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偶遇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何似被跳上床的嘬嘬拱醒,顶着一双黑眼圈出去遛完狗,他牵着嘬嘬敲响了沈栀的房间门。
现在沈栀都睡得沉,还以为要敲好久才能得到回应,结果半分钟没到,门就被打开了。
何似透过门缝看进去,看到沈栀穿着睡衣,手上拿着牙刷,似乎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连忙扯着嘬嘬挤进去,看了一眼房间门,上面十分光滑,没有猫眼。
“老板。”何似皱着眉提醒,“你这样不行啊,都没问是谁就开门了,万一是经理或者岑助理来找你呢。”
沈栀的睡衣向来很薄很贴身,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大肚子。
这也太危险了。
沈栀已经回到卫生间里,正在刷牙,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说道:“除了你,谁还会牵着嘬嘬来敲我的门?”
何似解了嘬嘬身上的遛狗绳,凑到卫生间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问:“你怎么知道我牵着嘬嘬?”
“我听见嘬嘬的叫声了。”
何似恍然地哦了一声,随即嘿嘿傻笑起来。
沈栀看他一眼:“傻子。”
何似也不反驳,专心看着他们老板刷牙。
头顶的灯光全部打开,整个卫生间亮堂得好像连沈栀的毛细孔都能看清楚,何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意外地发现对方眼下也有一片淡淡的青色。
沈栀皮肤白,一旦有黑眼圈,就特别明显。
何似想到自从沈栀月份大了以来,都跟吃了安眠药似的,每天早上根本醒不来,要是哪天睡得稍微晚了,第二天甚至能一觉睡到下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沈栀起得这么早。
他沉默许久,等沈栀洗漱完,才问:“老板,楼下有很多卖早餐的餐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沈栀反问:“酒店里是不是有餐厅?”
“对,在二楼。”何似刚才下楼溜了一圈,留意过这些,“酒店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助餐形式,早餐在六点半就开始供应了。”
沈栀想了想说:“就在酒店里吃吧,等你们经理和岑助理来了一起下去。”
何似私心不是很想跟着经理和岑助理一起,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昨晚突然感觉到了畏手畏脚。
可他能理解沈栀的意思,大家一起出差,且不论经理和岑助理能否看出什么端倪,他俩搞特殊行动就是不好。
何况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
在沙发上补了会儿觉,八点左右,何似被沈栀喊醒,睁眼瞧见沈栀不知何时穿戴整齐,经理和岑助理也都在房间里等着了。
面对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何似,经理和岑助理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但很默契地没有多问,拿上东西,一行人下楼吃饭。
距离早餐时间段结束还有半个小时,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何似把嘬嘬留在房间里,没了嘬嘬拖着,他跑得十分勤快,挑挑拣拣地给沈栀拿了几盘早餐。
沈栀现在胃口不小,但格外挑剔,吃自助餐正好,每样都能吃一点,剩下的可以交给他解决。
八点半不到,一行人来到大厅,合作公司的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车也停在酒店外面。
这次过来是为了一个新项目,还没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去,沈栀想亲自踩一下点。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辗转了三个工厂,连午饭都是在工厂里吃的,条件有限,虽然他们的伙食比其他人好上许多,但说白了也是盒饭。
沈栀不知道是早上吃了不少还是对大鱼大肉的盒饭没胃口,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趁着几个陪同人员出去和工厂的负责人商量事情,他把盒饭推到何似面前。
何似的盒饭刚吃干净,见状,很配合地把自己的饭盒推到沈栀面前。
这头只坐着他俩,经理和岑助理背对他们坐在另一张桌上,头也不回,认真干饭。
何似小声说:“你吃得太少了。”
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肯定顾不上吃饭,他怕沈栀饿肚子。
而且沈栀还有胃病,所以哪怕之前怀孕再没胃口,他都会哄着沈栀按时吃上一点。
沈栀摇了摇头。
“太油了,不想吃。”
何似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夹起一小块西蓝花,递到沈栀嘴边:“这个油少。”
还以为沈栀不会吃,他都做好哄人的准备了。
谁知沈栀将嘴一张,一口吃下了西蓝花。
何似:“……”
沈栀说:“还行。”
何似又夹了一筷子南瓜过去。
沈栀又张嘴吃下了南瓜。
何似安静片刻,拿起饭盒上沈栀用过的筷子递给他:“再吃一点?”
沈栀摇头:“不想吃了。”
何似:“……”
行吧。
可能是用他的筷子夹的菜更香。
这时,几个陪同人员陆续从外面进来,坐下后继续吃没吃完的盒饭。
瞧见沈栀面前的空饭盒,那些人齐刷刷地愣了一下,然后客套地笑了起来。
“沈总真是好胃口啊。”
另一张桌上的经理和岑助理回头看了看,又对视一眼,仍旧没有吭声。
下午的行程更加密集,等到忙完,天都黑了,婉拒了合作公司提出一起吃饭的邀请,一行人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他们随便在餐厅里应付了下,便各自上楼休息。
嘬嘬在房间里呆了一天,看到两个主人回来,格外兴奋。
沈栀走了一天,没力气下楼,何似独自遛了嘬嘬,回房间洗漱完,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酒店的隔音效果好,他连外面的噪音都听不到,只能听见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昨晚的孤寂。
他望着天花板叹气。
出差真不好啊。
他都有点想不管不顾地去老板房间睡了,但转念想到经理和岑助理都在,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何似的思绪,他从床上坐起,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不是电话来电铃声,是微信来电铃声。
一般这种时候只有经理找他。
何似靠到床头,点开微信,结果屏幕上跳出来的不是经理的微信头像,而是一个熟悉的狗脑袋——
他们嘬嘬。
老板在一个月前就把微信头像换成了嘬嘬,头像里的嘬嘬看上去虎头虎脑,穿着他做的衣服,欢乐地吐着舌头。
何似一愣,随即猛地坐起身。
他接通语音,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沈栀的声音:“睡了吗?”
何似想说准备睡了,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他坐到床边,一边穿上拖鞋一边说:“还没呢。”
沈栀问:“在做什么?”
“在想你。”何似说出这话也不觉得牙酸,想到对方大晚上的打来电话,美滋滋地说,“老公,你是不是也睡不着?不然我带着嘬嘬上去陪你。”
“嘬嘬睡了吗?”
