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一次
◎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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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休息几分钟, 顾拾状态犹如开挂,再长的镜头都是一次过。
向导欧呦好几次,跟见到新大陆似的:“欧呦不得了啊, 厉害, 不得了不得了!这谁家的演员这么厉害啊!佩服佩服!”
全然遗忘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顾拾压根儿没有过这种既休息又冷脸的叛逆期, 三个月的电影一路顺到底。
男主和女主都是遇强则强的类型,碰到优秀的搭戏对手,他们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电影开机至今, 无论谁和顾拾拍对手戏, 过程都是令向导满意的。今日更盛, 顾拾开挂,男女主同样,向导拍摄了有史以来他觉得最酣畅淋漓的一天,高兴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哈哈, 爽啊,太爽了啊!”向导兴奋地说,他先对男女主大夸特夸, 然后去找顾拾进行表彰。
刚走到近前, 向导察言观色表情一扭曲,唉声叹气道:“又完啦。又不高兴啦。”
天气转冷, 白昼缩短,六点不到天空便满际暗沉。今天只剩最后一场戏,顾拾补妆休息看手机的几分钟时间里,他的脸色明明连最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他从一整天的愉悦骤变为阴戾, 活人勿近。
“祖宗, 你又咋了?你最近能不能别总在外人面前表演变脸啊?”胡阅压低声音心累道,咬牙切齿地搓磨,“这里的某个角落要是藏着居心叵测的代拍,就你最近的种种表现,肯定要被想看你笑话的人抨击无数次。
“小宣不是刚刚才给你发过消息,说等你收工一起吃晚饭的吗?你不应该开心高兴?”
顾拾用冷漠到近乎机质感的音色说了两个字:“沈迁。”
“什么?”胡阅一秒正色紧皱眉道,“他找到这儿来了?”
“在小区楼下。”顾拾说。
半小时前,任天笑给顾拾发了微信。
任天笑:【你走之前让我帮忙看着点儿你老婆,但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好像把人看丢了】
任天笑:【你先交代,他是不是在你那儿吧?】
任天笑:【[哆嗦期待.jpg]】
看到消息顾拾回:【嗯。】
任天笑有种如获新生的大石落地,语气激烈地秒回:【找你去了就好!!特么真的差点儿吓死我!!我就住你们对面,我想着他不喜欢交际就没有去家里烦他和他玩儿,但他要是出点儿事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任天笑:【[大哭.jpg]】
任天笑:【[跪了.jpg]】
顾拾:【什么意思?】
任天笑发了好几条语速很快的语音,和两张照片。
顾拾戴上耳机听到任天笑有点鬼哭狼嚎地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楼下有一辆车,这一个多月都没挪过位置。公共的固定车位,车子不开走很正常,但这辆车里有人的!
“我就好奇他完全不去上班的吗?本来我也没在意,可今天我开窗通风的时候,发现车边站着一个男人,他就面朝六楼的方向,跟变·态一样盯着看。
“外人肯定只以为他在看小区的外部装修,可我混饭圈!还做了你这么多年站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看的到底是哪儿!
“他看的是你家啊!然后我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你和从南参加恋综的时候,不是说从南有个前男友吗?妈妈呀你快看看是不是啊!就算不是他也好吓人!
“发现情况不对,我特意去保安那里看监控,说的是一个月前丢东西,不然他不让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确实实看到这辆车和这个男人!在你进组的第三天来的!至今没走!”之前他总是待在车里,最近不知道为啥一直下车,都不怕暴露了,好像很好奇从南去了哪儿,又或者他怎么还没回来”
任天笑说话欲很重,后面还有三四条语音,顾拾掠过没再听下去,直接点开照片查看。
第一张: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正好能全览六楼的马路边。
第二张:沈迁站在车旁抬头凝望,方向正如任天笑所说,是宣从南和顾拾的家。
“操,阴魂不散啊。”胡阅看到照片后说道,脸色跟顾拾差不多了。
顾拾说:“你去处理。”
胡阅想了想,说:“行。”
他严肃道:“收工后自己回去找小宣,哪儿都别去。沈迁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没人能保证你的运气能像上次一样好。”
顾拾:“嗯。”
胡阅道:“你不是素人,注意言行。”
顾拾不耐:“嗯。”
胡阅最后叮嘱:“你和小宣好好的就行,脏事儿我去做,你们没必要碰一些脏人。”
“嗯。”顾拾眉眼舒缓,低声说道,“谢谢。”
“客气。”胡阅潇洒地一摆手,转身离开了,气势磅礴。
人类的警惕性会根据时间的拉长变淡,居安不思危。
上次与沈迁交过锋之后,顾拾在小区楼下安排人,但没发现他来第二次。
久而久之,顾拾沉溺于宣从南的爱里,忘却潜在的危机,甚至把这个人都忘了。
没想到沈迁还敢过来,并且专门挑他不在时过来。
真该死。
顾拾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目的驱使沈迁一次一次地纠缠。
他总觉得,不能再让囝囝和沈迁见面否则会很不好。
尽管宣从南已经对沈迁一点感情都没有,顾拾仍坚持这个突如其来的浅显念头。
傍晚六点四十剧组收工,顾拾卸完妆七点,自己开保姆车回酒店。进房间之前他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调整表情。
他一进门,宣从南就从速写本里抬头,说道:“回来了。”
顾拾应道:“嗯。”
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全是今夜的晚饭。
菜香从包装盒里丝丝缕缕地溢出来,特别好闻,勾人胃口。
宣从南道:“你怎么了?”
“什么?”顾拾微怔。
宣从南一伸腿,把膝盖上的速写本拿开,下床趿着拖鞋走近顾拾:“工作不开心吗?”
顾拾:“怎么这么问。”
宣从南确定道:“因为你不高兴啊。”更凑近一点观察,笃言,“好像还生气了。”
顾拾:“”
客厅无声地静默半晌,顾拾要求:“囝囝,亲我。”
微哑的嗓音更贴近祈求,宣从南便仰脸去亲他。
顾拾把右手的袋子在身后倒腾向左手,然后空着的右手毫无保留地搂宣从南的腰。
手臂逐渐收紧,手背因用力鼓起青筋,把宣从南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色衬衫勒得贴合肌肤,勾勒出腰身尺寸。
晚饭不知什么时候放到茶几上面,他们从床边亲到沙发,又从沙发亲到床上。
当衬衫纽扣被一颗一颗解开的时候,宣从南赶紧按住顾拾的手,小幅度地哆嗦。
他说道:“不行的。”
顾拾求他:“一次。”
宣从南摇头说:“我不”
“就一次。”顾拾全身规规矩矩,人不同意绝不动手,眼睛里的可怜要溢出来,他贴贴宣从南额头,说道,“我很快的。”
宣从南:“骗人。”
顾拾:“老公,就一次。”
“”
宣从南松开衬衫领子,期期艾艾地说:“好吧。”
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好吧。
这样做,好吧;那样做,好吧;等一下再睡,好吧;看一会儿夜景,好吧;浴缸里泡澡,好吧;用淋浴洗更快,好吧;试试沐浴露,好吧;亲亲胳膊亲亲腿亲亲后背再亲亲嘴,好吧好吧。
好吧
似是想到“好吧”魔咒,松完口宣从南便在心里重重地唾弃自己,他可怜顾拾,谁可怜他?
太奇怪了,他以前根本没有心软过,从来不是心软的人。
可在顾拾面前一次没实现。
甚至前两天顾拾手劲儿大不小心把他脚踝攥疼了,宣从南想让他滚。顾拾一哽咽一道歉,他立马哑火没招。
顾拾眼睛红红的,问:“还可以吗?”
宣从南眼睛也红红的,好像不行,但说:“可、可以。”
没丁点儿底线。
—
秋天不是冬天,天气温度尚可,而且卧室开着空调,暖和。
晚饭带回来时是滚烫的,凉得慢,宣从南八点半吃上饭时粥比温的还要热些呢。
往常要是饭凉了点,胡阅会重买一份送来。今天没动静,人好像不在。
宣从南吸吸鼻子,小口小口地喝粥,垂着眼不看顾拾。
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肩头,扣子绷掉两颗,松垮,宣从南盘腿靠坐床头,白袜不翼而飞,小腿及往上暧痕满布。以前的宣从南干干净净,白得像个雪媚娘,现在的宣从南浑身“脏兮兮”洗都洗不掉。
他已经“脏”好多天了。
“囝囝。”
宣从南双手一哆嗦,差点把粥摔床上:“嗯。”
顾拾装看不见这种明显的条件反射,手伸过去:“甜点。”
精致的小盒子里装着两个白白糯糯的团子——雪媚娘。
宣从南:“。”
他拿起一个张大嘴巴,一口吞了。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宣从南想,得走。
他还得给学生们上课呢。
要是他走了,顾拾会不会不高兴?宣从南拿起第二个雪媚娘再次张大嘴一口吞,暗道,要是他没命了,顾拾肯定更不高兴。
而和顾拾在一起,只会增加没命的概率。
“怎么样?”顾拾问道。
“嗯?”宣从南不知他问的什么,回神看向顾拾,两人眼睛直直对视。
他一点头仿佛明白,真心实意地评价道:“你,太猛了。”
顾拾:“。”
顾拾缓缓挑起一边眉梢,似乎迫切地想听第二遍。
宣从南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雪媚娘:“”
幸好顾拾知道可持性发展的绿色标准,没把宣从南怎么样。
—
翌日顾拾继续工作,宣从南睡饱后,果断地收拾东西跑路。
招呼都没打一声。
来时他坐的火车,离开时应该坐高铁,快。但有更快的。
一向能省则省的宣从南怒花600块钱订机票,坐飞机走的。
35分钟就能到家。
【📢作者有话说】
从南:溜了溜了溜了[撒花]
顾拾:[微笑/][裂开]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82 ? 搭讪
◎我们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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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今天周日, 机场人挺多。某某航班即将起飞的女士声音立体环绕的广播着,宣从南瞪大眼睛看手机上自己的航班信息,生怕错过回家的时间。
不是他的航班。
宣从南没坐过飞机, 来得又早, 在候场大厅等待半小时,飞机还没走。
他仔细地确认, 如果不出错的话,下一班飞机就是他的了。
订机票时没想那么多,订完坐的士赶到机场后, 宣从南才赫然想到父母, 惊出一身冷汗。
飞机失事
候场大厅几乎座无虚席, 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都像泡在水里,减慢了行动的速度。
一切都变得慢吞吞的。
好奇怪, 宣从南竟然没怕。
他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全是坏种顾拾造成的。
宣从南戴着帽子口罩偷偷从酒店跑出来,哪哪儿不舒服。进电梯时腿都软了一下,幸好穿得多, 他走得也慢, 看不出异样。
到机场后找地方坐,腰又开始酸, 觉得坐不住。
可是站着的话不出两分钟小腿便一抖一抖地想打颤,宣从南苦不堪扰,只能垂眸静坐一动不动,努力放空思绪。
他平日不喜欢表露除高兴以外的情绪, 尽管难受, 面上照样淡然。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 吸引了好多目光。
前几天宣从南睡觉,迷迷糊糊间听顾拾让胡阅出去买两身衣服和一条围巾,可能想让他闲下来时跟去剧组片场看看。既然要出门,就得遮遮没眼看的脖颈。
但宣从南一直没空闲,酒店的角角落落都待过,就是没出过一次门。
书包空间有限,给宣从南买的两身新衣服没办法拿走,不然书包鼓鼓囊囊的。
但围巾派上了用场,此时紧紧地绕在他脖子间——洗漱时从镜子里看自己,目及之处惨不忍睹,觉骇眼的同时他连声叹气。
就算遭到殴打也没这惨吧。
“小宣?!”旁边一道声音不高,但显得很震惊。
宣从南正愁无法忽视仿佛要瘫痪的躯体,闻声立看过去。
“胡经纪?”他也挺惊讶。
胡阅摘掉墨镜,手上只有一部手机。他警惕地扫视周围,眼球鸡贼地乱转,未曾发现顾姓艺人身影:“你自己来的?”
宣从南点头:“嗯。”
胡阅:“你要回家吗?”
宣从南:“嗯。”
胡阅:“跟顾说过了?”
宣从南:“。”
眼神瞟忽仿佛有些微心虚。
“你去哪儿了?是有什么公事吗?”宣从南抛出问题,“你昨天是不是就没在?”
胡阅:“”
眼神闪烁不定特别心虚。
他“啊!”了声:“我去隔壁城市办点事儿。”
宣从南不关心:“哦。”
胡阅狐疑:“你是不是没跟他说你今天要回家啊?”
