四人:“……”
“它、它不是消失了吗?”大胡子咽了咽口水。
此时此刻,赵真人恍然想起被熔浆吞没前听见的两个字。
七面……
是“期面”吧!
期待与你们再次见面。
想及此处,赵真人眼前一黑。
这个噩梦,看来还没完!
……
数日后。
“蒋道友、苏道友,两位以前来过万火域吗?”
一进万火域,元乐就主动尽起地主之谊,给蒋泊文和苏以灏做起指引。
“苏师弟没来过,我的话——”蒋泊文笑说,“几年前,我曾来过一次,还想在这儿开间分店,可惜未能成行。”
他摇动扇子,打量眼前喧嚷的法器集市:“元道友,不是我说,你们万火谷实在是过于排外了。”
“倒也不是排外。”元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蒋道友多包涵,万火谷器修众多,各大法器集市的铺面又紧张,光供给本宗器修开店都不够,自然不会考虑外来修士。”
“如此说来,这集市内的各家商铺都是万火谷修士开的?”苏以灏好奇问。
“不是万火谷的修士本人,也是家人或好友。”元乐道,“说来我师父在这条街上也有一家店,像我平日炼制的法器都会在店内寄售。”
“赵真人的店?”蒋泊文恭维道,“想必生意红火、客似云集。”
“其实真不是。”元乐却说。
像他师父这般身份的炼器大师,所炼的都是高阶法器,几年也难出一件,炼出来直接送去拍卖,而店中卖的都是徒弟们练手的作品,客人当然不会太多。
“你们看,那便是我师父的店。”三人转过一个街角,“人是不是不太——”
元乐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却见尽头那间高门宽匾的铺子前人头攒动,犹如塞海挨山。
“发、发生了什么?”
元乐满眼震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师父的店铺如此热闹,当下也顾不得蒋、苏两人,快走几步,艰难挤进店中。
“客人!”小伙计应该是新雇佣的,并不认识元乐,只当他是普通客人,“您也是来买那些法器的?”
那些法器是哪些法器?
元乐满头雾水,被带到一处柜台前,伙计顺手一指:“客人请看,四大真人联手炼制的法器在这里。”
元乐:“……”
什么?四大真人联手炼制法器?
元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先不说他师父为研究新法器已多年没亲自出手,就说这物件——
“镜子?四大真人联手炼制的法器是一面镜子?”
“当然不是。”
他就说嘛,元乐大松口气,以自家师父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
伙计振臂一挥:“是这整个柜台的所有物件。”
元乐:“……”
他僵硬地望向柜台,但见雕花镜、长明灯、无孔锁、紫云盒……其内摆放的无不是日常法器,有些品阶低到甚至凡人都能使用。
“你说这些、这些都是……四大真人炼制了这么多法器?”
“哪能啊。”
元乐再次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师父哪有时间炼制这么多低阶法器,一定是伙计搞错——
“四大真人出手,哪能只炼这么多啊,后院还堆着几仓库呢。”
元乐:“……”
“诶?客人、客人?你怎么了?你翻那万年历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要看看自己这一走是不是已经过了几十年!
……
“啊,见面了,蒋泊文他们和那四个器修见面了……那个姓赵的器修和他徒弟解释说,炼制那么多法器是因为他们在尝试一种很新的炼器方式,啧啧,这些器修,把那些法器毁掉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非要卖,还说什么是尊重法器……诶?他徒弟信了,他那徒弟真信了,哈哈,那个叫元乐的小器修真的很好骗呢……”
万火谷上空,羊小球如同最尽职的监控镜头,向陆垣汇报着蒋泊文一行与四位炼器大师的见面情况。
“蒋泊文说起了苏以灏和元乐在考验里得到秘籍的事……”
“他提出参照秘籍合作炼制掌塔……”
“那四个器修同意了,他们还做了详细安排。”
“外壳、前屏、主板等让低阶器修炼制,中心阵法由他们和苏以灏来做……”
“哈哈哈,分工好熟练,生死炼器场里的任务没白做……”
直到双方谈话结束,羊小球才结束监控,问陆垣:“哥哥,现在合作也成了,那四个修士的每晚噩梦还继续吗?”
“再继续几天。”陆垣沉吟道,总不能蒋泊文一来试炼就停,这因果关系也太明显了。
“好耶!”羊小球欢呼,“又有的玩了,今晚让他们炼什么好呢?阿文,走,跟我去他们的仓库转转,挑些材料,这次选个难度大一点的……”
扮演火球主持人的羊小球去做准备了,陆垣则转头对敖仓道:“咱们也走吧。”
“走?去哪?”
“回秘境,你不会以为促成他们达成合作,就没事了吧?”
“啊?难、难道不是吗?”敖仓小声说。
“等法器炼制出来,重头戏才要开始呢。”
游戏在不同平台间的移植不仅是技术上的,更是玩法上的。因此,光炼出移动端设备还不够,为让通天塔的修士玩家适应手游,有必要做一个过渡。
“算一算,器灵排位赛也有些日子。”陆策划道,“是该用一场盛大活动做收尾了。”
……
又过数日。
蒋泊文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法器样品,是一个扁长形、手掌大小的法器,与其说像掌塔,不如说像身份牌。
“我们可是完全按图样炼制。”大胡子修士冷哼。
“胡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不是您炼制有错。”蒋泊文连忙解释,他就是纳闷如何使用。
仿照掌塔的使用方式灌注灵力,新法器屏幕亮起,先是现出一个微缩小塔的图案,接着却再无反应了。
“阵法由我亲自刻画,绝无问题。”苏以灏道,只是那阵法极其复杂,他也只能照猫画虎地完成,研究透彻尚需时间,所以也不清楚明明一切按图纸炼制,为何新法器使用不了。
不过——
“我有一个猜测。”苏以灏道,“塔灵曾说通天塔的考验有‘魂’、‘骨’、‘皮’三个,我和元道友分别通过了‘骨’、‘皮’两样,所得法器有形而无用,蒋师兄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没通过‘魂’考验的原因?”
蒋泊文一愣。
对啊,人而无魂,可不是一具空壳吗?与新法器此时的状态何其相似。
“魂考验。”
说来他差点忘了,塔灵说过在有人通过“骨”考验和“皮”考验后,“魂”考验自会开启,可至今也没个消息,是应该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问‘魂’考验?”
通天塔内,塔灵听完蒋泊文的问话,道:“抱歉,不能开启。”
“为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有人通过‘骨’考验和‘皮’考验就——”
“可是苏小友和元小友并未通过啊。”
“你说什么?”蒋泊文迷惑了,“他们已经拿到传承中的掌塔图纸,你跟我说他们没通过考验?”
“小友莫急!”塔灵慢悠悠道,“拿到图纸不过是考验一环,因为最终考验是炼出法器并获得认可。”
“你的意思是说……”蒋泊文有些明白了,“等炼成新法器并获得认可,他们才算真正通过考验,‘魂’考验也才会开启?”
“是的。”
新法器已然炼成,但认可:“怎么获得?”
“自然是修士们使用法器后认可啊。”塔灵道,“是不是简单得很?”
是简单得很,然而:
蒋泊文:“现在法器无‘魂’,你让他们怎么用?”
塔灵:“等‘魂’考验开启就能用。”
蒋泊文:“那如何开启‘魂’考验呢?”
塔灵:“让修士们使用法器并认可。”
蒋泊文:“……”
这一刻,蒋泊文深深体会到了器灵和人的交流困难:“不能变通一下吗?你自己没发现事情僵在这儿了吗?”
“这……”
塔灵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沉默半晌,终于语气为难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在‘魂’考验开启、你们能自己为法器赋‘魂’前,先把通天塔的试炼载入到你的法器中使用,蒋小友能接受吗?”
那不是和掌塔一样?也可以啊。
“能把掌塔里的试炼都放进来吗?”
“恐怕不能,因为你的法器品阶还不够。”
“好吧,那通天塔的其他试炼……”
“不能,也不够。”
蒋泊文:“……”
不是,既然都不能,那你说个什么劲儿啊!
他甚至有点觉得这塔灵是在耍自己。
“现在的试炼都不行,但不代表将来的不行。”塔灵终于说了句实在的。
“将来?什么意思?”
“蒋小友知道塔内最近的器灵排位赛吧?这场比赛即将接近尾声,会有一场活动,届时可以放在你的法器里。”
活动?蒋泊文回忆着上一次排位赛的安排情况:“你说的活动,是指排位赛后的巅峰赛吗?”
“不,这一次在巅峰赛开始前,另有一场活动。”
塔灵话音落下,石屏一亮。
蒋泊文转头望去,眉头微蹙。
却见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大字,单独看每一个都不生僻,合起来却是那样令人困惑、不解其意,正是:
“器灵一零一。”
第66章 特别活动
【道友们,又到了三日一次的器灵榜出榜日,各位道友战绩如何?】
【不错,估计至少前进三位。】
【应该能进前五十名。】
【我们炼器坊这一次表现有点差,也就三十多。】
【三十多还有点差?道友你是想气死我们吗?】
【对啊,自从同坊的几个丹修去了炼丹大会,我们炼器坊的人手严重不足,排名一直在掉,可怜我那器灵仔仔,只能住漏雨的房子。】
【我们这边也一样,丹修道友们快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
【我们这边就有点不一样了,排名虽然也没提高几位,但不是因为人手不足,是因为……唉,说来惭愧,是因为对那“旅行爹妈”太沉迷。】
【我也是!】
【我们炼器坊的几个也是!】
【不是,你们又没去炼丹大会,人也没离开六合域,搞什么旅行爹妈?】
【不离开六合域就不算旅行吗?我就在六合域里面旅行不成?】
【就是,你管我们在哪,符合开启条件的十万步不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十万步真够累人,害我绕六合域跑了小半圈。】
【那算什么,我绕六合城跑了二十五圈!】
【呵,我绕城东那片林子跑了八百圈!】
【我、我绕床跑了两万圈。】
【……】
【……】
【上面那位道友,实在不喜欢出门咱换个其他试炼,通天塔的选择那么多,倒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
近些时日,每每临近器灵榜新排名发布之时,留影壁上都热闹至极,修士玩家们论地谈天,往往聊着聊着就扯远了话题。
这一次亦然,只是正当大家就“旅行爹妈”的话题展开,又要聊远时,一条新留言吸引了众人。
【诸位、诸位!别聊了,都听说了没,今天排名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什么最后一次?】
【意思就是,器灵排位赛今天结束!】
【啊?那我们圆月刀岂不是再也没有提升名次的机会了?】
【不要啊,我攒了一堆材料,还想下次冲一冲。】
【我们坊那几个离开的丹修也千叮咛万嘱咐,说等他们回来再战,怎么突然就结束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条小道消息让习惯了三日一排位的修士玩家们措手不及,后悔叹息有之,不可置信有之,将信将疑亦有之。
【真的假的,我不相信。】
【但如果是真的,这次排行可就是最终排名!】
“最终”二字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意味,一时间,器灵榜的关注度再创新高。临近子时夜半,塔内仍灯火通明,众人紧盯石屏,都想看看这最终排名。
【快了、快了!】
【时间快到了,马上出结果。】
【最终谁是第一?】
【我们能排几位?】
【三、二、一!】
【……诶?】
【诶?!】
【这、这什么?】
当时间真的到来,望着排行榜发生的变化,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和吃惊。
原本器灵榜是一个展示榜,按排名次序展示每一个器灵在小屋内的生活情况,小屋下方数字代表排位。每次更新榜时,先是排位数字变化,紧接着小屋及内部装饰也会根据排位升降,变华丽或变破旧,然而现在——
排名数字通通消失,一众小屋也未发生丝毫改变,反而是器灵们,不论是玩闹的还是休息的,纷纷停下一切活动,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同一时间站起身来。
他们都半扬起头,像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时间到了,我应该去一个地方。”
“必须去那里才行。”
“我一定要抵达那一处,否则……”
一个又一个,全部一百六十八个器灵,头顶都冒出文字泡来。
不一样的语气,不一样的情感,却有着相似的含义——必须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都站起来了?】
【啊,又开始收拾包袱了。】
【瞧这样子,器灵们是要去旅行吗?】
【嗯?莫非事关“旅行爹妈”?】
修士玩家们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直到看见器灵们背上包袱、推开房门,本来只显示小屋内部的画面相应扩展,在众人眼前显露出屋外景象。
屋外不是院落,也不是长街,屋门后方竟然直接是一条长无止境的上山石道!
同时画面缩小、缩小、再缩小,原本玩家屏幕上仅显示自己支持的器灵,如今随着画面缩小,越来越多器灵被囊括在内。
也是这时,玩家们才发现,一百六十八个器灵的小屋都依一座巨山而建,呈环形分散在山脚。
那山雄伟巍峨,自山脚至山顶,全部为浓云笼罩。而一百六十八条石阶从山脚的器灵小屋门口延伸开,一路蜿蜒而上,没入雾中。
镜头开始向上移动,扫过仰望高山的器灵,扫过白雾翻涌的山体,最终定格在了山顶。
山顶同样被云雾遮蔽,但隐约可见红的、黄的、绿的、灰的……各种色块在云雾遮掩中摇曳,神秘又诡异。
当修士玩家们还在思考山顶藏着什么的时候,石屏变化再起。
一行大字缓缓浮现在山顶之上,正是:
【特别活动:器灵一零一。】
……
“特别活动,排位赛尾,巅峰赛前……”
木屋洞府,顾姚一字一句,认真阅读活动公告。
【活动时间不限,以第一百零一位器灵成功抵达山巅为止,余者视为落选。】
【山路崎岖,攀行不易,每条登山梯都有七七四十九道关卡,既通往未来,也指向过去。】
【请各位试炼者帮助你们的器灵攀上山顶,成为那闪耀于巅峰的一零一!】
公告很短,满打满算加起来才三句,顾姚从头读过一遍,又从头读了第二遍,仍然有些不解。
看意思是让他们帮助器灵爬山,前一百零一个登顶的器灵入选。但问题是,为何而选?选上后干什么?山顶又有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帮助器灵呢?
以上种种重要细节,一个都没说!
【叮、叮、叮叮……】
密集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来自和顾姚一起“抚养”千影剑灵的队友们。
【啥意思,有人看懂了么?】
【帮器灵爬山吧。】
【问题是怎么帮?】
【我不管怎么帮,反正一百零一个位置,咱们千影剑必须占一个。】
【那是肯定的,有咱们在,别说比爬山,搬山都不可能输!】
【哈哈哈,这话对,不管来什么试炼,凭咱们几个的实力,都不用怕的。】
众队友自信满满,顾姚也深受鼓舞,正想发句话也表达一下信心,忽然看见一条队友以外的信息,竟是来自师兄蒋泊文的。
顾姚先是一愣,蒋泊文最近特别忙,已经许多天不见人影,怎么今天进塔,还给他发信息?
点开一看,顾姚更愣:
【顾师弟,你累吗?】
累?他安坐洞府,有什么累的。
【不累啊,怎么了?蒋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消息发出,那头却没回下文。
顾姚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今天可真够怪的。”
新活动公告怪,蒋师兄的信息更怪。
实在摸不到头脑,顾姚索性也不再多想,将注意力放回活动中。石屏上,在众人讨论的功夫,千影剑灵已经有所行动了。
千影剑灵是一个小少年形象,此时正背着一个绣祥纹的小包袱,一步三跳,顺着台阶往山上走。
凡他所过之处,云雾渐散,山体现出本来模样:石阶、杂草、树林……如同任何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
直到第三十级台阶走过,画面才终于有了变化,一个炼器炉突兀出现,拦在了石道中。
那炼器炉半人高,通体浅灰,是修真界最常见的炼器炉样式,但透过开着的炉盖,隐约可见其内叠影重重,仿佛装着什么东西。
【器灵千影剑遇到初阶炼器炉,须通过淬炼才可继续上山。】
提示语出现,给出试炼方式。
【器灵入炉淬炼,如何少得了一个合适的行囊?】
【各位千影剑坊的试炼者,快快行动起来,为你们的器灵准备行囊吧!】
与此同时,器灵身后背着的小包袱旁冒出一个格子,是空的,旁边标注:“可用行囊共一格,需总淬炼力大于3”。
石屏最下方出现三个格子,里面都不是空的,分别画着一块石头样的图案,一个水滴状图案,以及一个小草图案,分别标注:
“月鸣石,每块淬炼力4,占一格”;
“紫木液,每滴淬炼力2,占一格”;
“长叶草,每棵淬炼力6,占两格”。
指示全部出完,顾姚等人的小群里立刻展开了激烈讨论。
【我理解没错的话,是让我们给器灵装行囊对吧?】
【应该是,把下边的三种材料装进包袱里。】
【也不能随便装,必须满足总淬炼力大于3。】
【那还不简单,一块月鸣石就够了,有4点淬炼力。】
【淬炼力是不是越多越好?那不如选长叶草,有6点!】
【不可、不可,你看上面说一棵长叶草占两格,但行囊总共只有一格,装不下。】
【所以还是得选月鸣石?】
【没错。】
总的来说,虽然介绍给了一大堆,但谜题解答倒是颇为简单,众人简单讨论一番便有了结果。他们一致推举顾姚做代表,动手将月鸣石拖进器灵包袱内。
【哗啦啦……】
装好瞬间,包袱合拢,千影剑灵周身白光一闪,化人身为剑形,一跃进了炼器炉。
火焰蒸腾,千影剑转,一段影像从炉内投射出来。
那是一片昏暗大地,四下空荡,并无人迹。
天地间只有一个巨大的炼器炉,它高于天齐,炉内火焰熊熊,在灼烧着一块金光璀璨的东西。
烈火焚烧之下,那东西由方形变为球形,进而融为一汪金液,最后更是散成无数金色液滴。
“哐当!”
液滴成型瞬间,炉盖被从外部掀开。
同时画面转动,变成一个炉内仰望炉口的视角,只听一阵“哗啦啦”声响,炉口处忽地倾倒下——
“诶?没了?就没了?”