何似瞥了一眼蜷缩在毯子上睡得正香的嘬嘬,不动声色地伸长了腿,一脚踢在嘬嘬的屁股上。
嘬嘬一下子窜起来,冲着何似叫了几声。
何似这才回答:“嘬嘬也没睡,听见它的叫声了吗?”
沈栀沉默了下,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欺负嘬嘬。”
“老公。”何似说,“你就让我上去嘛,我上去了啊,我现在就带着嘬嘬上去了。”
沈栀有些无奈,喊了一声:“何似。”
何似都在找嘬嘬的绳子了,闻言顿住,也不说话。
“就两个晚上而已。”沈栀说,“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一直开着语音。”
何似叹气,坐回床上:“好吧。”
谁知困意说来就来,躺下没多久,何似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里面响起沈栀的声音:“何似。”
何似翻了个身,面朝床头柜,他困得没有睁眼,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沈栀迟疑许久,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医院看看?”
何似跟条件反射似的,张口就说:“不要。”
沈栀顿了一下,才说:“不要什么?”
累了一天,昨晚还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真要说睡不着是不可能的,何似实在困了,睁不开眼,只能努力维持剩余的一点意识,不过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不要去医院。”何似说,“我好好的,我不看医生。”
何似笑了一声:“我也没说让你看医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何似终于睁开眼睛,摸索到手机,放到嘴边,“老板,是不是余达文他们让你来的,我就知道他们要怂恿你,你不要听他们的话,我真的很好,我不要去医院……”
“好好好。”沈栀说,“不去医院,也不看医生。”
何似得到承诺,这才重新闭眼,他懒得把手机放回去,随手扔在枕头旁边。
“老板晚安。”
“晚安。”那头默了几秒,接着是一声很长的叹息。
后面两天的行程都和第一天大差不差,白天太累,晚上回去还要坚持遛狗,何似没了伤感自己和老板分床的精力,每次洗漱完后都是倒头就睡。
来到a市的第四天,本来计划上午回程,但沈栀临时更改计划,放了经理和岑助理两天的带薪假,让她们在a市自由安排,两天后再一起回c市。
a市是国内一线城市,景区多到数不胜数,经理和岑助理轻而易举地将两天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这趟差旅中,她们似乎养成了一种别样的默契,比如谁都没问落单的何似,早上天刚亮,两人就结伴出游了。
何似和沈栀倒没其他事做,趁着两天休息时间,去了三个景区,剩下时间都在大街小巷里走走逛逛。
a市的气温比c市低几度,这里的人还穿得厚,沈栀混在人群里,连加厚的宽松外套都有些遮掩不住的腹部也没那么明显了。
何似给沈栀拍了很多照片,最后一个下午,他在街边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个支架,架起手机,拍了一堆自己和沈栀的合照。
然而两人都很少拍照,也不会拍照,照片看上去一言难尽,有些角度连沈栀那张好看的脸都撑得有些吃力。
何似翻了半天,始终不满意,索性拉着沈栀来到一个公园里,付钱找了专门帮人拍照的阿姨。
阿姨尽职尽责,拍前对着两人的动作指挥了半天。
相机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
最后,阿姨看了两人一会儿,忍不住对何似说:“小伙子,你男朋友都靠你怀里了,你的手呢?别光顾着牵狗啊,你倒是搂人腰上!”
何似:“……”
“搂啊!”阿姨摆着手催促,“这里这么多情侣合照,你害什么臊啊?嗐,瞧着那么高的个子,脸皮薄得跟我老家包的馄饨似的。”
何似:“……”
沈栀抓住何似的手,直接放到自己腰间。
阿姨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拍的照片当场就能打印出来,还有电子版的可以发到他们的邮箱里。
一共拍了八张照片,何似还在细节当中挑选,沈栀豪气地全部买了下来。
何似忙说:“哎呀,这两张一模一样!”
“不一样。”沈栀指了一下摊位上的电脑屏幕,“这张你在看我,前面那张你在看镜头。”
“……”何似无语,“把眼睛遮住,不就一模一样了吗?随便选一张就行。”
“不行。”沈栀十分坚持,“两张我都想要。”
何似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站直身体,扭头发现沈栀一直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本要说话来着,可这么一对视,顿时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目光还不自觉地往对方唇上飘。
“我……”
刚起唇,旁边响起阿姨咯咯的笑声。
何似反应过来,顷刻间,脸上烧得比刚才拍照时搂沈栀的腰还要厉害。
阿姨指了指何似,对沈栀说:“你男朋友真是害羞。”
沈栀习以为常:“他就是纸老虎,只敢窝里横。”
何似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栀。
扫码结账时,他忍不住问阿姨:“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那种关系?”
阿姨捣鼓着相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这话问的,就像在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亚洲人一样,这不是长着眼睛,往你们身上一看,就看出来了吗?”
何似:“……”
他又想到了这两天早上默默离开酒店的经理和岑助理。
唉。
算了。
不想了。
晚上他们找了家做当地菜的餐厅吃饭,沈栀突然变得话少,有点心事重重,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没接。
平时何似再怎么都会问上一句,这会儿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
吃完饭,外面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家餐厅就在酒店后面的街道上,绕过路口回去有两三百米的路程,无法打车,两人只能步行。
何似张望一圈,看到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他把遛狗绳递给沈栀,让对方带着嘬嘬回包厢里坐着等,自个儿冲进了雨幕里。
才一会儿功夫,雨就下大了,从细密的雨幕变成了大颗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便利店的面积不小,更像一个私营的小超市,下雨天没什么生意,三个售货员扎堆在门口看外面的雨景,直到何似进去,才有一个售货员跟着他往里走。
何似看也没看售货员,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一边在货架上寻找一边问:“有伞吗?”
那个人没有说话,视线也跟他找伞似的在他身上打量。
何似疑惑地转头。
跟来的售货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从眉眼间还是可以依稀看见年轻时候的模样。
何似也愣住了。
女人嘴唇微张,眼里情绪翻滚,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何似率先回神,又问了一句:“阿姨,有伞吗?”
“啊?哦,伞啊。”女人反应过来,走到一个货架前,蹲下身说,“这里都是伞,你要哪一个?要太阳伞还是雨伞?”
