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一闻钟情 > 75、我闯祸了
    雨后丹霞着实是美,色彩明艳,层次分明。


    谌过带着俩摄影师硬生生拍了一天,把一天里所有时间段的光影变化都悉数捕捉在镜头中。


    热气球上的俯瞰视野更是广阔,谌过顶着越来越难受几乎想要爆炸的头疼,不吃不喝地想要一口气把工作结束。


    她预计的是晚上在景区外的农家乐再待一夜,翌日拍完日出就先回程,那俩摄影师继续留在这里把接的旅拍单子完成。她跟关佳颜就是这样说的,三天完成工作就回家,她要守约。


    傍晚时分,天色开始变暗,谌过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在下山的小道上,感觉自己的头像个开水壶,整个人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她在发高烧。


    器材很重,凉风一吹,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头痛欲裂,脚下的路像彩带一样起起伏伏,口袋里手机响了好半天她都没听到,还是同事提醒了她。


    电话一接通,关佳颜在那头歇斯底里地吼:“谌过你是聋了吗?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你是不是烦我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谌过头昏脑涨,听着关的声音好像特别遥远,可这会儿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撑着精神少气无力地说道:“佳颜,别闹了。我今天很累,明天拍完日出后,就买最近的航班回家。你看,我确实信守承诺了,对不对,说三天就三天——”


    “你是说我在无理取闹吗?”关在电话里暴躁地不知道摔了个什么东西,连珠带炮地怼了一堆话过来,“我其实很怀疑你出去工作是不是为了躲我,毕竟只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能喘口气。”


    “你要是真觉得承受不了我这个累赘,反正你也没打算给我戴那个戒指,你,你,你干脆走啊。”


    “我走?你让我走去哪儿啊?”关这个小性子耍起来混账得很,什么话都敢说,谌过一听这架势,头更疼了,跟着眼睛都发晕。


    关在那边咬牙切齿:“你爱走哪儿走哪儿,你受不了我一直粘着,我受不了你忽略我,既然平衡不了就分手啊,省得咱俩都难受。”


    “关佳颜!”谌过怒上心头,冲着电话里提高音量说道,“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闹也要有个限度,我警告你,分手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这两个字触到我的底线了!”


    “我就说了,分手,分手!你要怎么样……”关在电话里很暴躁,说着说着就突然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谌过突然意识到关佳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正焦急地想要多问两句,突然间眼前一黑,身子就不自控地往前跌去,耳中好像遥遥地飘来同事的尖叫声,继而彻底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电话里一阵杂乱的声响混合着尖叫声,接着就断掉了,再打回去,已经是不在信号区。


    关佳颜怔怔地捏着电话,手止不住地抖个不停,一脸泪渍也来不及擦掉,双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大门一响,关衡适时下班到家,进门看见佳颜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形容狼狈,一时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扔了公文包狂奔过去,一眼看见她被烫得脱了皮的半截小腿,当即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要炸了。


    “颜颜,你在家干什么了?”


    关衡一把拉起她想要拽着她出门,又担心她疼得走不了路,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就往门口冲,一边走一边焦躁地骂着:“恒温壶都是设定好的温度,你到底怎么把自己烫成这样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


    关佳颜搂着哥哥的肩不停发抖,关衡一下子又吼不出来了,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在训她:“烫成这样光涂抹烫伤膏是不行的,你得去医院!你不想打急救电话你打我电话啊!”


    “被烫到后立马冲冷水,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你是傻子吗?”


    关衡抱着关佳颜出门一脚把门带上,把人放上车简直是弹射起步,飞一样地开出小区。


    关佳颜窝在副驾上突然捂着脸崩溃地哭起来,关衡手无足措地想要安慰一下妹妹,可他正开着车呢,只能腾出一只手抓住佳颜的胳膊用力地握了握:“颜颜不哭,是哥哥不好,今天回家太晚了。哥哥也是着急才吼了你,你这……这——”


    “我闯祸了。”关佳颜一面哭得上不来气,一面抽抽噎噎地说。


    “我闯祸了,谌过她,她可能出事了。”


    关衡大骇:“她怎么了?”


    “我,我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吵架,后来电话里一阵嘭里咣啷乱响,我还听见了别人的尖叫声,接着电话就断了。”关佳颜捂着脸,抽泣渐轻,眼神发愣,“我听着她是在走路,拍丹霞是在山上,对不对?”


    关衡心里一阵发冷,只能强装镇定安慰佳颜:“不会有事的,景区能正常运营,游客的人身安全最起码都能保证的。”


    “她不会是从山上摔下去了吧?”关佳颜急促地喘息着,颤抖着手捂在心口上,“那边的丹霞山有多高啊?”


