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夕阳西下, 宿舍内的自然光越来越黯淡,寂静的空气中弥漫诡谲的气息。
比起其他宿舍的窗户都朝向采光极好的南面,阳台窗户偏向西南, 一整日的光线都没有大亮的时候。
一阵凭空而生的寒流爬上夏稚的背脊,激得他轻轻一颤。
这时, 门外又不适时宜的响起脚步,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202宿舍里显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夏稚锁上日记本,动作迅速地把它放回抽屉里, 然后脱掉鞋子,爬上上铺。
上面的床铺是他的。
就在他盖上被子, 脸颊贴上枕头的瞬间,宿舍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走进来,没两声停下。
夏稚敏锐地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望过来, 如芒刺背,此刻他正侧躺, 面朝墙壁,被子也是随手搭在身上, 从下面看, 上铺便是凸起一个小鼓包。
夏稚有些懊恼,他忘记把床帘也放下来了。
印象中,他和这位新室友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 但也算不上坏。刚才看过的日记内容更是佐证了这一点,有几句话就是描写这位学生们都很忌惮的留级生并没有给他的住宿生活带来任何变化,如同一粒沙落进大海中, 激不起一丝波澜。
即使新室友来了,他那本就冰冷的、充满灵异的生活依旧是一潭死水。
这种感觉在夏稚还没有跟新室友共处同一空间的时候还能当做一个参考, 但是现在……
他心里打鼓,开始有些却不确定了。
没有见过的人,即使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对方的存在,夏稚也没有办法把名字和人对上号,想要彻底认清一个人,并在游戏开局后把对方记在脑海中,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对方面对面沟通。
就像焦灿灿和周寂,还有秦尤。
下面的人似乎在做什么事,来回走动的细小声音,以及抽屉被拉开,柜子被关上时发出细微的响动,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消失。
夏稚感觉上下铺动了一下,好像又承受了另外一个人的重量。
新室友坐在床上,或是躺到床上了?
夏稚额头上沁出些许冷汗,安静的氛围宛如侵略剥夺了他呼吸的空气,头脑发胀,慌乱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翻了个身。
嘎吱……
不算牢固的上下铺发出了一道响声。
夏稚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落入了冰窖一般。
不过很快,他就变得淡定了,就算对方发现他没睡又怎么样,谁规定躺着就一定是在睡觉?!
这样想着,夏稚直接睁开眼,从上铺坐起来。
“醒了?”下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吃饭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如同冰锥落地,沉闷而冷酷。
夏稚想了想,回道:“没吃,不饿。”
“晚上不是要上课?”那人继续说:“吃吧,我买了,放在桌子上。”
他的话音落下,夏稚还真有些饿了,他看向书桌的方向,发现那里放着一份套餐,应该是学校食堂里的,连打包的饭盒都很朴素。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不算浓烈的菜香,都是家常便饭的水平,却偏偏让夏稚越来越饿。
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吃一顿现成的晚饭了。
但是……
“你呢?”夏稚问:“你吃了吗?”
白吃人家买回来的饭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不饿。”下面传来声音,“我中午吃的晚。”
夏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那我晚自习回来给你带点吃的吧?”
到时候新室友大概就饿了,他也刚好还了这顿饭的人情。
下面的人沉默几秒,道,“可以。”
夏稚放心了,顺着一旁的抽屉楼梯下床,直奔套餐而去。等走到新室友的书桌前,端起饭盒,他才回过头,对坐在的窗边的男生说了一句谢谢。
一张帅气的脸十分突然地占据了他的视线,以至于第二声‘谢’的尾音戛然而止。
“余……”
有一瞬间,夏稚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但是每次在联络机里都能知晓他的近况。
他差点就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只是与对方对视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又掠夺了那种莫名的熟悉。
夏稚手脚冰凉,目光凝滞,不算礼貌地盯着新室友看了半晌,他默默收回视线。
与余放完全不一样的长相,但乍一眼看去的时候,又很像,或许是神似,又或许是气质……
总之,各种不明了的因素导致他差点以为这个人就是余放,可明明这人跟余放长得两模两样。
而就在这时,坐在那里的陌生男生开口了,“叫我?”
夏稚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叫我么。”帅气的男生表情平静,平视夏稚,“但是没完全叫出我的名字。”
“……”
夏稚明白了。
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的。
他叫余放。
是真的叫余放。
那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正如同他之前看到焦灿灿、周寂和秦尤时的感觉一样,是这局游戏里‘夏稚’的记忆觉醒。
他的脑子里很乱,最终只能借着打开饭盒盖子的动作,胡乱说道:“我只是想说一声谢谢。”
余放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垂头,继续看手机。
夏稚一边吃饭一边偷偷观察他。
其实他是有一点好奇的,不论是焦灿灿口中对方因为‘死亡’事件留级,还是《新规四条》是为了他而设立,都让夏稚摸不着头脑。
见到了对方的相貌也对上了名号,加上日记中的描述,很显然,夏稚对这位新室友的事一无所知,当然,也有可能是本就身处另外一件邪祟怪事中的‘夏稚’没空去了解其他人的事,总之,夏稚从未主动打听过,对方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至于外面为什么会传出他被新室友欺负这件事……
归根究底,还是余放本身的名声不怎么样,再加上夏稚是插班生,性格冷漠,不与人交流,本来一个人住的好好的,结果学校突然把一个跟‘命案’有关的留级生安排到他的寝室,从此之后,夏稚也是愈发沉默,所以谣言愈演愈烈,最后连作业没交上来这种事都被怀疑是受欺负了……
实际上,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少,只能算寝室搭子。
‘夏稚’的性格冷漠,游戏开始之前他也没有要跟其他同学聊天搭话的意思,所以不主动解释大概率是因为不在乎,或者根本没听说过这种对自己来说完全不重要的谣言。
可余放是为什么呢?
明明外面的造谣已经严重影响到他本人的声誉了,余放为什么不解释?
夏稚可好奇了,盯着余放不放松,脑子里设想了好几种理由……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一直在看手机的余放终于抬起头,语气不解:“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夏稚噎了一下,两三口咀嚼着嘴里的饭咽下去,说道:“是听说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跟我有关?”