影像豁然停止,完全没揭示倾倒而下的是什么东西,让聚精会神观看的众人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什么意思啊,大炼器炉是什么?】
【金色东西又是什么?】
【是某种炼器材料?可惜我不是器修,认不出。】
【不,问题是这和千影剑淬炼有什么关系,你们看到千影剑了吗?】
别说千影剑,连千影剑的影子都没看到。
然而不等众人想明白,这段没头没尾的影像一结束,千影剑灵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山道上,依然背着他的小包袱,依然一步三跳,依然向上攀爬起来。
然后,又过十数个台阶,又是一个炼器炉拦在路中。
【请为器灵装点行囊。】
连谜题类型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包袱旁出现两个格子:“可用行囊共两格,需总淬炼力大于6”。
下方有两格材料,分别是“每块淬炼力4,占一格”的月鸣石,和“每根淬炼力3,占一格”的圆木枝。
虽然谜题稍微复杂了一点,但有了上一题经验,大家很快得出两个方案:装一块月鸣石加一根圆木枝,或者装两块月鸣石。
【选两块月鸣石吧,总淬炼力8,一块月鸣石加一根圆木枝是7,没有前一种大。】
【对,选大的,总归更好。】
负责执行的顾姚依讨论结果行动。
跟上次一样,包袱装好瞬间,千影剑灵变回剑身,跃入炼器炉,紧接着一段影像出现。
内容是接着上一段影像发展的。
“哗啦啦”
那巨大炼器炉从炉口处倾倒而下数不清的材料,其中有陨铁,有碎石,有枯木,有液滴……
那些材料一进炉便如游鱼一般,和被烧融的金色液体融合。
接下来,影像中的时间加快流动,只见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火团内,裹挟着金色液滴的材料被火焰灼烧、重塑、淬炼……
最终逐渐形成一个个眼熟的形状:斧、钺、钩、叉、刀、剑、杖、戟……
至此,第二段影像结束。
【……】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好像也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顾姚自言自语,活动公告里说过“登山梯指向过去”,想来这些影像就是千影剑和其他器灵的过去。
果然,遇到第三个拦路炼器炉,获得第三段影像后,内容印证了顾姚等人的猜测:与天同高的炼器炉内,各种武器炼制成型后,纷纷震颤起来。画面一转,对准一柄璀璨长剑,正是千影剑,它滴溜溜转着往炉口飞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眼看千影剑即将接近炉口,横空出——
【叮!】
顾姚正等着千影剑横空出炉的风姿,信息提示音忽地响起,拿起一看,居然又来自蒋泊文。
【顾师弟,你现在累吗?】
蒋师兄怎么回事,怎么总问他累不累,顾姚简直莫名其妙,他盯着这条信息半天,实在想不出蒋泊文的目的来。
他好端端坐在洞府里,哪可能累?
通天塔的试炼,最近都在模拟炼器,对他来说也不累。
而至于这个新活动,动动手指,装一装行囊而已,更是一点也——
【叮、叮、叮叮……】
急促的提示音一叠声传来,是队友群忽然出现几十条新信息,顾姚下意识点开,最新几条是:
【啊啊啊,要疯了!】
【你可以杀我打我,但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头疼,我的头好疼……】
他不过走神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什么了?
带着困惑和不解,顾姚又看向石屏,却见第三段影像结束后,千影剑灵再次上路,如今又被一个新炼器炉拦住。
这次的炼器炉很不一般,颜色比之前的更深些,个头也更大,足有一人高。
【器灵千影剑遇到中阶炼器炉……】
中阶……
适才一路,他们遇到三个炼器炉,都是低阶,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中阶。
再看要求,同样是装点行囊,却:
行囊内有十个空格,下方则提供四种材料。
秋月草:每根淬炼力2,占一格,共两根;
圆石:每块淬炼力5,占两格,共四块;
土粉:每份淬炼力8,占三格,共三份;
清尘液:每滴淬炼力6,占两格,共两滴。
要求不再是淬炼力大于多少,而是:“装出最大淬炼力”。
“……最、最大?”
顾姚莫名感觉这个新要求会带来很多麻烦,而一翻群内的讨论信息,发现果真如此。
【十个格子,装三份土粉,一根秋月草,刚好用满。】
【你这样总淬炼力才26,不如直接装五滴清尘液,总淬炼力有30。】
【可是总共才两滴清尘液。】
【啊?什么?这一次,每种材料数量还有限?】
【要不两份土粉,两滴清尘液,两块圆石怎么样?总淬炼力足足有37呢!】
【是38啊,道友!】
【诶?是38吗?我再算算……】
【不是36吗?我也算一下。】
【你们别算了,36、37、38都无所谓,因为这个方法会占14个格子,但行囊里最多10格,装不下的。】
【所以……现在我们不光要考虑行囊格数,还要考虑每种材料数,还得保证装出来的总淬炼力最大?】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更大的。】
【啊啊,就是啊,谁知道哪种方法更大。】
【要不随便试试?】
【不行,旁边写了,若非最大,器灵将停止行动一刻钟,总共一百零一个入选名额,咱们不能浪费时间。】
【可是,你们觉得我们能在一刻钟之内算出结果吗?】
【……】
【……】
【算,往死里算!必须尽快算出结果!】
接下来的数十条信息中,能看出几位修士的确在竭尽全力计算,但总是算了东头顾不上西头,算了西头又忘了东头,结果没算出来,精神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格数、滴数、块数……啊,格数,啊,滴数!】
【2加5加8加……手指不够了!】
【头好疼,我只是个剑修,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不能直接砍了那个炼器炉吗?我保证把它砍得粉碎。】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已经吃了一瓶醒脑丹,但是没用。】
众人在群内各种哀嚎,直到忽然有人发现一件事。
【对了,傲世道友呢?怎么一直没说话?】
【对!忘了傲世道友,傲世你在哪?快来一起算。】
【我们不行了,但时间不等人,傲世道友,接下来全靠你了!】
顾姚:“……”
全、全靠他?开什么玩笑!
顾姚望着那些数字,嘴巴发干,两眼发黑,冷汗直冒,他从小最怕算数,出门买东西花几块灵石尚且算不明白,更别说这、这……
这还只是中阶炼器炉,后面的高阶炼器炉又该难成啥样。
顾姚觉得刚刚那位道友说得很对,他只是个剑修,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哪怕让他杀敌三万也好,他绝不喊一个累字,但算……诶?
累?
掰着手指头做加法的顾姚忽然一顿,眼睛骤然亮起,说到这个累字,他差点忘了蒋师兄!
蒋师兄可是修真界有名的商人,店铺开遍各域,必然精通算学!
【蒋师兄!救我!】
手指滑动,一段求救信息发送出去,那头似乎早已等着,几乎瞬间给出回复。
【顾师弟是觉得累了吗?】
【累,我可太累了!】
心累,脑子更累。
【一点也受不了的那种累吗?】
【对,一点也受不了的那种。】
【如果现在有人能提供帮助……】
【让我干什么都行!】
虽然不明白蒋泊文为何多此一问,但想必是出于好意吧,顾姚泪眼婆娑,师兄真好啊,多次发信息关心——
【那就好。】
顾姚:“……诶?”
顾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蒋师兄什么意思,什……什么叫那就好?
【叮!】
提示音响起,这一次来自石屏上方,一行金光灿灿的文字从右飘出,往左方飘去。
是全塔信息,与塔灵才能发的全塔公告不同,这种全塔信息出自普通修士,花上一笔不菲灵石,就能向全塔发送。
顾姚定睛一看,却见那信息上写:
【还在为算不出行囊装法头疼心累吗?何必为难自己,花一块灵石租用“器灵一零一”活动专用计算法器,快速帮你免除劳累,获取最佳答案只需一息!】
顾姚:“……”
顾姚:“…………”
所以之前那些“关心”信息……
【傲世道友,发全塔信息的那个人的名称有点眼熟。】
【我记得听你提过,是你师兄吧?】
【真的?傲世道友的师兄有这种好东西?】
【那我们还头疼什么。】
【傲世道友快去找你师兄帮忙。】
【我没有师兄。】
【啊?什么?没有?】
【不能吧,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记得……】
【从今天开始!】
顾姚咬牙切齿写道:【从今天开始,我没有师兄了!】
……
“嗯,蒋泊文这一招不错。”秘境一角,陆垣说。
“坑弟嘛——”羊小球斜眼看他,“哥哥你当然觉得不错。”
陆垣:“……”
“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支持这种恶行?我是那种人吗?”陆垣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我是说他‘以租代售’这招不错。”
新法器生产之初,哪怕有流水线炼器法降低成本,一件法器售价也得在十块上品灵石之上,如此高价,通天塔的这些玩家真没几个买得起。
因此,一边加大研发力度压低生产成本,一边低价出租造势宣传、培养潜在客户,是现一阶段的良策。
“尤其是新法器功能还不完善,里面只有一个‘计算器’。”陆垣说道,“蒋泊文应该很清楚,不论如何,先让一部分修士用上,获得认可开启‘魂’考验才是最要紧的。”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计算”二字,羊小球的眉毛一颤,敖仓的炉盖一收,就连路过的阿黄灵体都抖了三抖。
“哥哥,你太狠了。”羊小球打着冷颤,“知道你要帮蒋泊文推广新法器,但计算行囊什么的……这也是游戏?是给人玩的游戏?”
别说人,就连他这个非人的秘境都玩不下去。
“总有人好这一款,你看,不是有几个玩家兴趣盎然吗?”
“那才几个,哥哥你没看见更多修士愁得都薅头发了吗?”
“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也好——”陆策划笑眯眯,“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
“提前适应?”羊小球一愣,“适应什么?”
他最近都在万火域那头忙活,今天刚回来,尚不知怎么回事。倒是敖仓,闻得此言,似乎想到什么,哐当一声,炉盖都吓掉了。
“敖仓啊,不至于,不就是让你算几个数?”陆垣捡起炉盖给他扣上,“你可不能倒,接下来还要靠你呢。”
“我、我……”敖仓声音都在发颤,“放过我吧,我不成的,那个比赛我做不成的。”
“什么不成?什么比赛?”羊小球从旁急坏了,“啊,哥哥,快说,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巅峰赛。”陆垣道,“按惯例,排位赛尾举行巅峰赛,我在公告里不也写了,这次活动是巅峰赛前的预热吗?”
“啊?巅峰赛啊,我当什么呢。”羊小球是上次巅峰赛的主持人,对比赛再熟悉不过,“我记得上次是一对一的五行战棋,这次……”
他忽地顿住,瞥了眼垂头丧气的敖仓,眼皮一跳:“哥哥,你千万别和我说,这次是比计算?!”
“怎么会呢。”陆垣说道,“放心,这次巅峰赛的游戏绝对好玩。”
毕竟那可是他前世最火爆的一类游戏,风靡全世界,拥有数亿玩家,好玩是绝无疑问的。
只不过——
陆策划隐秘地勾起嘴角,只不过好玩之余,“计算”也的确是这类游戏中一个绕不开的核心问题呢。
……
【主题:过去在何方,未来又在哪里?】
【各位道友,是我,你们的三板斧又来了!】
【在刚刚结束的“器灵一零一”活动……哈哈哈,我知道活动还没结束,但我的四把斧头都成功抵达山顶,入选——】
【好了,好了,大家别骂,我不是成心炫耀,我真是来认真分析的。】
【咱们说回正题,在我开始写这段分析时,刚好第八十三位器灵登顶,“器灵一零一”活动将近尾声,斧头我一想,是时候讲一讲这次活动隐藏的秘密了。】
【或许早在活动开始,各位道友便已心存许多疑惑,因为这次活动实在是太没头没脑了。】
【发生的突然,排位赛直接变活动;过程的艰难,算行囊什么的辛酸我就不多说了,在此顺便感谢博闻道友的法器,真是方便好用,若不是它帮忙,斧头我非被几个数字绕得灵力错乱不可;又扯远了,咱们再说回活动,这活动结束的也茫然,至今仍有道友不知道器灵登顶后会发生什么。】
【公告中说前一百零一位成功抵达山巅的器灵入选。“选”是什么意思?为何而选?】
【公告又说,山路崎岖,攀行不易,既通往未来,也指向过去。未来和过去,又分别暗指什么?】
【各位道友,不要着急,有关这些,斧头我抽丝剥茧,已经有了头绪,请听我慢慢给大伙说。】
【首先,咱们先说说“指向过去”,这一条很好理解,我相信大部分道友也都发现,器灵上山时会遇到七七四十九个炼器炉拦路,每入一炉都会放出一段影像,影像所讲都是器灵过往。不过,在这里我要说的是——】
【你们有没有人把所有器灵的影像结合在一起看过呢?】
【我就……没有。】
【哈哈,大家别急着骂,听我说,我虽然没有全看过,但也联系几十位好友,了解了十五个器灵的影像内容,把它们合在一处,我发现一个惊人结论——器灵们的过去是相通的!】
【通过拼凑影像,我们能原出这样一段历史。】
【在某方世界,很远很远的过去,存在一座与天同高的炼器神炉。炉主人身份未知,但知他用一块金色神物和无数灵材,以神火灼烧七七四十九日,最终炼出数百武器。因为神物加持,这些武器一出炉即开智生灵,是真正的天生神器。】
【神器们炼制出来后,一起在那方无人的世界生活,一时倒也无忧无虑。只是战斗是武器的使命,争胜是器灵的天性,平静的生活未过多久,器灵们便为谁更胜一筹的问题争执起来。】
【一开始是几个器灵在打,接着更多器灵被卷入,最后几百器灵大混战。这些神器同炉而生,每一把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于是激战中,天被撕开裂口,地被割出鸿沟,器灵们也纷纷断剑折戟,一个接一个地陨落,终是埋葬在了历史的洪流……】
【然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埋葬神器残骸的土地之上诞生了五行灵素,建起五行城,再然后,就是我们熟知的暗影界故事了。】
【以上便是“指向过去”的含义,接下来我们再说未来,为何说山路是通往未来。】
【大家都知道,在通天塔的试炼背景介绍里,我们是作为试炼者进入五行城的,我们挖出损毁的神器,不断战斗,帮助武器升级,也是一个修复神器的过程。】
【从一级开始,到五十级加铸,再到一百级生器灵。】
【那么一百级之后呢?】
【一百级之后我们一直在进行“为仔炼器”活动,在斧头我看来,这是一个寓意着温养器灵的过程。直到今天,当升级速度越来越慢,温养也随之结束,器灵们想起一个执念——他们必须上山,抵达山顶!】
【这说明什么?说明山顶即代表着未来!代表着器灵们未来的升级方式!】
【那么问题来了,山顶有什么,器灵们下一步的升级方式又是什么?】
【嘿嘿,在此,斧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告说,排位赛尾,巅峰赛前,由此可见,山巅之上必然存在一个——”
【斧哥!别分析了!】
【快去看,第一百零一个器灵登顶。】
【活动结束了!】
三板斧尚未写完猜测,便看见众多提醒,一愣之下,连忙退出留影壁,转回活动画面。
却见山中石阶已然全部消失,镜头拉近对准了云锁雾绕的山巅。
“云雾之下有什么,会是我推测的那样吗?”
三板斧盯紧屏幕,瞪大眼。
而在他,同时也在上千修士玩家的紧张注视下。
形象殊异、各有特色的器灵们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场,每一个都先在石屏前以绝杀一招亮相,接着白光一闪,化作武器原型,飞往天空,有如群星归位一般。
伏魔伞、九节剑、破灵刀……
或撑伞旋转,或挥剑展击,或横刀向天……
第二十一、第二十二……第五十七、第五十八……第九十九……
当最后一个器灵也展示完毕,飞上天后,一百零一把武器正式聚齐,同时动了起来。
武器们围着山顶,绕成一个圆形,互相间金光闪耀,彼此呼应。
而在金光照耀下,白雾逐渐消散,终于露出浓云遮掩下的山顶真荣。
却见山巅之上,竟壁立石围,有一处凹陷下去的深谷!
深谷整体呈长方形,其内山峦河流,长草高树,地形百态,无所不有,最为惹眼的,却是对角处立着的两座炼器炉。它们一红一蓝,巨大无比,另有上、中、下三条宽路,穿过山河,连接着两炉。
深谷是什么?炼器炉又是作何而用?
修士玩家们正看得惊奇,武器们已纷纷变回器灵形态。
他们绕着深谷的长方形边缘站成一圈,同时仰起头,遥望屏幕外的玩家们,热情招起手来。
仿佛在问好,又像是邀请。
缓缓地,两行大字于深谷之上浮现出来。
【神器集结完毕,对决由你主导。】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第67章 毁塔砸炉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紫色长袍的器灵一跃钻出炼器炉,单手持刀,反身劈砍,在方寸之地展示出一记绝招后,站住不动了。
“原来这次试炼,操作的不是化身,是器灵,难怪叫器灵纷争。”操纵器灵的修士望着石屏,若有所思,小声嘀咕。
“器灵纷争”是随着一百零一名器灵爬上山巅而开启的新试炼,试炼场地发生在一处名为炼器师峡谷的地方。
背景介绍中说,此地是神器历练之处,峡谷两侧各屹立着一座炼器神炉,可炼制出神器幻影,以一种不伤害武器本体的方式,令器灵们尽情争胜切磋,比试出谁才是武器中的胜者。至于比试方式,自然是由他们,这些化身“炼器师”的试炼者们帮助了。
每次比试分红、蓝两队,每队各五人,每人各选一器灵,可在峡谷内任意行动。
但获胜的条件只有一个——
【砸掉对方的炼器炉?】
选择紫衣器灵的修士的队友们一个个出现,在等待对局开始前聊了起来。
【砸炼器炉而已,那还不简单么?】
【不一定,你们注意没有,我们的器灵等级都变回了一级。】
【真的诶,招式也变少了。】
【不是变少,是被锁住了,你们点开右下角看,所有招式都在,但必须达到相应等级才能解开。】
【意思是重新升一次级?为什么?】
【我更在意的是那个淬炼力又——】
【淬炼力?啊,住口!住口!谁提这三个字我跟谁急,装行囊什么的,还没算够?】
【道友,不是我想提,是底下写着呢,“可用淬炼力换取武器配具”。】
【配具?】
【说是剑鞘、剑穗什么的,落到器灵身上,就是衣服、鞋子、首饰……】
【真奇怪,又是变回一级,又是搞什么淬炼力,这试炼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好像没有重点?】
【是呢,我也——】
【请注意!敌人还有二十息到达战场,请五位炼器师做好准备,前去迎击!】
闲聊正酣的五人:“……”
啊?敌人?
啊!敌人!
对啊,差点忘了,这试炼是五对五的比拼来着,那他们是不是赶紧——
“沙、沙、沙……”
五人怔愣之际,异变再起。
如今他们正站在己方的红色炼器炉边,炉前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心立着一座高塔,塔前是一片迷雾,有三条小路自高塔延伸而出,没入雾里。
而随着耳边“沙沙沙”声轻响,高塔周围忽地亮起阵法光芒,一颗颗红色石头竟接二连三地从土中钻了出来。
那些石头有方有圆,形状各不相同,却在钻出土后,都一骨碌滚出阵外,石身一晃,便抽长出两条细胳膊、两条小短腿。
紧接着,只见它们短腿一岔,细胳膊一抓,凝土为器,长矛、宽盾、砍刀、弯弓……
各式武器,应有尽有。
再然后,那些小石头人们便扛着武器,也不看五人,“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一个接一个,排成三条长队,分往三条小路深处走去。
五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这是?】
【那是什么?】
【它们要去哪?】
【去对面,蓝队那头吧。】
【咱们也去?】
【去!】
【可是选三条路中的哪条去呢?】
【有区别吗?不是都能到达对面?】
【话是这么说,可……】
【别可不可的,要不随便选吧。】
【啊?随便选?真的……】
……
“真的没问题吗?”