女人说着,动作慌乱地想给何似找伞。
何似连说了几个不用,上前弯腰,随便拿了一把伞,说完谢谢,他没再看售货员一眼,扭头大步流星地去了收银台。
第62章 祝你幸福
给钱走人的动作进行得相当麻利,何似连收银员递来的小票都没要,甚至忘了撑伞,一头扎进瓢泼大雨里。
回到餐厅,沈栀牵着嘬嘬站在门口,虽然餐厅允许宠物入内,但是担心嘬嘬吓到别人,沈栀将遛狗绳收到最短,尽量让嘬嘬贴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
瞧见何似,嘬嘬吐着舌头要往前扑。
何似没像往常一样揉嘬嘬的脑袋,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一头黑发也湿漉漉地黏在头上,衬得脸色无比苍白。
“老、老板,走了,回去了。”他似乎很冷,说话结巴,从沈栀手里拿过遛狗绳后,拉起沈栀的手就走。
沈栀赶紧扯住他。
“何似。”沈栀提醒,“还没打伞。”
何似蓦地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夹在自己臂弯里的伞,愣了片刻,仿佛生锈的机器人终于通上了电,他动作僵硬地把遛狗绳塞回沈栀手里,想扯掉雨伞的外包装,可双手不听使唤,手指也冷得麻木,拆了半天才扯掉一半的塑料。
他气息粗重,动作越来越急,把进出餐厅的人吓到,服务生也走了过来。
“先生,您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我……”何似抬头,脸色差得吓人,“我……”
话像长了刺一样,卡在他的喉管里,挤不出来。
直到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然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耳边响起沈栀平静的说话声:“没事,谢谢你。”
说着,沈栀拽着何似往外走了几步,他们来到餐厅外面的屋檐下,凉风扑面,站在这里冷是冷了些,却不会淋着雨,也打扰不到其他人。
沈栀把遛狗绳塞到何似手里:“拿着。”
何似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听话地抓紧遛狗绳。
沈栀拿过雨伞,将塑料包装扯掉,装进他们放狗屎的袋子里,又把袋子捆好,再套一个袋子,做完这些,他撑开雨伞,挡住吹到何似身上的凉风。
伞上的花纹并不好看,颜色也混搭得有点土了,可在这个下雨天里,这把伞宛若一朵盛开的小花,将何似和沈栀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墙壁外这一小方天地里。
刹那间。
雨声没了。
喧嚣的人声以及车辆行驶声没了。
眼下只剩他俩……
以及他们脚下因没有伞的遮挡而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后忍不住叫了一声的嘬嘬。
叫声未落,一只脚踹在它的屁股上。
这次是沈栀的脚。
嘬嘬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下。
另一头的超市里,女人站在门口,还在朝外张望。
这时,一个年轻男生提着保温桶走了过来,笑着和其他售货员打完招呼,他将保温桶放到收银台上,回到门口抖了抖伞上的水。
“妈。”男生喊道,“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看得专注,没听见男生的声音。
男生只好把伞放到门旁的架子上,走到女人身旁,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旁边几家餐厅门外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对情侣撑着伞站在屋檐下,伞面遮挡了他们的上半身,只能看到相对而站的两双腿以及中间那条冷得瑟瑟发抖的狗。
也不知道那对情侣在伞后做什么,半天没有动静。
男生收回目光,轻轻搭上女人的肩膀:“妈。”
女人猛地回神,似乎吓了一跳,身体哆嗦了下,回头见是男生,她扯起嘴角,十分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你来啦,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男生打量着女人的脸,担心地说,“妈,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伸手摸了下女人的额头。
手心碰到一片冰凉。
可能是女人在门口站了太久,夹着雨的风吹到她的脸上和身上,她后知后觉一般,也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起来。
“我没事。”女人怔怔开口。
“外面又吹风又下雨的,别在这里站着了,容易感冒。”男生挽过女人的手臂,“我爸今晚做了芹菜炒牛肉,我刚看了,还热乎着,快去吃吧。”
男生想把女人拉走,然而女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杵在原地不动。
“妈?”
女人指了下餐厅那边:“你看伞下那个女的,是不是怀孕了?”
“哪个?”男生看了一眼,发现女人在说伞后面的那对情侣。
不过那对情侣已经从屋檐下出来,背对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左边的人抱着狗,右边的人撑着伞,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步调一致,在稀里哗啦的大雨中,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起初男生还以为那对情侣是两个男的,作为一个大学生,他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听女人这么一说,才又仔细看了看。
右边那个身高稍矮的人确实像怀孕了,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是有点像怀孕了。”男生说,“妈,你认识他们吗?”
女人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收银台前,提起保温桶准备去休息间。
收银台后的人笑道:“孩子在家就是好啊,有人给你送饭了,哪儿像我们几个,早上带饭过来,等晚上吃的时候,饭菜早都凉了。”
超市里没有微波炉,他们只能用保温桶,可保温桶也保不了一天的温。
还是孩子在家好啊。
可惜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
大家一起上班久了,其他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女人家里的情况,女人是男生的后妈,在男生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就和男生他爸在一起了,女人把男生当成亲儿子养,自然和男生关系很好,只是再好也不是亲生孩子……
当然想归想,可不能表现出来。
还好女人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这个人身上,她表情呆滞,眼里无光,跟游魂似的飘走了。
男生察觉不对,紧跟着女人进了休息间。
只见女人坐到桌前,默不作声地打开保温桶,她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饭。
“妈。”男生坐到女人对面,着急地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女人用力摇头。
男生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冷不丁地说:“是不是哥那边……”
说到一半,又不敢继续说了。
男生心里也有埋怨。
他认对方是哥,对方可不认他这个弟弟,对方甚至连他妈都不认,过去几年,不管他妈打多少电话过去,对方都不会接。
本来他妈还有对方的微信,可以时不时单方面地分享一些自己的生活过去,后来对方把他妈拉黑了,他妈为此哭了很久,他试图加对方好友,可发了几次申请过去都石沉大海。
他妈总说对方可能有什么隐情,那么艰难地长大,才从高中毕业,就成了孤家寡人,连生病都没人照顾。
他都知道……
可他就是忍不住地想——
那些糟糕的日子都过去了,为什么不愿意展开双臂迎接新生活呢?还是说对方始终被困在以前的日子里。
“你觉得那两个人怎么样?”女人的说话声扯回男生的思绪。
男生一愣,反应过来他妈在说刚才雨中的那对情侣,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恩爱,很般配,女的都怀孕了,估计才结婚不久吧。”其实男生也不确定是不是怀孕,既然他妈这么说了,他便顺着说下去。
“还有呢?”