一幅要是没说他必须得把宣从南逮回去的凛然模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国内航班CA本次航班由】
候场大厅播报从本城到临城的航班,提醒乘客们带好随身物品有序登机。
宣从南一下子站起来,挎着书包朝前走去:“我在手机上跟他说了,他知道我走,拜拜。”
“诶”胡阅伸手想拦。
宣从南抬腿就跑。虽然跑得不算快,但他真的是在跑。
中途撞到一个人,帽子掉在地上,他又赶紧返身回来捡,然后接着快跑。
胡阅:“”
顾拾真是一个狗东西啊。
成功登机,找到自己所在的靠窗座位,宣从南才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震跳的剧烈声,像鼓。
他并不是没有坐过飞机,小时候坐过很多次,那时候他们是三个人。
爸爸带他和妈妈去过很多很多美丽的地方。
他看到过冰川矗立,在阳光的直射下几近透明;看到过海浪翻滚,太阳暖,大海蓝,卷起来的浪头被天然的调色板调成翠绿色;也看过浓郁的小镇温情,美好得像一副油画。
宣从南只是太久没坐飞机了而已。
“囝囝,你心情不错啊。好看吧,你是在欣赏它。”
欣赏二字说得缓慢且重,是宣运霆在用大自然的画面教宣从南体会到的一种新的感知。
是爸爸的声音宣从南目光凝住,此刻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怕再也听不到了。
“囝囝,你想要这个东西对吗?喜欢就会想要。你现在有点喜欢它喔。”
“你问我爱是什么?嗯囝囝太厉害了,竟然问我这么深奥的话题,世界上好多人都答不出来。每个人的爱不一样,我的爱就是跟囝囝还有妈妈在一起。爱是维护、尊重、永远。”
广播提醒乘客飞机即将起飞的声音很模糊,宣从南听得不真切。
待舷窗外蓝天映满眼底,他眼眸微闪,十多年没从这个角度再看过天空第二次,原来这么柔软清澈
原来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手指靠近明净的窗玻璃,缓缓画出一张很小的笑脸。宣从南想到顾拾,他不想只是单纯地拥有顾拾一段时间,他想永远。
“乖囝囝,好好的。”
是妈妈的声音。宣从南口罩下的嘴角温柔地翘起一点弧度。
她说:“好好长大啊。”
宣从南画了第二个笑脸,在心里说,我过得很好。
“你好,先生。”身边传来一道友好随性的招呼声。
宣从南看过去。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说道:“登机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您的帽子撞掉了,实在不好意思。如果可以,下机以后我请您吃饭赔罪。”
“没事,不用。”宣从南看着他,态度冷淡,觉得刚才坐在自己身边的并不是这个人。
“我发现你在这儿,就和这里的先生换了位置,他现在在头等舱,”男人腼腆一笑道,“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宣从南受到过太多搭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顾拾之前的话,把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掏出来放在腿上,一句话没说。
素雅的戒指像件艺术品,圈在同样像艺术品的手上,男人可惜地叹气,道:“不好意思。”
宣从南:“嗯。”
男人看着他的侧脸,还是说道:“单纯的交个朋友行吗?”
“不了。”宣从南拒绝得很正经,“我先生心眼儿小。”
“唉”男人只好放弃。
—
35分钟后,飞机落地,宣从南下机。
今天这座城市的天气和顾拾那里的差不多,都是暖天。
离家十天,犹过十年。
终于回家了,宣从南高兴得想唱歌。但是他五音不全。
小时候上音乐课,他唱两只老虎,每一个字都不在调上,像毫无机制地念课文。可他觉得自己唱得不赖,用一张还不会笑的小脸找宣运霆领夸奖。
宣运霆垂眸看看他,抬头回味回味歌,当一旁的孟绯蓝说真好听,他竟然直接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边笑边说:“对不起,囝囝我没笑你,是因为我想到好笑的事情,当然我也没笑妈妈,只是因为我想到好笑的事”
自那以后,宣从南不再唱两只老虎,改唱两只小蜜蜂。
等宣运霆第二回忍不住笑,别人家的孩子、小天才宣从南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会唱歌。
宣从南噘起嘴踩了他爸爸的皮鞋一脚,宣运霆花枝乱颤,一边道歉说自己没笑他,一边即刻解释:“囝囝,你生气了。记住啊这是生气。”
楼下没有那辆曾经让宣从南觉得奇怪的车子了,他进入小区时,眼睛往那边看一眼,空的。
“被我打跑的,这个公共车位现在没人了。”胡阅给顾拾看照片,停在那里一个多月纹丝不动的黑色卡宴如今不见踪影。
顾拾满意道:“嗯。”
心里一块石头暂且落地,很稳当。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进入娱乐圈是因为找囝囝。虽然没去过家里的公司,但顾易商早让顾拾持了股,他有一定的决定权。
26岁的顾拾没长大,昨天找顾易商告状:“有人想把你女婿抢走。”
顾易商皱眉:“谁?”
“沈氏,沈迁。”顾拾音色懒洋洋,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
沈迁这个人像苍蝇,虽然惹人厌,但只要他不找宣从南,顾拾半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可他偏偏围着宣从南转悠。
顾拾冷声:“我烦他。”
顾易商:“嗯。知道了。”
挂电话前他叮嘱:“你老实点儿,别冲动。”
顾拾:“嗯。”
爱子女的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接到这通电话,顾易商庆幸顾拾知道找他。
他可不敢放任顾拾去处置沈迁,这孩子不要命的,从回来后就一股疯劲儿。在家里当着孟筱竹的面,他还能装一装,没人管着什么都能做出来。
最初察觉顾拾喝药,去医院看心理医生,顾易商很内疚,是他没保护好顾拾。
那次顾易商想了许久,他和顾拾商量,以后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试着主动告诉他,自己不要用极端的方法。
顾拾答应了,还说:“不怪你和妈。爸,不要替恶人犯的错赎罪,你们没有错。”
昨天得到顾易商的应允,今天再听到胡阅的捷报,顾拾心情不错——如果胡阅变成哑巴没说第二句话就好了。
胡阅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放你老婆回家。”
他一拍顾拾肩膀感叹:“成熟了啊。”
顾拾:“”
顾拾眼眸微眯起来:“什么意思?”
胡阅:“?”
再被盯上一秒仿佛就能被射杀,胡阅差点笑死:“敢情你真不知道?小宣原来是逃跑的,顾拾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按指纹锁回到家里,宣从南感受到家的气息,很小声地哼着平调且毫无曲折的两只老虎。刚开始以为只走两天,他没请家政阿姨,后来被迫瘫软在床上、浴室、阳台还有窗边,宣从南认命地知道两天绝对回不了家。
第五天的时候撑着困意摇顾拾手腕,让他找个阿姨打扫一下家里的灰尘。
屋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像宣从南早上出门中午就回来了。
到处都是他和顾拾的气息与身影。
爱是维护、尊重、永远。
宣从南觉得既然他又懂了一点感情,就应该学学宣运霆,不能把爱隐在心里。
要宣布。
他给顾拾发消息。
两人的聊天框,关于今天的消息有好多条。
顾拾一直在拍戏,很忙,没有时间看,而且他潜意识里知道宣从南在酒店睡觉,短时间内不会找他,直到胡阅回来,顾拾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手机。
听到胡阅噗呲噗呲地忍着笑音说“他说跟你说过了啊”顾拾冷着脸打开手机看。
置顶的未读消息有十条的红点标志,顾拾脸色稍缓,看来是真的提前说了。
点开。
顾拾先看到最新的三条,竟然是刚刚发的。
在家里的宣从南发完微信消息,开始哼两只小蜜蜂。
期待顾拾忙完以后回复他。
宣从南:【顾拾,我有点爱你。】
宣从南:【[爱心.jpg]】
宣从南:【顾拾,我们好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从南:他应该快下班了,赶紧哄哄他,害怕他突然杀回来弄我[化了]
顾拾:就只有一点爱我?一点?!飞回去弄老婆!
文案快了快了快了
顾拾:什么快了?[裂开]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83 ? 探班
◎遇到沈迁,温馨宁静的生活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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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胡阅眼睁睁地看着顾拾原本宛若罗刹的表情恍惚一瞬, 而后突然变得柔软,单手掩唇耳根变粉,忸怩得跟个小男人似的。
他震惊瞪眼:“?!”
在这儿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双眼的不尊重, 胡阅走之前评价两个字:“恋爱脑真牛·逼。”
中午还没收工, 半小时后是顾拾的戏,所有人忙忙碌碌, 没有眼睛注意这边。
但毕竟身在剧组,顾拾没想崩掉自己在外“高岭之花”的人设,生生压制住疯狂外溢的情感抬眸望天。
没做到第一时间回复。
他深呼吸两次, 觉得脸没那么热了, 才再次低头看手机。
上面还有几条消息, 每一句都极度正经。
囝囝老婆:【顾拾,我要回家了。我找你的时候只跟伊诺和明熙的父母请一次假,可是你上周不让我回来。我都讲过了,不能耽误他们的美术课。】
【没有当面跟你说, 是因为我一说你就欺负我。】
【[小猫趴着不开心.jpg]】
【我有点害怕你,你总是不让我睡好觉。你每次都很久,可我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我想用手或者用嘴巴帮你, 你拒绝。】
【顾拾,我在网上搜过这种事不能一直弄的。可是你不听我说话, 我都哭了你还不听。】
【所以我决定,我要偷偷回家,吓你一跳。你好好工作,等你回来我再和你玩嘛, 到时候你要轻一点。】
【[委屈/][认真/][飞吻/]】
看吧, 顾拾想, 他也不想一直欺负宣从南,他当然想对囝囝好,可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谁在面对宣从南的时候还能保持绅士的理智?
没有人。
绝对没有人。
胡阅出去和回来都是乘坐的飞机,他说遇到宣从南所以宣从南坐的是飞机。
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顾拾眉目一凛,给宣从南弹视频。
家里的沙发比酒店软,宣从南躺着,细细感受。不一会儿腰疼,他翻过身改为趴着,觉得舒服多了,昏昏欲睡。
刚趴两分钟脑海里蓦地出现顾拾伏在他耳际说话的画面,当时宣从南就是这么趴着,手背覆沁汗水,把抱枕抓得一团皱。顾拾大手按住他的手腕,手指非要往他的指缝里塞。
他打不过跑不掉,哭都不允许太大声,宣从南也害怕房间不隔音,哝声慢语地哽泣,肩膀因抽噎轻轻地耸着。
宣从南倏地睁眼坐起来,连连摇头把顾拾从自己脑袋里面驱赶出去,不敢再睡。
手机响了。
“你收工了吗?”宣从南惊讶,疑惑地看向出现在手机里的顾拾的脸,“今天不是很忙?”
“囝囝,你没事吧。”顾拾的询问几乎和宣从南的声音撞在一起。
宣从南说:“我没事啊。”
他认真,担忧:“顾拾,你怎么了?”
顾拾凝神,仔细分辨宣从南的脸色,确实没有异样。
不想提太深,他舒缓心情尽量放松地说:“为了逃跑,竟然坐飞机,来夸夸你。”
宣从南笑将起来:“嗯。”
他懂了顾拾想问什么:“我订机票时没有想太多,到机场才想到怕飞机。
“但其实也没有很怕,而且在飞机上我想到了很多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事情。”
“顾拾,我开心。”
这是一种意外之喜,宣从南将它牢牢握在手中,并用这道馈赠踅摸到对顾拾情意的加深,告知于爱人。
—
下午宣从南给伊诺上课。
周五时以为回不来,顾拾按着他的手请假,宣从南摇首不同意,被收拾了一顿。
既然赶在周日回来,他就没想等下周再上课,立马能开始。
从中午九点睡到下午将近一点,宣从南年轻,恢复快,精神重新焕发,元气饱满。
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当作午饭,他边走边吃,边吃边虚。顾拾因为体重的问题发脾气质问他,那一晚宣从南初尝人事,被他几次翻炒心有余悸,不再敢让顾拾抓到把柄。
晚上回去称一称体重,要是真掉肉了得补回来,绝对不能被发现。以后要更上心地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首先面包不能当饭吃——今天不算,明天开始。
二十分钟后抵达伊诺家,宣从南不好意思地向他的父母解释近日忙,请他们见谅。
家长开明,否则不会让宣从南指导伊诺这么久,连说没事。
给油画调色中途,伊诺看父母去忙自己的,圆脑袋凑近宣从南说:“哥哥你去旅游了吗?”
宣从南:“算是吧。”
伊诺问:“好玩儿吗?”
宣从南用扁平笔的笔柄戳了下鼻尖,觉得痒又戳一下。
“挺好玩儿的。”他说道。
同时心里接:只不过我是被玩的那个。
现在的孩子课业多,学完这个学那个,伊诺父母很爱他,但与其他家庭区别不大,除了义务教育,伊诺还有额外的美术课音乐课跆拳道课。
他很少出去旅游,目前去过的地方有限。
听说宣从南去旅游,他想知道那些美景胜地,是不是真如手机上拍摄显示的那般宏丽。
这是一种未曾见君、我向往君的期待感。
宣从南说不出大道理,但跟随爸爸妈妈身入其中过许多波澜壮阔,他眼里的一切都是美的。
不过千人千种感知,防止伊诺对没见过的东西产生只有好的滤镜,他斟酌着说:“每个人的眼睛不同,看到的风景也是。你不要去看别人拍摄过的,以后自己去感受。”
宣从南笃定地说:“你觉得它美丽,它就一定是美丽的。你决定自己看到什么。”
伊诺似懂非懂,但握拳兴奋地应:“嗯!”