最下方的小路上,一紫一白两个器灵并排走着,背后操作的俩修士也边走边唠着。
“道友,你觉得咱们选下边这条路是对的吗?”一个修士道。
“怎么算对?怎么算错?”另一个修士说,这试炼本就奇怪,砸炼器炉就砸炼器炉,把他们全放到一个大殿里,直接五对五混战一场不结了吗?偏不,要给他们扔在峡谷两头。那还不够,中间又弄了三条路,走半天,连个敌人的影儿都没有,谁知道选的对不对呢?
“说的也是,谁知道对——诶?道友快看,又有一座塔!”
器灵移动时,身周一定范围内的迷雾都会散开,露出浓雾遮掩的本来面目,却见那普普通通的小土路中,矗立着一座红色高塔。
而这已经是他们走进下路以来,遇到的第二座高塔。
“又是塔,加上炼器炉旁边那一座,已经有三座了。这试炼场里为何放了如此多的高塔?”
“是啊,第一座还能产生石头人,后面这两座……”
它们只是无声无息横在路中,仿佛两块石头,毫无异样,那些石头人路过时也没有任何表现,好像它们不存在一样。
两人绕着高塔转了一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凑近细看,忽听前方雾中隐隐有兵刃相交的撞击声传来。
“什么情况?”
“前方有异,快去看看!”
向着声音发出之处,两修士加速奔跑起来,迷雾随两人跑动消散,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现于眼前。
却见河上架一座高桥,桥面上,红、蓝两色的石头人正在打架!
那些石头人也是有意思,打架时并非一哄而上,依然不忘一个挨一个,排成长队。两队于桥心相遇,先由排最前的两个石头人短兵交接,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下,待两方对砍得血条耗尽,尽皆消失后,排下一位的两个石头人刚好也走到桥心,接着继续打。
两人瞧了一会儿,颇觉有趣,其中一人提议:“这哪分得出胜负,道友,不如我们帮忙吧?”
“好啊。”
两人说着操纵器灵冲入战场,一个使长刀,挥动成风;一个舞灵剑,来去无影。再加上红色石头人从旁协助,不过片刻便将那些蓝石头人杀得片甲不留、尽化灰烬。
“这就完了?”使剑修士砸砸嘴,实力太悬殊,打得一点也不爽快。
“完了,嗯?道友你看,咱们都升到了四级。”
“还多了五十三点淬炼力!”
“杀石头人可以提高等级,还能得淬炼力……”用刀修士思考,“所以说,这些石头人其实是——”
“不好,道友!”却未等他思考完,忽听得同伴叫道,“你快看左下!”
在“器灵纷争”试炼中,各人石屏左下角都有一幅小地图,显示着整个炼器师峡谷情况,不过大部分区域都为浓雾遮蔽,只有同队五人周边能看清楚。
此时的小地图上,中间那条路闪烁着三个红框器灵头像,正是两人队友,队友附近另有四个蓝框头像,显是敌方人手。
三红四蓝,倏尔分开,倏尔聚合,七人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只是蓝方毕竟占着人数优势,红方三人状况有点差。
“快,咱们也去帮忙。”使剑修士提议道。
“可是——”用刀修士却有一瞬的迟疑。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这里只有石头人,没什么意思,不如去打架!”
可是他想观察的正是石头人啊……
用刀修士扭头去看,只见蓝石头人被灭后,活下来的红石头人们又排起了长队,这次没有敌人阻挡,它们顺利走过石桥,去到对面,停在矗立河边的一座高塔旁。
那是一座蓝色高塔。
紧接着,红石头人们举刀的举刀,挥剑的挥剑,纷纷扑向——
“还看什么?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可走了!”使剑修士再不耐烦,一转身钻进路边草丛,预备直接抄近路,从下路赶去中路。
“你……唉!”
用刀修士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蓝塔,又看看消失在草丛后的同伴,终是忽略心头异样,一咬牙:“我也去,你等等——”
“啊!”
却忽然一声惨叫自雾中传来,是那使剑修士在喊。
“道友?道友!怎么了?你喊什么?”
“别、别过来,这里有——啊!”
【红方白水剑断裂!】
“发生什么事了?道友?你、你……那是——啊!”
【红方紫环刀破碎!】
浓雾闭合,草丛再次恢复平静,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离开,收起了獠牙。
……
“怎么搞的,道友,我刚死完,你就也死啦?”
红色炼器炉内,熊熊火焰包围中,一把长剑和一柄单刀在一点点恢复,两武器旁还各写着【重铸中】的字样和一个倒数。
“唉,别提了。”用刀修士边等待复活,边和同伴闲聊,“也不看看咱们遇到的是什么,我能不死吗?”
“也是,你说又不是暗影迷城,谁能想到草丛后头会蹲着个它!”
却原来在那长草丛后,一处岩墙围起的半圆空地里,竟种着一棵根白叶绿的大白菜,正是他们的老熟菜——白菜暴君。
依然是那么青翠欲滴,依然是那么暴躁易怒,也依然拥有着惊人战力,一拳就给他们打回了炼器炉里。
——虽说玩家们不知杀过大白菜多少次,没必要怕,但那得二十级以上,现在他们可才四级!
“你说我不就想抄个近道?至于让它守着教训我吗?”使剑修士嘀嘀咕咕地抱怨。
用刀修士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炼器炉、石头人、红蓝塔、大白菜……”
这个试炼场里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多到他完全抓不住重点。
“重点?”使剑修士听完同伴烦恼,却哈哈一笑,“重点不是很显然吗?”
“显然?怎么个显然?”
“你想啊,道友,这是一场五对五的比试。‘比试’,‘五对五’,在咱们修真界,这两个词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这还用想?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
倒数计时结束,使剑修士操作白水剑,一跃飞出炼器炉,同时吐出三个字:“打群架!”
“诶?你、你等……怎么又走了!”
用刀修士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对方已然冲入中间那条小路,消失无踪。
打群架、打群架……打群架真是这次试炼的重点?
用刀修士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是始终想不出个眉目,直到他也犹豫着跑入中路和其他人汇了合,直到他忽然听见队友们的那声呼喊:
“你也来了?太好了,快,咱们五对四……”
五对四……
五对四?!
霎时间,有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脑海,用刀修士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关键。
遍布小路的高塔,扑向高塔的石头人……
一场比试,双方各五人,蓝方有四人在中路,那另外一人、另外一人……
【叮!红队上路防御塔已被摧毁!】
通告声响遍全场。
用刀修士也一点点慢下脚步,现在他终于知道那另外一人去了哪,但是……
【血泪教训!血泪教训!】
【这次试炼的重点不是闲逛、不是白菜,更不是打群架!】
惨败归来,用刀修士第一时间为留影壁贡献了一份经验帖。
【各位道友,永远记住,获胜条件是砸掉对方炼器炉!】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毁掉某条路上的三座防御塔,哪条路都行,但必须全部毁掉。】
【每毁一座防御塔,全队成员等级都将提升。】
【换句话说,如果让你的对手先毁掉塔,你们就会一步差、步步差!】
【希望道友们吸取我们队的教训,这个试炼场很大,东西也很多,但进去后别闲逛,别想干啥就干啥,如果你们想赢,就抓紧一件事——】
【毁塔、毁塔、还是他师尊的毁塔!】
……
“哈哈哈,毁塔,哥哥你教我的真没错,一入场别管别的,立刻选一条路毁塔。”
秘境上空,获胜归来的羊小球得意洋洋:“那些傻修士就知道瞎逛,这局我赢得太容易了。”
“也就这几次,”陆垣道,有羊小球的参与示范,修士玩家们也该明白“器灵纷争”这类游戏的本质,击杀对手都是过程,毁塔才是重点,“你以后再想赢,可没有这么容易。”
“没有就没有,我也没想再玩,这游戏——”羊小球撇撇嘴,“毁塔什么的,和砍树差不多,没啥意思。”
“砍树?你当这游戏只有毁塔吗?”
“难道不是?”
“呵……”陆垣摇摇头,“虽说游戏重点是毁塔,但也不只有毁塔,不然你以为峡谷里那么一大片地,都是干什么的?”
“哥哥说的,是那些野菜地?”
“什么野菜地?”
“就三条路之间的那些空地,玩家都这么叫,嘻嘻,因为长满野菜嘛。”
“什么野菜,那是野怪!——算了,第一场巅峰赛,对战双方都选好了吗?”
“啊?”羊小球不明白陆垣为何突然就换了个话题,懵懵回道,“没有,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新游戏初期,玩家都没经验,让我随便选?”
“不错,但现在我想单独指定一个人。”
“单独指定?谁啊?”羊小球一愣,偏头往光屏望去,看见那位玩家资料后更愣,“他?为什么要指定他?”
“因为——”陆策划幽幽一笑,“我相信以他的行事风格,一定能为这场巅峰赛带来很多看头。”
也因为,既然修士玩家这么喜欢玩梗,那就送个有关野菜地的梗给他们吧。
……
“各位塔友!大家好啊!”
“我是小白,小白是我!”
“咱们好久不见啦!”
巅峰赛专用观战场,人群熙攘,主持人小白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全场回荡。
“时隔多日,通天塔迎来第二次巅峰赛,大家开心不开心,期待不期待?”
【期待期待。】
【快开始吧!】
【我都等不及啦!】
高悬在中心石柱顶端的大石屏上飞起密密麻麻的箭幕,浮空岛群的观众席内也传起欢呼。
“好的、好的,我感受到了各位道友的热情,大家别急,比赛马上开始,只是开始前,我得再介绍一位朋友给大家认识。”
“因为本次巅峰赛是五对五,一场十人参与,人数过多,所以塔灵前辈特地安排了另一位道友和我一起做讲解工作。”
“提起这位道友,相信大家也都不陌生,他就是——”
“大家好!我是三板斧。”
“没错!他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斧头盟盟主,斧头哥!”
“不敢、不敢,小白前辈叫我斧头就好。”
“成啊,但你也别叫我前辈,叫我小白就行了。”
在等待观众陆续进场就坐期间,两人一唱一和地活跃气氛,胡扯闲聊起来。
“要我说,塔灵前辈叫斧头你讲算是找对人,整个通天塔,谁不知你的分析帖多准?不说远的,就说这次,斧头你是不是光凭几段器灵影像就分析出了巅峰赛?”
“没有、没有,我是分析出山顶和器灵升级有关,也猜想会有巅峰赛场,但具体怎么个赛法,我是真没猜到。”
“那也够厉害!对了,我还听说,斧头你正在准备一篇有关‘器灵纷争’的分析,好给大家指明试炼方向?”
“指明不敢,瞎琢磨而已,主要想找一条取胜良策。”
“咦?良策难道不是毁塔么?”
“那倒是,不过我在想……”三板斧支吾道,“我其实也没有完全想明白,就是隐约有些感觉……唉,不好说,不好说。”
“哈哈哈,没关系,不好说咱们先不说。时间差不多,道友们来得也差不多,咱们先开始,说不定这场巅峰赛能给斧头你启发呢。”
主持人小白说着声音一下拔高,以更嘹亮的嗓音道:
“我宣布,通天塔第二次巅峰赛,器灵纷争,正式开始了!”
“唰、唰、唰!”
话音未落,却见那四面八方,横空飞来无数浮石,飞掠过错落浮空的观众席,于中心空地聚集,拼凑成一座方方正正的浮空石台。
众人惊呼声中,台面亮起道道光芒,灰的、绿的、白的、红的……
嶙峋怪石、参天古木、湍急河流、炼器高炉……
那些光芒在石台之上形成的,正是一个丰富立体、栩栩如生的炼器师峡谷。
“这是演战台,特为巅峰赛场打造,诸位可凭借此台观赏到红、蓝两队的整个战斗过程,同时——”
赛场上空,六块对着各个方向的大石屏也闪起光来:“同时随着我和斧头的讲解,这六块石屏会放出相应细节……另外和上次巅峰赛一样,大家也能往上头发送箭幕,为支持的队员送上礼物……”
【已经在发箭幕了,至于送礼物,总得先告诉我参赛的都是谁。】
【就是,快说都是谁。】
【前面的别急啊,先听小白介绍观看规则。】
【介绍完了,总算介绍完了!】
【道友们快看,十个参赛修士放出来了,红队五个,蓝队五个,大家认为谁赢?】
【等、等一下,我没看错吧?】
【我看到了什么?】
【嚯!好家伙!】
【这胜负还用想么?】
“众位道友似乎都认为……”小白读着箭幕,“都认为红队赢定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不沉道友在吧。”三板斧笑说,也无怪大家,红队有个以实力闻名全塔的不沉,蓝队却一个能打的也没有,“虽说是五人团战,但以现有经验,第一个塔非常重要,可以说哪队先拿下,哪队赢面大。”
“真的吗?那我们可要好好看看,大家的猜测对不对……啊,众位道友快看,红、蓝两队已经结束商议,同时出发啦!”
浮空石台,两方器灵小人在微缩盆景一样的峡谷中活动起来,双方都按二一二的分配方式,将五人分作三组,各走进往上、中、下三条路。
“二一二是一种最合理的开局方式,进可攻、退可守。”
三板斧充分尽起讲解职责,解释双方的策略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器灵纷争重点在于毁塔,相对的,也得护塔。于是在一开局,不知对手人员分配情况下,一队五人最好分散开,兼顾到每一条路。只是五个人分三路,势必一人会落单,考虑到中路防御塔最强,石头人最多,升级也最快,所以中路放一个人就成了多数队伍的选择。不过——”
他话锋忽地一转:“我本以为这场开局不会是这样的。”
“诶?为什么?”小白问,“你不是说二一二是最合理的开局吗?”
“对啊,但那是普通情况,这场比赛可是有一个实力远超其他人的不沉道友。先不说红队怎么安排,就说蓝队,至少也该留一个人在炼器炉边,打探好不沉道友在哪一路再说,除非……”三板斧说着想到什么,“难道说——”
“是不是想到了?”小白嘿嘿笑道,“是的,忘了跟大家说,为了让战斗更刺激,巅峰赛里,红蓝两队是不知道对面都有哪些人、选哪些器灵的。”
【难怪!】
【我说蓝队怎么那样自信。】
【哈哈哈,塔灵太坏了!】
【我想知道蓝队上路那两位急匆匆冲到战场,却发现对手是不沉道友时的想法。】
【想法不知道,但结果快清楚了!】
却见浮空石台,上路中部,红、蓝两地交界之处,战况那叫一个惨烈——单方面惨烈。
那蓝队两人一个使剑,一个用茅,照理都是轻身武器,却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招式来,反倒给石山的重剑压制住。
石山操作的无锋剑灵是一位长裙少女,她双手持剑,抡动起来,黑裙环摆,仿佛一道高速旋转的黑色漩涡,以凛然神色,无情绞杀着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
而蓝队两人因为对遭遇石山毫无防备,一人错愕之下不及反应,直接被斩。另一人见势不妙,试图回撤,却被红队那位使弓的队员拦住,也让石山追上,几剑结果。
【这、这也太快了。】
【知道差距大,没想到这么大。】
【我早说红队赢定了。】
【虽然是这样,但这种比赛还有什么看头可言?】
【就是,本来不沉道友就有实力,如今上路一塔再被毁,红队就更……诶?诶诶?不对吧。】
“哎呀,意外!意外发生了!”
主持人小白叫道:“我们看见不沉道友大战得胜,居然没有抓紧时间毁塔,而是走向路旁……他钻进草丛……他握剑在跑……他站在……”
小白替全体观众问出心声:“为、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它了。
剑灵少女站定于一处石坳边,剑指向前。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般的震响中,一道巨大的扁球状身影从石坳深处缓缓上升。
那身影通体灰白,微有发紫,顶部突起一空柱,侧面长着竖向纹路。
这模样在场每人无不眼熟,因为那正是多头蒜一颗。
大蒜剁头,是当日敖仓秘境一战,陆垣给敖仓渲染的游戏形象,也是那一战的最终BOSS。尽管后来入了塔,实力被削,被玩家组队推过一次又一次,也依然是修士玩家们心理阴影最大的BOSS。
“真没想到,不沉道友放弃毁塔,竟是为挑衅剁头大蒜!”主持人小白惊呼。
在炼器师峡谷,上路有剁头,下路有白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然而,两大暴君实力仍在,玩家们却是倒退回低级,实力差距之下,进草丛走小路几乎与找死无异,更别说主动挑衅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石山想的很简单,先杀两个蓝队队员,是帮红队做贡献,也是给自己做正事争取时间,而所谓的正事——
和几个不入流的敌人打有什么意思,真正的剑修就该杀最强的敌人,做最难的挑战!
只不过他是这么想的,对观众们来说:
【真搞不懂,明明毁了塔就能赢!】
【是啊,干什么挑衅剁头,那玩意一个人是不可能打赢的。】
【就算他有实力一个人打赢,也没时间给他打。】
【对啊,再这么下去,红队就要输了!】
局势如风云,变换就在眨眼之间。
石山离去后,红队上路仅剩那位使弓的队员一人,虽然有先杀两人优势在,但蓝队已然知道石山在上路的消息,不仅被杀两人复活后立刻返回,同时又从下路紧急抽调一人过去支援。
可想而知,当三名蓝队成员汹汹杀至,却发现上路仅剩红队一人,而且是使弓的一人时会发生什么。
【红队上路防御塔被摧毁!】
而这还不是结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想有三,蓝队抓住机会,从上路展开推进。
当红队众人惊觉不对,回防时,第二个防御塔已然被毁,蓝队五人也全部集结,走的是不推到红队老家誓不罢休的路数。
红队本就缺少一人,随着两塔被毁,双方等级拉大,实力差距更是明显,被蓝队攻打到炼器炉区域也不过是转眼之间。
“啊,最后一塔血条过半!”主持人小白报着战况,“红队输定了吗?”