“……当然了。”夏稚被他的反应搞得心虚起来。
怎么感觉余放也不知道那些谣言呢!
余放放下手机,微微坐正,脸色严肃地看向夏稚:“你听说了什么?”
“……他们说《新规四条》跟你有关系,为什么?”夏稚没有询问这个谣言是否真实,而是直接问余放原因。
不是因为他太相信那些谣言,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多围绕在他和余放之间的谣言都是假的。可正因为那些谣言太假,夏稚才要问‘为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新规四条》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又是怎么跟余放联系到一起去的。
余放明显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没有回话,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炯炯有神,盯着夏稚的时候,却不敢对视太久,移开,不过几秒,又控制不住地看过来。
这样的反应,令夏稚更加笃定《新规四条》的出现与他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余放重新拿起手机,靠回床头的栏杆上。
他的动作仿佛在告诉夏稚,这些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用闲聊的方式来解决。
“你知道《新规四条》都是什么吗?”
夏稚不知道。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就是两秒钟的沉默时间,让余放心里有了答案。
他似乎并不在乎夏稚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新规四条》,就是在原来的规则基础上,新加四条规则。”
“这四条规则分别是……”
“第一:不允许与转学生说话。”
“第二:不允许与留级生做朋友。”
“第三:不允许与陌生女人沟通。”
“第四:以上三条触犯两点,将被永久开除。”
……
这四条规则就像剪刀长得像茄子——毫无道理。
就算余放解释了,夏稚也不能理解,甚至不知道这些规则跟上学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定要套入这四条规则来看待学院生活的话,需要吐槽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首先第一条规则就相当官方歧视,学校接收转学生,不让学生们和转学生说话,明晃晃的孤立,还是学校认可且鼓励的。
第二条也是如此,毕竟留级的理由太多了,有的可能只是单纯学习很差,考试没考过,因此而留级,却要遭受校园冷暴力,再也交不到朋友。
这四条当中唯一一个解释起来还算合理的就是不能跟陌生女人沟通这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但如果这样算,不能沟通的对象不应该只是陌生女人,而是所有陌生人。
第四条的话……
夏稚眯了眯眼,觉得第四条很不对劲。
触发前三条规则中的其中两条就会被开除,这项惩罚对于学生来说已经很严重了,但它对应的条件却是如此任性。
因为前三条规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错误’!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你不就是留级生吗?”夏稚看着余放说:“而我是转学生。”
“所以我已经违规了一条校规。”余放说:“但你没有。”
夏稚顿了顿。
果然,他和余放并不是朋友的关系。
“你害怕被开除吗?”他想了想,又问。
余放沉默几秒,说:“怕。”
夏稚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四条规则束缚,忍不住沉默起来。
“你也小心。”片刻之后,余放说:“这几天晚上,你一直在跟空气说话。”
夏稚吃饭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看向余放。
余放神情淡淡:“你对着空气叫阿姨。”
322
黄昏落幕, 天空陷入无光的暗沉之中。
今晚的云很厚,遮住了月亮与星光,令整座校园看起来仿佛建立在一个时间停滞的特殊纬度。
教学楼里有光, 看着还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远远的,一个高大的穿着校服的男生朝教学楼慢悠悠地走来, 袖子撸上去,露出半截健硕的手臂,一只大手里圈了一瓶矿泉水,另外一只手则拎了一袋东西。
守在门口的纪律委员刚要骂, 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瞬间噤声。
这是个大佬,骂不得。
几个男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在为首男生踏入教学楼大门之前簇拥而来。
“周哥,你怎么才回来啊?班主任下课之前查人,就你不在, 估计要记上了。”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班主任今天来上课了。”
“周哥, 你……”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等周寂抬手打断他们的话, 一个一个还互相看着, 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周寂什么都不在乎,只问了一句:“他回班级了吗?”
几个跟班中的其中一个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道:“没有。唉?平时这个时候他该回来了。”
下午放学后, 留给住宿生的空闲时间只比中午多了半个小时,这段时间美曰其名是‘放学时间’,其实对于住宿生来说不过是时间较长的课间而已。
大家会去吃饭, 也可能不吃饭直接回寝室补个一小时的浅觉,总之, 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点时间根本做什么都不够。
一改往日习惯,快要上晚自习了还没见到人回来,周寂果然皱起眉头,直接把喝过的矿泉水扔进垃圾桶,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单手解锁划屏,当着一群纪律委员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放到耳边等待接听。
纪律委员:……
真不是人干的事!
没过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安静的空间里,隔着电话也朦朦胧胧地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
“周寂?”
周寂脸色缓和了些许,语气微沉,“你没来班上?”
“马上了,我回寝室休息了一会。”那边乖顺地解释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等你来班级。”
周寂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里拎的东西,嘴角忽的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
寝室里,夏稚挂断电话,抬头对上一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
余放的眼睛很黑,眼型也不是邪魅的狭长形状,而是偏方,不显幼稚,衬得眼珠色彩更浓,透不出一点光。
脑海中倏地回荡余放说过的话,夏稚无声吞咽口水。
——这可太惊悚了,对着空气叫阿姨什么的。
距离上晚自习的时间越来越近,夏稚想了想,对余放说道:“我要去上课了,晚上回来你能给我说说那个……具体情况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着空气叫阿姨这件事。
余放黑眸沉沉地看着他,终是点了一下头。
“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他说了一个时间。
八点半下晚自习,十点之前回来绰绰有余。
虽然不明白余放为什么给自己规定了回寝的时间,但夏稚还是答应了,并将吃完的盒饭收拾好,带出寝室。
那双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寝室的门被关上。
扔掉垃圾,夏稚小跑着回到班级。
班级里,大部分住宿生都已经回来了,不过还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所以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他进去之后也没人理他。
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见上面放了一杯奶茶。
他疑惑地拿出奶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抬头茫然环顾,对上周寂的目光。
他举起奶茶,周寂挑眉点头。
明明可以说话,两人偏要用的动作和眼神交流。
还交流成功了。
虽不说心安理得,但夏稚把吸管插丨进去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
幸好是周寂送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安心,夏稚吸了两口奶茶,发现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和甜度。
这……
难道游戏里‘夏稚’的口味跟他也一样?