傍晚六点路过花店,宣从南看到几个新品种,他进去买了一束,在花瓶里插好后拍给顾拾。
屏幕中,花朵小巧精致,主调淡黄,苞片是淡紫色。
和其它被熟知的花相比,它在市场上不多见,也没有那么出众,是一种低调内敛的美。
温柔宁静,平和安稳。
宣从南回家第一天,也是顾拾身边没有老婆陪的第一天。他觉得顾拾需要静静。
宣从南:【[图片]】
宣从南:【这种花叫天鹅绒竹芋,特意买来送给你。】
宣从南:【看完是不是觉得很宁静,你喜不喜欢?】
“嗡嗡——”
顾拾:【喜欢。】
顾拾:【里面的小黄花真好看。】
顾拾:【黄·色。】
宣从南:“。”
静静失败。
有顾拾明表爱黄,宣从南再也没去探过班,问就是忙着呢。
两周后,顾拾想他想得快发疯,在视频里红眼圈要哭,一口一个囝囝,想你。宣从南辗转反侧一整晚才决定买机票飞过去。
这次他很聪明,连回来的机票一起订,只在那里待两天。
宣从南是财迷,不允许退票扣手续费,顾拾哭也没用。
不能浪费一毛钱。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那里虽然顾拾抱着宣从南又亲又摸,但更深·入的什么也没做。
顾拾真的很想宣从南,灵魂都在尖叫着想,无关肉體上的情爱。如果宣从南能感受到顾拾到底有多离不开他,他也许会被扑面而来的浓烈爱意惊到。
“不做吗?”宣从南问。
顾拾:“我帮你。”
一个合格的男人要致力于服务爱人,无论自己能不能满足。
宣从南问:“你呢?”
顾拾:“除非你在这里待一周。一晚上就算了吧,我害怕控制不住。”
说完抿唇,补充道:“我有自知之明。”
宣从南是瘾源,顾拾一碰便会失控。
宣从南:“”
他小小声地说道:“不要在这里待一周。”
顾拾:“五天。”
宣从南:“不。”
顾拾:“三天。”
宣从南摇头:“不要。”
顾拾求他:“囝囝~~~”
宣从南果断看吊灯,还装模作样地拍拍耳朵:“我聋了。”
顾拾:“”
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后,顾拾捏捏宣从南的腰,借题发挥地说道:“瘦了。”
“呵,胡说。”宣从南立马反驳,并翻手机给他看照片,昨天拍的体重,“ 138 斤,我还重两斤呢,我有证据。”
半月前回家的时候宣从南上称,发现体重只有 134 斤,正如顾拾猜测,他真瘦了。两斤肉。
短短半个月,没吃过顾拾做的饭,营养搭配没那么丰富,宣从南不可能长四斤肉。
事实是只长回来一斤。
因为上称前他拿着手机,还抱着一个灌了水的花瓶,压秤。
“是吗。”顾拾抬眸看着宣从南,似是想在他脸上找出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宣从南一动不敢动。
顾拾说:“我现在让胡阅买个电子秤送上来。”
吓得宣从南拉住他的手,凑过去亲他,把自己上唇中间的一点唇珠往顾拾嘴里送,任他怎么吮咬,轻声说:“真的不能待一周,我要上班你也要上班。等你这部戏结束随你。”
“嗯,好吧。”顾拾用脑袋蹭宣从南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
他问:“可以用嘴巴吗?”
宣从南说:“可以。”
顾拾:“我先帮你。”
之后宣从南经常飞到隔壁城市看顾拾,频率一周一次。为了不打扰他工作,每次都是第二天回来。探班次数越多,宣从南越能感觉到顾拾好像对他有瘾。
就算不做暧,他也要抱着自己吸半天。而宣从南很享受——他在被顾拾需要。
有两次过来终于没躲过媒体的镜头,在机场被拍了。摄像机里的他单肩背包,所经之处吸引众多目光,他自不闻不问,像朵冰莲独自绽放。
他要去找另一个人,大方热烈,不闪不避。
熟悉的美貌火遍全网,无人不羡慕顾拾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老婆还经常去探班;接下来就是讨伐顾拾,为什么非要把宣从南划进私人地界不让看呢?
美丽是大家的,所有人都可欣赏。
顾拾被微博评论区艾特的烦不胜烦,亲自出面回应。
第一条微博。
顾拾:【从南不是明星,拍他的照片发到网上,在从南没同意的情况下,这是侵犯素人的肖像权。媒体和狗仔适可而止。】
第二条微博。
顾拾:【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不喜欢惹他人瞩目。从南喜欢安静,别打扰他。】
第三条微博。
顾拾:【你们没老婆吗?】
一开始由于顾拾的回应过于严肃,众人纷纷意识到明星才有被拍被评判的义务,这是他们应当承受的。素人不能随意拍,遑论这种大面积的热度。
虽然初衷没有恶意,但后来已经有许多言论说宣从南是故意探班顾拾,不惜乘坐飞机——明明在恋综里他表现得相当惧怕飞机。因此一切都是装的,他不久肯定会出道。
网络的恶是扼杀不了的。
揣测并非善类,顾拾生气在所难免。
很多转发过宣从南机场正面照的大 V 纷纷删除照片,生怕惹上官司。顾拾在圈里的坏脾气不说众所周知也是有目共睹,他进圈是为找人,并不是为追求演绎梦想,把他惹急了直接退圈,他绝对能干得出来。
顾拾好像还求之不得呢。
原本被推上热搜前三的宣从南,不出五分钟词条掉了,热度骤然降消。
取而代之的是顾拾被推了上去。
他的“你们没老婆吗”引起众怒,评论区沦陷。
严肃过后开句玩笑,是最好的翻篇方式。
爱是维护。这是宣从南唯一的感受。他搂着顾拾的腰,在顾拾低头亲下来之前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并牵着他的手摸自己。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顾拾的戏份逐渐减少,过不久就能杀青回家。今天是周二,宣从南明天下午返程。不同于以往,他罕见地退了机票被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损失 120 块钱在这儿待到了周五晚上,被顾拾恶狠狠地弄三天。顾拾求他多留一晚,宣从南剧烈摇头,眼睛红红地坚决要走:“明天还得上课呢。”
顾拾不满:“事业脑。”
宣从南喘着气说:“那你是什么脑?”
顾拾不敢说自己恋爱脑,说道:“我也事业脑。”
宣从南正要说真好,就听顾拾又说道:“你是我的事业。”
“”
要不是意志坚定,宣从南真怕自己会因为顾拾的话选择多留一晚。坐上飞机他看着舷窗外傍晚的夕阳天空,滚滚的奶白云层与火烧云的橘黄融合,像一大块甜滋滋的糖。他耳根还热着。
这次过后,宣从南没再去探班顾拾。一是腿软害怕顾拾,二是马上元旦顾拾杀青,他就在家里等。
直到他去超市买东西,遇到沈迁。
温馨宁静的生活发生变化。
【📢作者有话说】
顾拾:我真想鲨了这亖人[裂开][愤怒]
从南:你破防别搞我[摊手]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84 ? 行李
◎没人能救得了宣从南◎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84章
元旦是个节日, 新的阳历年先一步抵达。
顾拾在电话里提醒宣从南多穿点,宣从南同样叮嘱回去。
太阳不够烈时,一张嘴就能哈出白汽, 宣从南偶尔坐公交车去市中心的别墅看看。他喜欢在玻璃上哈一口, 然后画笑脸,再拍给顾拾, 送给他快乐。
01月01号这日是艳阳天,阳光直射,暖烘烘的, 宣从南穿了件高领毛衣和加绒风衣, 打算去超市逛逛。
之前他爱去便利店买厨房里的简单食材, 超市去得少。
自从被顾拾说瘦,还被找茬儿,他经常去超市买好吃好喝的犒劳自己。
当初掉的一斤肉终于补了回来,还重了一斤呢。
再过几天, 顾拾就回来了。
明明经常见面,但宣从南仍然对顾拾回家感到期待。
“南南。”这声音轻如自语,似是不确定眼睛看到的, 所以不自主地发出疑问。
最近的超市离小区有15分钟的步程, 画几个小时画后,宣从南喜欢走路。无论是空气里的凉风, 还是冬天的凛冽,吹到脸上时他都欣然接受,心中喜欢。
“南南。”声音大了些。
“宣从南!”
地上的影子随宣从南一样突然立足于原地,他疑惑地回头寻声源, 确定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眼前呼地刮过一阵风, 一道人影冲将过来抓住了宣从南的胳膊, 力道很紧。
他隔着毛衣与风衣袖子,这股力气被阻隔大半,否则宣从南能想象到,被这样的铁腕攥几分钟,他的胳膊肯定得出现指印。
宣从南惊一跳,下意识挣动后退,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人脸。
“你做什么?”他皱眉说。
沈迁面容些许憔悴,不知来这儿干什么,但明显不是堵宣从南,不然他不会过于惊喜。
仿佛得到了意外之宝似的。
“松手。”宣从南肃然。
沈迁:“南南我”
宣从南眼神冷淡道:“我让你松手。”
沈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了,为自己唐突感到抱歉。他的人没有退后。
反而宣从南退一步他紧随齐上地追一步,退两步追两步。
三个多月,沈迁有三个多月没有和宣从南见面说话了。这段时间他自顾不暇,公司业务总是出现问题,有一次资金链都差点断裂,董事会上上下下全在严讨到底哪里出错,一片乌烟瘴气。
直到沈迁发现顾家从中作梗的手笔——更准确地说顾易商根本没有藏着掖着。是他自己没想到而已。
一切恩怨就此分明,沈迁在总裁办静默良久,公司所有人都下班后,他突然咧嘴抖笑不止。
他知道,除非顾拾发话放过他沈氏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沈迁射在宣从南身上的眼光带有侵略、贪婪,还有恶意的凝视。与三个多月前相比,宣从南褪掉懵懂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男人尝透了的熟糜。
他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的浇灌过一想便知。
“你跟顾拾做过很多次了吧?”沈迁不放过他肌肤、甚至头发丝的丁点细节,眼尾神经质地一抽,恶劣地笑着说道,“你现在变得好有韵味啊。”
宣从南嫌恶地拧紧眉毛。
“闭上你的狗嘴。”他说。
沈迁收敛微笑:“我凭什么闭嘴?你知道之前我在你小区楼下等了多久吗?一个月。”
他堪称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跟你说话,可你去找顾拾,整整十天都没回来。那些天是不是很爽啊?”
许多男人都会有的劣性因子在此时的沈迁身上放大数倍,令宣从南胃酸,借此反击一句他都觉得是脏了自己嘴巴。
无论宣从南走到哪里,沈迁都执意跟上来,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中午路上行人多,他们又在宽阔的马路边,暂且安全。
手机装在风衣口袋里,宣从南按快捷键,拨通。
沈迁:“你知道我当时在哪儿吗?我在医院里呢。而你待在顾拾的床上”
宣从南打断他:“沈迁,你在性·骚扰我。”
沈迁笑了声:“我确实”
“承认就好。你拦着我不让我走想干什么?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宣从南冷声说道,“你无法无天是吗?竟然就在光明路的超市门口对我进行性·骚扰。”
言罢,他摁断电话,怕对面的人听到沈迁再说出什么粗俗的语言,或者难听地诋毁顾拾。
宣从南冷漠:“我们两个的事,不要一直带顾拾的名字。”
“凭什么不带他?!”沈迁突然像是受刺激,目眦欲裂地吼起来,“我就要说他!顾拾!顾拾顾拾顾拾顾拾!你跟顾拾一点儿都不般配!就顾拾会装!!”
“嘭——!”
宣从南提手给了他一拳,非常凶猛。除了跟宣业有过肢体冲突,拎东西打过砸过,宣从南没和其他人动过手。但正因为有宣业“教导”,他不是不会打架。
“我让你闭上狗嘴。”音色冰冷,神色肃穆。
宣从南警惕着沈迁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敢抬手打算反击,下一拳立马送上。
沈迁没动。
他像是被打懵了,愣愣的。
正是这一拳,让沈迁坚信了胡阅那天过来打他是受宣从南的示意,而现在他又因为顾拾和自己动这么狠的手。与宣从南表面的人畜无害呈现绝对相反,沈迁被打的嘴角渗了血。
牙齿刮蹭过皮肉,很疼。
沉心等待宣从南回来的第九天晚上,一个人敲响了沈迁所在的卡宴的车窗。
胡阅的脸近在咫尺。
“哥们儿,你蹲人啊?”他友好,微笑地说道。
沈迁不会忘记上次被顾拾打时,这个人在一旁制止,也不会忘记胡阅就是顾拾的经纪人。他们是一伙儿的。
沈迁没想理他,径自升上车窗,胡阅及时冲里面喊道:“姓顾的没来,是宣先生让我找你说几句,我们聊聊呗。”
听到宣从南,刚升一半的车窗立马降下,沈迁说道:“南南来了?”
“嗯,在我车上。”
“我要见他。”
“来呗。”
沈迁不疑有诈,果断推门下车。等他发现自己和胡阅走进一个监控的视角盲区时,沈迁立马知道上当。
不等他冷脸走人,胡阅一计过肩摔已经凌厉地招呼上来。
他说:“我是个粗人,很爱动手,遇到你这样儿的我连大道理都不想讲,只想把你打废!南南南南,南南是你叫的?看不见别人有老公有家庭,非要搞破坏是吧?!你怎么这么贱呢?!”