三板斧:“两人等待重铸,两人虽在反抗,但……”
最后一塔下,两个红队成员殊死拼杀,却完全撼动不了蓝队分毫。
“唉,实力压制已成。”三板斧沉声道,“我看不到任何红队胜利的希——”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一连三遍的通告,全场都为之一静。
自试炼“器灵纷争”推出以来,每个参与的玩家都胶着在守塔、毁塔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从未有哪队腾出宝贵时间对付剁头,更别说见到这通知了。
【发生什么?】
【剁头被杀?】
【哎呀,你们都忘了不沉道友是吗?光顾着看红蓝两队争塔,居然把他忘了?】
【我没忘,我看了他和剁头战斗的全过程,太精彩,太紧张,紧张得我都没时间发箭幕。】
【真的杀了?竟然真的杀了?】
【不是,你们说这些有用吗?】
【对啊,红方败局已定,就算他杀了剁头,又能改变什么?】
“嗷!”
浮空台上,紫皮大蒜哀嚎着化作万千光点,簌簌而落。
那光点似雪花,如雨雾,降落到红队每人头上——
“诶?我等级涨了!”
“我也是!”
“淬炼力一下多了好多。”
“我也是!”
“快、快!给器灵买配具,加速度、加攻击、加防御,加什么都行,快都买上。”
蓝队五人:“……”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剁头之死令敌人一息之间实力暴涨。
“不、不太妙啊。”
“怎么办?”
“怕什么,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五人,他们只有四——”
“锵——!”
上路尽头,一道身影缓步而来,那是一位黑衣黑裙的剑灵少女,她面容冷肃,有如杀神,手中重剑正不断锵响,散发出嗜血的渴望……
……
“碾压,绝对是碾压!”
整个赛场都充斥着小白声嘶力竭的呐喊:“在不沉道友面前,蓝队五人毫无还手之力,这绝对是一场碾压之战。”
“原来斩杀剁头可以快速提高器灵等级,获得大量淬炼力,而且是全队获得……”三板斧愣愣呢喃,“这莫非就是我想找的获胜良策?!”
观众们却没想那么多,绝地反杀、逆风翻盘向来是最吸引人的戏码,他们的情绪早已被感染:
【红队冲啊!】
【杀回去!】
【给我反杀回去!】
红队四人自是更加激动:
“冲啊,大家跟着不沉道友冲啊!”
“毁掉蓝方防御塔,我们要反败为胜。”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兴奋,所有人都在呐喊,于是所有人都没看见,当石山挥动重剑击杀掉蓝队最后一人时,不知发现什么,神色忽地一怔,手也微妙地停顿一瞬。
因此,也就更不会有人明白,为何当红队趁蓝队等待复活之机,着手摧毁蓝队高塔时,石山又一次越过他们。
解说两人:“……”
红队四人:“……”
无数观众:“……”
望着石剑修一路奔向敌区的决绝背影,在场每人都再次傻了眼。
不是,剁头死了,塔也将毁了,该做的都做了,他这次跑走又是因为什么事要干?
……
“嗯,奶奶,我到了……对,是擎天秘境……对,也叫通天塔。”
木屋洞府,紫迟手拿跨域通讯玉,在和那头的紫真人对话。
一场炼丹大会,使得鼎香谷重视起远在六合域的擎天秘境,大会后续诸项事宜一结束,便派弟子来六合域探索,紫迟也是其中一个。
“到了就好,迟儿,在那边多注意,切记有事先和师兄师姐们说,不可懒惰,定要好好学——”
紫真人念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着,从好好学炼丹,改口道:“学点好的。”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紫迟参加完“炉炸了”的试炼后,就像打通了什么关窍,尽管表面仍是一副懒洋洋做派,但骨子里的“急”却被激发出来,不遇上大事还好,一遇到事,那是直接就炸。
若非事关上古丹方,又是紫迟坚持想来,紫真人是真不想让孙儿进这通天塔,能搞出“炉炸了”这种试炼,谁知道有没有其他教坏孩子的东西啊。
“迟儿啊,你和奶奶说说,塔里都有什么?”紫真人不放心地问。
紫迟想了想,扬手打开石屏,听人说留影壁是通天塔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想回答奶奶的问题,自然得打开它。
留影壁一开,却有数条不明意义的帖子扑面而来。
【进来就看通天塔最全“打爷”秘籍。】
【手把手教你如何“打爷”。】
【想“打爷”吗?跟我学,保准没差!】
“通天塔里的修士们在……”紫迟愣愣复述,“在教人打爷。”
“打爷?”紫真人也是一愣,“那是什么?”
紫迟又哪里知道“打爷”是什么,只能翻动帖子,试图寻找线索。他发现相关帖子多如牛毛,但留言最多,当数一个名为【全塔第一打爷】的。
点开帖子,里面是一段影像,影像内容相当简单:
一座蓝色炼器炉边,手持重剑的少女在殴打一个青年。
那青年虽也有长剑护身,却完全不是少女对手,几乎被按着打,不,是按着虐打。
因为少女使用各种连招攻击,却就是不给青年一个痛快,甚至每当对方被揍得奄奄一息时,都会将其拖到一座蓝塔附近,待青年稍加恢复,又是下一顿爆锤。
就这样,一次一次又一次……
旁人看着都替那青年崩溃。
紫迟正纳闷这影像有何深意,石屏上出现一段文字对话——因那打和被打的两人并未张嘴,所以也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另有人杜撰添加。
“道友,我招你惹你,干嘛这么打我?”青年道。
“你起的什么名字?”少女说。
“啊?”
“我问你,起的什么名字?”
“我起的名字?我、我起的名字是‘石剑修我是你祖师爷爷’——啊!你干嘛又突然打我?”
“不打你打谁,我们‘打爷’就是要盯着爷爷打!”
紫迟:“……”
“迟儿?迟儿?”通讯玉那头传来紫真人的声音,“怎么不说话?弄清楚‘打爷’是什么意思了吗?”
“弄、弄清楚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是……”紫迟嘴角抽了抽,“把爷爷按在地上打。”
紫真人:“……”
紫真人:“…………”
什么玩意儿?通天塔的修士在教人“打爷爷”?这还得了,她孙儿怎么可以学这种——
嗯?不对呀,她着什么急?
打爷爷而已,学就学呗,和她这个奶奶的关系又不大。
……
陆垣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料到以石剑修的肝帝属性,必能闯出一条打野的路子来,但考虑到野怪区成野菜地,最多以为修士玩家们会把“打野”叫成“挖野”。
谁曾想,半路跳出个“石剑修我是你祖师爷爷”,“打野”直接变“打爷”。
也是这位修士倒霉,一来,石山本就是个较真性子,二来,他最近忙于器灵排行榜,完全不知道“石剑修,你师尊喊你回家炼器”的典故,可不是把那名字当成挑衅,报以一通毒打吗?
但话说回来,也真得感谢这位修士,向来趣闻八卦传播最快,没他整的这一出插曲,玩家们也不会对“打爷”投以如此大的热情。
如今,以“打爷”流为核心,通天塔掀起一股研究浪潮,玩家们潜心钻研“器灵纷争”中的战术策略,越钻研越是觉得有趣。
与之前一众试炼相比,器灵纷争无疑是最为复杂的,炼器炉、石头人、红蓝塔、野菜地……要素极多,试炼时需要考虑的也极多。
目的是毁塔砸炉,却不能只想着毁塔砸炉,得考虑怎么争分夺秒地提高等级,怎么赚取淬炼力,又怎么分配淬炼力……
但复杂的规则也造就了多变的体验,一局开启,不打到最后结束,你永远不知道是否有变数,逆风翻盘、残血反杀都有可能发生,可谓刺激之际。
不得不说,这试炼正适合热爱历练的修士们,越是经验丰富,越是遇到高手,便也越能体会到其中乐趣。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苦了敖仓这个服务器。
“境友,我不成了。”大丹炉苦哈哈地念叨,“算淬炼力分配,算器灵等级,算招式伤害,算……算……算……”
玩家每一刻每一息的游戏背后都得由他这个服务器计算。
虽说之前做种菜游戏时也要算,但也没这么密集啊。
“不成了,我是真的不成了。”
“就不成了?这才哪到哪?”羊小球笑话他,“做服务器都得这样,适应就好,你来之前,这活儿可都是我——”
真是秘境不可貌相,瞧羊小球一副小废物样,却居然:“以前都是你做的?”
“都是我哥哥做的。”
敖仓:“……”
那你说个屁!
陆垣:“……”
“咳,其实我弟弟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安慰道,“适应就好,哪有不用计算的服务器呢?”
毕竟游戏说白了就是一个基于规则的可量化系统,运算是如何也跑不开的一环。
“啊?”
敖仓一点也没被安慰到,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却忽听陆垣又说:“但你也不用太着急,因为——”
陆策划勾起嘴角,幽幽说:“因为自有人会上赶着来帮你。”
……
“塔灵,这样算获得认可了吗?”
器灵纷争的热闹属于他人,蒋泊文只关心新法器的问题。
“算。”塔灵回说。
“既然炼成新法器和获得认可,两样都已完成,那——”
“蒋小友是想问魂考验吧?放心,考验即刻开启。只是,不知小友想举荐谁来参与考验?”
“当然是——”蒋泊文扇子一开,轻摇两下,自信无比道,“当然是我本人了。”
魂考验的标志图案是数十把灵剑凌空漂浮,每把都剑尖朝下,静默高垂。
显然,这考验必是专为剑修所设无疑。
“好、好、好!我立刻送你进考验场!”
塔灵虽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却像是带着别样意味:
“那老夫便在此祝小友好运,一切顺利……”
第68章 魂考验
“嘶……哎呦……哎呦……嘶……”
“蒋师兄?你——”
苏以灏刚走到蒋泊文房门外,便见其扶胸抚额、哎呦不止,顿时大奇:“怎么了?你不是去通天塔做魂考——蒋师兄你变成这个样子,莫不正是因为魂考验?”
“不因为它,还能因为什么?”蒋泊文呲牙咧嘴道。
“这……这魂考验到底考验的什么?”苏以灏吃惊不小,连忙问他,“竟然如此凶险吗?”
“它考验的……唉……”蒋泊文像是想起什么痛苦回忆,皱着眉问,“你听说过剑阵吗,苏师弟?”
剑阵?
苏以灏自然听过,剑阵,顾名思义,是指剑法与阵道的结合,是一种由人组成的阵法,也是剑修们互相配合的一种战斗方式,在剑修宗门里不算少见。
不过,苏以灏心中清楚,能让蒋泊文特别指出,魂考验中出现的剑阵必然没那么简单。
“传说上古时期存在另一种剑阵,”蒋泊文道,“那剑阵并非多位剑修配合,而是由一位剑修控制数柄灵剑,以无穷之变幻御敌、退敌。”
“蒋师兄,你的意思是说,魂考验中出现了这种一人控制数把灵剑的剑阵?”
蒋泊文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忽地顿住,又摇了摇头。
苏以灏:“……”
什么意思?到底是也不是?
“不好说……苏师弟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蒋泊文叹息一声,讲起自己的经历来,那魂考验说来也简单,需要闯关者从一处出发,穿过一众灵剑,抵达目的地。
“出发点和目的地分别位于一块方地的对角,并不遥远,但那方地就像一块大棋盘,横百竖百,被分作一万个小方格,棋盘里另有七百柄灵剑。”
那些灵剑分散地悬浮在一万方格内,排布似暗藏玄机,又像十分随意,瞧不出特别。
“它们都一动不动,就那样悬浮着,好像一节节枯木,可如果你掉以轻心,贸然走进剑林,触动它们,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触动?是指靠近灵剑吗?”
“不,不是,这一点是最让我奇怪的……”蒋泊文道,“有时我已经走到一柄剑的临近方格里,它都不动;有时分明离一柄剑还远,隔着几个方格,它却忽然暴起,向我刺来。”
魂考验中,闯关者是不能闪躲的,一旦触动灵剑,就会像被法术束缚住一般,只能站等被刺,然后就要被送回原处,重新再来。
虽说灵剑是幻影,不会受真伤,但一剑一剑接一剑,还不如真伤呢,毕竟身体上受伤可以吃丹药,心灵上……
蒋泊文抚着胸口,呲牙倒吸一口凉气,那灵剑穿身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仍清晰无比。
“如此说来,灵剑行动毫无规律可循?”苏以灏纳闷,那过不过考验岂非全凭运气,不应如此啊,“蒋师兄,你再想想,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没注意到的……的确有一件事很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那七百柄灵剑的剑柄上都——”蒋泊文顿了顿,“都贴了符。”
“符?”苏以灏一愣,“你是说灵符吗?”
没听说有贴在剑上用的符啊。
“是什么符,蒋师兄可认得?不然描绘下符纹,我于符道也算略知一二,或许识得。”
“苏师弟先别急,也不一定是符,因为那些黄纸虽有符箓外形,上面写的却是、却是——”蒋泊文犹豫说,“却是文字。”
“文字?哈哈……”苏以灏听罢却笑了起来,“蒋师兄,你有所不知,符箓上写的本就是文字。”
符箓,又称“墨箓”、“符字”,是由文字融合一些符号书写而成,故以“符纹”亦作“符文”,只不过写法特殊,一般人难窥其道。
“蒋师兄,你尽管说,那些符箓上写了什么?”
“好吧,那我说了,上面写的是——”
苏以灏赶忙侧耳,聚精会神地倾听,同时在脑海中翻出看过的符道典籍,随时准备加以比对。
然后,他就听见蒋泊文一字一顿地念道:
“写的是:剑一=剑(一,四);剑二=剑(二,八);剑三=剑(二,五);剑四=剑(三,三);剑五……”
苏以灏:“……”
苏以灏:“…………”
他怔愣当场,表情逐渐陷入呆滞。
虽说符箓都是以文字写成,但也得是“行雷”、“布火”什么的,这又是数字又是括号,写的……
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
“苏小友也要试一试魂考验吗?”
通天塔,塔灵听完苏以灏的请求,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了。”
“呼——”
苏以灏深呼一口气,尽管蒋泊文再三强调考验的困难和危险,他还是决定亲身一试,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灵剑上贴的到底是不是符,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又代表着什么。
“做好准备了吗?我这便送你进考验场。”塔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准备——”
一个“好”字未说出口,苏以灏眼前一黑,传送感觉袭来。天旋地转间,他隐约听见塔灵又补了一句话:
“苏小友,因你完成过骨考验,便给你一个提示——‘魂’是什么?”
魂……
一愣之间,光亮再现,苏以灏睁开眼,发现已来到魂考验的场地里。
正如蒋泊文所言,考验场是一个巨大的棋盘空间,上不见顶,四下漆黑,唯脚下踩着的棋盘散发着淡淡亮光。
棋盘是标准的方形,横、纵两向各被均分成一百份,因此总共分为一万个小方格。苏以灏此时正站在棋盘一角,他的目标是跨过棋盘,走到斜对角的终点格。
与此同时,整个棋盘上散落着七百柄灵剑,俱剑尖向下,静静悬浮在一人高处,剑光森然。
进入考验场后,苏以灏没有贸然行动,他站在原地,先谨慎观察了一番。
灵剑错落,看不出排布规则,但离他最近的剑只有两柄。若以他站的初始格做参照,一柄位于横三竖四的格内,另一柄则在横七竖二的格中。两剑的剑柄上各贴一张黄符,分别写着“剑一=剑(三,二)”和“剑二=剑(二,四)”。
文字内容与蒋泊文转述的不甚相同,但蒋泊文也说了,考验里的灵剑并非一成不变,每失败十次,灵剑布局必然变动,应是通天塔在防着人用一次次尝试的笨办法过关。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剑一”、“剑二”……一直到“剑七百”,想来是剑的名字,虽说过于随意,但也说得通。
但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两个数字又代表什么?
苏以灏直觉若能解开这些字意,距离过关便也不会再远。
“先……试一试吧。”
光看着也不是办法,苏以灏观察半晌,终是决定放手一试。
他轻抬腿,往竖向走了一步。
无事发生。
又往竖向前进一步。
依然无事发生。
此时,他已经走到“横一竖三”的方格内,那柄悬浮在“横三竖四”的灵剑就在斜前方不远。他可以选择再竖着走,去到“横一竖四”,或是改走横向,走到“横二竖三”。
苏以灏瞥一眼光寒的灵剑,犹豫了下,终是选择第一种方案,继续往竖向走。
他探出脚,却突然——
“锵!”
脚尖刚落地,锵鸣声即起,那柄悬浮在“横三竖四”格内、如若死物的长剑忽地动了。先是腾然一下飞至高空,接着剑尖调转,挟着凌厉之势向他刺来。
苏以灏下意识想躲,但就像蒋泊文说的那样,一旦触动灵剑,闯关者便会被定住,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等着——
“啊!”
灵剑幻影穿身而过,虽不疼但骇人,苏以灏忍不住轻呼一声,下一刻天旋地转,待重新稳定时,他已回到棋盘起点。
依然是一万方格,依然是七百柄剑,依然要从一角走到另一角,连离他最近的“剑一”和“剑二”也依然悬浮在“横三竖四”、“横七竖二”两格中,一切都没改变。
“前两步没事,第三步不行,这是为什么呢?”
苏以灏的目光在棋盘格和灵剑间扫来扫去,最终定格在剑柄的灵符上。
“剑在横三竖四格内,符上写的是剑一=剑(三,二)……横三竖四,剑(三,二)……三、四……三、二……”
他反复念叨着、念叨着,忽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进考验前,塔灵对说的那句话。
“给你一个提示——‘魂’是什么?”
魂……魂……魂!
苏以灏望着灵符上的文字,眼睛一点点亮起。
他猛然仰头,冲虚空问道:“塔灵前辈,听说每失败十次,灵剑才会变化一次,是吗?”
“是。”
“好,我知道了。”
苏以灏点点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十次机会,应该足够他去做那种试探……
……
“苏师弟、苏师弟?你没事吧?”
正焦急等在木屋洞府的蒋泊文但见白光一闪,苏以灏的身影出现了,脸色煞白,显是受了不少剑刺,双眼却亮得惊人。
“我没事。”
苏以灏摆摆手,也不多说,急匆匆走去桌边,从储物袋中掏出笔墨纸砚,挥笔蘸墨,急书起来。
蒋泊文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打扰,忍着好奇等他写完,才凑过去。
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纸上写的,或是说画的,是四个图案:一个横着的“一”字,一个竖着的“一”字,一个“十”字和一个“米”字。
“苏师弟,这些是……”
“魂。”
“魂?”
“对,灵剑之魂,也可说是那些灵剑攻击的依凭。”苏以灏说。
进考验前,塔灵提示他思考何为“魂”,苏以灏想了又想,魂乃人灵,是人的精神与意志,人行诸事,莫不由魂主导。
那剑呢?
剑会不会也有魂?不然这考验何以叫“魂”考验?