这样想着,夏稚又朝周寂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没有对视上,因为周寂在跟别人组队打游戏,在教室里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真行。
晚自习铃声打响时,班上的同学们都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夏稚把奶茶放到桌下,无意间扫了门外一眼,发现秦尤正站在窗口,无声扫视教室内的情况。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一幕来了。
夏稚连忙坐好,下一秒,秦尤走进来,直奔后排的周寂而去。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互不相让,但两分钟后,周寂的手机还是被没收了。
周寂没法说什么,谁让秦尤是班主任呢,只得不爽地生闷气。
“我说过,带手机,可以,但不要让我发现。”
身为班主任,秦尤的态度称得上淡然,甚至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发火,站在讲台前,将没收来的手机锁进抽屉里,动作优雅缓慢,仿佛慢动作似的,杀鸡儆猴。
“既然发现了,就一定会没收。这周放学回去之前,周寂来我这里取手机。”
下面周寂冷笑一声:“不要了,送你。”
秦尤的表情平静,并没有被周寂的反应冒犯,而是坚持道:“我要看见你来取手机,明白吗?”
这次,周寂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屑的。
周寂不害怕老师,或者说,他不害怕秦尤。
像秦尤这样年纪轻轻就当高三班主任的也不算少,不过大约是因为班级里有刺头的缘故,看他年轻不服众,就故意找茬顶撞。
周寂应该是收敛了,毕竟没收手机的时候,他也只是瞪眼,最后妥协,比其他学生多了一个流程:无声抗议。
不过同样,对比其他学生,他也能荣获‘刺头’头衔。
晚自习就是晚自习,没有老师来讲课,秦尤在班上,主要负责监督学生。
有不少学生都在写作业,自律性高的,还能多做一套卷子。
高三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拼搏。
夏稚就显得很轻松了,因为他不需要拼搏。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就算游戏没有指出结束时间,但他不相信自己能在这里待到考大学!
垂眸呆呆地盯着书本,几分钟也不翻一页。
教室里冷白的灯光衬得窗外夜色更深,浓墨如砚,幽沉得化不开。
前头班主任目光冷淡地扫过底下一群埋头的学生,最终,目光落在靠窗的角落。
少年发呆的太明显了,黝黑的水眸盯着桌上翻开的书册,不眨眼,也不翻书。
秦尤微微眯眼,似有恍惚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移开。
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了。
……他会害怕的。
夏稚起初确实在发呆。
后来,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夏稚。”
那是一道仿佛来自远方的声音,空灵飘渺,轻柔悦耳。
而且是女人的声音。
夏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焦灿灿的方向,发现对方正在埋头苦学,并没有回头。
还有谁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叫他的名字呢?
当他环顾一周,确定所有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而没有人关注他时,仿佛来自深渊的幽幽恐惧如同蔓延的荆棘,瞬间攀上他那还在跳动的心脏。
是谁在喊他?!
《新规四条》的第三条:不要跟陌生女人沟通。
脑子里莫名冒出余放说过的《新规四条》,夏稚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好像被火烤过了似的。
他好像……真的能跟陌生的女声沟通?
等等!这、这要是真的,那不就成灵异事件了吗!?
还以为自己进入到一个拼搏奋斗的游戏副本里呢,结果兜兜转转还是灵异副本!
凝神静等片刻,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夏稚急了,迫切想要知道他对着空气叫阿姨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没心思上晚自习。
他想早点回寝室,抓着余放问个明白。
晚自习中间有十分钟的上厕所时间。
这期间不管想不想上厕所的,都站起来离开座位,到处晃一晃。
毕竟谁也不想干巴巴地连续学习那么久!
焦灿灿凑过来的时候,周寂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
两人在夏稚的座位旁边碰了个头,互相看不顺眼,就装作没看见,低头看发呆的夏稚。
“你发什么呆呢?”
“奶茶好喝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夏稚似是刚回神,啊了一声,一个一个老实回答:“在想事情。”说完,又对周寂说道:“奶茶好喝,是我喜欢的口味。”
周寂满意了,嘴角勾了勾。
焦灿灿斜睨他一眼,眼里写满了鄙夷:马屁精。
“你在想什么?”焦灿灿顺着问道:“要不要出去走一下,五分钟就能回来,我看你像是学傻了。”
夏稚摇头拒绝:“不用,我不是学傻了,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所以问你想什么呢?”
见躲不过,周寂也没有要帮着自己反驳焦灿灿的意思,夏稚叹息,说:“我在想《新规四条》里的……第三条。”
周寂顿了顿,微凝的目光停留在夏稚身上,薄唇抿了抿,没说话。
焦灿灿的反应倒是更自然一些。
“挺奇怪的,对吧?没事,这条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想了半天,最后统一得出来一个个结果。”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便弯下腰,靠近夏稚后压低声音说:“这四条规则都是那几个人留级后设立的 ,所以肯定跟他们有关系,当时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有一个还莫名其妙地没了。”
“因此大家猜测,他们玩的东西,可能在校园里召出了一个女……鬼。”
323
那件事, 不论问谁都是闭口不谈的。
焦灿灿已经算是嘴上不把门的了,一边叨叨不敢说,一边又拼命地漏。
简而言之, 加上余放在内的几个留级生在学校里玩了什么跟玄学灵异有关的游戏,导致其中一人‘死亡’, 而学校不知道为什么,惩罚他们留级后,还多设立了四条新规则,这四条新规则太没道理了, 且从设立开始,还没有哪个学生触犯两条规则, 所以学生们对这四条规则大部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从门政兴和李连一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如果他们怕的话,就不该跟插班生夏稚说话。
《新规四条》跟余放他们有关, 所以想要知道他们当初到底干了什么,诡异的女声到底是不是他们召出来的, 想必只有问他才能得到答案。
于是夏稚更急着回寝室了。
焦灿灿赶着下半节自习课开始前上厕所,没说几句话就跑了, 只剩下周寂还留在这里。
夏稚抬起头, 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想起之前焦灿灿说过的话,问道:“周寂, 你是怎么被选中的?”
