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也不知为何,自己在见到慕靖安的那一刻眼眶和鼻腔都在发酸,他甚至想干脆哭出来好了,将所有烂摊子都交给慕靖安解决。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这对他来说太堕-落了。
他将自己敞开的领口拢起来,作用聊胜于无。
他现在浑身湿透,不知自己正处于若隐若现无比撩-人的情景。
然后扶着距离最近的,放着香胰与玫瑰露的高几努力想离开这里。
慕靖安余光看见他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没再理会摔晕的贼人,连忙过来将沈衍易搂进怀里。
于是沈衍易被迫成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由慕靖安做主的小可怜,他懊恼的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慕靖安怔了下,连忙安抚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太蠢了。”沈衍易语气阴郁发哑,又呢喃了一遍:“我真蠢。”
“是他们腌臜,那些畜-牲下作起来,哪是你这种君子能防住的?”慕靖安将他拦腰抱起,放在软椅上。
沈衍易整个人都在发抖,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怕的。
慕靖安也没问,将人身上的湿衣裳脱了,水擦干净了才抱回卧房床上。
吴甸奉命去处理那贼人,将晕死在地上的贼人搬走关在地窖,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王府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人审起来要耗费好多功夫。
吴甸也不急,打算先将人放一晚再说。
今晚发生的事显然给沈衍易不小的冲击,差点被人欺-辱这件事他一时还无法接受,整个人都有些浑噩,像是还处在惊慌当中。
他窝在被窝里,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慕靖安坐在床边,安慰了几句但人家明显没听进去。
若是沈衍易能骂几句或是哭几声还好,偏偏是一言不发,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慕靖安放心不下,将人裹上被子抱回了前圣所。
至少先离开事发之地,免得沈衍易反复回想,更无法消解了。
沈衍易裹在被子里不动,还维持着慕靖安给他卷起来时的样子,怎么放下的就怎么躺着,脖子不舒服的担在软枕边缘。
慕靖安一时觉得头痛,沈衍易就像一只小奶猫,吃的少还不亲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养死了。
“你真是…”慕靖安将他脑袋托起,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总算看着没那么难受了。
方才一路被抱过来,凉风从脚小吹进去,沈衍易生怕被子掉了被人看见,目光扫过跟在旁边的侍从,总觉得别人都满眼嘲弄。
他阖上眼睛,无法面对自己正逐渐变得拧巴、无措。
唯一能令他心绪有些起伏的是,慕靖安对他还算不错。
虽然慕靖安言行明显武断,做事无拘无畏,甚至可以说十分蛮横无情。但好歹是向着他的。
当着他的面吩咐硕果去内院,将李王姬屋里所有东西都搬空,不准给她留任何值钱的东西。
沈衍易眼皮动了动,他不知道慕靖安虽然在说话,其实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微小动作,伸出手放在他腹部,问他:“你今日回姿盛院的后,可吃过什么碰过什么?”
沈衍易说:“我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了一个珐琅盒子,在近廊的小路那里,但我没有碰它,别的我想不到了。”
“那就先不想了。”慕靖安看向硕果:“让人去寻,再去宫里将徐太医接来。”
“这么晚了。”沈衍易有气无力:“算了吧。”
“你不用思虑太多。”慕靖安按了按他的太阳穴,又将他脑袋托起放在自己腿上,揉着他的眉心:“你是我的人,今夜之事是被我连累。”
沈衍易懒得去想他答非所问的话,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你是端方君子,学以致用的是大贤那一套。”慕靖安低头与他近了些,声音也放轻了:“我知你初来王府不自在,低调行事内敛做人,我也知你不肯归顺我,所以不愿给我添麻烦。”
沈衍易睫毛轻颤,没想到慕靖安会在此时来这么一段剖白。
“但我很介意你的礼节和矜持。”慕靖安手握着沈衍易的腰,渐渐用力:“这让我觉得你在疏远我,我喜欢你跟我撒个娇,无理取闹恃宠而骄也行。”
沈衍易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说:“我做不来,我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我看得出。”慕靖安停顿了下,又似妥协般说:“但你可以当做在向我讨债。你想想,若你好好的待在沈家,必不会接二连三经历被侮-辱,被推入池水,还有下-药这些烂糟事。”
沈衍易很意外听到这些话,一时竟有些无措,只能沉默的看着慕靖安。
慕靖安掐着他腰的力道松了,很温柔的对他说:“你看,你倒霉都是因为我,你可以嗔我,恼我,委屈哭了打我两下也使得。但你偏这样什么都不说,两眼一闭我连你眼色都瞧不见,就好像你在云里雾里,我怎么也抓不住。”
慕靖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那我也太自作多情了,你说呢?”