“”
“顾拾到底有什么好?”沈迁失望至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处处不如顾拾。年少时在宴会上被顾拾的光芒吸引,差点弥足深陷。
顾拾有个好家室,有爱他的父母,是夜上星是天之骄子;如今曾经是自己爱人的宣从南也被顾拾据为己有,沈迁孤苦伶仃一无所有。
一阵呜哇的鸣笛声悠远地响起警察来了。
沈迁抬眸看向宣从南。
“我报的警。”宣从南说。
“顾拾有什么好?”沈迁轻声,“你知道你像的是谁吗?你像顾拾。我们谈恋爱在一起的时候,你是顾拾的替身。”
一辆警车精准找到报警人的位置,下车问情况,沈迁一丝反抗都没有,没等讯问就说:“我刚才在性·骚扰他。”
他盯着宣从南的脸,对警察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他做·爱——特别的想。”
不知悔改当场挑衅,警察严厉地训斥沈迁一顿,将他扭返在车上拷住。
—
随警察去警局做笔录,宣从南回来时已下午两点,沈迁被拘留在局。
太阳当空,午后暖和,多晒会儿后背能隐隐出汗,宣从南却有点冷。
像谁不好,偏偏像顾拾。
他是顾拾的替身。
在恋综里宣从南被观众说不笑的眼睛和顾拾很像,今天终于找到答案。
宣从南不知道自己不高兴不生气的时候眼里有什么东西,他也没看到过这样的顾拾,没办法对镜相比。
在他面前,顾拾永远是有感情的。
顾拾会说自己开心,和宣从南拥抱;会表达自己不高兴,让宣从南哄哄
之前沈迁纠缠,一次两次三次,宣从南从最初无感,到之后觉得自己眼瞎,再到如今恶心。
这种人怎么敢亵渎顾拾?
排除对感情不忠拿宣从南当替身这个因素,沈迁可以算是一个情绪稳定不发脾气的合格绅士男友,然而他现在变成丑态百出极力搞破坏还恶心人的老鼠屎。
宣从南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他和顾拾中间隔着沈迁,已经不单单是前任问题。宣从南眼中揉不得沙子,感情不能掺一点杂质。
那顾拾呢?
如果他知道沈迁以前喜欢他还找替身伪装他——尽管宣从南不知情。会不会觉得恶心想吐?
宣从南有点担心
还有点怕。
午饭被沈迁恶意搅和,宣从南胃里空空的,懒得去厨房自己下厨。他从零食袋子里扒拉出一个三明治面包,慢吞吞地啃着。
心里像堵一块石头。
他学过这种情绪——难过。
太阳渐渐西沉,不再温暖的金光从六楼的落地窗投进来,宣从南转头看,半张脸沐浴在余晖里,眼睫挂着一层淡金。
伴侣之间应当坦诚,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拾说这件事。
一整个下午过去,他没想出一个办法。
还不如不让他知道呢
妈妈,我又遇到难题了。
爸爸,帮帮我。
宣从南没学过逃避,长这么大也没逃避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一向担当得起。
今天他无师自通,由于心内畏葸,收拾行李打算躲藏。
只逃避两天,等他想出圆满周到的措辞,再回来和顾拾说。
到时希望顾拾不要在意,是沈迁恶心,他没想装成顾拾的样子,做他的替身取悦别人。
顾拾就是顾拾。
他们会好一辈子。
自从市中心的别墅重新回到宣从南手里,他还没去住过。家里顾拾的气息太重,在这儿再待下去脑子里只有美好的回忆,想不到办法。
必须走。
行李箱里随便塞进去两身衣服,宣从南打定主意只躲两天,时间一到一定和顾拾沟通。
天黑了,华灯初上,气温降低,寒意侵袭关闭空调的房间。
宣从南慢吞吞地换完鞋,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客厅,一副好像这辈子都不再回来的架势。
“滴。”
“咔哒。”
指纹锁认证成功,门把手在里外同时下压,宣从南一怔,没真实地反应过来顾拾从剧组回来了,他就被向里开的房门逼得后退两步,拽着行李箱杆发呆。
顾拾推门而入,面上没一点表情。
他身上带着冬夜的寒气,关门后先看宣从南的脸,而后视线下移扫到行李箱,仿佛在确认它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那双如墨一般的眼睛在浅蓝色的行李箱上停留数秒,四周静得清晰可闻,宣从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他还听到顾拾的呼吸声,均匀,但沉重。
“去哪儿?”顾拾抬眸问。
宣从南想借口:“我”
“囝囝。”顾拾打断道,大手覆上宣从南紧紧攥着行李箱杆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手背。宣从南感受到一阵凉意,那是顾拾从外面带回的冬。
顾拾说:“你想甩了我?”
他逼近宣从南问:“你不想要我了?是吗?”
问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但凡宣从南敢说“是”,甚至用鼻腔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节,今天他们谁也别想从这扇门走出去。
没人能救得了宣从南。
【📢作者有话说】
顾拾:表面[死亡微笑],心里[爆哭],老婆不要我[爆哭]
从南:[瑟瑟发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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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捆绑
◎你想抛弃我第二次,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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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落地窗开着, 宣从南走前不想让家里显得太昏暗。
屋里的灯光向外面倾泄,在楼下极目遥望能够看到六楼客厅的一部分简单陈设。当专业级别的镜头对准、拉进放大数倍,这些东西近在眼前。
阳台挂晾的衣服, 吊灯, 飘窗上摆着一束开得正旺的蓝色紫荆花,一切都彰显着生活气息。
如果客厅有人, 站起来向卧室走动,楼底能看到他们的上半身。
只不过现在客厅空空如也。
宣从南与顾拾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膝抵着膝。很亲近的距离, 宣从南却一语不发。
准确地来说, 自顾拾进门那刻, 宣从南表现出少有惊讶,便即刻低垂眸睑再未抬起,始终不看顾拾一眼。
“不回答我吗?”顾拾问。
头顶灯光将他平直的睫毛投在山根处形成一小片阴影,平添一份阴郁。
他的眼睛从未离开宣从南。
宣从南垂着首, 第一遍在玄关已经说过,现是第二遍:“我没有。”
没有想甩了顾拾。
没有不想要顾拾。
行李箱杆全拉出来很长,直愣愣地竖在空中, 硕大的浅蓝色箱子停驻在宣从南手边是个很刺眼的存在。
顾拾忽略余光:“囝囝,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知道你像的是谁吗?你像顾拾。我们谈恋爱在一起的时候,你是顾拾的替身。】
【你像顾拾。】
【你是顾拾的替身】
沈迁的声音如魔贯耳, 致使宣从南头愈来愈低,下巴几乎戳到胸口。
这段时间顾拾在忙,宣从南每周末给学生上完课没其他事情做,要么待在画室, 要么用手机补顾拾的剧。
电影和电视剧里面, 演员演绎的角色感情是扩大过后的, 高兴、悲伤、暗恋、明喜都比没那么多观众的现实更直观,也更令人动容。
宣从南知道了许多设定,杀人的疯批,纯爱战士,朱砂痣婚后变成蚊子血,爱而不得的是白月光
【替身和白月光在一起,替身伪装白月光的样子去取悦别的男人,白月光真的不介意吗?】
那些话重新变排,成为宣从南的难言之隐,不可言之痛。
“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宣从南对顾拾说。
“嗯,”顾拾道,“想给你惊喜。”
宣从南没回答。
顾拾说:“然后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宣从南捏了捏膝盖的裤子。
家里的地暖重新运作,房间里温暖如春,顾拾扯了一下宣从南几乎及膝的风衣:“不热?”
宣从南:“有点。”
顾拾:“脱了吧。”
他先抓住宣从南左手的风衣袖子,然后抓宣从南领子,一拉一褪脱·掉一半。
另一半又一拉全部脱·掉。
宣从南里面穿一件米白色的卫衣,胸膛有商家L O G O,像一艘即将远行的帆船。
如果顾拾晚回来一天——晚回来五分钟,他就找不到宣从南了。宣从南没告诉他,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拉着行李要自己走。
“你想去哪儿呢?”顾拾低声问道,牵着宣从南的手不撒。
宣从南:“爸爸妈妈的,别墅。”
是个熟悉的地址,顾拾嗯了一声道:“沈迁伤害你了吗?”
宣从南心里霎时一紧,心脏被一只手攥住,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他迅速瞥了一眼顾拾,发现对方正灼灼地看过来,又惊弓之鸟一般垂眸。
顾拾怎么知道
“沈迁,伤害你了吗?”顾拾第二次询问道,这次带着宣从南必须回答的压迫胁逼。
宣从南说:“没有。”
顾拾:“你们说了什么?”
寂阒无声。
顾拾:“不能告诉我?”
顾拾等了几分钟:“真的不能吗?”
顾拾:“囝囝?”
顾拾:“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宣从南终于开口道。
顾拾喃道:“是吗?”
宣从南觉得冷了,想把风衣穿上,没敢动。他只觉得顾拾摩挲他左手腕骨的手有点颤,仿佛在极力克制。
他不懂为什么。
难道顾拾已经知道替身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为什么生气?
倏地,宣从南的注意力被一阵轻微的颗粒碰撞声吸引,侧眸看过去。
顾拾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五颜六色的糖果,哗啦哗啦地响。
盒子分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装同颜色的糖。颜色很漂亮。
今天顾拾杀青,吃杀青饭时穿得正装。剪裁得体的西装袖里是顾拾完美的手,把玩一盒彩虹糖不觉幼稚,且莫名诡异。
盒子在顾拾手里转一圈,顾拾看着它,说:“我也不想让沈迁比我先一步闯进你的生活,是我当时太懦弱了。抱歉。”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沈迁就好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囝囝”
糖果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东倒西歪,来回挤怼碰撞,宣从南反手抓住顾拾:“你怎么了?”
顾拾抬起眼眸:“你说我们会好一辈子,你在骗我。”
宣从南说:“我没有。”
顾拾:“你和他见一面,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我。”
豆大眼泪从顾拾眼眶里掉下来,他捏紧药盒:“对不起”
宣从南心惊害怕,两只手都握住顾拾的,无措地看他:“顾拾,你怎么了啊?”
他说:“我没想离开你,我只是要去爸爸妈妈以前的家里住两天,我会回来的。”
顾拾不听:“撒、谎。”
“撒谎,撒谎,撒谎。你骗我。你没想回来,你在骗我”
“我没”
“对不起。”
顾拾的领带被他扯下来,同一时刻,他缓慢但强硬地拽过宣从南的右手,把领带缠绕上去。
发现手腕被黑色的领带缠一圈后,宣从南直觉不能让顾拾继续,往后抽手,想站起来,顾拾压制着他,缠了第二圈第三圈。
“顾拾?顾拾顾拾!”
领带的一端在右手捆系成死结,尾巴还有很长一截。
下一步动作迟迟未现,宣从南不再喊顾拾,心下稍安了些。
顾拾面无表情,但一直没停止哭,眼泪千行颗颗分明。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胡阅”的备注在来电屏幕上不知死活地跳跃着。
顾拾划动接听。
“顾拾!干什么不等我?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胡阅急赤白脸般地吼道,“我快到你家了,你不要情绪上头行吗?!”
顾拾冷声:“别来。”
胡阅:“可是你”
“告诉他我们没事。”手机开着免提,但顾拾仍突然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宣从南,一边泪落汹涌一边声漠道,“告诉他。”
胡阅:“小宣?!”
“嗯。”宣从南心慌,但听话道,“我们没事。”
“真的吗?!”