他没有明说,周寂却明白。
“不是被选中,而是自愿。”周寂单手撑着夏稚的椅背, 具有压迫感地俯身,一双锐利的眼眸直直盯着他, “我说过很多次了,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替你去死也没关系。”
夏稚:!
好热血直观的表白啊!!!
他是真的愣住了,也没想到这样平静的时刻会收到一份告白!
周寂被他的反应逗笑,看起来倒不像是生气了,反而有些无奈地宠溺。
就好像收到这样的情绪反馈很多次了。
“你是不是不信啊?”周寂说:“我说的次数多了,所以像假的?”
“不是……”夏稚可不想用‘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这样的借口去践踏一个人的真心,他摇摇头,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而且我感觉短期内不会去思考感情相关的事。”
“我知道。”明显的推辞却被周寂轻易接受:“你说过的,要考上大学之后才会考虑谈恋爱这件事。”
夏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不知道游戏里的‘夏稚’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他本人遇到这种情况,考大学之前不考虑谈恋爱的事的确是他的生活态度。
下一秒,周寂开口:“为什么问新规四条?你遇到了什么?”
周寂这个人还是非常敏锐的。
尤其是对夏稚,他的五感仿佛直冲云霄,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笃定夏稚刚才那样询问焦灿灿,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面对周寂的询问,以及那双宛若洞悉一切都双眼,夏稚就算想撒谎都难。
只是听到女声这个事太严重,夏稚的确不敢这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全部说给周寂听。
不能撒谎,又不能坦诚相告,他只能退一步,“是遇到了一点事,但我现在还摸不着头脑,你等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你。”
周寂嘴唇紧抿,半晌,问:“是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还是考虑清楚这件事之后再告诉我?”
乍一听这两个选择好像是相同的意思,但夏稚认真听了,并成功分辨出两者不同的含义。
周寂在乎的点实在有些……儿女情长。
“是考虑清楚之后再告诉你。”夏稚无奈:“没想瞒着你的,但现在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寂瞬间就满意了,抬手揉了揉夏稚的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得他的小跟班们一愣一愣的。
夏稚:“……”
这人真是的……
像一条故作凶狠实则忠诚的大狗狗。
下半节晚自习刚开始没多久,班主任秦尤便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他走后,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长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像终于放松下来了似的。
然而自由的晚自习没过多久,秦尤就回来了。
他没有进教室,而是站在门边,冷淡地目光扫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忽的,他开口了。
“夏稚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班级里每一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夏稚。
正在埋头假学的夏稚愣住。
“我?”
“嗯,出来一下。”
说完,秦尤转身先出去了。
夏稚心里没底,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往外走的过程中与焦灿灿对视了一眼。
焦灿灿的眼里写满了:你小子真行啊,干什么坏事了?
夏稚:……
无话可说。
走出教室,骤然置身于一个相比之下更为昏暗的环境,走廊幽长,窗户很大,相隔紧密,大片夜色涌进来,使得隔一段距离安置的走廊灯光芒十分微弱。
秦尤就站在一扇窗户前,双臂抱胸,目光远眺,仿佛黑夜中有什么绝佳的景色吸引着他。
“老师,您找我?”
夏稚走过去刚一站定,秦尤的头便转过来,冷清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夏稚的脸上。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一句质问,令夏稚忘记了所有想要说的话。
“什么?”他喃喃开口:“您问我什么?”
秦尤没有再问那个问题,视线由轻描淡写变作审视,半晌,说:“你母亲昨天来学校了,说了你的情况,校方非常重视。”
夏稚:“……啊?”
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了吧。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秦尤拿出手机,对夏稚道:“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
夏稚沉默。
秦尤一顿,问:“你没有偷偷带手机?”
夏稚:“……”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
心里虽然在吐槽,表面上夏稚还是说了实话:“没带。”
他是有手机的,一直放在寝室里,平时上课根本不带的,跟日记本一样锁进了抽屉。
“那就记一下。” 秦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和笔,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夏稚:“一会回到寝室,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接。”
事到如今夏稚还能说什么,只有乖乖地接过纸条,然后轻声道谢。
其实他非常想要知道‘夏稚’母亲来学校都说了些什么,学校又作出了怎样的承诺……不过现在看来,秦尤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做决定的人并不是他。
秦尤跟在夏稚的后面一起回了班级。
一群求知若渴的学生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先看见夏稚进来,好奇的眼神还没投射过去,立马就被后面跟进来的班主任堵了回去。
每个人学习的样子都很认真呢。
后半节晚自习也是枯燥的。
寂静无声,乏味压抑。
高三是人生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段时期,但凡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赌一把的人,都会适当地巩固知识,正所谓学无止境,学生们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要么停滞不前,要么追上其他人,与之平行,或超越。
整个班级里,也许只有夏稚是不想学的。
他心里藏着事,没心思学习不说,以他的身份而言,努力学习反而毫无用处,只是浪费时间。
终于,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打响。
夏稚几乎在铃声结束的那一刹那就冲了出去。
他有太多疑问了,答案就在他的寝室里。
“夏稚,你去哪?”
“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夏稚!”
身后响起几道熟悉的声音,夏稚借着涌进人流的机会全部装作没听见,头都不回地往寝室的方向跑去。
平日里,从教学楼走回男生寝室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这一晚,夏稚跑回寝室才用了不到十分钟。
202寝室内十分安静,他差点以为余放不在,结果一抬头,发现余放在阳台里,手肘撑着栏杆向下看。
夏稚放下书袋,走到阳台门口敲了敲玻璃。
余放应声回头。
一人在明光下,一人在夜色中。
对视的瞬间,阳台里的男生似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余放推门回来,问:“你跑回来的?额头上都是汗。”
“嗯。”夏稚说:“我很急。”
余放想了想,说:“你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对吗?”
夏稚气喘吁吁的,没答话,点了一下头。
余放又笑了:“那你是想问我,那晚我都做了什么,对不对?”
他主动提起‘那晚’的事,想来就是焦灿灿‘闭口不提’但又一直往外漏的那件事了。
余放坐到自己的床上,表情淡然,姿态从容,望着夏稚如此劳累的模样,说:“不急,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夏稚微微蹙眉:“要讲很久吗?”