“很幸福。”
男生说完,就见他妈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妈?!”
*
回到c市的第二天晚上,何似在厨房里忙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沈栀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短信声后,朝茶几上瞥了一眼。
上面显示出一条短信。
他怔了片刻,随即把书放下,拿起手机来到厨房门口。
何似听见他的脚步声,正卖力地挥着锅铲,头也没回地说:“再等等啊,把这个菜炒完,就可以开饭了。”
沈栀靠在门框上,喊了一声:“何似。”
他的声音很轻,但何似还是听到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菜也不炒了,回头看了沈栀一眼,连忙关上火,把铲子放进锅里后,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
“怎么了?”何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沈栀面前。
沈栀把手机递过去:“有短信。”
何似闻言,蹙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噗嗤一乐:“短信而已,看你严肃的,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说着,接过手机一看,顿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短信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简洁。
[妈妈不知道你结婚了,但妈妈祝你幸福,即便妈妈不在你身边,今后的路上也有人陪你。]
何似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良久没有动静。
直到沈栀伸手轻轻搂了他一下。
“要回消息吗?”
何似摇了摇头,把手机塞到沈栀手里,他垂头站了一会儿,说道:“她有她的生活,我不想打扰她。”
沈栀安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接话。
何似和沈栀对视,忍不住笑,但笑得勉强:“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栀问:“只是因为这个?”
“因为哪个?”
“因为不想打扰她。”沈栀顿了顿,重复道,“只是因为这个?”
何似完全笑不出来了,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沈栀摸他脑袋:“好了,不想说算了。”
何似一把抱住沈栀,担心碰着对方的肚子,他从侧面抱的,抱得十分用力。
沈栀抓着他的手臂,任由他抱。
半晌,何似开口:“其实我在a市遇到她了,去超市买伞那次,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我,但我没和她打招呼,我直接走了。”
沈栀嗯了一声,这么久才听何似说起这件事,他既不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和她都这么久没见了,不打招呼也没什么。”
“我是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我也不想她来打扰我的生活。”何似说,“她会让我想起以前,让我想起小时候,让我想起她离开后的生活,我不怪她去了a市,是我胆小,她给我塞了纸条,但我怕被我爸发现,我不敢去找她,好像所有不好的事都和她、和我爸、和以前那个家有关,我不想再和他们沾上关系。”
何似说得有些激动。
“老板,我这么想是不是很自私?我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对她不闻不问,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何似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他口不择言起来,“我对我爸也是这样,他甚至不会死,是我……”
话没说完,嘴被沈栀用手捂住。
说话声戛然而止。
何似垂眼望着沈栀,眼里汹涌的波浪逐渐恢复平静,他仿佛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里。
许久,沈栀把手拿开。
“何似,我没有经历你那些事,所以我不好评判你做的好还是不好。”沈栀说,“但我想说的是,一个人想保护自己不是什么不光彩的行为,如果我是你,我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而且——”
说到这里,他在何似唇上亲了一下。
何似眼里有了一点光彩。
他看着何似,嘴边也有了一点笑意:“你问我也无济于事,你知道我肯定是偏向你的。”
何似讷讷地喊:“老公……”
沈栀揉他的头:“菜都要凉了,快去炒菜。”
何似吸了吸鼻子,眼睛酸得要命,还好他忍住了。
犹豫了一个晚上,何似一觉起来,便把短信的事抛到了脑后,等他想起来,已是几个月后了。
时间进入七月,距离沈栀的预产期只剩一个月,沈栀的肚子越来越大,如今到了不管穿多少衣服都遮不住的地步。
沈栀整天闭门不出,何似怕他无聊,也请了假一起呆在家里。
眼看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何似几乎每晚都焦虑得睡不着,有时候睡到一半也会突然惊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就已下意识地爬起来查看沈栀的情况。
家里的夜灯再没关过,好几次沈栀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就见何似不知何时起来的,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身边,顶着一对发黑的眼眶,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
沈栀:“……”
最后一次,他忍无可忍,把何似骂了一通后,赶出了卧室。
何似在门口守了半个多小时,拧了十几次反锁的门把手,看沈栀始终没有开门的意思,只能去了客厅。
客房倒是能睡,就是床单被褥有半个月没换了,不知道落了多少灰尘,毕竟平时也不住人。
而且在客房里看不到主卧的情况。
何似躺到沙发上,一直睡不着,索性一边翻看手机一边酝酿睡意。
担心这两个月错过重要的短信,他开始一条条地删除以前的短信,删到几个月前时,看到了袁芳发来的短信。
袁芳只发了一条短信,他没回复,那边再也没了消息。
何似单手枕在脑后,看着短信的内容,有些出神。
以前每次接触到和袁芳有关的事,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第一次,他内心毫无波澜,也是第一次,袁芳真正成了上方的陌生数字,而不是哪怕删了手机号码,给对方的备注也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他回神,点开输入框,打了“谢谢”两个字。
他猜那天晚上袁芳看到了沈栀,也注意到了沈栀有意遮掩的肚子,只是把沈栀当成了女的。
回消息前,他又顿了一下,思考半天,把“谢谢”两个字删了,连带删了袁芳的短信。
就这样吧。
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第63章 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八月初,距离沈栀的预产期还剩一周左右,两个人已经数不清在家里宅了多少天。
这些天里,他们足不出户,嘬嘬也不出去,五只没送出去的小狗跟着大部队一起窝在家里,两个人加上六条狗都快长蘑菇了。
趁着今天气温不高,何似和人约好看狗,便努力说服沈栀一起出去。
沈栀看上去对外出的兴趣不大,恹恹地躺在何似特意买的摇摇椅上,既不看手机也不像平时一样看书,闭着眼睛,但眉心轻轻蹙着,像是睡着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是在装睡。
何似蹲在摇摇椅旁,一个劲儿地喊:“老公,老公,你说话啊~”
沈栀被喊得不耐烦了,终于睁开眼睛,也没说话,只是扭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何似。
何似说:“你就陪我去嘛,一个人呆在家里多无聊啊。”
“不想去。”沈栀想也不想地拒绝,“外面热。”
“今天不热,外面很凉快。”
“那也不想去。”沈栀说话时都有气无力的。
何似看向沈栀的肚子,真是高高隆起,夏天穿得薄,可以清晰地看出肚子的形状。
他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才走两步,就被沈栀喊住:“你要出去了吗?”