“嗯。”
胡阅那里传来鸣笛声,应该是堵了,他被迫停车,身心俱疲地呼一口气:“有事一定要及时打电话。”
宣从南说:“嗯。”
电话挂断后,顾拾摸到宣从南的手机,和自己的并排摆在桌上。他不玩彩虹糖了,玩手机。
先是将两人的手机打开,好像在看时间,然后关闭。
接着再打开,再关闭。
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玩儿腻了,同时把两部手机按关机。
中午在超市门口,宣从南和沈迁被一个不知名人士拍了。
发微博的人以为这是一对拌嘴吵架的情侣,初衷没恶意,将其发在CP超话让里面的十万粉关注看高颜值情侣。
十万人里,不少人认识宣从南。让大家嗑CP的男士及时将照片删除并道歉,没想到宣从南是顾拾爱人,发誓以后不再乱发。
这些东西让顾拾看到了。
那时是下午五点,和剧组吃完饭顾拾赶飞机,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无法言明自己的心情,只想赶紧回去见宣从南。
只是和沈迁说几句话,囝囝又不会不要他
代表离家或者远走高飞的行李箱伫立在客厅,顾拾死死地瞪着它。
他回来时拿着药,觉得有能需要到的地方。
顾拾理智被烧毁一片,往常回家机警如野兽能甩掉任何狗仔的他,没注意到今晚后面悄悄跟上了一辆车。
车窗里悄悄探出镜头。
在宣从南眼里是彩虹糖、在顾拾这里是药物的盒子,被顾拾单手打开。
他从里面捏出第一粒,咬进嘴里,不就水直接嚼。
“要冷静。”顾拾低声说。
很像疯癫的自言自语。
吃第二粒药,顾拾:“别冲动,要润·滑。”
第三粒药,顾拾:“不要冲动,要扩·张。”
第四粒药,顾拾:“别冲动,慢慢来。一定要戴·套。”
第五粒药,顾拾:“对不起囝囝我也不想的。”
第六粒药,顾拾生嚼硬咽地看宣从南:“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不想的,可你要走,你想离开我。”
早在他开始吃第二粒药的时候,宣从南便觉不对,抱住他不让他再吃。顾拾的力气太大,他完全没办法制止。
他不知道顾拾怎么了,只能一遍遍问他怎么了。
下一秒,宣从南忽地被扯起来,顾拾拽住他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卧室去,一脚踹开行李箱。
透过窗玻璃,他们的身影在客厅向卧室去的这段距离,快速地争执着闪过。
一向在外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拾,于今夜被拍到扯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回卧室,整夜未出。
—
“顾拾,顾拾!”宣从南被桎梏着压到床上,挣扯未果,试图唤醒他。
顾拾充耳不闻,用缠在宣从南右手上的领带绑他左手,力度很紧,把宣从南缚得低呼说疼。
“你想抛弃我第二次。”顾拾说道,“做梦吧。”
【📢作者有话说】
顾拾:吃药能冷静,吃药能时间短做梦吧[微笑]
从南:[惊恐][惊恐][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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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祈饶
◎顾拾,求你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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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元旦快乐。”顾拾说。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宣从南缩在一角,脑袋微仰神情哀伤忧虑,低低地喊着:“顾拾”
如果顾拾有理智, 他一定会惊叹于宣从南表情的丰富。
床头的被单皱巴巴, 宣从南缩在那里衣装整齐,只有两只手被捆着, 卫衣袖子向上抽。
长发从小海豚的檀木发簪里散开两绺搭在肩前,凌乱——受辱的美人。
顾拾错眼不眨地望着。
他看见囝囝的嘴巴一开一合在说什么,但听不见。
等他能模糊听见的时候, 药效开始发作, 各种纷乱无法自控的情绪逐渐回落。
上楼时随手抓来的药盒待在顾拾青筋虬结的手中, 他低头看一眼,哑声道:“我现在没有那么生气,也没那么害怕了。”
药盒扔在桌上发出一道重如千钧的声响,宣从南身子微颤看过去, 不知第几次忧心问:“你喝的什么?”
顾拾说道:“有用。”
宣从南:“你喝的是药?”
顾拾听到了这句话:“不是。”
宣从南问:“什么药?”
顾拾说:“不是药。”
他倔强地说:“我没病。”
宣从南:“顾拾”
“我没病。”顾拾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宣从南声音噎停,目光直视那把在灯光下闪烁着冷锋的剪刃, 不可思议。
他没觉得顾拾要伤害他, 冲口而出:“顾拾,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把我的手绑住了, 我肯定拦不住你。顾拾,你别吓我”
这把剪刀是顾拾平常用来修剪花枝的,宣从南工作完路过花店,喜欢给顾拾带一束花。
那些鲜花被顾拾插在花瓶里摆在不同的地方, 有时阳台, 有时飘窗, 更多时在卧室。
顾拾总是说:“我想一睁眼就看见你送给我的花。”
鲜花勃勃绽放几日,有的先蔫下来,顾拾便拿着剪刀修剪。
在家有养花达人孟筱竹的熏陶,他修剪花枝很漂亮,无论在哪儿下手都像一件艺术品诞生。
如今这把剪刀逐渐靠近了宣从南。意识到顾拾不是自残,提到宣从南嗓子眼的心脏倏地落回去,他冷汗都出来了,此时堪称纵容地看着顾拾下一步举动。
顾拾在剪他的衣服,从卫衣领子开始。
剪刃尖端朝下,微微错开夹住宣从南米白色的衣领。顾拾说道:“囝囝。”
宣从南应:“嗯。”
顾拾:“抬头。”
宣从南没动。
顾拾:“别伤到你。”
宣从南深深地看他一眼,心里仍因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顾拾感到心惊,脑袋却已仰起。
由于双手被束缚,他的衣服只能这样剥离身体,粉身碎骨。
只听“咔嚓”一声,卫衣从衣领中间一路向下,豁开一道大口子。卧室里开着空调,但宣从南依然感到剪刀从不擦过自己肌肤的地方游移时,那股冷兵器的寒气逼人,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两条袖子被剪开,在系成死结的领带上方变成一摊破布,不再有用。
喝药前顾拾说过的话,一步一步地应验、化真,他全部做到了。每道步骤都非常有耐心,没伤到宣从南一丝一毫。
而宣从南自最初的凝神——他不想让顾拾更生气,情绪更不稳定,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到后来的抗拒,再到最后几乎被暴力压制,一遍一遍地高喊顾拾的名字呼唤他的神智。
毫无用处。
宣从南小时候看过医生,不止一次。他突然想起,爸爸带他去看医生的时候,他见过那种颜色漂亮、犹如糖果一样的药物
顾拾心理有问题。
把药做成鲜艳的模样,能让病人不那么抗拒喝药。
仿佛在吃糖。
宣从南有一个好爸爸,有一对好父母,他的情感淡漠症一直以物理治疗为主。
宣运霆带他感受大自然的壮丽,教他感受欢喜悲伤,从未接触过一颗药粒。
但是他确实见过
“顾拾,你为什么吃药顾拾,你怎么了啊?”宣从南眼泪落下来,被逼得不知所措,逃不出过去与眼下的牢笼,连灵魂都在啸叫战栗。
宣运霆努力一生,没看到过宣从南一滴眼泪。他不会哭。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宣从南第一次学会哭,是被顾拾带到妈妈生前最后一副油画面前的那一天。
“感知”是孟绯蓝画下的属于宣从南的世界,拍卖卡片的介绍是孟绯蓝对宣从南的祝愿。
那时他才彻底地、真正地意识到,父母已经离世12年,他竟然自己活了12年。
澎湃的想念乘着时间的巨浪拍卷过来,如果不是身后有顾拾拖拥,他绝对无法站立,会就此死在幸福里。
因此他泪落汹涌无法止歇。
第二次哭是在酒店,分离一月,他简直无法忍受对顾拾的无尽情思,带着简易行李查顾拾的岗,给他惊喜。八天里,宣从南过得昏天暗地不辨傍晚晨曦,不止一次呜咽地哭。
他想和顾拾好一辈子,在回家的飞机上,悟出这个道理之后就立马告知了顾拾。
眼下,宣从南又在哭。
他首先感到惧怕与疼痛,顾拾不听他说话,凶悍,像头野兽般无礼,恨不得对着他的脖颈发出致命的撕咬,如若不是宣从南哀求,他也许真会吮血啖肉;其次感到难过,宣从南不知道顾拾为什么会喝那种心理或者精神上的药物,但他能体会到顾拾的痛苦,可他不知源头,无从下手。
宣从南被关在顾拾鲜血淋漓但紧闭的过往之门前,任如何拍打嘶叫都没办法撼动一分一毫。
“顾拾,听我说,啊”宣从南的小海豚檀木簪不知掉到什么地方,长发散乱铺背,“你说的,我抛弃你两次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两次?我今天没有,我今天没有”
他回头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上次在什么时候。”
顾拾盯着他,神情冷恹,肃声说道:“自、己、想。”
“我想不起来。”
“自己想。”
“顾拾。”
“自己想。”
“顾拾”
“自己想。”
宣从南摇头哽咽:“我真的想不起来。”
顾拾说:“你自己想。”
他几近命令地道:“你必须想起来。”
“囝囝求你,爱我吧。”
一个沈迁,当真有这么大威力吗?顾拾想知道宣从南和沈迁说了什么要离开他,宣从南不知如何开口;而宣从南问顾拾曾经历过什么要喝药,顾拾一口咬定没喝,并严肃声明自己没病。
他们中间隔了东西,很多。
宣从南迷茫。
他没有一下子想过这么多东西,世间万物他都不愿考虑,只想过好当下。
所以宣从南被许多人说冷血没有心。他不在乎外人为什么哭泣,不在乎他们的生活为什么艰难困苦,也无法被生活里的人间真情感动到。
他游离在情感外面,像一个冰冷的机器顾拾带他进去。
从小没经历过的,在22岁这年全部品尝。宣从南迷茫。
他觉得顾拾需要他的爱,并且需要他浓烈言忠地表白。
“顾拾,我只想跟你好一辈子,没有其他人。”宣从南说。
顾拾自背后拥住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真的吗?”
宣从南呼吸不畅,眼前阵阵晕眩,好像下一秒就能晕倒,但努力大点声音:“真的。”
“好。好,好,好好”顾拾一连说了许多个好,宣从南以为他理智回归,终于要听自己说话了,没想到引来反噬。
顾拾低嗯一声,更疯狂了。
宣从南的表白让顾拾更加有冲劲儿,好像每一下都在说,如果现在让顾拾原地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他们两个本来面对面,现在宣从南背对顾拾。确定无法交流沟通,宣从南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双手想抓住点眼前的东西,膝行前挪,努力远离顾拾。而后者注视着他的举动,从来不动手把宣从南拽回自己身边。
顾拾只是在宣从南向前离开半步的时候,追上去半步,离开一步,追上去一步。
野猫逗鸟似的玩儿。猫不仅是野的,还很凶残;而小鸟是家养的,漂亮,没有攻击能力,连用喙啄人时都不疼。
不多时宣从南被逼到狭仄的床头,直起身来,再没可以供他逃离的场地,去无可去。他胳膊缩着,掌心抵住真皮的床头,腰身极力回收,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和顾拾接触的面积。
宣从南脑子里全是顾拾说过的:“自己想。”
果然,凝神一听,顾拾又是在说:“囝囝,你要自己想。”
无数记忆从海马体、大脑皮层、杏仁核里走马观灯地闪,但他们空间实在有限,装的东西又太多,宣从南受激过大,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和顾拾有关的,哪些是重要的。
躯体收到的鞭笞和委屈胜过回忆,招惹宣从南注意,他对顾拾说肚子酸,顾拾不予理会。他求顾拾听他说话,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顾拾装聋充盲。
与他一样,顾拾也像陷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辗转反侧又一轮无止境时,他口中的话终于从“自己想”换了个新的。
“你那时候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顾拾说道,“我去你家,房子被卖了,你不在。叔叔阿姨不在你不在家。
“我去找你了,找了好多地方,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
宣从南眼神呆愣愣的。
顾拾道:“叔叔教你多交朋友,你说不需要我找你,只要我待在人多的地方,你会来的。
“你不认识我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根本不认识我。你说谎,你又对我撒谎。”
宣从南腕间的领带像被水浸洗了,稍微一挤就滴滴答答。
他听着顾拾的谴责,不错过一字一句。
“我找不到你。”顾拾吻宣从南的发顶,“找到你了。”
温热的唇落在头顶时,温柔得令宣从南泪如泉涌,他突然垂首抵住手背,低低地哭出声,说道:“你说话就说,别顾拾我有点疼,你”
他双手抚着心口,很伤心。
“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爱你的。”顾拾执拗地说道。
他紧紧抱着宣从南:“以前是我先认识你,现在也是我先认识你。你知不知道?!”
宣从南一口咬住拇指旁边的软肉,摇头呜咽,眼含惊恐。
对顾拾的话感到茫然,对顾拾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感到惶惑。
顾拾不满意他的摇首,冷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吗?”
宣从南点头:“嗯。”
顾拾:“我先认识你的。”
宣从南点头:“嗯。”
顾拾:“我先爱你的。”
宣从南点头:“嗯。”
顾拾:“我是——顾拾。”
宣从南不知第几次点头,模糊地说:“我知道。”
“顾拾我我知道了。”
顾拾颤声问道:“囝囝,你要自·杀那天,在想什么?”