余放:“适合当睡前故事听一听,放心,不吓人。”
既然如此,累的一身汗的夏稚决定先洗漱。
男孩子洗漱向来快速,夏稚冲了个澡,冲澡的过程中刷牙洗脸,出来后才过了十多分钟。
这期间,余放好像没有挪动位置,一直坐在那里,沉默无声。
他的手机并不在身边,明明晚自习上课前,夏稚还在寝室里见他玩手机。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将真相完完本本毫无保留地讲给自己听。
“你要不要也先洗漱?”从卫生间里出来,夏稚倒是不急了。
余放抬眸,将少年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收入眼底,刚洗过澡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干净滑嫩,眼眸如水,纯澈明媚,潮湿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此刻正在被毛巾不留情地揉擦着。
在这方面,夏稚确实不太精致。
“不用了。”余放喉结微动,说:“我已经洗漱过了,一直在等你回来。”
夏稚:“…可以先告诉我,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吗?”
余放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平静。
“是我之前那位室友的母亲。”
“嗯,已故的母亲。”
324
余放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留级生。
说起那位消失的舍友, 他哑口无言。
因为他对那位舍友的了解甚少。
余放只知道,他是一个可怜人,貌似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父亲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把他扔给老家的爷爷奶奶。因为没有父母的缘故, 他一直很自卑,虽然学习上进,认真刻苦,但周围的人并没有给他一个正面的情绪价值。
初中开始, 他一直被冷暴力、被霸凌。
他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来到这里, 等待他的,依旧是同班其他同学的霸凌。
无非就是那些: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沉默寡言一定有问题, 阴暗的人,好吓人, 不要跟他讲话……
严格来说,余放跟他并不是同班同学。当时他们住的四人寝中, 一号床是余放, 二号床是那位可怜人,四号床是一名体育生。
只有三号床铺的舍友跟他是同班同学。
余放是冲刺班的学生,和四号床的体育生都是其他班级的学生。
余放是典型的自我主义人格, 他为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二号床舍友被霸凌这件事是最晚知道的。
知晓这件事的契机是三号床的同学, 他的胆子特别小,在班级里不参与欺负二号床舍友的事, 但也不敢伸张正义,所以一直充当沉默的帮凶这一角色。余放知道的那天,体育生也是刚知道不久,他对三号床冷漠且胆小的行为表达了不满,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三号床的胆小鬼哭诉自己的顾虑,才让这本就没什么感情巩固的寝室情谊未曾散去。
没有人能够要求一个老实本分且有些胆小的普通人去充当大英雄,拯救被无辜霸凌的受害者,即使受害者本人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他装作跟谁都不是很熟的样子,默默承受来自外界的恶意。
他已经这样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体育生是一个热心肠,他希望寝室的四个人拧成一股绳,他是不害怕那些霸凌者丑恶的嘴脸,余放也同样不怕,唯有那个胆小的舍友……
最后,只有余放、体育生和可怜人努力维持一小段时间的友谊。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大概是体育生开玩笑的那句:我们来玩校园怪谈吧。
…
“你们玩了笔仙,然后……召唤出了二号床舍友的母亲?”
夏稚很是惊讶。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只是校园恐怖事件中的某一种玩法。
“不是。”余放神色淡淡的,好像诉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他没有玩,这个提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余放成为了留级生,其他人的身影……
夏稚眉心微动,他没有见过其他留级生。
虽然从其他人的描述中得知留级生不只有余放一个,但是现在夏稚还没见过其他留级生。
“我们没有玩……”
“后来,他自己偷偷玩了。”
不仅玩了,还成功了。
成功的过程,被胆小的三号床舍友看到。
……
吓死了。
字面意义上的。
尸体被抬出宿舍楼,无数到目光如针刺般落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余放就知道事态的轨道已经完全偏离了方向。
体育生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了,并不在校园内。
而始作俑者,那位可怜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校园里。
后来校方到底做了什么,余放不清楚,只知道他和体育生被通报批评,并给予了永不毕业的惩罚。
他们永远都是‘留级生’。
后来,体育生走了。
他的能力实在太过突出,被国家训练队选中,及时没有毕业,也顺利地离开了这里。
临别前,他眼眶发红,对余放说抱歉。
他说,如果不是他提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出现一死一失踪的惨案。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学校新出的对策可以说将他们这个寝室的人全部绑在耻辱柱上,不管是谁,都逃不掉。
余放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同年级的人都参加了高考,只有他,留级。
…
“这不合理。”听完这段往事,夏稚当机立断发表感想,“凭什么不让你毕业?”
余放不应声。
是啊,谁又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呢。
学生们都说他们这群人有问题,他们当中唯有余放还在学校,他不辩解,所有罪名都承担了下来。
殊不知,他们都是受害者。
“那个人……”顿了顿,夏稚解释了一下:“就是自己玩笔仙的那个人,哪去了?”
“不见了。”余放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他是玩完之后不见的吗?”
“应该吧,我不知道。”
“死掉的那个舍友是撞见他玩笔仙之后吓死的?然后他也消失了,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
连续两句我不知道,夏稚便问不下去了。
总感觉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过了一会,余放问道。
夏稚摇摇头,刚挪动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不,还有一个问题。”
余放抬头看过来。
夏稚:“你为什么笃定那道女声是……那个人的母亲?”
如果余放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不可能确信那道女人的声音属于谁。
“猜的。”余放说:“从他平常说过的话和学校最后给出的解决方案都能猜到,他应该成功了。”
玩了一个恐怖的通灵游戏,成功后,召唤出了一个女人。
那个可怜人最想见的女人是谁,不言而喻。
夏稚心里慌慌的,“可你很确定那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说,但余放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玩这种有风险的通灵游戏,按照电影里演的剧情来看,通常被召唤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放的沉默令夏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
“休息吧。”余放说。
夏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不跳了,“等、等一下,你知道我……”
“我知道。”余放看向他,一双黑沉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很有礼貌,而且‘他’没有伤害你。”
夏稚:“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一点可以确定那是他的母亲,是个好人……额,鬼?”
余放眨眨眼:“可以这么说。”
“不可以啊!”夏稚有些抓狂:“我是相信科学的人,你知不知道晚自习前你对我说的话,让我这一晚上都坐立难安!”