“剑也有魂……”蒋泊文沉吟,“苏师弟你的意思是剑灵?”
“蒋师兄可以这样理解,但远没有剑灵那样灵动,考验中的剑魂十分简单,经过我数次试探,只有四种。”苏以灏说着一指纸上四个图案。
蒋泊文:“呃……”
为什么苏师弟每次都说些人不能懂的话,几个图案而已,怎么就是“魂”了?
“蒋师兄请看。”
苏以灏重拿起笔,在四个图案下各添了一行字,蒋泊文看去,见是那些看不懂的“符文”。
“符文都是‘剑(数一,数二)’的形式,”苏以灏解释道,“这里面有两个数字,我经过不断尝试发现,数一仅有四种可能,一、二、三、四,它决定了剑魂模样。”
蒋泊文:“剑魂……模样?”
“嗯,一代表横‘一’字形;二代表竖‘一’字形;三是‘十’字形;四是‘米’字形。一共四种。”
苏以灏说着又一指“剑(数一,数二)”中的数二:“数二大小决定了剑魂大小,即灵剑攻击的范围。”
见蒋泊文似乎仍然迷茫,他干脆举个例子,道:“比如‘剑(一,三)’,第一个数字是一,剑魂便是横‘一’字形;第二个数字是三,意味着以灵剑悬浮格为中心,横向的左右三格是它的攻击范围,绝对不可踏入。再比如‘剑(三,二)’,意思是——”
“意思是剑魂为‘十’字形,”蒋泊文接过他的话,续道,“以灵剑悬浮格为中心,横着的左右两格,竖着的上下两格,全都是灵剑攻击范围,是危险之地!”
“对,正是如此,蒋师兄你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原来竟是这样……”蒋泊文喃喃感叹,这个规则听懂后其实并不难,可就是这短短两个数字的含义,却不知苏以灏要尝试多少次。
苏以灏不知他心中敬佩,又换一张白纸,挥笔画出棋盘,部分格内点上黑点,道:“黑点代表灵剑,蒋师兄你看,表面看去,棋盘中仅有零散的一些方格被灵剑挡了路,实际上——”
他以黑点为中心,扩画出若干“一”字,“十”字,“米”字:“实际上,整个棋盘充满‘剑魂’,凡剑魂覆盖之处都不可踏入,否则就会触动灵剑,重新来过。”
“但换句话说——”
蒋泊文望着纸上棋盘,若有所思:“一旦搞清‘剑魂’秘密,考验也变得极其简单,不过是让我们根据剑上‘符文’,从没有‘剑魂’的空白格中寻一条通路罢了。”
“正是!”苏以灏点点头,“蒋师兄,看来你已经清楚通过考验之法,可以去把它过了。”
“这怎么行?”蒋泊文连连摆手,辛苦探索的人是苏以灏,他如何能坐享其成,“还是苏师弟你去,通过魂考验的合该是你。”
“……好吧,也好。”苏以灏想了想,说,“我正有一事想在考验通过后问一问塔灵。”
蒋泊文:“一事?”
苏以灏:“是一个疑问。”
莫名地,他有一种感觉。
这些“符文”展露出的并非全部,其背后应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恰如山之一角,又若豹之一斑……
……
“恭喜完成考验!”
蒋泊文的猜测没错,一旦弄清“符文”和“剑魂”的秘密,考验再无难度,通过只是细心与时间的问题。
“恭喜你,苏小友,完成考验后你将——”
“没完吧?”
苏以灏却忽然抬头,打断了塔灵的话:“塔灵前辈,我猜这个棋盘应该不是考验的全部,那些符文……也并非剑魂全部。”
一个“剑”字,外加两个数字,哪怕再如何不精于符道,苏以灏也知道绝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的符文,达成那样复杂的效果。
“……”
塔灵沉默数息,忽然笑了起来:“苏小友,好眼力,没错,的确不是全部。你完成的只是魂考验的第一阶段,而那些符文——”
如同泛起涟漪的水面,考验空间经过一瞬扭曲,显现出另一副面貌,一副被遮掩下的本来面貌来。
依然是棋盘,依然有灵剑,依然贴灵符,只是每张符上都延伸出一根透明长线。
那长线细弱悬丝,一头连接在灵符上,另一头则伸向高空,连接在——
“符?”
苏以灏愣愣仰头,七百根长线的另一端汇聚于一点,连接的竟也是一张符。
但那符与普通符箓不同,它漂浮在高空,通体透明,如同水做的一样,实实虚虚,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符啊,苏小友刚刚不是都说了。”塔灵笑道,“这张符上有你要找的全部‘剑魂’。”
“可……”
苏以灏糊涂了,照眼前丝线的意思,实际控制灵剑的是这张透明符?那些贴在剑上的符箓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类符的实化符,”塔灵解释道,“不同于普通制符时各符的相互独立,这些符箓由一组符互相作用,连接配合。”
“好比现在,空中的透明符名为类符,它以封装之法,构造出某一‘类’,不直接发挥作用,而是为灵剑上贴的那些实化符做生成。”
“就好像模具,一个模具可以生成千千万万个物品,类符也是如此。只不过它更复杂,通过调整参数,可以生成无数既相似又不同的实化符。”
苏以灏:“……”
苏以灏:“…………”
虽然塔灵讲了很多,也尽量详细解释,但他……一句也没听懂。
类符、封装、实化符、参数……
“塔灵前辈,你说的这些……是符道吗?”
他怎么一个词都没听过。
“我问你,符道是什么?”塔灵反问他,不等苏以灏回答,又道,“是不是以文字生灵效?”
苏以灏:“……”
符箓以文字为基,这么说的确也没错。
“是。”
“好,我再问你,”
塔灵将那些古怪符箓召到苏以灏面前,让他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不是字?”
苏以灏:“……是。”
“它们能控制灵剑攻击,算不算达成某种灵效?”
苏以灏:“……算。”
“那不就行了?写一段文字,并靠文字达成灵效,不就是符道吗?”
苏以灏:“……”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的脑子怎么有点晕晕乎乎的,总觉得——
“苏小友,不用犹豫,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这些符箓皆由上古符法制成。”
苏以灏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上古符法?”
“是的,与你之前所学的上古阵法源于一脉,此符法用处广泛、制法独特,有别于普通灵符,以此法制得的符箓又称为‘魂’符。”
苏以灏:“魂符?为何叫魂符?”
“这就得你们自行体会了。”塔灵意味深长道,“感谢苏小友,若非你今日之功,万年符法也不会重见天日。”
话音落下,全塔通告响起。
【恭喜试炼者“真得管教”为全塔解锁上古秘籍!】
与此同时,那张透明符自天空飘然而下。
它越飘越凝实,等落在苏以灏手中时,已然化为一张白纸。
“此乃通天塔主人根据上古符法编撰而成的秘籍,魂考验第二阶段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成功学完这本秘籍。”
苏以灏点点头,展开白纸,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赫然是——
《从入门到飞升:三天学会上古符语》
……
【道友们,都看见了吗?通天塔出现一本上古符法秘籍。】
【看见了,从入门到飞升,还得是通天塔会起名,这可比我们宗门藏书阁里那些录啊、谱啊的诱人多了。】
【是啊,三天学会,我不是符修都心动了,又不贵,十块下品灵石就能翻阅,要不我也试试?】
【别试!道友留步,千万别试!】
【怎、怎么?这秘籍有问题?】
【不是问题,是难题!】
【什么难题?】
【某某宗丹修在炼丹,一百人各炼丹药一、二、三……一百枚,请你编写符语计算所有丹修共炼丹药多少枚?】
【某某宗剑修在比试御剑飞行,请你编写符语,帮宗门长老选出飞得最好和最不好的十名,并给他们按飞行距离排个序。】
【某某宗植修在种一株灵草,该灵草每天都会分成两株,新分出的灵草从第二天起也开始分株,假如每株灵草都不会死,请编写符语算一算三十天后,该植修的田里共有灵植多少株?】
【某某宗器修……】
【行了、行了,别、别说了,我头都大了。】
【某某宗是哪一门哪一宗,怎么这么能折腾啊?】
【你说自己折腾也算了,还要我们算。】
【算什么算,我连一零一活动里的行囊都不会算。】
【我要给符修道友们道歉,以前是我对你们不够了解,以为你们修行简单,每天就是写写画画,原来、原来你们过得这么苦!】
【不,我是符修,我们宗门从没教过这些。】
【都说是上古符法秘籍,学这些的是上古符修。】
【那上古符修真是惨啊。】
【谁说不是,我随便看了几个问题,头疼得愣是薅掉好几绺头发。】
【我也一样!吓得我连吃好几粒生髯丹。】
【算了算了,我头发本来就不多,这秘籍我不敢看。】
……
“不太好啊,哥哥,”羊小球翻看留影壁,“知道秘籍的修士挺多,真正去学的没几个,都说太难了。哥哥,你这次为什么不在秘籍里加一点游戏呢?”
“因为游戏终究替代不了学习。”陆垣说。
苏以灏和元乐本就功底深厚,教他们时融合一点游戏反而有促进作用,但这一次是在全塔修士中培养程序员,一套系统教材显然更加适合。
“也有修士学得不错,你看这几个,进度都过半了。”陆垣翻看后台记录,笑道,“大多是符修,所以你看,不是我瞎说吧,编程和符法就是很契合。”
“也不是吧。”羊小球道,“我看也有许多符修学不下秘籍,说教的云啊雾啊的,看不懂。”
更奇怪的是:“那些人修为也不低,不像是天赋差啊。”
“我注意到了,这个原因嘛,其实简单——”陆垣道,“符修也是有不同类型的。”
“符修,不同类型?”羊小球一愣。
陆垣:“没错。”
符修是以符入道的修士的统称,而符箓又以符文为核心,故而在修真界,符修在钻研符法方面分出两大派。
第一派“寻里”,这一派符修不把符文当作字,而是像研究阵法一般解构它们,分析符文的连接和组成,以寻找令符箓发挥效用的本质结构。
第二派“求表”,这一派符修则认为符文就是字,是字就该往书法方向做研究,笔韵、体韵、气韵……他们不是制符是画符,力求让符箓有一个完美外表。
“显然,第一派符修普遍逻辑性更强,也更适合学习新符法。”陆垣分析说道。
羊小球:“哦,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虽然都是符修,但第二派咱们用不着呗?”
“用不着?”陆策划幽幽一笑,“我的傻弟弟,你记住,不管什么人,只要他落到策划手中,就永远没有用不着的时候。”
“可是他们学不会新符法啊。”
“谁说新符法只有秘籍中的那些?”
“代码如符文,既然画符分了‘寻里’、‘求表’两派……”陆策划把玩着一张灵符,漫不经心道,“编程自然也得分出个里与表。”
……
方沐最近有些郁闷,主要原因是通天塔里出现的上古符道。
方沐是一名符修,自幼拜入千机谷,天赋不能说极高,却也不算低,加之修炼勤奋,在符法上也算小有造诣。
他熟记三百典籍,会画八百符箓,尤擅一笔灵符。这种符需一笔而成,最重气韵,比普通符箓难制数倍,但方沐画的总是又快又美,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好。
因此,当听说通天塔出现上古符法秘籍,前去观摩的方沐兴致勃勃,丝毫没考虑过学不会的情况,毕竟秘籍名都写了,“三天学会”,他要求不高,十天也没问题。
可谁知买来秘籍,翻开一看——
什么常量、什么变量、什么堆、什么栈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眼熟的“树”字,却通篇都在讲什么哪根枝桠是哪根枝桠的师父,哪根枝桠又是哪根枝桠的徒弟。
不是,上古时期,连树枝子都有师徒关系了吗?
不对,重点是,这些真是给符修学的东西?
真是给人学的东西?
反正方沐自己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如何能不郁闷之极?
“唉——”
“咚、咚、咚!”
正叹气间,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谁啊?”
“方师兄,是我。”
“邹师妹?!”
来的竟是同门师妹邹语墨,方沐吃惊极了,两人虽同出一门,但其实交集并不多。因为邹语墨是千机谷新一辈里的符道天才,性格冷肃,每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很少与人交流,今天怎么——
“邹师妹,你怎么会找我?是有事吗?”
“是有事,想请方师兄帮忙,”邹语墨说,“帮我做上古魂符。”
方沐:“……”
他正因为学不会上古符法郁闷,邹师妹就说让他帮做魂符,是在嘲讽他吗?
不,邹师妹不是那种人,一定有误会。
“师妹,那上古符语,我、我……”方沐也豁出去不要面子了,如实道,“我连学都学不明白,如何能帮你呢?”
“只有师兄你能帮我。”邹语墨却道,“因为师兄你画的符最漂亮。”
方沐:“……”
哈?漂亮?什么意思?
那算来算去、除了数还是数的上古魂符难不成也有漂亮一说?
好奇压过了郁闷,带着疑问,方沐重回通天塔,听邹语墨讲起事情经过。
“我把一整本秘籍学完后,接到一个考核问题,是让我从几种魂符中选一种制作。”
与普通符箓或引雷、或生火的直接效用不同,上古魂符是给出一堆效用需求,然后由符修编写符语,制造满足需求的符箓。
“我选了‘整理丹方’符。”
邹语墨在石屏上一通点划,调出一个画面,画面上是密密麻麻、一行叠一行的文字,仔细看去,每一行都是一个丹药名。
“需求一:展示丹方。”
邹语墨指着那些文字:“所有丹药按名称排成一列,点一下药名,会给出详细丹方。”
“需求二:增添丹方。”
邹语墨将页面拉到最下,密集的丹药名后跟着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增”字:“点一下‘增’字就能添加丹方,需要丹修写入丹药名和每一味药材名……”
“需求三:查找丹方。”
邹语墨又一指“增”字旁的“查”字:“写上丹药名,再点一下这个‘查’字,就会查出对应丹方并展示。”
“需求四:减——”
“邹师妹,你先等一下!”
眼见她要继续需求四、需求五地说下去,方沐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已经听明白了,同时也听糊涂了。
“你说这是魂符?这竟是魂符?上古符语是用来做这个的?”
“对啊,师兄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方沐心想,他连秘籍都没看懂,只看见算、算、算的,和留影壁上诸多修士一样,完全想不出算那些玩意有什么用,原来竟是——
“这不是和通天塔的试炼差不多?”
“通天塔试炼即是由魂符制成,这一点我已经向塔灵求证过了。”邹语墨说,“魂符与我们熟悉的灵符不同,它无形无状,依托于石屏或是——方师兄你知道少谷主和守一宗、万火谷一起炼制的法器吧?魂符也能依托那法器使用。”
方沐:“……”
方沐:“!!!”
难怪啊,难怪这秘籍是少谷主完成考验后出现的,原来与新法器一脉相承,他竟不知……
“方师兄……方师兄?”
“啊?哦!”方沐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对如何改动魂符有头绪吗?”邹语墨说,“塔灵说我做的符不够漂亮,不予通过。提起符漂不漂亮,我第一个想起方师兄你,于是就去找你帮忙了,你看——”
“这个啊……”
转头望向石屏,方沐露出近几天第一个笑容,早说魂符是这玩意啊,他虽然仍不会比什么大小,排什么序,但对漂不漂亮可太了解了。
没炼过丹药,还没吃过丹药?混迹通天塔、叱咤留影壁许久,对页面如何看着更悦目,用着更方便舒服,他是颇有心得。
“首先,字太挤了,没必要将全部丹药一一列出,可以按种类分做几部分……增添、搜查不显眼,要放在一目了然的地方……增添丹方写入每一种药材名太过麻烦,可以结合现有丹方,提供一些选择……光是搜查丹方不太够,能不能加一个搜查药材名……还有这里,加一个常用丹方,像留影壁的最爱帖子那样,想来会……”
“没想到啊,”半空中偷瞄两人的羊小球啧啧称奇,“这个方什么木头的,连秘籍都学不明白,居然也能帮忙改符?”
“界面设计师,不需要十分精通编程,但最好也了解一些,所以由第二派‘寻表’的符修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陆垣说着,望向下方紧锣密鼓完善“魂符”的两人,“很好,计划顺利。”
有了作为‘里’的程序员,也凑齐作为‘表’的界面设计师,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转过头,笑着对羊小球说:“弟弟,知道比做游戏更赚灵石的是什么吗?”
羊小球:“是什么?”
陆垣:“当然是……”
……
【魂符满足需求,恭喜完成考验!】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木屋洞府,邹语墨和方沐激动欢呼起来。
这成功太过不易,中间不知经历几番修改和调整,两人光提神补灵的丹药就吃了两大瓶。
“谢谢方师兄,多亏你帮忙。”
“哪里的话,我也就提一下建议,辛苦改符的还是邹师妹你。”
两人正互相恭维着,忽听石屏方向有异响传来,扭头一看,是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请为你们的符坊起一个名字。】
符坊?