宣从南哭声猛顿,导致一个哭嗝咛出来,不可思议地震颤。
“你怎么知”
“你说过梦话。”
宣从南屏住呼吸,还忍住所有声音。
一语不发。
这一刻,他倏然明白,沈迁只是一个导火索,一条火药的引线而已。也许它重要,但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好像下雨了,水声绵长,淅淅沥沥。
宣从南额抵手背,眼睛里没有光采,反正此刻他变成废物什么也控制不住那就随便吧。
“我,我想起来了。”阵雨随无声流动的空气过去之后,宣从南一动不动地说道。
声音仿佛带着点希望,但更多的是不安无望。
“我想起来了。”宣从南的眼泪从失神的眼睛里流出来,平静地哑声祈言,“顾拾,我想起来了求你放过我。”
【📢作者有话说】
顾拾:是谁幸福了我不说[摊手]
从南:[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无限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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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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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宣从南的手腕被勒得充血。
“对不起。对不起”顾拾说道。他解开犹如浸水的黑色领带, 在灯晕中零零闪烁。午后的水面就是这样,波光粼粼的。
宣从南坐在干燥、温暖的地方,被面绒滑。他的身体时不时地颤一下, 像长时间曝露在空气中冷, 也像受到惊吓的痉挛。
两条手腕淤血,丝丝缕缕地向外延伸, 青紫色的痕迹化成两条小蛇般缠绕在宣从南白腻的皮肤上,让他显得过分可怜。
长发黏连在两鬓、肩头,以及前胸后背都是乌墨发丝, 荡乱的糜美之感。
顾拾吻在他的伤痕处, 自责万分:“对不起。”
说着, 他伸手到床头柜抓扔在上面的精神心理类药物,速度之快肉眼没能捕捉。顾拾抖着手往手心倒。那不是一次的量。
整整一把,那些药物颗粒一边倾倒出盒子一边往床上掉,又往地上滚。咕噜噜的。
宣从南害怕地看着他:“顾拾”
他沙哑着嗓音去抱顾拾, 掣肘他的手不让他喝。
可有几粒还是到了顾拾的嘴里,他便去掰顾拾的嘴,几根手指探进去制止:“不要喝了, 我没走。我会陪着你的。”
他把药扯翻,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直起颤颤巍巍的破败腰身搂住顾拾的脖子, 道:“我爸爸说不需要喝药也能好的。”
顾拾静坐不语,任宣从南全身心地贴上来,安静垂泪。
“我有病。”他不再坚持自己正常,而是说道, “我很难控制。
“我不是故意的。囝囝我不想伤害你。”
“没有。”宣从南说, “你很好我默许的。”
“顾拾, 是我允许的。”
他们像一对历尽千帆阅览世景后又互相折磨的爱侣,心里都有万千疮孔。
填不平的壑沟,只能慢慢地安慰,爱·抚。
顾拾上一秒还在道歉,下一秒又将宣从南按下。而宣从南没骗人没哄人,他确实允许同意。
“你想起什么了?”顾拾将宣从南额前的长发往后压去,使他露出光洁额头。
力气有种不近人情的大。
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发根撕扯着头皮,宣从南为了好受,只能努力仰起脖颈。那截颈子比天鹅优美,晶汗覆在上面,犹如一颗颗透明宝石,令人发疯地想得到。
宣从南说道:“想起,我送过你一枚,妈妈从庙里面为我求来的,开过光的观音像。”
顾拾呼吸自此紊乱,似是被惊喜砸中。
他稳着声线回复:“是。”
宣从南说:“我想起,你那时候好穷,没有钱。我回家把我的,平时用来,存压岁钱的,一张银行卡给了你。”
顾拾:“是。”
宣从南:“我让你,试试做模特。你形象好,很适合做,而且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手机里,经常看到你了。”
顾拾说:“是。”
宣从南:“我还想起,好像是,03月17号那天,我让你在老地方等我,我去找你玩。”
“——是。”顾拾每回答一次,都要比上次的语气更重。
他两只手分别抓着宣从南两边的肩膀,指节深陷。这样还不够,恨不得将宣从南整个人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还有呢?”顾拾问道。
宣从南平躺着,自下而上地看着顾拾的眼,里面的难过几乎溢出来,他不想看到。
缠绕着一圈青紫的手温柔地抬起,触摸顾拾的眉眼,想抚平他曾经的悲伤。
“03月18号我生病了。”宣从南说,“发烧。”
顾拾说:“嗯。”
宣从南:“我没去找你。”
顾拾:“嗯。”
宣从南说:“03月19号,我要和爸爸妈妈飞北城妈妈的油画参加了拍卖会,我也要去。”
顾拾说:“嗯。”
宣从南说道:“但是我,还在生病,他们改签机票,在家陪我。我没有去找你。”
顾拾隐忍着:“嗯。”
宣从南说:“03月20号,我留在家里,爸爸和妈妈,飞去北城,参加拍卖会。”
顾拾闭眼:“嗯。”
屋顶的天花板那么矮,天空那么高,宣从南的眼睛穿过被暖色灯光照亮的天花板,直直地往更高的夜空看。
他说:“飞机从天上掉下来,在山里爆炸了。很响——但我没听到。爸爸挂掉了电话可我又觉得听到了,很响。”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没有家了我没有去找你。”他声音低得听不清,感到很抱歉,“我好像,不记得你了。”
顾拾浑身紧绷成一张弓,额头抵住宣从南与他比起来有些羸弱的肩膀,一刻不敢放手。
怀里的人像水,遇柔则柔遇刚则刚,唯一的缺点是非常难抓住。他没有形状,顾拾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他希望宣从南变成鲜血,流经他四肢百骸最后全部朝心脏流去的血液
宣从南确实是血。顾拾感受着自己被宣从南填得满满当当的心,说他是能维持自己性命的血液再合适不过。
“顾拾。”
“嗯。”
宣从南想了想,觉得前不久顾拾对他说过的话很合适:“我不是故意的。”
“顾拾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成年人在目睹生活天翻地覆后,能性情大变乃至阴晴不定,何况一个孩子。宣从南没有性情大变,他只是在失去父母的事实中再次复烧。
病症来势汹汹地汲取他的生命力,让他逐渐枯萎,苍白。
平日娇艳的花朵由内而外地卷瓣打蔫,再也不秾靓了。
在迷迷糊糊无法清醒的呼吸里,宣从南竭尽全力,留住父母的记忆,剩下的一概不知。
顾拾像头被驯服的野兽,年轻的猎人无害,只要他一张嘴就能咬断宣从南的脖颈,但他甘愿臣服。
“我知道”顾拾伏着宽阔的脊背,像座高山一样。只是这座高山目前有点脆弱。
他把脸埋在宣从南肩窝,温热的眼泪和宣从南沁出肩头的热汗融合,分不清谁是谁。
顾拾又说:“我知道。”
从他重新见到18岁的宣从南伊始,宣从南自身边经过,瞥过来的眼神陌生无意,他就知道。
12岁不到的宣从南与顾拾分享画油画的心得,他说妈妈教给他“记忆默写”的能力,能在一瞬间记住刚才看到的画面构图。
他不是脸盲,见过的所有人所有物,几乎不会忘记。
长大后的宣从南忘记他,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
是顾拾没办法接受。
他没办法接受失去宣从南。
没办法接受宣从南的遗忘。
小时候从人贩子手里玩命逃脱,顾拾很难信任谁。他没有任何朋友,14岁被一个没礼貌的长头发小男孩儿追着交朋友,他觉得很荒唐。
这个小男孩儿给顾拾画人像画;给顾拾观音像;还给顾拾银行卡;他建议顾拾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五官优势;他将父母教给他的话全部教给顾拾。
他软化顾拾周身的刺;他让顾拾重新拾起信任;他令顾拾心甘情愿地保护他,做他的骑士;他和顾拾约好老地方见面;他答应顾拾的
然后他不见了。
宣从南没来。
宣从南再也没来。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受到世间的不公,乍然尝到优待,他会怀疑,会试探,然后软化全身心的防备接受礼物的闯入。
等这件宝贝骤然抽身而退的时候,造成的二次伤害比没有得到过要严重得多。
人一旦感受过美好,便想拼命抓住。谁愿意一直在寒冷的黑夜里独自踽踽前行。
天地空旷,顾拾又是一个人了,他茫然四顾地睃巡。
幸好,他最熟的就是寻找。
以前找父母,现在找的人里多了宣从南。
宣家没有,学校没有,公园没有,老地方没有。
宣从南曾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宣从南。
然后他听到飞机失事,宣运霆与孟筱竹双双身亡。那种空茫变得更大,在顾拾周身散扩出死亡一般的光晕。
他发疯一样地找宣从南,怕他受伤,怕他出事。
当然最害怕他死去。
“你去哪儿了”顾拾几不可闻地问,他迷失在过去杂乱无章的脚印里变得更迷失。
宣从南亲亲他:“被宣业带去了,乡下,我们走得很快。”
他喘着气息补充:“我又生病了不记得路。”
顾拾应道:“嗯。”
“顾拾。”
“嗯。”
“你生病了吗?”
“嗯。”
“为什么?”宣从南把顾拾搂得更紧。
顾拾许久说:“找你。”
其实顾拾也很不解,找父母的12年,他心态从一开始的迫切到后来的淡然,相信这辈子如果有缘分,他和父母自会相认。
等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需要寻找的人,顾拾没有绝望,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头机会。
他做明星,拼命接戏,玩命工作,被众人看见。
他出名,成为顶流。
刚崭露头角顾拾就被离别多年的父母寻回,他很高兴,觉得宣从南看见他会更快。
一年,两年顾拾没等来宣从南,先等到了无法自愈的病。
他焦虑,恐慌,想自残。
只要一闭眼,脑子里便是宣从南小小的身体湮灭在那场飞机失事里的影像,尽管宣从南根本没有登上那架飞机。
自责像黑渊里的潮水,无止境地淹没顾拾。他执拗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去找宣从南,为什么宣家出事他不在,为什么做不到陪伴宣从南。
为什么还找不到囝囝
他想象着宣从南受过非常非常多的苦,捡垃圾,食不果腹。
他想到宣从南可能会在任何一个冰冷的地方孤独地死去。
好可怕。
睡不着他不敢睡。
顾拾22岁的时候,已经喝药接触治疗2年。
终于见到宣从南的那刻,摇摇欲坠的希望彻底被绝望压制到底。他被打败了。
—
“我在努力了,我真的在努力,”顾拾自我辩解,“我想等我好一点,再重新认识你。”
“我想再和你做朋友。可你还没有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就爱你了,”他的音色里字字平平,却字字让宣从南感到呕血。顾拾说:“我不敢,我不敢靠近你,我不够好。”
“我很努力地在戒断,戒药很痛苦但我更害怕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神经病,”他的手轻轻地抚摸宣从南汗潮的长发,“我不喝药了,可是你也已经认识沈迁了你答应了他的追求。”
宣从南觉得,一个沈迁,不足以成为他和顾拾感情纽带的障碍,是他高估了沈迁的价值——毫无价值。
同时他也低估了顾拾的爱。
“顾拾。”宣从南喊道。
顾拾即刻应道:“嗯。”
宣从南绞紧顾拾,亲他的嘴唇:“我想要你重一点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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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拾:[猫头][猫头][猫头]你们有这么好的老婆嘛?我有诶!
从南:[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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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观音
◎你现在就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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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元旦早已流逝, 冬夜气温很低。房间里温度是高的,厚重窗帘后的窗玻璃上先是凝出一层透明冰晶,而后化成水向下流淌。
路线蜿蜒曲折, 仿佛人的眼泪。长相漂亮秾艳的人连哭起来都像一幅画, 让看见的人怜惜。
尽管他哭得乱七八糟。
“顾拾,顾拾”宣从南上气不接下气乱七八糟地说, “我喘,不过气了。”
顾拾:“你可以。”
他还说:“你现在就在喘气呼吸,喘得很好。”
他们产生过一次争执, 激烈异常, 令放在卧室一角的双人沙发仰翻在地。
平常宣从南在上面看书, 现在它孤零零的阵亡,没有得到主人的一眼关怀。
当时宣从南甚至看见自己的一滴眼泪是飞出去的,甩在地板上,四分五裂。像透明的珍珠。
听到顾拾这么说话, 宣从南心中降下的火气又一下子蹿起老高,呼呼呼的。
但他没顾拾有力量,每次都是自己吃亏, 只能委屈地咬紧牙关, 瞪着顾拾不说话。
宣从南后悔对顾拾提出那样的要求,但他不说出来。
顾拾问道:“囝囝, 你刚才不是有很多话要说?继续啊。”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不再是之前的死如灰烬。他重新有了生的希望,宣从南贪痴地看着,很轻地笑了一下。
心下安定的同时, 宣从南不愿夸顾拾, 而说:“你疯了。”
顾拾欣然道:“是。”
宣从南:“”
宣从南想吐他口水:“你太狠了。”
顾拾:“你想要。”
宣从南:“”
他抿唇思忖:“我收回。”
语气跟个皇帝似的——那朕就暂且收回成命, 你看着办吧。
顾拾抗旨:“听不见。”
宣从南:“”
“顾拾。”宣从南没有办法,轻声细语地喊道。
顾拾:“嗯。”
宣从南:“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不要吃醋故意打我。”
刚才他决定和顾拾聊一聊沈迁,刚说出“沈”这个字,顾拾便表现得非常不乐意,和宣从南发脾气,把宣从南逼得连半句话都没说全乎。
没一点大丈夫的气概。
“你说。”顾拾冷笑道。
宣从南心虚:””
“你和沈迁以前认识。”他忍着眩晕,语速颇快。
顾拾加重语气和:“他来过顾家的宴会,只有一面之缘。”
宣从南:“他喜欢你。”
呼吸刹那屏住,举动刹那消停,顾拾软和,迟迟不立,脸上呆滞如木,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宣从南说的话还是因为自己的躯体响应感到惶恐,吓得当场失语。
宣从南在他脸上看到了惊吓表情,又感受到变化,一边在心里后悔不该这时候说这种话,一边忍不住要笑。
顾拾满怀是自己听错了的希望,沉声:“什么?”