    “颜颜,颜颜!你先冷静,现在我们先联系对方,确定谌过有没有事。”


    “没用的,她电话打不通!”关佳颜崩溃地叫起来,“整个枝繁公司,我只有她的电话。哥,我找不到她了。”


    “别哭你别哭!”关衡当即拨通云老板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云老板立刻挂电话找人去了。


    三分钟后,云老板回了电话。


    谌过确实是踏空台阶摔下了山,手机不知道摔哪里去了,她带的两个员工正陪着她在救护车上往市里的医院赶,左臂脱臼已经固定,右小腿骨折需要手术。因为她此前已经在发高烧,所以人还昏迷着没有醒。


    报完情况后,云老板只在电话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多问。


    医院到了,关佳颜去烧伤科处理创面,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竟然全程都没叫一声疼。


    关衡已经跟在那边的一个枝繁员工联系上,时刻都关注着谌过的动态。


    “我不知道我会闯这么大的祸,我本来……我就是想,想试试在她不全程照看的情况下,能不能自己烧水煮个面,事实证明我是个笨蛋,我不行,离了她我就是个废物。”


    关衡盯着输液袋,听佳颜在那儿抽泣着碎碎念:“我不小心碰到了小锅的把手,那个锅太小,一下子就被打翻了,滚水泼在我小腿上,特别烫,感觉像用刀在生剐皮肉,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等我去冲冷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层皮肤被烫脱了。”


    关衡用力地咬住下嘴唇,抬手擦去眼角的热泪。


    关佳颜哭声又大了一些,情绪隐隐又要崩溃:“我疼得要死,恨自己是个瞎子,又恨谌过为什么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在家里又慌又乱,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叫,恨不能杀了谌过,都怪她,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不是为了她,我怎么会被烫成这样。”


    “我打她电话,她很久都不接。接通后我就跟她吵,我脑子都乱了,然后我还说要分手。”


    “她说她很累,她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没听出来她生病了。都怪我,是我该死,我差点要了她的命。”


    *


    云老板陪着谌过父母第一时间赶到张掖,看到谌过那副衰样,当场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关衡。一向被誉为钢铁伴侣的方眉和谌江戎也忍不住流眼泪,把谌过惊得都不敢说话。


    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谌过才小声地安慰两句:“别呀,你们怎么还哭上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没事儿?”老谌嗓子都喊破音了,“胳膊脱臼,腿断了还叫没事儿?那什么叫有事儿?”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偏过头来看谌江戎,方眉赶紧把他摁住:“病房里呢,别吵。看你这大嗓门叫的,把枝枝吓得脸都白了。”


    谌过小声在那儿嘟哝:“我脸白是疼的,这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手术啊,这在等什么呢?”


    谌江戎看看她肿得不忍直视的小腿,整个人明显很焦躁:“像你这种严重肿胀的情况手术容易大出血,需要先等消肿缓解才能手术。如果昨天夜里你第一时间就急诊开刀的话,这种情况其实是可以避免的,但你已经错过这个时机了。”


    谌过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一边“嘶嘶”地吸着冷气叫疼,一边抱怨:“头也好疼,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云老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摁摁自己的额头:“应该还有些低烧。”


    “我相机没摔坏吧?”谌过费劲地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器材包,“这有防震保护,应该没事儿,我手机找到了吗?我得给佳颜回电话。”


    另外三人肉眼可见地气红了脸,云老板咬牙骂她:“操心操心自己吧,相机比你还金贵吗?你可是肉身凡胎!佳颜那边我跟他们通过气了。”


    谌过眨巴眨巴眼睛看云老板,云老板瞪她:“看什么?”


    “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摔了的,那会儿好像在跟谁打电话来着,你跟佳颜没乱说吧?不然她该担心了。”


    方眉和谌江戎对视一眼,这八成是脑震荡了,怎么摔的都能不记得。云老板在边上心虚地抹汗,她都没敢跟谌家父母说谌过是在跟佳颜打电话吵架的时候摔的,不然这俩人可不会这么平心静气的。


    等方眉和谌江戎去跟主治大夫谈话的时候,云老板借手机给谌过联系关佳颜。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谌过明明自己疼得都不行了,还一迭声地安慰佳颜,说什么不怪她,没事儿……云云,跟哄幼儿班小朋友一样的。


    电话一挂,谌过狐疑地看向云老板:“我当时摔下山的时候正在电话里跟佳颜吵架?”


    云老板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云:“不止是吵架,至于具体说了什么,等你自己想起来吧。我看佳颜吓坏了,枝枝,这次我不得不劝劝你,你们之间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其实也在用一些暂时美好的表象在自欺欺人吗?”


    “你跟佳颜之间真正的阻碍,它真的在化解吗?”


    谌过沉默了,疲惫地把被子拉上去盖住眼睛。她何尝不知呢,她跟佳颜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病态共生,她屡次想要推开佳颜的缠绕,让她克服对自己的病态依赖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让自己免于被爱人绞杀,可是屡次尝试屡次失败。


    佳颜太辛苦了,她狠下去的心总是半路就返回,累积下来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其实她都知道的。白天里竭尽能力去工作,不给自己胡乱思忖的机会;到了夜里总是会辗转难眠,无数个夜半醒来的时候,她看着身边的佳颜也会数次地怀疑自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她真地能游刃有余地给佳颜一个快乐的人生吗?


    她也在心中无数次地质问自己,是她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还没让佳颜好起来?


    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又会从那灿烂的光明中汲取希望,继续给自己鼓劲,我可以的,我可以让佳颜好起来,我们这么喜欢彼此,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四天后,谌过终于进了手术室。在这之前,她记起了关佳颜在电话里跟她吵什么,那死孩子说要跟她分手!


    关佳颜你给我等着!你凭什么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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