两人对视一眼,是指他们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起名,但既然要求了……
两人一番商量,取各人名中的一部分,合作“水墨”二字。
【确认命名:水墨符坊?】
点击确认瞬间,石屏猛然亮起,两行闪着五彩光芒的大字浮现在最顶端,也浮现在每一个通天塔玩家面前。
——知道比做游戏更赚灵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当然是……
【全塔试炼者请注意!水墨符坊发布全塔第一张魂符“丹方录”!】
【魂符集市,正式开启!】
第69章 重返七隐
【各位道友,求解惑,魂符集市是什么?】
随着“水墨符坊发布全塔第一张魂符‘丹方录’”的通告传遍全塔,“魂符集市”也进入到修士玩家们的视线。
一开始,好些修士是有些懵的,因为他们连“魂符”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专门买卖“魂符”的集市了。
直到留影壁上,有懂行修士讲解一番魂符来历。
【所以说,用那本上古符法秘籍里的方法制出的符叫魂符?】
【是啊,因其无形无状,依托于法器而生,与普通灵符不同,故而……不是,你们都有没有仔细看秘籍啊,上面明明写得很清楚。】
【呵呵,你觉得我像是会仔细看那种秘籍的修士吗?】
【啊,头疼,不要和我提那本秘籍,一提我就头疼!】
【不说秘籍,说魂符用法,我看了下,好像说是不像普通符箓那样,用一张废一张,一张魂符是可以无尽使用的,方法是拓印到石屏或是专门法器中。】
【无尽使用?这么好?那魂符用起来和普通符箓有什么不一样呢?威力更强吗?】
【与威力无关,好奇的道友们不妨亲自去看一看,我拓印了那张“丹方录”,已经体验完了,这是一张帮助整理丹方的魂符,可以记录、查找、翻看丹方,感觉蛮有用的。】
【我也拓印了,放在石屏首页,随时使用,还很方便。】
【真的吗?我也去试试。】
【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我现在怎么有点懵?这种在石屏上用的……玩意就叫“魂符”?那它和留影壁、和五行棋、和通天塔的种种试炼有何区别?】
【诶?】
【嗯?】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小道消息,有人曾从塔灵处问知,通天塔的试炼皆为魂符所做。】
【通天塔的试炼也都是魂符?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不,那就说不通了!魂符集市是给我们交流自制魂符的,即是说我们能自己做魂符,若通天塔的试炼都是魂符,岂不是说……我们也能自己做通天塔试炼?】
【……】
【…………】
【不是吧,我们怎么能自己做试炼呢?】
【可是仔细想想,我们凭什么不能自己做试炼呢?】
【对啊,通天塔的各种试炼啊、活动啊,我都参加过,要经验有经验,要心得有心得,有什么不能自己做的?】
【哈哈哈,真别说,想到能自己做试炼,我还有点小激动。】
【我也还真畅想过,搞一个试炼,把你们都难趴下。】
【我也是!我就想过把我闯荡修真界的经历做出来,不比什么五行迷城、暗影迷城差。】
【还有我们宗门的独特考验,做出来绝对吓傻你们。】
【有点意思,说得我真想做试炼了。】
【我说各位,有什么想不想的,都是修真者,有点闯劲儿,想做就做呗。】
【那……做?】
【做!】
“他们都很积极呢,哥哥。”羊小球翻看留影壁,惊讶地说。
陆垣却并不意外,玩家游戏玩得一多,幻想当一把策划是少不了的,毕竟有句名言说得好,屠龙者终成……
“咳,总之呢,许多优秀策划原本也是玩家来着。”
“哥哥,我不管他们优不优秀,我只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收灵石,就你说的那个什么分成。”
在魂符集市推出之前,陆垣曾说过做平台比做游戏更赚灵石,还给羊小球描绘了一副美好愿景:
玩家们自己制作游戏,再售卖给其他玩家,他们一不出工,二不出力,仅提供一个交易集市,却能从玩家们卖出的每一个游戏,游戏内的每一笔交易中抽分成,拿灵石!
“躺着就能赚灵石……吸溜!”羊小球馋得口水差点没流下,“哥哥、哥哥,快说,我们什么时候收灵石,拿多少分成合适?”
“你想拿多少?”陆垣挑了挑眉,问他。
“我?我想拿九份,让他们拿一……唔,等一下……”羊小球挠了挠头,“这样会不会拿的有点多?”
陆垣:“……”
你还知道有点多啊?九份,真敢要,在他前世,被骂成狗的渠道商也不过拿五份。
“哥哥,你也觉得太多?好吧,”羊小球道,“那让他们拿半份好了。”
陆垣:“……”
好家伙,敢情这个拿得“多”是在指玩家?
不愧是他的财迷弟弟,这黑心程度,连他这个做策划的都比不过。
“分成问题先不急,”陆垣道,“如今集市初开,又没几张符,至少过段时间,等魂符数量上去再说。”
“那不是很快吗?”羊小球道,“你看他们多积极?”
“积极有什么用,积极就一定能做出来吗?”陆垣却说。
“啊?”羊小球一愣,“积极怎么就——”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陆垣笑道,视线落在那些激动宣称要做试炼的留言上,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看来他们也忘了一件事。”
“忘、忘了一件事?”
羊小球困惑地眨了眨眼:“忘了什么?”
……
【黑刃老弟!要不要和我一起做试炼?】
通天塔出了新东西,一向走在全塔修士前头的余昭自然不会错过,第一时间找好友商量来了。
“做试炼?”通天塔名称黑刃的小刀修杨疏却有些迟疑,“斧哥你和我两个?能成么?”
“怎么不能成?”余昭自信十足,“做什么我都想好了!”
他的打算是先从简单来,就仿照通天塔现有的某个试炼,做起来快捷又方便,至于仿照对象嘛……
余昭语气沉痛:“当然要选最让我铭心的那一个。”
杨疏愣了一下,犹豫猜道:“斧哥你指的,莫不是跳飞剑?”
余昭:“不是它还能有哪个!”
说起“跳飞剑”,实在是通天塔一众试炼里相对不起眼的一个,仅在游走迷宫活动中露了一下脸,后来虽也在“掌塔”中出现,但终归没能变成塔内常驻试炼。
可他对三板斧余昭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跳飞剑”是余昭第一次进行单人直播的试炼,是他信心满满却被打脸的试炼,更是他以斧修身份输给丹修的试炼……
“我一定要改掉这个试炼!”余昭发下宏愿,“改成适合斧修的!”
考虑到好友身份,他又补充:“把刀修也加进去。”
“啊?”杨疏傻眼,适合斧修和刀修,怎么改,“难不成变为跳飞斧、跳飞刀?”
那和跳飞剑有何两样?
“变成斧、刀只是一部分改动,更多的——”余昭咧嘴一笑,“跳飞剑的规则不是用跳的方式收集仙露,最后比拼谁的仙露更多吗?太平和了,得改,把仙露去掉,改成飞斧和飞刀。”
试炼者边跳跃边互扔斧刀,扎到对手就能得分,被扎减分,最后比谁的分高。
扔斧刀的方式是按击,屏幕上放一个按钮,按一次扔一把,按两次扔两把……上不设限,只要手速够快。
“我不信那些丹修能快得过咱们。”余昭说。
那倒是,杨疏想,他们战斗类修士平日修行,动辄挥刀、挥斧、挥剑几万次,快是绝对的,只不过——
“斧哥,若是单比手快,何必要跳呢?不是多余吗?”
“可是不跳的话,就光站在原地互扔刀、斧?”
“也不是光站在原地,还可以躲,”杨疏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听斧哥你这么一说,就想起师兄带我修炼时的场景。”
他们刀修练招式也练反应,所以在宗门修炼时,他师兄常带他去一处空旷场地,执刀连刺,要他躲闪。
“所以我想,咱们可以这样……”
杨疏对照记忆中的修炼画面,设计道:“对战开始时,双方各居石屏两侧,一边向对手扔刀、斧,一边躲避对方扔来的刀、斧,谁被砍中谁输。”
“可如果一直没人被砍中呢?”
“不会的,我们可以让刀、斧越来越多,”杨疏道,“一开始一次只能扔一把,然后两把、三把、四把……不停往上加,到最后——”
“到最后甚至成百上千把!”余昭接过话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想想那个场景,满屏如雨刀斧,画着漂亮的弧线四处飞舞,对战双方必须身手足够灵活矫健,方能在小小夹缝间寻得一息生路……
“黑刃老弟,你这个主意太好了,就照这么做!”
“真、真的吗?”杨疏不好意思,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能获得认可,未免也有些惊喜,“照我说的做?能行么?”
“当然能!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我,我们的试炼一定震惊全塔,成为最后欢迎的一个!”余昭越说越迫不及待,仿佛都看见了成功的未来。
“黑刃老弟,我们这就开始做吧。”
“好,开始做,呃,怎么做?”
“我们先……”
“先……”
杨疏望向余昭,余昭回望杨疏,身体一点点僵硬,视线也一点点凝固。
沉默与尴尬在两人间流转。
好半晌。
“斧哥,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好、好像是忘了一件事。”
聊得是很成功,构想也十分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上哪找符师来实现呢?
……
余、杨两人的遭遇不是个例,魂符集市初开,一听说能亲手制作试炼,好些修士都来了兴趣,各种兴致勃勃地构思畅想,自以为万事俱备,临到头来才发现缺少符师的大问题。
是啊,魂符也是符,没有符师,谈什么制符?
一时间,留影壁上到处都是:
【我修炼十年,会耍刀会舞剑,符修道友们考虑一下。】
【丹修说我得了一种病,没有会做魂符的符师治不好。】
【可怜可怜我吧,是我师父让我来找符师的,说找不到就不让我回宗了。】
声声呼唤,字字真诚。
只可惜,再如何真诚,也注定得不到回应——通天塔符修不多,当下学会魂符的就更少了,基本都来自千机谷,别说众修士唤不动,连苏小少爷也叫不成,因为这几位符修正忙着做任务呢。
所谓任务,自是与蒋泊文牵头的新法器有关。
魂符集市不仅在通天塔开启,也在新法器中开启,即是说,集市中的魂符都能拓印至新法器中使用。
“原来塔灵说的,通过魂考验便能自己给法器制魂是这个意思。”蒋泊文恍然大悟的同时,立刻联系苏以灏,请符修们制作魂符,充盈法器。
尽管都是刚接触上古符语,但千机谷符修们的能力是真强,边学边练,很快做出不少魂符来。
只不过成品嘛——
“植修小帮手”:记录每一株灵草的种植时间,提醒浇水、提醒灌注灵气、提醒采摘收获。
“掌中剑师”:你的另一位剑法“老师”,将法器放置于地后,在上方练习挥剑,该魂符可记录挥剑次数,并在动作不到位时出声纠正。
“灵石账簿”:记录花费的每一笔灵石,出门再也不糊涂。
虽然看起来一个个挺有用的,但:“一个游戏也没有啊!”
羊小球困惑挠头:“不是说做试炼?怎么一个做的也没有?”
陆垣倒不如何意外,游戏看着简单,做起来却也是有难度的,符修们初学符语,相比直接做游戏,做些小应用更顺手。
而且这里也不乏他的暗中引导:“我在秘籍学习最后布置‘丹方录’那样的考核,就是想让他们受到启发,先多做些小应用。”
“啊?”羊小球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方便我们浑水摸鱼啊。”陆垣道,“当集市里都是应用类符箓,我们开马甲,加塞几张进去也不会显眼。”
“可我们为什么要加塞几个应用进去呢?”羊小球依然不解。
“记得我们建设移动平台的最初目的吗?”陆垣问他。
最初目的?那可得追溯到第二锚地开启时,他们在七隐域碰到一伙儿控制全域的……
“啊!”羊小球惊呼一声,“那个秘境同盟?”
“没错,就是他们。”陆垣肯定道。
游戏制作不可能一蹴而就,修真者们需要时间去成长,而在等待时间,他们也没必要闲着,完全可以做一做扩充领域这件大事。
毕竟移动法器和应用类魂符,两大对抗秘境同盟的要素都已齐备,只差……
陆策划轻轻一笑:“只差最后一点点准备工作了。”
……
“六哥,真稀奇,今儿怎么有空联系我?”
鼎香域,寻花楼,白九夏接起通讯玉时语气熟稔,脸上却带着讶异之色。
通天塔化名“六神”,一个效力于隐秘组织、为妖族再兴暗中活动的神秘人,不久前曾借肖避岳搭线,给寻花楼送来一批掌塔,帮白九夏建起娱乐包厢的生意,接着却销声匿迹,再未出现过。
为何今日突然联系,白九夏心头忐忑,不会是后悔白送,向他要掌塔——
“白老弟,我想和你谈一笔大生意。”
诶?大生意?不是要掌塔钱?
不是要钱便好,白九夏眼神闪了闪:“什么大生意?六哥您说。”
“是与掌塔有关,老弟你不是抱怨过掌塔太少吗?”
“是啊,是太少。”白九夏道,不说他这寻花楼日渐客满,越发不够用,就说合欢宗内其他兄弟姐妹,得知掌塔这等好物,也都想要去一些,在自家花楼建包厢呢。
“莫非六哥你又搞到一批掌塔?”想到这种可能,白九夏眼睛唰的一亮,立时忘了担心人家要钱的事,“有多少?我都要了,我加价付灵石。”
“老弟别激动,不是掌塔。”
“唉……”
“但也差不多。”
“诶?”白九夏被吊足了胃口,“什么差不多?六哥你快说。”
“守一宗有位叫蒋泊文的剑修,你听说过吧?他从通天塔里取得传承,联合千机谷、万火谷,共同炼出一种新法器,肖似掌塔,但通体如玉、一手可握,命名为‘手玉’,不日就要开卖了。”
白九夏:“……手玉啊,我当什么呢,我听过。”
合欢宗在修真界数得上名的域内都有经营,消息自是灵通。
“我对手玉略有耳闻,说是肖似掌塔,实际——”白九夏不屑道,“里面空空如也。”
“那是一开始,最近有了不同……”六神将魂符集市与白九夏说过一番,又道,“还有‘器灵纷争’,白老弟知道吧,最近极受关注的试炼,听说通天塔也要出一个手玉模式。”
“六哥,我发现你似乎很看好手玉?”
“的确,因为我有预感,手玉或许不能完全取代掌塔,但绝对会给修真界带来巨大改变。如果白老弟信我,不妨试试和蒋泊文合作,做一做手玉生意。”
“六哥说得哪里话,我肯定信你啊,涉及全修真界吗?果然是笔大生意……”白九夏沉吟道,“而且既然守一宗、千机谷、万火谷都在做,我们妖族也不能落后。”
“正是如此,我和白老弟你的想法一样。”六神道,“如今合欢宗势力虽广,但也未涉足每一域,完全可以借助手玉生意,扩大对更多域的影响,比如盛产灵草但过于封闭的青涧域,再比如散修众多的七隐域……”
“七隐域?”白九夏忽然脸色一变,气息都乱了。
“怎么?”
六神,或者说扮演六神马甲的陆垣眼神一闪,试探道:“七隐域,不方便吧?”
“不方便?我可不像姐姐一样胆小,”白九夏冷笑,“明明是我妖族地界,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我说,早该回去了!算了,不说这个,六哥再和我说说手玉情况吧,售价几何?蒋泊文手里有多少?”
“好,我听说……”
……
“喀拉——”
联络结束,通讯玉断开,光芒一点点熄落,映在陆垣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
白九夏虽然很快转移了话题,但依然透露出一个重要讯息——七隐域曾是妖族地界。
可是不应该啊,当初在七隐城时,向导分明说过七隐域历来无人踏足,直到二百多年前七隐盟建立,才渐渐为修真界所知。
除非在那之前不是无人踏足,是隐藏着妖族。
只是这样一来,二百多年前的这个时间点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六合域北出事、敖仓秘境封闭、妖族自此禁入六合域是在二百多年前。
妖族搬离七隐域、秘境们建起七隐盟同样是二百多年前。
看似无关联,又仿佛有关联。
该不会……
陆垣失笑,该不会和敖仓一样,那由秘境之灵组成的七隐盟里,也有一位妖族老祖吧?
不过转念又一想,有或没有其实也无所谓。
因为不论七隐域曾经住着谁,现在又有谁,未来都只会是他的地盘。
……
一半枯萎一半茂盛的参天古树仍旧挺立域中,枯萎半面依然枯萎,茂盛半面却好像也变得有些凋零。
时隔多日,重返七隐域,陆垣站在自家锚地,背手仰头,静静眺望着远方巨树,仿佛在等待什么。
“你们又回来了?”
空气一阵扭曲,两道身影随声而至:一高一矮,穿白衣,着白靴,头戴白面具,赫然是陆垣曾在七隐城内撞见的两位使者。
“居然又回来了,”高个使者依然傲慢,一出口就是嘲讽,“还以为你们早饿死了呢。”
“你说谁饿死?”羊小球从陆垣身后冒出个头,呸呸两声,“气死你!我们饱着呢!”
“饱?饱能跑回来?我看是撑不住才对吧?”高个使者显是不信,一声冷笑,“你们不用硬撑,什么情况我都猜得出来。我早说过,在这儿,想活下去,都得按我们的规则来,没有谁能是例外。”
羊小球:“我们才——”
“我们才不会不遵守你们的规则。”陆垣却截住话头说。
高个使者眼珠转动,目光在撇嘴的羊小球和含笑的陆垣间转了一圈:“呵,早这样不就好了?不过,我先说好,当日你们拒绝了一次‘入盟函’,今天再想入盟,可就不是之前的条件了,必须——”
“条件不急说,”陆垣却道,“境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清楚。”
“什么问题?”
“入了你们七隐盟后,能随时退盟么?”
“你说什么?退盟?”
还没加入就想退盟,高个使者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一直沉默的矮个使者也惊讶地瞥了过来。
“不行吗?”陆垣笑容不变,“可是我见‘入盟函’所列诸条规则中,对‘退盟’一事并无约束。”
“是没有约束,但是——”高个使者眼神一厉,“如果你是打着先妥协入盟,拿到好处再退出的主意,我劝你尽早放弃,因为任何秘境一旦退盟,此后将再不能重新入盟,到那时——”
“到那时,加入其他同盟是完全符合你们规则的,对吧?”
陆垣依然在笑,高个使者却是一愣:“你在说什么,加入其他同盟?七隐域哪里存在其他——”
“弟弟,准备好了吗?”陆垣不等他说完,拍了拍羊小球的小脑袋。
“早准备好了!就等你发话呢!”
羊小球哒哒几步跑到一片空地,扭头冲两使者吐了吐舌头:“大个子,矮个子,你们看好!”
一挥手,在天空凝造出一片幻象来。
两使者下意识抬头望去,见那幻象是一些云朵组成的文字,巨大而显眼,内容是:
【七隐盟的各位秘境朋友们!】
【你是否常为久等不到修真者而苦恼?你是否总对着空荡荡的秘境而难过?你是否也想过上热闹秘境的生活?】
【那就加入我们游联盟吧!】
【我们敢承诺,没有做一休二,没有淡季假期,我们永远不会让盟内的任何一个秘境有一丝空闲时间!】
【一年五百天,一天十二时辰,你们每一时都将有活干,每一刻都能看见修真者!】
【是不是很向往,是不是很意动?】
【还等什么!】
【快加入游联盟,立刻享受全年无休的快乐!】
高个使者:“……”
矮个使者:“……”
“欢迎两位,也欢迎……”陆垣将视线投向天空,他知道暗处有不少秘境在悄悄关注这里,“也欢迎各位,等过些日子,活不下去的时侯,尽可退出七隐盟,加入游联盟!”
“你!你!你!”
高个使者气得手都在抖,一挥袍袖,转身便走。
矮个使者连忙追上,犹豫道:“他为何说过些日子我们会活不下去?”
“你听他胡说!一个新来的秘境而已,竟敢挑衅。”高个使者怒道,“给我继续关死他的锚地,我倒要看看谁先活不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盟主不在,一切听我的,不用在意这种胡说八道的秘境。”
真的不用在意吗?