“他把我当你的替身。”宣从南说道,“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
顾拾皱眉,面露嫌恶,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恶心。
宣从南感受得到这些能够攻击人的负面情绪,里面没有一点是对他的。
“今天是昨天中午,我去超市,买东西,”宣从南捏捏顾拾的胳膊,筋肉爆发,竟然没捏动,“出来在门口碰见他。之前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他都让我不要笑,我觉得奇怪但是我很笨,在他没有完全暴露说我像谁的时候,我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像的是你,是你的替身我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会觉得我伪装成你的模样,去取悦别的男人。”
宣从南神色有点哀伤:“顾拾,我没有。”
“我的感情很干净。”
一个从不接触网络、只知道画画挣钱想买回爸爸妈妈房子的小孩儿,怎么猜得清人心叵测。
他给予的感情也许没有他人充沛,但干净得一眼见底。
沈迁却伤害他,利用宣从南的“笨”,将他的纯真撕碎,让他充当另一个人取乐。
宣运霆穷尽一生都在教宣从南笑,去世的前一分钟还在用温柔的语气祝囝囝平安开心,可沈迁让他别笑。
他抑制宣从南的情绪,想把他从好不容易才寻摸到的情绪中推离出去,再也不让他进入。
沈迁的喜欢自私。
且含有扼杀。
他想杀了宣从南。
顾拾恨沈迁,恨自己。
“对不起。”顾拾低声说。
宣从南:“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之前你跟他只见过一面,你都不认识他。”
他摸顾拾的脸,头发:“老公,别怪自己。”
顾拾微微阖眸:“嗯。”
顾拾哑声说:“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我一进门,就看见你拉着行李箱要走吓死我了。”
宣从南:“你还绑我。”
顾拾眼睛重现红绯:“我怕你不要我。真的怕。”
宣从南说:“我不会的。”
顾拾的眼泪砸到宣从南左鬓边,朝耳际滑落时,好像宣从南在哭似的。
“还可以吗?”顾拾问道。
宣从南:“。”
他认命地说道:“可以。”
—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四肢的疲惫汹涌而来,宣从南眼皮恹恹地低垂,深睡过去。
顾拾逼他想起过去的事。
努力没有白费,宣从南看到自己小时候是个“没礼貌”,说话扎人。
但他本人不这么觉得。
而顾拾是“炮仗”,回应凶巴巴恶狠狠,一点就能直接炸。
宣从南是在垃圾场里捡到顾拾的,非要做他的朋友。那时顾拾嘴上咬着一根烟,身上穿得破旧但不脏乱。他默默地淌眼泪。
14岁的少年挺拔如松,正是叛逆的年纪。何况顾拾自从一个人生活,每分每秒都在叛逆。
谁要是敢靠近他,他就一副想咬人,甚至想宰人的模样。
宣从南走过去的时候,顾拾一抹脸,不哭了。嘴上的劣质香烟燃至尽头,他捏住烟蒂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雾,然后将其弹进垃圾桶,满脸的凶神恶煞。
“你哭得好看,再哭一会儿吧。”宣从南递给顾拾纸巾,没礼貌地要求,“别的小孩儿都哭得很丑,你不一样。”
要不是看说话的人目测只有一米三,是个小豆丁,快一米七五的顾拾真想一拳把他锤飞。炮仗放炮似的开骂道:“你他奶奶的有病吧!”
宣从南说:“再哭会儿。”
“信不信揍得你爸妈都不认识你。”放完狠话,顾拾冷脸走人,宣从南缀在身后不屈不挠。
后来他们还是成了朋友。
大半年后,宣从南把挂在自己脖颈里的观音像取下来,送给顾拾说:“你好穷,让观音保佑你多赚钱吧。以后就不苦了。”
然后他回家告诉妈妈自己的观音像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孟绯蓝便又去庙里给他求来一个神佛,庇护他平安。
过几天他又偷偷把自己存压岁钱的银行卡拿出来,大方地送给顾拾:“有钱能做好多事。你又高又好看,做模特。拿着钱去吧,肯定用得到。”
“密码是我的生日。”
“020520。”
顾拾做了好多年没生日的野人,自那天起就有了。
他比宣从南大四岁。
生日是0520。
16岁不到的顾拾身高已是鹤立鸡群,有185厘米。
他真的去做了模特。
然后他独自留在原地,在刺眼的阳光下茫然四睃,宣从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的悲恸
宣从南觉得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把观音像送给了顾拾,顾拾却还是生了病?
他应该一生顺遂的。
时间是一道所有人都无法跨越的鸿沟,错过的没办法弥补。
但他依然想抱抱十几岁的顾拾,很紧很紧地拥抱。
醒来的时候,宣从南看到金黄的初阳从紧闭的窗帘后跳跃而出,隐隐透出点新生的色彩。
睡着是被迫,醒来也一样。
宣从南看着顾拾,又难受又喜欢,由衷地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顾拾目光如炬。
像火一样。宣从南意识到说错话了,男人不能夸,一夸就来劲。但现在更不能说不厉害,否则天都能捅破。宣从南没有补天的能力,他只祈祷自己不要破。
“我想看看我的观音。”他指着抽屉说。
顾拾的观音像不在这里。
正如宣从南,失去父母后他害怕观音像也离自己而去,不敢再随时带在身上。宣从南给顾拾的东西很多,也很少,找不到宣从南,他也没再将观音像带着。
小小的观音像躺在手心,她神情悲悯,怜爱,好像被她看一眼这辈子便不会再被伤痛磋磨。
宣从南凝着,望着,眼泪像雨水一样一滴滴地落在上面,把神佛都烫伤了。
悲悯的神佛慈悲地看着世人苟阖。
是亵渎吗?
也许吧。
如果没有顾拾,宣从南一辈子也学不会真正的敬爱神佛。
先有敬,才能亵渎。
宣从南喊道:“顾拾。”
顾拾应道:“嗯。”
五指收拢,掌心将观音像压进黑暗里,抑或是心火里,宣从南大为不敬地说道:“我觉得观音没有我灵。”
他将紧握观音像的拳头抵在顾拾心口,更为不敬地说:“以后我做你的观音。”
顾拾大手向前伸,手掌放在宣从南的下颏处,接住那些一滴又一滴的咸涩的滚烫眼泪。
不一会儿掌心便聚起一小片荡漾的水洼。
眼泪是满到溢出来的情,是溢出来的爱。
泪满,情满,爱满。
顾拾悠长地喟叹,说:“囝囝——满了。”
【📢作者有话说】
从南:我他真的
顾拾:[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快完结喽。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89 ? 教训
◎我决定三天不和你说话◎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89章
“我让你戴, 你不戴。”宣从南委屈道。
顾拾:“我刚开始戴了。”
“”
二人僵持片刻,宣从南揭过这个话题,偎着顾拾眼皮黏连在一块, 好奇道:“我在睡着的时候, 说过我跳海的事情吗?”
顾拾身体微僵。
宣从南拍拍他,说:“我活得好好的呢。”
顾拾:“嗯。”
他说:“我带你回家, 顾捡告诉你他不是亲生的。”
宣从南想起来了:“噢,那次啊。”
“嗯。”顾拾抱紧他。
宣从南没提醒他轻点抱,说道:“我之前不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想让我好好长大因为失去他们以后, 我根本没有在好好长大。我只觉得, 活着没意思, 找不到意义。”
顾拾喉头艰涩,不敢问,又非常想问:“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有啊。”宣从南笑了,“顾拾, 当然有意义。”
这个世界上有顾拾,就很有意义。
—
太阳升起来得更高,热烈艳阳天。二人在有限的画室空间里四目相对, 仿佛宣战又像刚战争完, 宣从南侧眸不理会顾拾,翻过身去睡觉。
这场无言的对峙宣告结束。
宣从南的长发特别难吹, 娇贵,他躺着一动不动,顾拾蹲在床边伺候半小时,洗干净的头发才变得像往常一样柔顺。
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地吹, 轻柔地抚过宣从南, 令他在两秒内深陷黑甜梦, 眼皮都没动一下。
“睡吧囝囝。早安。”顾拾低声说道,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往外溢散着满足。
画室里的小床宽一米二,睡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略略显得憋屈。不过从宣从南的卧室一推门就是画室,离得近,顾拾便没舍近求远去客卧。
安顿好宣从南,确定他睡得安稳,顾拾收起吹风机到卧室里收拾狼藉。乱得跟打过仗似的。
米白色卫衣被剪刀嚯嚯成布条,切口整齐,像谁家叛逆孩子故意把衣服剪碎等着挨打似的。
顾拾弯腰将其团吧团吧捡起来,没打算扔。等宣从南再穿上绝对是一道特别的风景。顾拾觉得自己能做设计师,伟大。
垃圾桶后半夜的时候咕噜噜地滚到角落,里面的纸团、安全套、空了的润滑瓶等,有的还待在大肚子桶身里,有的掉在地板上黏着。
顾拾把垃圾桶扶正,将用过的套一个个用纸巾捡起来包好扔进垃圾桶,再用纸一点点地擦拭地板。打扫卫生是个大工程。
地面上散落着很多颜色不一的药物,顾拾一颗颗捏起来,送给垃圾桶吃。
翻倒斜躺的双人沙发回归原位,抱枕该拆的拆该洗的洗,轻轻松松。
枕头报废不能要了,就算洗得完全没味道宣从南肯定也不会再枕,但顾拾想留着做纪念。
他把枕套拆下来,到浴室放水,加洗衣液,然后把绒蓝色的枕套按进水盆里泡着。另一个大水盆里放枕芯,也先泡着。
顾拾一定能洗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他又返回卧室拆被单、被罩一股脑扔洗衣机,过一遍水后再用手揉。
他力气大,再多的浊渍也不怕。顾拾找到个小点的水盆,接满水端到卧室,从浴室的置物柜里翻找出一块新的方巾——平常用来擦桌台。
打湿方巾后,拧水,他开始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擦真皮床头。冬天倚着真皮凉,外面有一个天鹅绒床头罩,刚才也被拆下来泡水了。
阳台已经晾干的衣服被收下来挂进衣柜,顾拾开始晾晒刚洗出来的被单被罩枕芯枕套等他穿着居家睡衣,晾完东西刚打开阳台窗户要通风的时候,便警觉地朝对面看去。
娱乐圈里的演员对镜头比普通人的敏锐度高得多。
楼下东南方向,奔驰车。
顾拾把纱窗拉上,填补打开的窗户空缺,回身把最后一个枕套晾好。
而后淡漠地走回客厅。
没拉窗帘。
关过机的手机昨晚一直扔在客厅茶几,此时仍在。顾拾坐进沙发,把自己的手机开了机。
“嗡嗡。”
“嗡嗡。”
“嗡嗡。”
“嗡嗡——嗡嗡”
震动音效与短信铃声,还有未接来电提示音,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顾拾静静地等待。
约五分钟后,他先看微信有无重要消息。顾易商和孟筱竹问他和宣从南出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他们劝和,顾拾回复不用。
胡阅像被鬼附身了,不是在叫就是在嚎,一直在问没事吧没事吧,他自己发了 108 条消息打了68个电话,战力甚佳。
是一个负责的好经纪人。
顾拾回复没事。
公司老板谌以白问顾拾又咋了啊,把胡阅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三更半夜不睡觉给他打电话哭得凄惨,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三根,可怜死了。他还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刺激吗?怎么那么折腾人呢,到底有事没事。
顾拾回复没有。
顾捡比胡阅还夸张,表情包怼了一张又一张,生怕顾拾不知道他是个表情包收藏家。宣从南手机里有好多表情包都是在顾捡这儿借的,很多小猫咪的图片。
几月未见,顾捡变得特别不会说话,一直问哥哥你不会被从南哥哥甩了吧,如果真被甩了怎么办啊。顾拾冷着脸回复:“我先把你甩了。”
并附赠一根中指。[中指]
顾易商在上班,没回。
孟筱竹秒回:【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微博上说什么的都有呀,吓我一跳。】
胡阅可能熬了一夜,现在睡得像猪,没回。
顾捡肯定上课玩手机,秒回道:【?】
【你是谁?你肯定不是我嫂嫂,也肯定不是我哥哥。】
【[小狗竖耳朵警惕.jpg]】
【我哥哥和嫂嫂都不会竖我中指。你敢偷我嫂嫂手机?】
顾拾懒得回他,打开微博。
最后想了想,又赠了顾捡一个中指,才安心淡定地看微博。
当时看到宣从南与沈迁待在一起的照片,顾拾理智全无,没注意回来时后面有车。
卧室窗帘紧闭,客厅开窗通风,如果顾拾和宣从南他们离阳台近——以顾拾的身高不必离得近,只要站着就能被楼底下的镜头捕捉到一小半上身。
这样的图片经过一晚的发酵热度火爆,顾拾安静地看着。
无数言论一开始都很震惊和看笑话,全说顾拾婚变,和宣从南在恋综无非炒作。
其实他俩私底下根本不熟。
后半夜评论转向,都说除顾拾以外,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不就是宣从南吗?