“我打电话跟那个人说一声,今天不去了,等你把聪聪生了,我再约他。”何似说,“不然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沈栀慢慢坐起身。
何似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沈栀扶好。
“走吧。”沈栀说,“我和你一起去。”
何似肉眼可见地高兴。
但沈栀一顿:“不过我这个样子没法下车。”
“没关系,我有道具。”
何似一溜烟地跑了,没多久,拿了一些东西过来,除了遮阳伞外,还有墨镜、遮阳帽以及防晒面罩,他一边介绍一边将东西往沈栀的脑袋上套,等把东西套完,沈栀的整个脑袋都被挡得严实,只露出帽子下一双若隐若现的耳朵。
“老公,你看看。”何似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递到沈栀面前。
沈栀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沉默。
何似扬了扬眉,言语间的得意根本掩饰不住:“到时候再将伞一撑,别人就看不出来你是男是女了,再看你的肚子,肯定只把你当孕妇。”
沈栀:“……”
“老公,你觉得怎么样?”
沈栀受不了,一把摘下墨镜砸到何似身上:“你当裹粽子呢?让我包成这样,我不要,我也不出去了,你爱去不去吧。”
下午三点,咖啡厅里没什么人,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张望,很快看到一辆宾利车停在马路边上,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匆匆绕到车后,打开后座车门,先后牵下来六条狗。
最后,车上下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了一条宽松的亚麻色长裤,上面是一件防晒衣,奇怪的是她的脑袋,用各种东西包得严严实实,别说露出五官,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防晒防到这种程度的人,觉得好笑,便没将注意力放到女人身上,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牵着六条狗的年轻男人。
咖啡厅里可以带狗,男人特意选了这个地方,没等那个年轻男人进来,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大步迎了上去。
“你好。”男人脸上挂起热情的笑容,“请问是沈总吗?”
何似一只手牵着嘬嘬,一只手扯着五条活蹦乱跳的小狗,平衡得有些吃力。
把嘬嘬的遛狗绳交给男人,何似将五条缠在一起的小狗分开,才得空说:“你好,我们老板进今天有事,不方便过来,所以我替他带小狗们来。”
男人笑容一僵,片刻,哦了一声。
何似问:“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我喜欢狗,只是想看看小狗而已。”男人说。
“那就好。”何似扭头看向沈栀,介绍道,“这是我老婆。”
男人朝沈栀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不热,实际上从何似说完第一句话起,他的热情就在消散了。
何似也不在意,这样正好,沈栀不用说话,不容易露馅。
三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下,点好餐后,何似把嘬嘬的绳子交给沈栀,不叫嘬嘬捣乱,自己按好五条小狗,便让坐在对面的男人挑选。
男人是盛骏介绍来的,听说人还不错,家里已经养了三条狗,因为家住别墅,所以是养来看家护院的,倒不在乎狗的品种。
五条小狗都半岁多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什么都新奇,吐着舌头想往男人身上蹭。
中间的桌子往旁挪了一些,没了遮挡,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坐。
“赵先生。”何似问,“你想要什么性格的狗?”
男人说:“都可以。”
“如果是看家护院的话,可以选性格最活泼的狗。”何似抓过小白狗,捏着狗脑袋给男人看,“这是小四,它最活泼,放在院子里养很合适。”
男人看了看狗,心不在焉地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话题一转:“对了,你说沈总今天有事,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何似放开小狗,坐直身体,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人。
男人心知自己问得太明显了,尬笑两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听盛骏说沈总今天有空,才特意约在今天,没想到沈总临时有事,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何似问:“赵先生,你是来见狗的还是来见人的?”
“两者都有。”男人说,“上个月我家里进贼,丢了几样东西,确实想再养一条性格凶悍点的狗,不过狗是其次,一只土狗而已,在哪儿都能领到,我家里那三只狗还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纯血统,可见一次沈总不容易。”
何似收紧手里的绳子,还没开口,身旁的沈栀站了起来。
沈栀扯了扯何似的衣服,扭头就往外走。
何似心领神会,赶紧牵着五条小狗跟上。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出咖啡厅,才蓦地意识到什么,起身追了出去。
“等等,你们走什么?我还没决定好要哪条狗。”
何似打开后座车门,扶沈栀坐上去,又先后把嘬嘬和五条小狗赶上去。
关上车门,他转头看向男人。
“不好意思,现在你是人见不到,狗也要不到了。”何似冷酷无情地说,“我们要走了,你另寻好狗吧。”
说着,要去开驾驶位的车门,却被男人拦住。
男人莫名其妙极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反正他想见的沈总没来,这个年轻男人不足为惧。
“走什么走?狗又不是你的,是你们沈总的,你就这么把狗带走了,不怕回头你们沈总问起来,你不好交差啊?”
“我们老板是个正常人,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也支持我的决定。”何似看到男人就烦,不想再和男人掰扯,沉声说道,“麻烦让开。”
男人又惊又怒:“你这什么态度?”
何似懒得多说,见男人还是挡着不让,在绕过男人和推开男人之间犹豫了下,选择了后者。
男人的个子比他瘦小,轻轻一推,就往边上去了。
何似无视了男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开门上车。
男人哪儿受得了这种委屈,何况还是从一个跑腿的人身上受的,他气急败坏地指着何似:“等会儿我就跟你们沈总说你做了什么,你不仅不认真完成任务,还带着你大肚子的老婆过来,看你们沈总怎么说你!”
隔着紧闭的车窗,何似只在余光里看到男人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
他没有打开车窗,更没有回应,直接启动引擎,开车走了。
几分钟后,沈栀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栀按着在他身上乱拱的嘬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时间,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恻恻的了。
何似默不作声地掌着方向盘,听见铃声一直在响,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瞅向沈栀。
结果这一瞅被逮个正着。
何似忙说:“老板别气,气也是气你自己的身体,不划算啊。”
沈栀没有吭声,又等了一会儿,感觉电话快被挂断,才接起来:“哪位?”