余放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勾唇浅笑,“不太像。”
夏稚被他这笑容定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问就是心里憋火!
之后的余放对夏稚的所有问题充耳不闻,就算夏稚软声相求,他也不再开口。
抱着遗憾,夏稚回到了床上,哀叹入眠。
这一晚,他睡得十分踏实。
无梦,一觉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手机设定的闹钟还没响,寝室里也是静悄悄的,床帘没有拉开,黑漆漆的一片。
透过床帘缝隙钻进来的一缕浅淡的白光可以知晓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七点早自习,夏稚定的闹钟是六点,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洗漱收拾,顺便还能吃点存在寝室的面包牛奶垫垫肚子。
睁着眼在床上翻了翻身,赖了一会床,就爬起来准备下去开始收拾。
六点,闹钟响了,一上一下,同时响起。
下铺余放的闹钟也是六点整。
顺着楼梯下去,夏稚看见下铺的床上坐起一个人。
“早上好。”他随口问好,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咕嘟咕嘟喝干净,又道:“我拉开窗帘了啊。”
清晨的光骤然闯入这一室的黑暗中,夏稚眯起眼,躲到旁边墙角,抻了个懒腰。
“你吃点东西吗?我的柜子里有小面包和牛奶。”夏稚打了个哈欠,转头对站在床边背对着自己的人说。
那道人影顿了顿,转过了身。
看清对方长相的那一刻,夏稚正在扩胸的动作骤停,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迷茫地望着那个陌生的人。
“我不吃。”这个人说:“谢谢。”
夏稚的呼吸很轻,轻到他自己的大脑再次思考时,有种呼吸已经断掉的错觉。
“余放……?”
他愣愣地叫出这个名字,这个本应该是他舍友的名字。
“嗯。”那人应声,反问:“怎么了?”
“你……”变样子了。
你跟昨天我看到样子完全不同。
你是谁?
……
太多疑问堵在喉咙里,却在张开嘴的瞬间,失声在空气中。
[系统,你还在吗?]
【在的呢,亲爱的宿主~】
好了,这不是幻境,系统没有被屏蔽。
这个诡异的游戏,终于开始出现灵异场面了。
夏稚自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种……
狗改不了吃屎的既视感。
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用普通人的思维去看待从此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了。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用雀跃的语气对陌生的余放说:“那我吃完就去上课了。”
陌生的余放笑了起来:“真怀念,你每天早上都会问我要不要吃小面包配牛奶。”
夏稚走向自己的柜子,“是吗?我没什么印象。”
“我的印象很深刻,我每次说不吃,你都说我要成仙了。”余放笑得更灿烂了,“我不是不想吃,只是……不饿而已,觉得吃了没什么用。”
夏稚对他这番话中逆天的破绽仿若未闻,自顾自地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到桌子上。
“我先去洗漱了。”
十分钟后,夏稚从卫生间出来,路过下铺。
和昨天长的一样的余放坐在那里,神情淡漠地看手机。
夏稚:“……”
变脸戏法?
325
“你问一个人长相会变化是不是见鬼了?”
充斥着肃穆与清冷的校园里难得有一个小花园, 周围是灌木丛和小树,一条蜿蜒小路直通花园。
课后,夏稚躲不过周寂, 索性把他拉到这里来,问了这个问题。
本来想找焦灿灿的, 但是作为学习委员,焦灿灿挺忙的,时不时还会被老师叫走帮忙,没有办法, 周寂的可信度在夏稚这里仅次于焦灿灿,最重要的是他很闲, 而且看见夏稚就像猫嗅到猫薄荷,贴着不走。
夏稚想着,周寂既然默认是为自己挡灾的, 那这些灵异事件他听了也不会觉得突兀吧。
不曾想,周寂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不是眼花了吗?”周寂说:“早上起来容易头昏眼花, 尤其是你们这种埋头苦学的,昨晚是不是熬夜看书了?”
夏稚:“……”
谢谢你的关心, 但是请给我走!
从夏稚的表情中读出些许细节, 周寂沉默几秒,又说:“你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毕竟我们学校里有脏东西。”
夏稚:“对吧!”
“所以你早上遇到谁了?”周寂继而追问。
夏稚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周寂也不急, 抱臂环胸站在一旁,大有一副‘跟你耗到上课’的架势。
最后还是夏稚妥协了,“是我的舍友。”
周寂微微皱眉:“那就说的过去了, 他本来就挺邪乎的。”
夏稚:“啊?你认识余放啊?”
“认识,以前见过。”周寂说:“他是冲刺班的学生, 以前在学校里很有名。只不过那件事情后,没有人再敢提起他的名字了。”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夏稚,“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鬼找人可不管身正不正。”
夏稚无话可说。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起往回走的路上,周寂问夏稚晚上要不要去他的宿舍住。
“如果你觉得他很奇怪,且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找我。”周寂说:“我是双人寝,舍友这几天刚好请假了,而且也在二楼,206,很方便。”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找你。”
周寂算是夏稚的一个退路。
因为信任,也因为……
直觉。
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夏稚还在心里问自己:周寂真的可靠吗?可以没有顾虑地相信对方吗?直觉真的准吗?
上课铃声打响的一瞬间,他将内心的疑问通通揉搓成一团,抛在脑后。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高三生的生活跟轻松是完全不搭边的。
今天就没有昨天幸运,体育课被其他科的老师占了,除了上厕所和去食堂吃饭,夏稚几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一整天。
闲来无事他还真的跟着学了学,不仅重拾了以前上高三时的压力,一些刻在骨子里的知识也一点一点复苏。
自习课上正在认真写作业的夏稚猛地顿住,自己怎么真的在写作业啊?!
[HR222,我还是觉得这局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夏稚咬着笔头,在心里默默与系统沟通。
【宿主为什么这样觉得呢?】
[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没有游戏结束时间,找不到队友,也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夏稚越算心越惊。
如果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待下去,夏稚就快被这种紧张的气氛裹挟着参加第二次高考了!
他真的不想再参加一次高考啊!!!