沈衍易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撼,慕靖安脸上为何会有近似苦笑的卑微之色?简直像是他看错了。
震惊的余韵过后,沈衍易咂摸出几分真心来。
扪心自问,除了专制蛮横的把他留在身边,慕靖安对他还算不错,至少比他预料到好许多。
在他第一日被慕靖安的强势亲近,和那一手血吓到时,他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青房书院不止有勤学刻苦的好学生,也有那么一些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有的人拿自己的书童小厮泄火,粗鲁的让人好几天不能体面的走路。
沈衍易也偶然见过有拿了订金来青房书院接客的小倌儿,身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可慕靖安没有那样对他,甚至没有做到那一步。
有了对照,沈衍易卑微的对慕靖安生出了几分感激,有时候他也觉得不可理喻。
前不久下了讨好慕靖安的决心,却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光是做到不排斥慕靖安的靠近,沈衍易就觉得很不容易了。
方才慕靖安说的那一些话,简直正中下怀,把沈衍易的心都给说软了。
像是一种表态,沈衍易抬起手,在慕靖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缩回被子里,既像安抚,又像示好。
不过沈衍易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慕靖安掌着他的后脑,深深的吻了上来。
但凡沈衍易对他有一点松动,以慕靖安的性子必然要得寸进尺。
慕靖安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没忍住捏了捏:“你往后就住前圣所。”
“不要。”沈衍易下意识拒绝。
慕靖安眸色深了几分,又好像想到什么,迅速变脸露出个笑:“你放心,不住狴犴堂,我让人将蔷薇阁拾掇出来你住进去,离得近了没人再敢碰你。”
沈衍易似在思考,慕靖安心里也没底,不断的同他说话扰乱的思绪:“对了,还有伺候你的姜桂,你都要让人欺-负了,他还沉睡如死猪,要他何用?”
“他跟我很多年了。”沈衍易有些想替姜桂辩解,他在沈家时没人真心替他着想,自然也没有长辈帮他教侍从如何照顾他。
况且沈家即便不是什么说情讲理的和睦之家,好歹也没像王府这样打打杀杀、折磨人意志。
他被人蓄意冒犯的事自己都料不到,更遑论不太机灵的姜桂。
人心再强悍也是有弱点的,在沈家和青房书院时,沈衍易不在乎姜桂,他做事做的马虎沈衍易也不会严厉教训他,凡事得过且过,大不了亲力亲为。
说到底就没把姜桂当自己人。但到了王府深宅,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沈衍易还真对姜桂生出了几分相依相伴的情分来。
“你就是性子太软,纵的他不好好做事。”慕靖安见沈衍易垂眸,便没再说下去。
至少沈衍易今晚对他的态度还不错,慕靖安不想讨嫌把人推远。
徐丹台来的时候沈衍易正昏昏欲睡,尚处药效余韵中,脸颊还有些红,慕靖安坐在堂屋等人。
沈衍易听见慕靖安的声音从堂屋隐约传来:“徐太医,你先给小公子瞧瞧有无大碍,再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沈衍易眉心一跳,强撑着起身,他现在裹着被子还没穿衣裳,四下看了看,只瞧见高几上有件慕靖安的寝衣,显然是近来穿的。
他伸手拿过来,有些慌乱的穿上了。
慕靖安也没忘了这事儿,先徐丹台一步进屋,手上还拿了套干净的寝衣,发现沈衍易正穿着自己的,他嘴角一勾,把手里那套随手放在高几上。
沈衍易被他笑的有些羞赧,偏开头没说话。
徐丹台行礼后上前诊脉,又探了脖颈和额头热度,没太早下结论,又问了许多问题,最后请示慕靖安,要去沈衍易起热的卧房看看。
慕靖安准了,沈衍易就没急着睡下,靠在床头等人回来。
约莫一刻钟时间,徐丹台回来了,“回殿下,那东西是仙灵脾精炼的膏子,又叫淫羊藿。”徐丹台将包了几层油纸的珐琅盒拿出来。
接着说:“珐琅盒中的已经用酒催开了,虽然公子没拾起来,微臣估摸着公子应该踩到了,香味沾了鞋履,歇息时关了门窗,鞋履又脱在床边脚踏上,床幔将香味圈住了,所以才着了这药效。”
沈衍易心中隐隐吃惊,他分明没碰到这小盒子,不过是用脚拨了下旁边的杂草。
慕靖安问:“都没碰就沾上了,这药效如此霸道,会不会损伤身体?想必你心中有数,我家的身子不算强健,入府时候不长,还没来得及给他养好。”
“我家的”三个字一出口,沈衍易手指下意思蜷缩了一下,心里像是有蚂蚁爬过,说不出什么滋味。
徐丹台倒不惊讶,他早就看出来宁王宠爱这位公子,况且这位公子举止优雅,自带宠辱不惊的气质,让人讨厌不起来。
“是霸道了些。”徐丹台说:“至于毒性,往小了说口干舌燥,捱一捱就过去了。往大了说恶心干呕,甚至流鼻血。其实也不算大事,只不过公子身子弱于旁人,微臣只恐公子稍后会起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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