说完,便想到什么,把手机拿开,摁了免提。
那个男人热情到有些讨好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出:“你好,是沈总吗?我是小赵,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沈栀的语气不冷不淡:“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领养狗的事。”男人说到一半,突然问道,“沈总,我没打扰到你吧?”
沈栀沉默片刻,笑了一声:“我不接电话,你就不挂电话,现在才说这句话有些多余了吧?”
男人一愣。
“说吧。”沈栀说,“狗怎么了?”
此时,男人再迟钝也听出了沈栀的不悦,只是不明白沈栀的情绪来源于哪里,花了几秒钟复盘完刚才的对话,男人连忙又道了声歉:“真是不好意思啊,沈总,你叫来的人把狗全部牵走了,我好声好气地挽留他们,可他们一直给我甩脸子,这都是其次,主要是我还没选好要哪一只狗,他们这么做不是胡来吗?我也是心里急,就立马给你打电话了。”
男人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何似全部听在耳里,要不是被告状的人是他自己,他都快信了男人的话。
“他们?”沈栀故意问出男人一再强调的关键词,“他们有几个人?”
男人嘶了一声,故作为难地说:“那个姓何的应该是你叫来的人,他还带着一个大肚子的老婆,看样子都快生了,他老婆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还在中间捣乱,我话都没说完,他老婆就嚷嚷着要走了。”
“哦?”沈栀发出一个单音调。
何似把车停好,拉上手刹并熄了火后,他立即转身对沈栀比口型:“我作证,你没有嚷嚷。”
开玩笑。
他老婆是个男的,就算穿得像女的,说话声也是男的,怎么可能在那个男人面前嚷嚷?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何似都有些后悔之前推男人的时候没使太大劲儿了。
相比何似的激动,沈栀看上去十分平静,还接了男人的话茬:“除了嚷嚷,他老婆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可能坐不住吧,也不在乎狗能不能被送出去,把那个姓何的拉出去后,她就上车了。”男人装模作样地说,“毕竟不是自己的狗,没几个人会真的上心,话说回来,沈总,有机会还是我俩见一面吧,我已经想好要哪只狗了,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你那里……”
话没说完,就被沈栀打断:“不必了。”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不适合我的狗。”沈栀没给男人解释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又拨通了盛骏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沈栀开口就骂:“盛骏,早让你去医院把你那双眼睛治治了,以前是不认识人,现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你的眼是吧?”
盛骏人都蒙了,本能地开始叫屈:“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我好好呆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啊,平白无故遭人一通骂。”
何似轻手轻脚地从驾驶位上挪到后座上,凑到开着免提的手机前说:“你做了。”
盛骏哭天喊地的声音一顿,粗声粗气地问:“你谁啊?”
沈栀说:“你管他是谁。”
“哥,他怎么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你开了免提吗?”不得不说,盛骏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同时也嚎得更厉害了,“哥,你不公平,你偏心,你在我面前打电话别说开免提,你都要找个安静的角落躲着我打!”
沈栀:“……”
何似也被盛骏嚷嚷得头疼,等了一会儿,趁着对方喘气的功夫,他语速飞快地说:“你介绍过来的那个人不行,他根本不是想养狗,只是想见你哥而已。”
盛骏蓦地安静下来,想了想说:“不对啊,他确实要养狗,我是看他在朋友圈问领养消息才跟他提了这件事。”
“那他不一定是想养土狗。”何似说,“反正那个人不靠谱,还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们当场就把那个人拒绝了,回头他可能会找你。”
“他说什么了?”
何似不喜欢做背后告状的事,但那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气人,他即便添油加醋地说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他只是如实叙述了那个男人的话。
盛骏听得暴跳如雷,噼里啪啦地一顿骂,转而打包票地说:“哥,我再重新物色几个人,肯定吸取这次的教训,好好做一下背调。”
“算了。”沈栀已经过了气头,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不想送狗了,以后都养着吧。”
挂了电话,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被挤在两人中间的嘬嘬和小狗们不断发出抗议地呜呜声。
何似下车绕到另一头,打开车门,弯腰轻轻揉捏沈栀的腿。
“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沈栀恹恹地回。
“那以后就留着小狗了?”何似问。
沈栀嗯了一声:“等我把聪聪生了,我们换个房子,到时候请住家阿姨来照顾,就是在那之前,你要辛苦一点了。”
照顾嘬嘬和五条小狗到底不是什么容易事。
“不辛苦,都习惯了。”何似不在意地说,与其把小狗送到那种男人家里,不如他暂时辛苦一点,养了半年多,都养出感情了。
车停在c市最大湿地公园的停车场里,这里有片区域允许宠物进入,很多人都会选择周末过来遛狗。
沈栀牵着嘬嘬,何似牵着五条小狗,两个人加六条狗浩浩荡荡地走了一段路,最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今天的温度正好合适,有点热,但树荫下的风吹在脸上格外凉快,脚下是望不到头的碧绿草地,面前是一片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大湖,放眼望去,只觉神清气爽,之前宅在家里的闷气也全部吐了出去。
何似忙前忙后地从大背包里拿东西出来,随着沈栀月份的增大,他外出准备的东西也越来越齐全,除了基本的野餐垫和折叠椅外,他还带了几盒水果和亲手做的三明治。
回头看到沈栀已经坐到折叠椅上,许是感觉到热,他把墨镜和防晒罩摘了,露出一张白皙好看的脸。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光影像飞舞的蝴蝶似的,在沈栀的脸上和身上跳动。
沈栀眯缝着眼,长长舒出口气。
何似贴上去问:“老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是不是感觉好很多?”