偏偏系统还毫无察觉地问他顾虑什么。
夏稚面无表情,不想理。
顾虑什么?
怕自己真的在这过起日子来了,而且游戏还不比现实安全,至少现实中没有鬼!
最后一节自习结束,焦灿灿找过来,要请夏稚吃饭。
她说自己白天太忙了,冷落了夏稚,所以请客赔罪。
夏稚让她好好学语文,‘冷落’这个词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吗?!
倒是不用焦灿灿请客,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没有问题。
两人刚收拾了东西要走,周寂就打发了他的跟班们走进来。
“你去哪吃饭?”
“和焦灿灿去食堂。”
随口就要问一句‘你去吗’,结果听见一旁焦灿灿在那盯着周寂磨牙的声音。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焦灿灿主动提出的,夏稚噎了一下,没有发出邀请。
周寂哼笑了一声:“那你们去食堂吧,我去外面吃。”说完,又对夏稚说:“还喝奶茶?”
“啊?”夏稚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别别别,你别给我买奶茶了,之前买的我把钱给你。”
上一秒还心情不错的周寂霎时间冷了脸。
“不想喝奶茶我就买果茶。”
说完,在焦灿灿灿烂的笑容中转身就走。
夏稚喊了几声都没能换回对方的一个回眸,最后还是焦灿灿拉着他,说道:“他是个倔脾气,想买你就让他买喽,安心喝就是了!”
夏稚:“那我也应该给钱才行……”
“哎呀,他心甘情愿的!”
两人来到食堂,食堂里的学生已经很多了。
高三生大部分都住宿,不住宿的也会选择在学校里上完晚自习再回家,这一类学生通常都是家住附近,或者父母来接的,不担心走夜路会有危险。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焦灿灿一边抱怨忘记早点来排队,一边让夏稚去占空位,然后一头扎进了人堆中。
夏稚没有办法,在越来越多学生中找到了一个四人位,立刻坐过去。
“夏稚!”
等待焦灿灿的时间里,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唤起他的名字,在嘈杂的人群中尤为清晰。
夏稚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门政兴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餐盘,眼睛放光地盯着自己,他身后的人群中还有李连一的身影。
“夏稚!你自己坐吗?”
“不是,还有焦灿灿……”夏稚说:“不过你们可以坐这里,给焦灿灿留一个位置就好了。”
“太好了!”门政兴笑得憨憨,“感谢感谢,今天终于不用挤在窗台前站着吃饭了。”
李连一也跟了出来,看见门政兴坐在这里跟他招手,也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熟人了。”李连一刚坐下就开始吐槽:“我们班那群人平时都看不见影子,想要拼个桌都找不到人,一个个都成仙了吗?”
“就是。不过平时也看不到你。”门政兴应和了一句,对夏稚说:“你今天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临时决定的,平时……”夏稚想到昨天余放给他带了饭,于是说:“都买好了回寝室吃。”
“我想也是。”
夏稚旁边的空位坐下一个人,焦灿灿一人端着来两碗打包好的粉回来,盖子上还有一盘炸串。
她额头上都是汗,累的呲牙咧嘴,骂骂咧咧道:“这群人都没吃过饭吗!”
“啊,辛苦了!”夏稚特别不好意思:“我还想着等你打完饭我再去打,你怎么都拿回来了,多麻烦啊!”
“没事,我让阿姨用一次性餐盒打包的,摞起来不费事。”焦灿灿说完,抬头看向对面两位同班同学,“你俩……”
门政兴:“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们,让我拼个桌。”
李连一:“复读。”
焦灿灿嫌弃地低头,开始嗦粉。
熟人一起吃饭必不可少的就是闲聊。
焦灿灿的八卦能力就已经很强了,没想到门政兴也是瓜田里的猹,两人在喧嚷的背景下聊的风生水起,从学生恋情聊到老师结婚,从一高聊到二高……
“唉,你知道不,一高有个学生长的可好看了。”
“哦哦哦,你都不用继续说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吧?学习好,长得好,就是性格太腼腆了……”
“这样一说跟夏稚有点像哎。”
“去去去,别这么说,夏稚永远不会被欺负。”
一高那个什么都好的学生一直被欺负,或许是因为长的好看却不合群,又或许是因为学习太好被嫉妒……
总之,一高离这边也远着呢,大家都是听说,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们唠唠。”门政兴突然神秘地凑过来,招招手,说:“咱们班老赵,赵彦伟,他偷偷跟我讲,昨晚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焦灿灿不理解。
“是一个女人喊他的名字!”门政兴表情夸张:“男寝里怎么会有女人啊!”
“赵彦伟啊……”焦灿灿想了想,说:“他没再多说什么吗?跟他同寝的蒋文岚是个娘娘腔,确定不是蒋文岚喊他呢?”
门政兴本来对焦灿灿的不信任很不爽,刚准备反驳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平时蒋文岚说话时柔里怪气的娇嗔模样……
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啊?”李连一一脸懵逼地看向门政兴:“我跟他们一个宿舍呢。”
门政兴:“哦!对了,你跟他们一个宿舍呢!怎么样?昨晚到底谁喊谁了?”
夏稚和焦灿灿的目光也聚集在李连一的身上。
李连一摇摇头:“没人讲话,我昨晚熬夜打游戏来着,没听见谁讲话。”
“赵彦伟没说话?蒋文岚也没说话?”
“没说啊。我连耳机都没戴,手机也没放声音,有声音我会听见的。”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哦,赵彦伟打呼来着,很大声。”
门政兴:“……”
焦灿灿:“……”
这厮怕不是做梦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也不知道从哪挤出来的赵彦伟端着一餐盘路过,看见同班同学刚要打招呼,却在与夏稚对视的瞬间,一切从容淡定化作惊恐。
最后,一言不发地埋头离去。
326
饭桌上的四人盯着赵彦伟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中。
半晌,门政兴指了指自己:“他是没看见我们吗?”
“不是……”李连一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应该是不敢跟夏稚说话。”
《新规四条》中的第四条:不能触犯前三条规则中的任意两条。
其中就有不允许跟陌生女人沟通和不允许跟转学生说话。
如果赵彦伟真的听见女声且与之沟通,避开夏稚倒是挺合理的……
个屁啊!