矮个使者慢下脚步,扭过头,远远回望,赫然发现陆垣也正看向这边,脸上还带着一抹捉摸不透的浅笑。
莫名地,一股不太妙的感觉在他心中产生了。
……
云叶广场,七隐城最热闹的修士聚集地之一。
不过说是广场,其实就是接天树上一片大叶子,上面建了通往域内各秘境的传送阵,修士们凭借从七隐盟购买的秘境石,可开启传送阵,进入相应秘境探索。
探索间歇,修士们常会在此歇一歇脚,故而广场整日都挤满了人。
今天也是一样,云叶广场上,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做一堆,或商量一会儿要去的秘境,或聊着刚刚的探索经历。
忽然,微风拂过,将一缕香气送至众人鼻尖,广场霎时一静,修士们怔愣片刻,都往香气来源望去。
见是两名男修缓缓步入广场,他们面容俊美,肤白发黑,一身衣衫轻而薄,行走间衣摆轻荡,带出幽香缕缕。
凭外貌,两人绝对是难得的美人,就是风格和粗犷的此处不怎么搭配。
“这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刚来七隐域的吧,但瞧着怎么不像是探索秘境的?”
“就是说,真以为秘境轻轻松松就能进呢。”
“莫不是艺高人胆大?”
“得了吧,气息寻常,没感觉修为如何高啊。”
“我更想说的是,他们俩男修,阿嚏,作、作……阿嚏,作何弄这么香,阿嚏!香死我了!”
修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多是对两人打扮的不认同,其中更有一个壮汉外形的修士,毫不掩饰鄙夷之意,看都不愿多看两人一眼,直接皱眉别过头去。
面对如此种种,自带香风的两位男修却丝毫不见烦恼,怡然携手走至广场中心,站定后,探手向储物袋内,然后……然后竟掏出两把躺椅。
那躺椅以木为骨,上铺厚厚软垫,一看便舒服至极,往上一躺,更好似陷进云里。
这做派,更不像探索秘境的了!
其他修士或皱眉,或撇嘴,却又忍不住视线直往两人身上瞟,都想看看他们究竟目的为何,又能再搞出什么花活。
然后就见那舒舒服服陷进躺椅的两人又是一个探手,向储物袋一掏,各掏出了一个……一个玉牌模样的东西。
他们双手横拿玉牌,大拇指灵活晃动,对准牌面一通点滑。
【叮当咚……】
奇妙乐声流泻而出,并伴着一道肃穆之声: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众修士:“……”
峡谷?
什么峡谷?
哪里有峡谷?
那玉牌到底是何东西?
怪事越多,好奇心越盛,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已再无人闲聊,众人视线都或明或暗地往两人身上汇聚。
有眼尖的率先看到什么:“快看、快看!你们快看,看他们的玉牌上,画在动!”
玉牌上是有一幅幅画在动,红的、黄的、白的、绿的……与普通画作不同,它们颜色更鲜亮,动作似乎还与两位男修有关。
“看招,吃我一记金环刀。”
“嘿嘿,打不着,还是看我的青锋剑。”
两人嘴上不住念叨,同时大拇指在玉牌上点来点去,画中小人也跟着你挥一刀,我劈一剑,好不热闹。
那到底是什么啊?
眼见俩小人打得有来有回,招式绚烂,夺人眼球,众人越发心痒难耐起来。离得近的还知道偷眼观看,离得远的几乎明目张胆地扯起了脖子。
就在整个广场暗潮涌动,气氛越来越诡异时,终于有修士忍不住,走过去攀谈起来:“两位道友,你们手里的是什么?”
“嗯?你问这个?”其中一个男修抽空抬头望他一眼,回答道,“手玉。”
“手……玉?那是什么?”
“是万火谷炼制的新法器——哎!你怎么偷袭,我刚和这位道友说话呢,不行、不行,刚才不算,先暂停,等我和道友说完话再来。”
那男修与同伴说好暂停,便自躺椅站起,视线从求知若渴的搭话修士脸上掠过,有意无意绕了广场一圈,发现一众修士都在暗中关注这边后,才心满意足,慢吞吞地举起手中法器。
“你问它?”
“对,道友,你刚才说这是万火谷的新法器?”
“是啊。”男修扬起一抹微笑,手托法器,做展示状,不多不少,刚好置于众人都能看见的视角,“道友请看,我手中拿的正是万火谷、守一宗、千机谷,集三大宗门之力,合作炼制的最新法器——手玉。”
“你可能要问了,手玉是一种什么法器?能做什么呢?我告诉你,手玉的用处可大了,既能帮助修行、处理杂事,也能磨练心志、消遣解闷,刚刚那个看见了吧?”
“你是说会动的画?”
“那不是画,是一种特别试炼,名为器灵纷争。”
“器灵?!”搭话修士大惊失色,“是我知道的那个器灵吗?”
“就是那个器灵,但不是真器灵,是……”
男修手托法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介绍起来,他的同伴则从旁配合演示着。
别致的画面,新奇的玩法,越来越多修士被吸引着凑上前来。
“按一下就能让里面的小人动起来?”
“他们也会使剑招?”
“那些石头人是什么?”
“为什么要打塔?”
“我能教他用我的剑法吗?”
众修士七嘴八舌,问题一个接一个。
“诸位道友静一静,静一静!”负责解说的男修高声道,“我知道大家问题很多,但与其听我讲,不如亲手试一试。”
“我们也能用小人打架吗?”
“对,谁都能,手玉使用是没有限制的。不过这个试炼本来是五对五,现在手玉不太够,大家只能先尝试一对一模式,或是人器模式。”
“五对五,怎么打?”
“人器模式又是什么?”
更多问题扑面而来,那男修又要解答,又要指点报名尝试的修士,忙得团团乱转。
此时的人群外围,一个壮汉正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他的脚往人群方向迈出一下又收回,再迈一下又收回,一副想挤进去又犹豫的样子。
他就是之前嫌弃两男修的修士,刚才还别过头去不看人家,如今又要挤上前,心理上是有点过不去。
就这样正自纠结,忽感怀中一烫。
壮汉愣了下,探手入怀,取出一看,发烫的是一块紫色秘境石。
秘境石是七隐域的特有物品,是探索秘境的凭证,发烫意味着时间将至,该进传送阵做准备了。
真是早不到晚不到,偏赶这时候到,壮汉皱起眉头,他还想试一试那新奇法器呢。
可是没办法,不愿走也得走,紫色是最高等级,这块秘境石可是花了他大价钱的。
无声叹了一口气,壮汉将秘境石揣回怀中放好,正待举步离开,身前却忽然落下一道阴影,鼻尖也嗅到一股香气。
“道友,你是要去秘境吗?”是带来新法器的男修之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壮汉警惕道。
“道友不必如此,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男修左右环顾,引着壮汉外走几步,远离人群后,一伸手,递来一物。
“手玉?”壮汉一愣,那躺在男修手心的可不正是方才瞥见的新法器吗,“这是何意?”
“借与道友使用。”
“我要进秘境了,没时间尝试——”
“我知道,道友莫急,”男修扬唇一笑,“你有所不知,这手玉除了‘器灵纷争’一类的试炼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它能给咱们修士提供一些特殊帮助。”
壮汉迷茫:“什么帮助?怎么个特殊法?”
“这帮助特殊就特殊在——”男修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是在秘境里。”
第70章 翻手为云
“提供帮助,而且是在秘境里……”
站在通往秘境的传送阵中,名为黄峰的壮汉修士心头充满怀疑。
他刚检视过一番,这手玉法器上不是画就是字,一不能攻击,二不能防御,能提供什么帮助?
尤其那男修慎而重之推荐的、名为“百宝阁”的魂符合集,里头东西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什么“扫一扫”、“拍一拍”、“问一问”……
黄峰暗中嘀咕:“都什么跟什么啊,也能叫百——啊!”
却不及想完,传送阵法倏然一亮,天旋地转,人已被拉进秘境。
耳边是呼啸狂风,眼前是逐渐逼近的漫漫黄沙。
一望无垠的沙漠高空,黄峰身影突然出现,并向着地面坠去。
……
“你说,我们不会被困在这儿,直到死吧,小齐?”
沙丘边,一个修士道袍破烂,呆呆望天。而在他身边,另一个修士瘫坐着,同样蓬头垢面,自顾发愣,听见同伴问话也依旧不发一言。
“唉——”
收回望天的目光,环顾无尽沙海,孟单青用破烂袖袍抹了把脸,唉声叹气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如留在六合域,试符哪里不能试。”
孟单青,符修,而且是一名不走寻常路的符修。
别的符修钻研典籍、描摹临画、接单售卖……把制符当成炼器、炼丹一般的日常功法。孟单青不,他认为符法不止于此,道生追求也不是赚多少灵石、达到多少修为,而是提升整个符道的地位,并为此和剑修好友一起闯荡,四处寻灵感、做实践。
然而这条路注定充满危险,像在六合域时,两人便曾遭遇异兽狂化,多亏路过修士出手帮忙才没当场丧命。如今在七隐域,又不幸陷进秘境,天昏地暗,都不知被困了多长时间。
“唉——”
想起六合域那位使重剑的好心道友,孟单青又是一声长叹,期冀着道:“小齐啊,你说这秘境里会不会也有好心道友出——”
“哗哗、哗哗……”
两人面前不远忽然鼓起一块,黄沙翻涌间,一只人手破沙而出,接着及肩至身,最后竟有一个壮汉模样的修士钻出沙地。
齐明回过神来,诧异一望好友:“孟兄,你学过卜算?”
孟单青:“呃,没,我、我就随口一说。”
说道友,道友来,两人都很懵,不过那位新道友似乎比他们还懵。
“这是哪?你们是谁?”黄峰呸呸几口,吐出嘴中黄沙,直往天上望,“不对啊,不对,我刚才明明从天上掉下,陷入一个沙坑,怎么……怎么一转眼,沙坑深处还有一片天?”
“没什么不对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孟单青出声道,“因为这里是幻境。”
“幻境?”黄峰这才注意旁边还站着两人,“你们……”
“孟、齐,”孟单青简单做过介绍,苦笑说,“和道友一样,都是被幻境困住的修士。”
“这里怎么能是幻境呢?”黄峰无法接受,“买秘境石时,他们和我保证过,说此秘境要什么有什么,绝对能找到我急炼丹用的灵草,我都做好采灵草时的作战准备了,结果是幻境……”
“道友竟是丹修?”孤身闯秘境的丹修倒是稀少,孟单青讶异一瞬,复笑道,“说句公道话,道友,人家没得说错,幻境嘛,可不是什么都有。这里常变,刚还是雪山,现在又是沙地,多等等,你想要何种灵草,总是能见到的。”
黄峰:“……”
都是假的,见到又有什么用。
无奈接受命运,黄峰深吐一口浊气,打量两人:“你们……也是被天材地宝骗来的?”
“那倒不是,”孟单青和齐明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笑笑,“说实话,我向七隐盟买过秘境介绍,进来前就知道是幻境。”
“那你们还能被困?”黄峰一愣,“介绍价格不菲,里面应该有破境方法吧?”
“有是有,可是……”孟单青叹了口气,将介绍中言源源本本讲述一番。
却原来,此方秘境内别无其他,只有幻境,出产法宝也只有一种:布置幻境的幻旗。
“我是为幻旗进的秘境,本以为不会太危险。”孟单青说,“因为七隐盟的人告诉我,这个秘境虽然级别是紫色,但过往探索中,活着出秘境的修士非常多,破境之法也相当简单——寻得幻旗即可。”
甚至介绍中还给出了幻旗所在地的提示。
黄峰:“什么提示?”
孟单青:“一望可见,显而易寻。”
“一望可见,显而易寻……”黄峰念着这句话,环顾四周。
黄沙遍野,寸草不生,一眼望到头的什么也没有,确实空荡得够明显,但哪里易寻?
“所以你们进秘境以来,一点幻旗的影子都没见到过?”黄峰问。
孟单青:“……没有。”
齐明也跟着摇摇头。
“我们被困太久,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已经不可能有新想法,但道友你是新来的,你快想一想,”孟单青期待说,“说不定能发现转机!”
他能发现什么……黄峰苦笑到一半,忽地想起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探:“差点忘了它!”
“那是什么?”
孟、齐二人一同望向黄峰掏出的玉牌。
“这叫手玉,据说能在秘境里提供帮助。”
黄峰说这话时,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但死马当活马医,在想不出更好办法前,只能寄希望于它了。
手玉亮起,他按那男修指点过的,滑动屏幕,找到名为“百宝阁”的合集。
“这什么法器?好奇特。”孟单青和齐明好奇地凑过去看,“那些一个个方块是什么?”
“是魂符,”黄峰道,“你不是符修吗?没听过?”
“没听过……”孟单青心想自己应该也没被困太久,外面怎么就出现这么神奇的新符箓,连忙仔细观瞧。
见黄峰手指在一众小方块间滑动,犹豫一会儿,点向一个写着“扫一扫”的。
屏幕瞬间变成暗沉的蓝色,居中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窗户一般的小方块,不断有细线从“窗户”最上方浮现,缓缓移动到最下方后消失。
须臾,一行大字在“窗”下出现:
【未发现可扫描物体】
“扫描”是什么,三人不懂,但“未发现”、“物体”的字眼还是能明白的。
黄峰试探着在手玉附近晃了晃手,在晃到后方时,一只手突兀出现在屏幕中。
三人像发现新天地般,同时“咦”了一声,期待看去。
只见随着细线“扫”过,一只人手形状的图案出现在画面上。
【扫描完毕,发现一只“手”。】
三人:“……”
完了?这就完了?
似乎有点用,似乎又没用,三人好像悟到点“扫一扫”的用处,又一时不能完全想明白。
黄峰索性退出“扫一扫”,又点击“拍一拍”,可谁曾想,这次出现的东西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画面中出现一块青石地,随着手玉微晃,屏幕上的地面也在晃。
黄峰:“这什么意思?地面?哪里的地面?拍一拍,要怎么拍?”
“道友你再伸手试试?”孟单青建议。
黄峰依言照做,手出现在手玉后方时,画面中也出现一只手,做着一样的动作。
“嗯,要不道友抓一把沙试——咦?”
当黄峰抓起一捧黄沙,画面中的手却是虚握,手中空空荡荡。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孟单青忽然激动起来。
“你明白什么了?”黄峰问。
“是啊,孟兄快说。”齐明也催促说。
“虽然仍是不知‘拍一拍’中的‘拍’字是何意,但我似乎明白手玉里的画面是什么了,”孟单青道,“是幻境本相!”
幻境因蒙蔽五感而生,本相即是真正景象。
“这么说,透过手玉,我们便能堪破幻境?那这可是大法宝!”黄峰也激动起来,珍而重之地捧着手玉,环绕四周,开始观察,“让我看一看,说不定能在本相里发现幻旗——”
“当啷!”
手玉倏然掉落,黄峰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瞬间脸都白了。
“怎么了?道友?”孟单青一愣,“你看见什么?”
“不要过来!”
黄峰抖着手捡起手玉,掏出一把丹药:“再过来我可要用毒丹了。”
“到底怎么了?道友?”孟单青满头雾水,“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什么,你们能不知道?”黄峰冷笑着凝视两人,“你们两个东西,装得可真像!”
……
擎天秘境,陆垣面前的光屏上显示着一张图片,赫然是黄峰拿手玉拍到的画面,只不过站在他身前的不是两名修士,而是悬浮半空、无风自展的黑旗两面。
“那是……幻旗?”羊小球道,“那丹修遇到的两个修士就是幻旗?”
之前手玉放在黄峰怀里时,他们只能听见声音,虽然通过黄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式的对话能猜到他见到的人是幻觉,但没想到那幻觉就是幻旗本身。
如此看来,确实够“一望可见,显而易寻”的。
“没意思,还紫色秘境呢,”羊小球感叹,“太简单了。”
陆垣却摇摇头,笑道:“没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羊小球一愣,“幻旗不是都找到了吗?”
“打破秘境的方法是拿到幻旗,这条信息却是从幻旗本身幻化的人口中说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哥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在骗人?拿到幻旗也不能打破秘境?”
“不,应该不是。”陆垣说,因为撒这种谎太没必要,秘境的目的是杀死修士吞噬灵力,与其编造幻旗谎言,不如假意接近后偷袭更快,再说黄峰本来都不知道那是幻境,何必告诉他,让他心生警惕,不是多此一举?
“啊!哥哥快看,”却在这时,羊小球忽然发现不对,“手玉好像出问题了。”
光屏中正传来黄峰疑惑的声音,因为他发现,刚刚还能透过手玉看见周遭本相,如今再看,竟也变成黄沙遍野,与眼中所见无异。
“不奇怪,”陆垣说,“幻境基于的是修士的记忆与见识,他此前不知‘拍一拍’是什么,便能透过手玉窥见本相,可一旦他明白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幻境也会自动补足,在手玉画面上叠加一层‘滤镜’,重新蒙蔽五感。”
“那怎么办?”羊小球急道,“两面幻旗好像在狡辩,那丹修开始怀疑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了,哥哥,快提醒他一下吧,不然那什么商战可就要失败了!”
所谓“商战”是陆垣对这次行动的一个比喻,七隐盟秘境众多,像敖仓当时那般直接打过去是不现实的,于是陆垣决定不来硬的,换“软”的,给他们来一出秘境版商战。
那秘境间如何商战呢?一不用竞价,二无需抢客,核心方案简简单单就一个:帮顾客!
陆策划化身陆导购,利用手玉为修士顾客们出谋划策,帮他们从对手店铺中,以最小代价“买”走最多的天材地宝。有出无入,长此以往,哪个秘境能受得了呢?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顾客进的就是紫色级别秘境,着实有些难度,不太好破。
陆垣反复打量黄峰方才所拍照片,思考着,从照片上看,两个修士毫无疑问是幻旗所化,可他们的种种言行却实在不像帮着幻境坑骗的幻觉,反而像是真正的被困修士,这是为什么呢?
“哥哥,那个丹修使用‘问一问’了,他问的是,那两人是不是幻旗,我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
“等一下。”陆垣忽然发现什么,将照片一角放大。
却见画面中,远方一座小山后,赫然露出一片衣角。
“居然还有一个人?”羊小球一惊,“谁藏在哪?”
陆垣凝视那片破烂衣角沉吟片刻,忽然笑起来:“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果真如此,这个秘境更有意思了。”
羊小球糊涂地挠了挠头:“是谁啊?”
“我想的不一定对,不过——”陆垣向黄峰所持手玉发送着什么,“是与不是,做一个测试就知道了。”
……
【正在分析中,请稍后……】
黄峰皱眉盯着屏幕,自从打开“问一问”,询问完孟、齐两人身份的问题后,手玉便一直显示这句话。
“道友,请相信,我们真的是人。”孟单青犹在劝说,“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是幻旗变出来的,何必告诉你幻旗呢?让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黄峰也是因此才会犹豫,是不是不该太相信手玉,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用。
却在这时,白光亮起,手玉屏幕又起变化。
【请所有人轮流诵读数字,结论将在诵读完成后给出。】
诵读数字?所有人?