“是你好很多吧。”沈栀没有睁眼,但手准确无误地摸到了何似头上,他顺势往下,摸了摸何似的脸,“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何似自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
他很焦虑。
每次看到沈栀疲惫嗜睡,都恨不得让沈栀把这些改变传到自己身上,他既怕沈栀磕磕碰碰,又担心沈栀躺得太久不好生产。
唉。
“别叹气。”沈栀捏了捏他的脸。
“还觉得累吗?”何似问。
“也不是累。”沈栀说,“就是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着。”
何似调整了下折叠椅的角度,让沈栀躺好,又拿了遮阳伞绑到折叠椅上,替沈栀挡掉落在脸上的碎光。
忙完这些,才继续忙活。
嘬嘬和小狗们很久没有出门,今天最高兴,放开了在草地上撒欢,何似怕它们和别的狗打架,坐在野餐垫上紧紧盯着它们。
这时,一对夫妻牵着一只泰迪过来,看泰迪和嘬嘬它们玩得开,男人对何似说:“你家养了六只狗啊?”
何似从野餐垫上起来,没有邀请那对夫妻一起坐下的意思,走过去寒暄道:“捡大狗的时候,它就怀了五条小狗,现在小狗长大了,送也不好送,干脆一起养着了。”
女人说:“这开销可不小。”
何似笑了笑。
聊了一会儿,女人突然看了一眼躺在遮阳伞下睡得正沉的沈栀,问道:“你们是第一次要孩子吧?”
何似惊讶地问:“这都能看出来?”
“你太紧张了。”女人说,“你老婆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呢,你每隔两三秒就要看她一眼,我怀我大女儿的时候,我老公就像你这样,我还没焦虑,他先焦虑起来了。”
男人没让话题继续下去,说道:“你们出来走走也好,在家吹久了空调对身体不好,今天凉快,还是自然风最好。”
沈栀断断续续地睡了很久,等他醒来,头上的遮阳伞不见了,地上的野餐垫还在,何似坐在垫子边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夕阳西下,湖水被霞光染得通红。
何似背对夕阳,高大的身形被霞光描出一条仿佛发着光的线条,他的五官沉浸在光影中,有些看不清晰,只有那道视线的存在感极强。
“何似。”沈栀声音沙哑地喊。
何似这才回神一般,连忙从垫子上起来,刚走到折叠椅前,就被沈栀一把拽住了衣角。
“何似……”沈栀拧起眉头,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层细汗,“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第64章 生产
盛骏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何似已经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多小时。
许久没见,盛骏被何似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靠,你这是几天没合眼了?”
何似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双腿岔开,双手搭在膝盖上,他用力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后,坐起身说:“你哥还在里面。”
“我知道。”盛骏坐到何似身旁,他来的路上急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开一辆火箭创向医院,这会儿看到何似这张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脸,竟奇异地冷静下来了。
沉默地坐了几分钟,盛骏问:“不是说生孩子有个发作的过程吗?我哥怎么就不一样了?这么快就送手术室里了?”
何似表情呆滞,直愣愣地望着手术室门,想了半天,终于艰难地组织起语言:“张医生说你哥和其他孕妇不一样,孩子没法在你哥肚子里呆到足月,张医生还说……”
说着说着,脑子混沌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盛骏催促:“还说什么了?”
“还说……”何似想得头疼,最后放弃,“我忘了。”
盛骏:“……”
何似弓起背,又恢复了之前双手抱头的姿势,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吐出来。
又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接近天亮,但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很亮,没有窗户,分辨不清外面的天是黑是白。
盛骏人生第一次在这种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一宿,坐得屁股疼,起来走了好几次,转头一看,何似就像雕塑一样,从头到尾保持着一个姿势,他都怀疑何似入定了。
走出去看了看,外面天光大亮,金黄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盛骏身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回到手术室外,推了一下何似的肩膀。
何似被推得身形晃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慢吞吞地抬头看向盛骏。
盛骏晚上好歹靠着椅子眯了一个多小时,可何似从未闭眼,眼里的红血丝多到吓人的程度。
“你没事吧?”盛骏问。
何似摇了摇头。
“吃东西吗?”盛骏又说,“我出去买。”
何似还是摇头。
盛骏抿了抿唇,没再多问,转身走了。
刚走出几步,身后的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他还没回头,坐在椅子上的何似便已冲了上去。
“护士,怎么样了?”何似绷着声音问。
盛骏反应过来,也赶紧跑过去。
“很顺利,是个男孩。”护士说。
何似愣了一下,又问:“他没事吧?”
护士看何似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一声:“都说顺利了,那就是没事,不过你们还不能进去,等沈先生出来再说。”
盛骏抢着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护士打量何似一圈,对盛骏说,“盛老板,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去吃点东西吧,不方便出去的话可以跟前台说一声,让他们帮你们订餐。”
然而话是这么说,护士一走,何似就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了手术室门上,直到看见病床上的沈栀被推出来,他脚下一个踉跄,随即竟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还好盛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我靠。”盛骏满脸震惊,“用得着这样吗?”
虽然男人生孩子是有风险,但是何似这反应也太……
也太……
也太夸张了!
盛骏沉默地把人扶起,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于平淡了,毕竟被推走的那个人是他亲哥,他连何似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他真的做不到像何似这样。
等护士把沈栀安顿好,两个人才前后脚的挤进病房,医院的病房都是单间,带了客厅、阳台以及卫生间,沈栀躺在里面的大床上,麻醉药效没过,人是醒了,却看上去病恹恹的。
何似半蹲在床前,感受到沈栀轻轻抓住了自己的手,似有似无地捏了一下。
刹那间,酸意来势汹汹,他眨巴了下眼睛,只觉视线被水雾模糊。
连沈栀的脸都看不清了。
“老公。”何似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拿起沈栀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一时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辛苦了,这也太遭罪了。”
床对面坐在椅子上的盛骏已是目瞪口呆,怔怔望着脸上泪痕纵横交错的何似,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沈栀也很无语,闭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何似依然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用手背擦掉何似脸上的眼泪。
“哭什么?”沈栀的声音很轻,说话有气无力,“生孩子的人又不是你。”
“不是我才哭。”何似吸了吸鼻子,“我倒宁愿是我。”
沈栀好笑地说:“你还委屈上了。”
“老公,你是不知道,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何似叭叭地说,“来的路上你一直说肚子疼,我就怕赶不及,怕你在路上出什么事……”
何似说到这里,抓着沈栀的手都在抖。
他真的被吓得够呛。
当时他既要开车又要留意后座的沈栀,看到沈栀脸色惨白、额上的汗把头发打湿时,他的心跳快得几乎炸开。
他不敢回忆那个画面,像在做噩梦一样。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张医生带着一个护士走进来,他俩都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孩子在育婴房里,我们刚清理干净,等下要进行一个身体评估,你们谁过去看看。”张医生说。
何似没动,哑着声音对盛骏说:“弟弟,你可以帮忙去看看吗?”
