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齐刷刷地看着她。女孩只觉得自己好像误入狼群的小白羊,踩中了圈套,无措地等着引颈待戮。
这些人的眼神里,尤其以许落苏的最为犀利。
她盯着女孩,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这位老师是?”
还未等女孩自己解答,闻天笑了笑,替她解围:“这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编剧,霖霈。她以前在阿泽身边做过几个月的助理,算是有点师徒情谊在……”
霖霈点点头,认可了闻天的话:“的确是这样。”
因为有那么点师徒情谊,所以才会主动关心沈泽雨的死活。
“哦…”许落苏了然,随意解释了几句,“沈老师挺好的,最近在闭关写剧本,忙得不行,所以我们都不好打扰她。”
很官方的解释,霖霈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捧着杯子念叨:“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许落苏才抽空打量对方的样貌。
霖霈个子不算矮,几乎和她一样高,但模样非常稚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带着几分柔弱无辜。
这是一张很典型的南江女子容貌,楚楚可怜的。
此刻穿着绿色的纱裙,长发用乌木簪子挽起,很是典雅。
不知道为何,许落苏忽然想到沈泽雨拍的第一部电影里,商秋池好像也有这样的打扮,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幸好闻天没有坐多久,没一会就带霖霈回去了。
她们一走,秦之月就开始工作,定好剧本之后,她们就散会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月明星稀。许落苏趴在保姆车的窗口,望着挂在天上亮如圆盘的月亮,不知为何想到了沈泽雨带她坐金乌之眼的夜晚。
那天,是新月。
月牙弯弯地挂在天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许落苏略感烦躁,下了车回到酒店,恰好遇到了秦之月要进电梯。
她连忙喊着追上去:“秦老师,等一下……”
秦之月按着电梯,打开门等她。两人进了电梯,许落苏直奔主题:“秦老师,你知道霖霈是什么时候成为沈师姐助理的嘛?”
秦之月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两年多前吧……”
许落苏打破砂锅问到底:“具体是什么时候,商秋池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出事前吧……”
许落苏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哦……”
秦之月侧眸,见身旁的小老板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作为创作人,她的直觉告诉她,霖霈肯定和沈泽雨发生过什么东西,但她没想到许落苏会这么敏锐。
至于许落苏为什么对阿泽的有关东西那么敏锐,这就不管她的事了。
“叮……”很快电梯到达顶层的套房,秦之月大踏步地迈出电梯,许落苏咬咬唇,跟上了她的脚步:“那她们关系怎么样?很好吗?”
秦之月勾唇一笑,歪头看了她一眼,饶有兴味:“小老板这么感兴趣,不如直接去问阿泽?”
“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多嘴了。”
这已经是毫不掩饰地拒绝回答了。
许落苏歉然:“打扰了,是我多问了。”
秦之月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没事,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小老板。”
许落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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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许落苏对沈泽雨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很好奇,可出于某种缘由,她没有去打扰沈泽雨。
因此完成另外一个乐瓷的剧本之后,沈泽雨去了一趟医院。这一次,送她的还是陈词。
她的主治医师宋丽娟是全国有名的精神分析学博士,之前在德国留学,学成归来之后一直在金乌第九医院工作。
沈泽雨是她患者里,算不上最严重,但也称不上正常的患者。
按照流程做完测试之后,宋丽娟又拿出了另外一套测试题,推了推眼镜,直接问道:“你现在还能听到什么声音吗?”
沈泽雨端坐在椅子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坐着:“有时候会……”
“听到什么?”
“就是正常的爆鸣之后的嗡嗡声,又或者是小时候的电话声……”
宋丽娟点点头:“幻听……”她在纸上写写画画,继续问,“那还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影子,你之前说的白影,还看过吗?”
沈泽雨有些无奈:“老师,我已经一年多没看过它了……”
要是还能再见到,宋丽娟半年前也不会让她出院。
宋丽娟却很严肃:“我这是保险多问一句,你知道的,要是再看见它,证明情况很不好,你得再回来……”
沈泽雨点点头:“嗯。”
例行公事问完之后,沈泽雨说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情况。宋丽娟做出了总结:“总体来说是整体好转的,就按照目前的治疗方案继续吃药好了。就是秋天会比较躁动点,要是你觉得太躁动,晚上再加一颗喹硫平……”
“好。”
叮嘱完之后,宋丽娟给沈泽雨开了药单。沈泽雨取药之后,坐上陈词的车回去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从南边涌来,宛若吸饱了水的棉花,又黑又重。车子启动时,陈词有些担心:“这天像是要下大雨,我得打个电话给江潮那个死人去接孩子。”
江潮是陈词的丈夫,和沈泽雨一样,三人算是青梅竹马。
他是做医疗ai工程的,常年泡在实验室,一般都是陈词在家管孩子。
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陈词把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江潮跪着听完,连连答应提前下班接孩子。
挂完电话之后,雨点也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了。没一会,遮天蔽日的雨幕淹没了群山,将漆黑的高速路也尽数吞没。陈词打开了前车灯,在瓢泼大雨中,照亮雾霭磅礴的路。
她一边开车一边骂:“天天都泡在实验室,孩子也不管,也不知道要他有什么用,干脆踹了算了!”
沈泽雨靠在副驾驶上,听她骂骂咧咧,忍不住笑:“你要是真能把他踹了,我就把奶奶的四季山河瓶送给你。”
陈词一下就来劲了:“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啊!”
沈泽雨应得爽快:“嗯,绝不反悔。”
陈词哼了一声,又继续抱怨起来。说江潮就会搞浪漫,散养孩子,不过家里饭是他做的…唉,你说他做家庭主夫不好嘛,非要出去工作。
一开始沈泽雨还认真听听,听到后面觉得她是在秀恩爱,就有一搭没一搭每一搭地应着。索性转身趴向窗口,望向窗外的雨。
雨打在窗上淌下来,宛若断了线的珍珠。车子极速开过,远山巍巍,蒙着一层银色的雾。
这样的雨景,似曾相识,看着看着沈泽雨的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大雨茫茫似银竹……”
沈泽雨的身躯一下就僵住了。
谁?这是谁的声音?
她趴在车窗,望着远山,思绪却被这道声音拖入了一段错乱的时空里。
似乎也是大雨天,她拉起了窗帘,赤身裸体地趴在床上,陷入柔软的丝绸被中。淋漓的雨声里,有一具温热的女体攀上了她的肩膀,蹭着她的背脊,抬手从后往前将她拥在怀中。
那人覆盖在她身上,眷恋地蹭了蹭她的面颊:“对于老师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一瞬间,沈泽雨胃部翻涌,几欲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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