黄峰一愣,这是为什么?
只是不管为什么,如今事情陷入僵局,想不出其他办法,不如照做看看。
再说,读个数字而已,也无大碍。
孟、齐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想法,听黄峰说完要求后也都同意。
三人于是分作两拨,相对站好,手玉居中置地,做好准备。
【开始!】
屏幕水波般变化,第一个数字浮现。
黄峰立刻:“三!”
过了一会儿,数字“三”消失,第二个数字浮现。
孟单青接道:“九!”
又等一会儿,“九”也消散,第三个数字到来。
轮到齐明:“五!”
说读数字,当真就是让他们读数字,没有其他东西,三人喊过一轮,面面相觑,却发现屏幕没有停止,又有新的数字浮现,只好按顺序再喊一轮。
黄峰:“七!”
孟单青:“四!”
齐明:“八!”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一轮又一轮,一个又一个,不间断的数字出现又消失,它们忽大忽小,完全找不到规律。
唯一确定的,是数字显现时间越来越短,报数也跟着越来越快,一开始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现下一个数字,到后来,数字却几乎一闪而过,三人都忙得没空喘息。
最终,在第不知多少轮结束后,屏幕一黑,诵读结束。
三人不由得同时松口气,揉嘴捏脸地放松起来,只是这放松没过太久,屏幕又是一亮,是一个问题。
【在方才的报数中,谁反应比较慢?】
反应比较慢?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说反应慢的不是人?有道理,他们都是修士,读个数字而已,这点反应还是应该有的。
想到此处,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忆起报数细节。
刚刚在后期,数字闪现得极快之后,似乎的确有人跟不上……
“居然是你?!”孟单青手持灵符,恨恨望向齐明:“你是什么东西?小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才要问你!”齐明挥动灵剑,反手一指孟单青,“你每次都慢半息,你是什么东西,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我孟兄去了哪?”
“你们两个装什么装?”黄峰也在冷笑,“明明你们都反应慢,跟不上,以为互相指责,我就会相信其中一个吗?”
三人各执一词,剑拔弩张,眼见就要战作一团。
却忽然,手玉屏幕又起变化,一行大字缓缓浮现:
【三人都是人。】
三人:“哈?”
都是人?那为什么要问报数慢——
【三人又都不是人。】
三人:“……”
三人:“…………”
不是,这手玉有问题吧,一定有问题吧?不然看看这回答,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羊小球也在纳闷,“他们怎么能都是人,又都不是人呢?”
“果真如此啊,”陆垣猜测得到验证,解释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从每个人自身来看,他是真实的,他和其他人的互动是真实的,但其他人却并不真实。”
羊小球:“……”
“哥哥,你能不能说点秘境话。”
陆垣:“……”
“好吧。”他在光屏上幻化出一幅幅简笔画,同时传送到手玉那头,给羊小球,也给三人解答。
“首先,秘境里有三个修士,就是他们三个,表面看他们是聚在一起,实则都被隔开,分作三处。”
“这三处场景一模一样,都是三人聚集,但对每个人来说,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人都是假的,是幻旗化身,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们都不是人。”
“但是呢,这种假不是普通的假,化身完全复制原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相当于也是人。”
“完全复制原身……”羊小球沉吟,“那不是和传话一样?”
“对,就像传话,所以我才让他们报数。”陆垣道,“化身复制原身,意味着原身先动,化身方能后行,其间定然存在延迟。”
当然,这种延迟相当微小,一般交流难以觉察,但报数时不一样。
“数字出现越来越快,延迟作用也将越来越明显,表现出来就像反应迟钝、跟不上一般。”
又因为手玉在黄峰手中,数字出现和黄峰报数同时发生,又同时被复制到另外两人所处幻境,所以在两人眼中,黄峰没有反应慢的现象,反而是对方都有问题。
“这样啊……哈哈……”这边陆垣说完结论,那边羊小球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是因为……”羊小球捂嘴偷笑,“哥哥,我怎么突然感觉这一次你不像策划,更像玩家呢?”
“你说对了。”陆垣道,秘境如副本,他帮修士探索秘境,可不就和代打副本一样,“顺便也体验一下这些秘境的游戏设计水平,未来好给他们分配工作。”
“那哥哥你觉得这个秘境怎么样?”
“这个秘境,幻境能力极强,谜题水准上品。”
“上品?”羊小球不太认同,“这么容易就被猜出来也叫上品?”
“你别看猜出来简单,但破解难,因为他是阳谋。”陆垣道,如果他没猜错,获取幻旗、打破幻境的方法一定是杀死化身,然而化身又和修士原身捆绑,杀死化身就意味着杀死原身。
“一命换一旗,”陆垣扬唇轻笑,“对秘境来说,这可是个稳赚不亏的谜题。”
“那怎么办?”羊小球问,他们的计划可是让七隐盟秘境亏死,因此绝不能让修士被吃。
“我想想……”陆垣沉吟着,滑动光屏,手忽然顿住。
光屏显示的是附在“入盟函”后头、七隐盟规中的若干条,其中写到:“各秘境规则提前制定,修士探索期间不得更改……秘境内须留有至少一条生路……注意修士完成探索后,秘境不能现身,因此修士可能带走任何能拿起的东西……”
【任何能拿起】
陆垣的目光定在这五个字上:“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无伤通关,不过,不是谁都能做得到……丹修,攻击方式是毒丹……试试吧。”
他向手玉发送了一行字:“提示交给他们,但成与不成,全靠他们自己走。”
……
七隐城,一座隶属七隐盟的高楼上,一高一矮两个白衣使者迎风而立。
“盟主那边多日没有消息传出,虽说以往他也三五不时消失一阵,但这次的时间有些过久。”矮个使者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看?盟主的秘境,你敢进吗?”高个使者哼了哼,“不进去,光在锚地能看出什么?”
“总得试——啊!”矮个使者话到一半,忽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矮个使者呆呆地转过头:“我的幻境……被破了。”
“嗐——我当是什么事呢,幻境被破,你那幻境被破不是好事吗?”高个使者道,“一命换一旗,幻境破说明有进账嘛。”
“没有进账,因为、因为那修士的尸首被带出了秘境。”
“什么?”高个使者这下真的惊了,“他们怎么带走尸首?你就让他们带?”
“按盟规是可以的——”
“我知道按盟规可以!我的意思是,”高个使者道,“你不会做些伪装,不让他们发现吗?”
“因为我没想到……”
按设定,一命换一旗,所以离开秘境时,存活修士手上必然沾血。对存活者来说,如果不认识所杀之人,最多搜刮一下尸首;如果认识,更是恨不能毁尸灭迹,忘掉这段记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尸首出秘境。
“以往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矮个使者道,别说带走尸首,便是日后面对他人询问,幸存修士们也只会讳莫如深,绝口不提秘境内情,生怕暴露杀人之事。
“那你说,这次怎么就发生了?”高个使者也奇怪,“难道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次确实不一样,因为那个死掉的修士他是、是……”
矮个使者带着困惑至极的眼神,张口说道:“他是突然自杀,他根本没和其他人动手!”
……
“出来了!成功出来了!”
七隐城,一处秘境传送阵白光闪过,三个人影出现在阵法中,其中两人衣衫破烂,激动欢呼,一人衣衫虽整,却双眼紧闭,呼吸全无,像是早已死去多时,被另外两人半架着。
见此异状,路过修士无不诧异侧目,活着的两人却不在意周遭目光,径自扶着死去同伴离开传送阵,走到僻静之处。
“道友、道友?”孟单青细听黄峰胸口声音,“怎么没变化?”
“会不会……”一旁齐明猜测,“丹药有问题?”
孟单青迟疑:“这……”
话未说完,挺尸的黄峰嘴唇微动,吐出一口浊气,双眼随之睁开。
齐明:“活了!真活了!”
“太好了!”孟单青也是一喜,“我们还担心丹药出岔,你没事就好啊,道友!”
却原来黄峰并非真死,而是服用丹药假死。
之前在秘境中,三人通过手玉明白了幻境情况,同时也得知破解之法是“一命换一旗”后,依然忧心忡忡。因为三人都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无冤无仇取人性命,实在难以下手。
便在这时,手玉再亮,给出最后一条提示,提示很简单,就四个字:死而后生。
黄、齐两人初看提示还有点懵,孟单青脑子转的快,结合幻境情况,立刻猜到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他们想办法假死。
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修真界功法万千,能假死的肯定存在,却绝非人人皆会,反正孟、齐二人是不会的。
只是他们不会不要紧,有人会啊,幸好和他们一起陷入秘境的人是黄峰。
黄峰,丹修,而且是鼎香谷黄家门下丹修。
鼎香谷分魏、紫、姚、黄四家,各有擅长丹方,魏家锻体魄、紫家补灵根、姚家养元神,黄家却是专炼毒丹,下毒、解毒功夫一流,可说是丹修中的战斗类修士。黄家门下弟子有许多常年行走在外,什么丹药没有,尤其这次黄峰是为采一种稀有灵草而来,准备更是齐全,其中就有一颗假死丹药。
“多亏道友你,不然我们不知再被困多久。”孟单青掏出两面黑色小旗,“幻旗,都给道友。”
“怎么是两面?”黄峰一愣,不是只“死”他一人?
孟单青:“我也纳闷,我想可能是这样,如果咱们是互相残杀,就只有发出致命一击的人能得到一面幻旗。但是吧,谁让道友是自杀,没有动手的人,我想假若幻境有灵,它一定也被咱们搞懵了,找不到动手的人,只好两个幻影各掉一面旗出来。”
他说着嘿嘿一笑,眼珠转道:“所以我在想,要是咱们拉他个千八百人,一起进去,一人服用假死药,岂不是能同时得到千八百面幻旗?”
“……这、这样也行?”黄峰简直惊呆,“你开玩笑吧?”
“孟兄!”齐明深知好友秉性,是真能干出这种事的,连忙叫道:“太危险了,万一假死不好使怎么办?”
“放心、放心,说说而已。”孟单青将两面幻旗往黄峰怀里一揣,“我现在对幻旗没兴趣了。”
原本他拿幻旗是为布置幻境试符,但如今,他有了新目标:“道友,你这手玉从何而来?”
相比灵符,现在的他,更想先探一探这神奇魂符的究竟。
……
对黄峰三人,一趟略显奇特的秘境之旅已然结束,但对七隐域的众多修士来说,更多奇特体验正在发生。
手玉,一种突然出现的法器,不仅有操纵画中小人打仗的“器灵纷争”,有记录花销的“灵石账簿”,还有整理丹方的“丹方录”……更有颠覆秘境探索方式的一众魂符。
以前进秘境,经验靠口传,危险以身趟,如今进秘境——
遇见不认识的灵草灵物别担心,举起手玉扫一扫,立刻辨识,有用途有采法,再不怕错过好东西;碰到仅此一本的秘籍别哄抢,掏出手玉拍一拍,当即收录,可阅览可搜索,谁还拼命抢源本;撞上解不开的难题不用慌,拿着手玉问一问,坐等解答,给原因给结论,不用自己费脑,照做就行。
更别提后续不断丰富的“百宝阁”功能,什么秘境实时地图,什么敌人方位标注,什么附近道友求助,等等等等,一个比一个实用。
恍然间,似乎手玉在手,天下秘境随便走,去秘境就和去自家宗门藏宝阁里拿东西似的,这谁能不心动?
于是乎,随着手玉热卖,七隐域修士们探索秘境的热情也空前高涨,传送阵光芒见天儿亮,修士们是空手而入、满载而归,不停从秘境往外搬运法宝、秘籍、天地灵材……一趟一趟又一趟。
然而有一喜就有一悲,这边修士们乐开花,那边秘境们却快哭成泪人。
十日一次的七隐盟大会,各种形状的秘境之灵悬浮半空,叽叽喳喳交流不停。
“盟主今天来吗?”
“不好说,两位副盟主都好久没出现了。”
“那怎么办?我这次还想和他们说一说手玉的事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哪个秘境提的一嘴手玉,顿时引来所有秘境诉苦。
“我也正想说。”
“我也是、我也是!”
“那些修真者哪里搞来这么一种法器,弄得我这些天一个修士都没捞到,入账是零!”
“入账是零好说,出账不是零才难过!”
“是啊,天材地宝流水一样被搬走,一个修真者也留不下,用那些人类的话说,我心疼!”
“谁说不是,而且达不到盟内要求就得降级,降级了更没人来。”
“现在我倒希望没人来,来了就又是白送宝贝。”
“可没人来就要继续降级,我已经是最低的红级,再降下去就要去黑级。”
“黑级是‘未知’秘境,必须改头换面,重新布置秘境空间才行吧?”
“对啊,到时又是好大一笔灵力!”
“我不怕耗费灵力,也不怕改秘境麻烦,我怕的是,改完后,依然挡不住那群修真者怎么办?”
“很有可能,我算看好了,只要他们有手玉,我们变成什么样都没用。”
“啊?改秘境都不行,还让不让秘境活了?这可咋办?”
……
漫天秘境倒着苦水,议论纷纷无止息。
而在偏僻角落,一个没有秘境注意的地方,一块石碑状的秘境之灵似乎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晃了晃,终是不发一言,悄然离开了会场。
……
“哥哥、哥哥!看我抓到什么!”
羊小球抓着一块石碑跑进秘境,喜气洋洋:“他在咱们锚地探头探脑,一定想做坏事,但是被我一下抓住了。哥哥,你快看,多肥!咱们烤来吃吧!”
陆垣:“……”
他是没看出一块石碑哪里称得上肥。
“呜、呜呜……别吃我……”小石碑拼命挣扎,“我、我是来投靠你们的。”
“投靠?”陆垣眯起眼。
“你、你们那天说,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找你们,”小石碑小心问,“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陆垣费大力气搞出手玉,不就是为了挖七隐盟的墙角,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七隐盟会反击一下。
不过,等他仔细盘问一番后,才明白为何如此。
“盟主数十天不见,两个副盟主也多日不出现了?”
“对,盟主经常不见,我们都习惯了,但这次剑、旗两位副盟主也好多天不出来主事,又赶上手玉……”尚不知面前秘境便是幕后黑手,小石碑道,“你们是我最后的希望,能帮我吗?”
“能帮,”陆垣不关心七隐盟的正副盟主都在忙什么,他们不在,反而让他的挖墙脚计划更顺利,“帮你的前提是加入游联盟。”
“加,我加!”小石碑连忙道,“我现在就退出——”
“退出七隐盟不急,”陆垣却道,“先签契约,加入游联盟再说。”
“诶?”小石碑一愣,“不用退?可是你那天……”
“那个啊,我那天说先退再加,只是蒙蔽你们副盟主罢了,”陆垣笑眯眯道,“毕竟七隐盟的盟规没规定不能同时加入两个同盟,不是么?”
小石碑:“……”
那是因为盟主根本没想到会出现其他同盟!
“是倒是,可我已经转投你们,没必要留在七隐盟里了吧。”
“不,有必要,很有必要,”陆垣依然在笑,但那笑让小石碑凉飕飕的,“我们游联盟正在起步之初,资源不太完善,而七隐盟有成熟的修士分配和传送机制,不用白不用,你说对吧?”
小石碑:“……”
所以挖秘境不算,还要让被挖秘境拿七隐盟的好处壮大游联盟是吧?
这一刻,陆策划的黑光笼罩在小石碑身上,让他明白一个字,黑,真黑啊。
不过转念又一想,跟着这样一个盟主,必然有前途,肯定不怕被欺负。
想到此处,小石碑顺从地签下契约,签时还天真确认:“盟、盟主,你说过,加入游联盟就能全年无休,是不是?”
“是,”陆策划咧嘴一笑,“一刻都不会让你休息,这一点尽管放心。”
小石碑:“……”
不知为何,怎么忽然间有点不放心。
“好了,”陆垣收起契约,“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帮你改造秘境的事。”
“啊?”小石碑一惊,“这么快?”
“早改早创收嘛,走,先去你秘境看看。”
签秘境如同发展子公司,契约一签,陆垣就有了出入子公司的权限。心念一转,已和羊小球一起来到小石碑的秘境空间。
空间不大,地上空旷荒凉,只有一些杂草,重点在地下。
“古墓式秘境啊……”陆垣恍然,所以不是石碑,是墓碑?
羊小球也乐道:“原来这座古墓是你的秘境空间?”
“啊?”小石碑一愣,“你知道我的秘境?”
陆垣:“……”
不仅知道,还帮修士们搜刮过好几次呢!
当然这话现在不好说出口,还是等帮忙赚回灵力后再说吧。
“咳……”陆策划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秘境情况。”
“好。”小石碑不疑有他,讲了起来。
不过也没讲太久,因为一目了然,没什么好说的。小石碑就是个经典的古墓式秘境,主要把自己伪装成大能古墓,修士们进秘境后从几个入口探索古墓,经历一系列机关陷阱,只要活着抵达中心墓室,就能拿走宝物。
“我的秘境等级不高,陷阱本就不难,如今修士们又有手玉帮忙,就更加抵挡不住,宝物都快被搬光了。”
小石碑说罢,犹豫了一下:“盟主,你是要我改造秘境吗?可是我的灵力不多……”
“别担心,不会大改,”陆垣说,“你秘境底子不错,古墓整体不变,改一下陷阱就行。”
“改成更危险的?”
“不,改成不致命的。”
“不致命?”小石碑懵了,本来他的陷阱就不够难,留不下修真者,改成不致命还能有的赚么?
“我们游联盟和七隐盟的理念不一样,我们赚灵石,不赚人命。”
小石碑:“……”
虽说不太明白“理念”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句话听懂了,不赚人命,赚灵石?怎么赚?修士来古墓是找宝的,哪会倒搭灵石呢?
“难道说,让他们用灵石买我的宝物?可是我的宝物不多,卖不上价……”
“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是,”陆垣转完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向小石碑道,“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一套流程解说完,别说小石碑听得目瞪口呆,旁听的羊小球都有点呆住了。
羊小球猜到陆垣定然是要打造一款新游戏,可这游戏做法,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哥哥,你刚刚说要把几个墓室打通,做一个很大很大的中心墓室,还说要在里面堆满宝物,都堆在最显眼的地方,越是珍贵越显眼?”
“对啊。”
“不对啊!”羊小球叫道,以往的游戏,虽说也有奖励,但哪个不是藏起来,玩家一番辛苦才给,这样直接把奖励摆出来,“你不怕玩家都搬走吗?”
“不是怕他们搬,是怕他们不搬。放心吧,不会亏的。”
陆策划黑光闪烁,幽幽笑道:“因为这个游戏啊,玩家搬得越多才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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