盛骏:“……”
谁特么是你弟弟啊?
这句暴躁的话呼之欲出,但在余光中对上自家哥瞥过来的眼神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盛骏拍着大腿起身,跟着张医生和护士走了。
何似陪着沈栀说了会儿话,看沈栀身上的麻醉药效散得差不多了,便撑着蹲得发麻的腿起来。
“老公,我要回去一趟,准备的东西都在家里,还没拿过来,再给你做点吃的。”何似说,“医生说术后两三个小时内恢复一下,暂时禁食,水也尽量别喝,刚好我三个小时后回来。”
沈栀问:“你不去看下聪聪?”
何似一拍脑袋,他都忘记还有聪聪了。
“等会儿我顺便过去看看。”
尽管嘴上说着要走,可何似还是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走到外面的客厅,又冲进去蹲回床边。
沈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想睡觉还是只在休息,听见他的脚步声,没抬眼皮,只问:“怎么了?”
他低头在沈栀唇上亲了亲。
“辛苦你了。”
沈栀偏头避开:“你刚才说过了。”
“这种话每天说都不嫌多。”何似还想亲沈栀,却见对方已经把头撇得老远。
“还没刷牙。”沈栀皱着眉说。
“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沈栀说,“等你把牙刷了再来亲我。”
何似:“……”
他还以为沈栀说自己没刷牙,结果是在说他。
可沈栀也没刷牙,还嫌弃上他了。
哼。
何似起来走了。
走到门口,沈栀的声音传来:“记得看聪聪。”
“知道了。”何似说,“聪聪是我的小孩,又不是充话费送的。”
卧室里安静片刻,凉飕飕地飘来一句:“我真怕你把他当成充话费送的。”
何似:“……”
说什么呢!
育婴房在走廊尽头,走几步就到了,何似过去时,张医生他们刚给聪聪做完一次身体评估。
盛骏站在玻璃窗外,看得十分仔细,瞥见何似的身影,他说:“五斤二两,没足月都这么重,要是足月生下来,可真是个大胖小子。”
何似透过玻璃往里看,只见聪聪已被护士放到婴儿床上,刚出生的小婴儿浑身红通通的,还皱皱巴巴的,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临时被捞出来。
小婴儿不哭不闹,睁着没有焦距的黑亮眼睛,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缓慢动着手脚。
何似之前翻看了不少书籍,还成天在网上查找资料,自然清楚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什么样子,可在脑子里想得再多,也不如亲眼看到。
这种微妙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何似看着聪聪,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昨天还好好呆在他们老板的肚子里,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跟肉团子似的躺在婴儿床上。
盛骏也很感慨:“我哥都有孩子了。”
说完问何似。
“大名叫什么?”
“还没想好。”何似说,“让你哥想,小名是我取的,大名给他取。”
盛骏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警惕地看了何似一眼:“我哥这么辛苦生下的孩子,不会要跟着你姓吧?”
何似还从没想过这方便的问题,他无所谓地说:“你哥想让聪聪跟谁姓,那就跟谁姓,不要姓都行。”
盛骏:“……”
何似打车回家,在路上眯了一会儿,被司机喊醒时,感觉眼皮都重得睁不开了,还好要用的东西早就整理好了,他只管往行李袋里塞。
家里的食材倒是多,可惜时间不够,在冰箱里翻了半天,最后熬了一锅燕窝粥,把他和盛骏的份一起熬上了。
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医院,盛骏正坐在沈栀床边玩手机,沈栀歪着脑袋,睡得很沉。
何似放下行李袋,又把两个保温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他走到床边,弯腰看了看。
“什么时候睡的?”他问盛骏。
盛骏收起手机:“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太累了,让他歇会儿吧。”
何似有些犹豫,又想把沈栀喊醒吃点东西,又不想打扰沈栀休息。
犹豫到后面,盛骏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你回去都不上厕所照镜子吗?我怕你再不休息,也躺隔壁床上了。”
何似叹气:“我睡不着。”
然而几分钟后,他喝了两口粥并把聪聪的衣服拿给护士,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盛骏收拾完碗筷,还想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结果扭头就看到睡得不省人事的何似,顿时无语到了极点。
这特么就是睡不着。
狗屁的睡不着。
何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意识回笼,听见了一阵说笑声。
他眼睛都没睁开,张口就喊:“老板。”
说笑声戛然而止。
何似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何时搭在他身上的毯子落到地上,他捡也没捡,抬脚就往卧室里走。
没走两步,双腿发软,这次直接跪到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毯子,膝盖磕在上面,也不会疼。
“你慢点。”沈栀说。
何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到床边,看清楚沈栀的脸后,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过来。
“老板,你还好吗?”
沈栀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看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的了,他说:“还行。”
“你吃东西了吗?”何似说,“我熬了燕窝粥。”
“吃了。”沈栀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指着床边的椅子,“你先坐。”
何似老实坐下,抬眼才发现盛骏站在床对面,似乎换了一身衣服,怀里抱着用襁褓裹着的小婴儿,动作很不熟练地轻轻哄着。
“现在都是第二天早上了,你睡了十几个小时。”盛骏说,“我让人送了吃的过来,我和我哥都吃过了,你的那份留在桌上,记得吃。”
何似应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起身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冷水过脸后,整个人总算清醒不少。
他这会儿没有胃口,也不急着吃东西,回到卧室,便想从盛骏怀里接过聪聪,却被沈栀喊住:“你睡觉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要不要先回个电话?”
何似动作一顿,从兜里摸出手机。
锁屏上显示二十几通未接来电。
点进去看,全是余达文打来的电话。
何似顺手回拨了电话,嘟声响起的同时,沈栀也想起来问道:“对了,嘬嘬它们呢?”
何似一愣。
下一秒,电话接通,在一片狗叫声中,余达文崩溃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何似,你的狗什么时候接走?六条狗啊!我要被吵死了!”
何似:“……”
完蛋,他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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