他的长发没有扎着,也没有散着,但放大图片,明显能隐隐看出簪着呢。
长发美人的标配,网友只认宣从南。
再之后没人怀疑图片里的就是宣从南和顾拾,嗑CP的原地狂欢过年,整个微博全是烟花。
另外他们“居心叵测”地猜测顾宣二人在干什么,同人小说与漫画雨后春笋地冒出来,速度之快犹如大火燎原。
顾拾看得眉头直跳。
他是时候隐居幕后了。
中午十二点,烈日当空,忙完一切,又看一圈微博,顾拾竟然还是不觉得累,不想睡觉。
这时他有点儿想看看药盒里还有没有药了太亢奋也不好。
想到夜里宣从南把他的药打翻,顾拾压抑,决定忍耐。
宣从南醒来已夕阳衔山,画室窗口镀上一层暖金。
他缓慢地眨着眼醒盹儿,睡得四肢酸软,抬一下手指都重如千斤。越睡越累。
“没发烧。”顾拾的手离开宣从南光洁的额头。
宣从南感受了一下:“我说脑袋怎么这么沉”他侧脸往枕头里埋,“原来是你压我。”
他不知道他的嗓音经过长时间的磨难,又刚睡醒,说出话时每个字都像黏着糖丝似的,小顾蠢蠢欲动。顾拾闭眼,再睁开时一副淡然模样,只有心还是化掉的,软烂成一滩甜滋滋的水。
“嗯,”顾拾保证,“不压你了。”
宣从南不想起,与以往的勤快大不相同,又睡了半小时回笼觉。睡前里里外外洗漱过,顾拾把饭端进画室,支起床上的简易餐桌,宣从南才被香味闹醒。整个胃饿得只剩一张皮,贴着后背很难受。
“好饿。”他有气无力地说道,鼻翼很轻地翕动。
顾拾把舀了清粥的勺子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
和顾拾的手机差不多,宣从南手机刚开机便叮叮咣咣好一阵热闹,半碗粥下肚,他还在等着手机震动完。
宣从南不懂顾拾为什么把手机递给他,现在懂了。
顾易商给他发消息问需不需要教训顾拾,他作为父亲能给他做主。孟筱竹说小南别生气,顾拾有哪里不好,妈妈替你打他的呀,可以不要顾拾,但不能不要爸爸妈妈呀,要爸爸妈妈就勉为其难地再要一下顾拾吧。
宣从南想笑,就真笑了。
有人撑腰幸福的感觉。
久违了。
他回复顾易商不用,回复孟筱竹没有不要顾拾,更没有不要爸爸妈妈。
胡阅在顾拾那里嚎,在宣从南这里还嚎,不知道嗓子还能不能听。宣从南回复没事。
顾捡跟疯了的小狗似的,急得上蹿下跳,右勾拳右勾拳地跑来跑去,一口一个哥哥这样哥哥那样,哥哥不要这样哥哥不要那样!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大义灭亲地揍嫂嫂。
宣从南发了一个“呼噜呼噜小狗毛”的表情包,顾捡秒回一个“仰脸让哥哥呼噜小狗毛”的表情包,并告状顾拾竖他中指。
其实回完一圈消息,宣从南都没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急,好像天塌了似的。
直到微博终于反应过来提醒他特别关注有热搜,点进去看。
#宣从南顾拾婚变#热
事态转折再转折的经过宣从南没再看,已经懂怎么回事了。
他第一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里觉得挺荒谬的,又觉得网友想象力真丰富。
他说:“你回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拍的啊。”
顾拾同意:“他们无聊。”
宣从南叹气:“地址还是暴露了。”
“我们搬家。”顾拾说道。
宣从南看向他。
顾拾说道:“我们去住爸妈的别墅。”
宣从南心里一动,有被小猫爪子精准踩到的酸胀柔软。
他伸胳膊想抱顾拾,坐着的上半身刚前倾一分,腰就像废了一样僵酸。
宣从南轻轻皱眉,收回手重新坐回去,很慢。
抿唇思忖片刻,他道:“我决定三天不和你说话。”
【📢作者有话说】
顾拾:天都塌了啊[裂开][裂开][裂开]
从南:[撒花][星星眼][害羞]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90 ? 向前
◎顾拾哀怨地看宣从南一眼,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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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刚开始顾拾以为宣从南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他来真的。
宣从南的“冷战”和别人不一样,他只是不和顾拾说话,其他一切照旧。
顾拾给他夹菜, 他双手捧着碗往前推, 用满足的神色表达感谢,尽管在别人眼里, 宣从南很可能没做表情。
不用三天,刚过半天顾拾就受不了了。缀在宣从南身边、身后、身前等显眼位置,囝囝囝囝囝囝地叫着。
每听到一句囝囝, 宣从南无论做什么事, 都会暂时停下看向顾拾, 听他有什么需要帮忙。待顾拾说理理我,宣从南知道无事可帮,便静默地瞥开视线,继续手头的工作。
顾拾没回来之前, 宣从南在画一幅画,还差一小部分完工。
两个人待在画室,静得只有宣从南往画纸上铺色的声音, 外加彼此的均匀呼吸声。
天黑了。
夜空月光银淡如水, 街道行人来往,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有一扇窗口是温馨的味道。
顾拾有眼力见, 宣从南需要什么东西,不等自己伸手拿,他就已经毕恭毕敬地递上。接住东西后,宣从南会温柔地看顾拾一眼, 但拒绝交流。
如果顾拾曾经的心理医生在这儿, 他可能会说现在的宣从南更像一种效力强劲的药——只针对顾拾的药物。
眼下“冷战”正是宣从南知道不能纵容顾拾癫念的疯长, 需要抑制。
顾拾要得到教训。
“囝囝。”看宣从南收完一个图案的最后一笔,顾拾低声下气地道,“跟我说话吧。”
宣从南指指旁边不远处的温莎颜料,需要新的,让顾拾拿过来,不出声。
今天周二,不用上班。
宣从南本来换鞋想出门丢垃圾,顾拾收拾出来好多,多看一眼都要不好意思。
可走到门边他发现门依然是反锁的,顾拾没打算让他出去。
最后是一个跑腿过来把生活垃圾带下去的。
只要不是周末,宣从南也不急,不能出去就不出去。
市中心那边的别墅经常有家政阿姨打扫,宣从南第一次回去里面就干干净净,接下来他们只要把这里的东西往那里搬就行。
这些主要是顾拾联系可靠的人在做。
心情很不爽的时候,顾拾当着宣从南的面把结婚证撕了,先撕成条,再撕成块。
他未雨绸缪地说道:“我们这辈子都不能离婚。你想离还得先补结婚证,我不跟你补。”
宣从南无语地看着他,细看眼底却有着纵溺。
他扭头去画室,这次简单出了个声:“哼。”
关于网络上对宣从南和顾拾婚变的猜测,再到后来宣从南和顾拾在家里干什么的热搜,两天后顾拾才回应。
和宣从南提前商量好的——顾拾用嘴,宣从南用眼。
一开始宣从南有些忧虑,想让顾拾考虑清楚。但他已经知道顾拾进入娱乐圈的目的,也知道其实他事业心根本不像他装出来的那么强。
不再说什么,垂眸默许。
他想要顾拾开心,健康,其余的都都不重要。
接下来,顾拾公布消息。
顾拾:【近些年我演绎过许许多多的角色,能成为别人一段时间,是种很奇妙的感受。
很感谢他们令我走到功成名就的今天,也很感谢收获到许多粉丝。我身上被贴过数不清的标签,其中努力和拼命最多。
但我并非为了名利与地位努力拼命,这个大家现在都知道。
近一年很多人对我的私生活关注过多,我非常困扰。我爱人喜静,我也不喜闹。
我想现在幕后的工作更适合我,以后大概会试试导戏。
没有退圈,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幸福来之不易,恳请大家不要惊扰它。】
这则通知无非是炸弹,刚成功发出一分钟便在平地里炸得人仰马翻。
先是让众人疯狂地谴责暴露顾拾地址的狗仔,甚至举报给官方呼吁远离艺人私生活。
接着大家全在抵制顾拾退圈——尽管他说没有退圈,以后会尝试做导演。
宣从南的手机叮叮嗡嗡,特别关注一直被艾特,他唯一关注顾拾的微博号也一直被艾特。
众人求“嫂子”多对顾拾吹枕边风,让他千万不要退圈。
前段时间把顾拾所有作品补完,宣从南觉得虽然顾拾最初不是为热爱演戏,但他对待每个角色绝对有深厚的感情。
没有感情,创造不出名角。
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顾拾这个圈没能退成。
此事过去一周后,宣从南认真地和他讨论过这件事情:“你要对粉丝负责。”
顾拾郁闷道:“以后我拍戏你跟我去?”
他毫不掩饰地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我害怕看不到你。我有病。”
“好吧。”宣从南并没有多纠结,“只要你不耽误工作。”
顾拾眼亮,勉为其难:“也行。”
不过这还是后话。
—
三天下来,除了宣从南不和顾拾说话,一切都没变。他们接吻,睡觉拥抱,眼里心里全是彼此的影子。但不能做·爱。
倒不是因为要教训顾拾,只是宣从南身体不舒服,被弄得太过没好利索。
周五晚上,三天期限到,顾拾又委屈又无可奈何,被逼得眼底一层乌青,根本睡不好。
“门打开吧。”宣从南没有责备,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我明天要上班的。”
顾拾道:“好。”
不情不愿又不敢继续坚持的模样,有点好笑,宣从南凑近在顾拾眼里放大自己的五官,对他皱了皱鼻子:“哼。”
顾拾便笑了:“好可爱。”
宣从南又哼一声回答他。
“干嘛不理我。”顾拾抱住宣从南控诉,眼眶红一圈。
宣从南继续哼道:“谁让你欺负我。”
顾拾:“明天能不能不去上班?你请假吧。求你老公。”
最近一直在一起,一想明天需要分离,顾拾便觉得受不了。
“不行的。”宣从南非常严肃地说,“最近请好几次了。我只是周末上班,时间本来就很充足,再请假很不负责。”
顾拾不再作声。
宣从南说道:“我带你一起去吧。”
顾拾“唰”地抬起头。
宣从南说:“戴好口罩。”
顾拾:“好!”
翌日宣从南真的带顾拾出了门。因昨天“退圈”风波,这几天小区楼下干干净净,顾拾没感觉到任何镜头。
他带着帽子口罩,与宣从南走在人少的路边,阳光将冬天光秃秃的树照成阴影投向大地。
没树叶的影子一道一道地分割着地面,顾拾觉得很新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外面走动过。
数不清多少天。
伊诺开门的时候,除了看见宣从南,还看见一个对他来说很高很高的哥哥,吓了一跳,以为宣从南被坏人挟持,差点喊父母求助。
邀人进屋前他发现戴口罩的是顾拾,惊讶得脸都红了。
“哇!是顾拾!”他喊道。
宣从南一本正经地说:“他跟你一样没长大,但他没有你独立,所以我把他带过来了。不会打扰我们,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再把他送回去。”
顾拾哀怨地看他一眼:“我不回去。”
“不介意!”伊诺说道。
宣从南教学生画画和自己画画不一样,他有些肃漠,但说出的字字句句又是裹着温柔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
没出半小时,顾拾已经将只有十一岁的伊诺视为危险,盯着他别离宣从南太近。
他表情没有变化,伊诺感觉不出来,宣从南却感知得一清二楚。他叹了口气,趁伊诺不注意暗地里捏捏顾拾的手进行安抚。
宣从南并不觉得顾拾无理取闹,顾拾只是在多年的失去和寻找中支离破碎过,导致如今太在乎失而复得,拼命地想抓住,永远拥有。
这是他的病症。
宣从南自身情绪不全,做不了完美恋人,可他会在知道的情况下引导顾拾向前,不要喝药。
—
两室一厅的出租屋的东西被搬到市中心别墅,顾拾跟房东退房,与宣从南回到小时候的家。
院子里的榆树叶子落光,树枝向天空延伸,那么高。缀在两根粗大树枝上的秋千安静地沐浴着午后阳光,像洒了金粉。
冬天鞋底厚,走在鹅卵石小路也感觉不到微微硌脚。宣从南站在客厅里,看墙壁上那副硕大的‘感知’油画。
妈妈画得真好看。
“要不要去画室看看。”顾拾问道。
宣从南期待:“好。”
宣从南“遗传”孟绯蓝,手上几乎不留自己的作品,画完就卖——一个是挂在淘宝的商店橱窗里卖,一个是拍卖会拍卖。
根本不在一条水平上。
他还差得太远,宣从南想。
当初顾拾在出租屋里给宣从南买了好多颜料,给他惊喜。剩下没用完的颜料如今堆放在差不多的位置,宣从南想看看,但一进门他就再没把眼睛从四面墙壁上移开。
油画
全是油画。
宣从南17岁跳海,到18岁历时一年半才完工、命名为“小海豚”的油画,挂在进门墙壁的正中间。
宣从南画的各种各样不同形态的天空,“天空之下”挂在左面墙壁的正中。
“锦鲤”油画
“月亮帆”油画
“火烧云”油画
有几幅油画是顾拾之前自宣从南手里买走的,“月亮帆”是宣从南主动送给顾拾的除了这些,剩下的全是宣从南曾挂在商店里的作品。
它们全在顾拾这里。
“你”宣从南艰涩一时失声,喉头哽得发疼。
顾拾明知故问道:“嗯?”
“你是”宣从南喉结微滚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捡破烂的人’?”
顾拾自豪:“嗯。”
宣从南控制不住狂乱跳动的心脏:“怎么买我这么多画?”
顾拾说:“我太爱你了。如果我不能先到你面前,那我就先到你的油画面前。”
看吧,宣从南想——世界从不馈予他惊喜,但顾拾可以。
【📢作者有话说】
从南:暖暖的,很安心[害羞]
顾拾:什么暖暖的?里面暖暖的?[黄心]
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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