“新规四条就是不合理啊!”不等夏稚吐槽, 焦灿灿直接嚷嚷起来,“谁能保证永远不跟陌生女人沟通啊!而且学校里到处都有怪事, 陌生女人的声音也是随机的,像我们这种跟夏稚说过话的,再听到女声起不是直接玩完?!”
话音落下,对面门政兴的筷子落地, 李连一也愣住。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绝望。
“是哦, 我们岂不是……”
“卧槽啊卧槽,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焦灿灿:“……别逼我在最愤怒的时候扇你们,毕竟容易出人命, 我不想坐牢。”
门政兴哭卿卿地重新拿起筷子:“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啊,这样我们都没有选择了!”
焦灿灿:“你要什么选择?你是能跟留级生交朋友还是能跟女人说话?”
李连一:“现在是女人会不会跟我们说话。”
焦灿灿一噎, 没话说了。
作为当事人,夏稚还是很尴尬的。
但同时他也很好奇, 因为‘沟通’这个词的意义是不同的。
如果只是听到了女声, 没有进行回应,还算是沟通吗?
“如果听见女声不做出回应,不跟她‘沟通’的话, 是不是就没事了?”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闻言,门政兴和李连一又是一副活过来的表情。
“是啊,不回答不就行了!”
“那刚才赵彦伟那小子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已经跟女声交谈过了?”
……
夏稚不知道说什么, 就低头默默吃饭。
余光突然瞄见焦灿灿的手在桌子下面晃了晃,他微微侧头看去, 只见身旁的女生眨了眨眼,很是用力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随后,焦灿灿就对夏稚说:“你吃完了吗?吃完回班去,我问你几个题。”
夏稚连忙把最后两口粉吃完。
“不愧是学霸,争分夺秒。”看着两人率先离开的背影,门政兴嘿嘿一声:“我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学渣就好,大学考不上我就去技校!”
好友李连一嫌弃地斜睨他一眼。
另外一边,焦灿灿带着夏稚来到学校超市后面的一条小巷。
这里是她和朋友们偶尔会来的地方,因为很安静偏僻,没什么人来,她们买了零食就会来这里,坐在台阶上,一边嬉笑聊天,一边吃零食。
“刚才他们俩在,说话不方便。”焦灿灿观察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吗?”
夏稚:“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焦灿灿貌似也不是为了得到答案才询问夏稚的,那个问题只是开启新话题的由头,“那个女人,其实是……一个鬼。”
夏稚:“……”
焦灿灿:“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认真的!”
夏稚:“我的表情还好吧。”
焦灿灿:“你表现得太平静了,好像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夏稚也表现不出惊讶的表情,毕竟他已经从余放那里知道个大概了。
“其实,女鬼是你现在这个舍友之前那些室友里其中一人的妈妈。”焦灿灿停顿一秒:“虽然话有些拗口,但你应该能听懂吧?”
“能。”夏稚点点头。
焦灿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且先不论,单从她的这番话听来,余放应该没有撒谎。
毕竟一个人有可能撒谎,两个人就相当于印证,再有第三个人的话……大概率就是不争的事实恶劣。
没有得到想象中该有的情绪反馈,焦灿灿有些失落,绕着夏稚转了两圈,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夏稚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是知道了一点,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昨晚就问了我的舍友。”
“卧槽,你干嘛问他啊!”焦灿灿瞬间急了:“他会骗你的,因为他就是当事人!”
“可他跟你说的差不多啊,正好说明他没有骗我。”
“不一样的!”焦灿灿突然压低声音:“他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活着的,但是上一届毕业的学长学姐们说,出了那件事之后,他也变了,变得很奇怪。你想想,为什么他活着,反而被其他与之相识的人察觉出了问题?”
她拼命地给身边这个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傻小子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实际上,焦灿灿刚得知夏稚跟那个人合到一个寝室的时候,还试图帮忙找找老师和主任,拜托他们给他换个宿舍。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虽然学习好一点,但……俗话说得好,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学习好的人,她又凭什么让老师帮忙给夏稚调换宿舍?
最终结果自然不如意,那个时候夏稚又沉默寡言,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于是所有人都传他被霸凌了。
现在再看夏稚,还是小时候那副呆愣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焦灿灿感叹自己又要多操心了。
“不相信我,你总可以相信周寂吧?”焦灿灿忍不住搬出她的死对头,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周寂也知道那件事,我们能互相作证。那个人在寝室里对你说了什么?还有人能给他作证吗?”
“他说的其实跟你说的也没差多少……”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夏稚总觉得余放的‘罪名’没有那么大,所以下意识为他说起好话来,“只有一点对不上也没什么问题吧,我又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他骗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下给焦灿灿气的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勉强忍住没开口骂人。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啊!我是说他——”她咬牙切齿:“不是人!”
夏稚:“……啊?!”
“四个没了三个,剩他一个全是破绽,这不就说明那件事也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吗!”焦灿灿快要把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摆在明面上说了:“如果他都不是人了,你说有什么图谋?要是真的害了你,我和周寂去哪捞你?”
如果说失踪和死亡的那几个学生让焦灿灿感到震惊,那唯一活着的这位带来的则是细思极恐的惊悚。
为什么只有他一人活着?
他又为什么毫无怨言地留在学校里?
《新规四条》刚刚发布的时候,好多学生都说不合理。
且先不论当时名声已经很差的留级生,至今没有人会在学校里提起他的名字,就只说转学生和陌生女人这一条就足够令人不解了。
为什么不能跟转校生说话?人家刚刚转学来的,什么都不懂,怎么突然就被排斥了呢?
还有陌生女人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校门口有不认识的学生家长询问‘某某班级在哪里’、‘什么时候放学’,这种情况是回答还是不回答呢?
漏洞太多了,以至于第四条规则更像是来挽尊的。
所以当时学生们之间还开玩笑似的流传着‘出前三条规则的人是校长老婆,最后一条是校长挽尊,《新规四条》的背后其实是《霸道校长:我的娇宠甜妻》’这样的传言。
当然,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也没人敢闹到校长面前去。
没有人敢说仅剩的那位留级生的名字,也是因为曾经有个傻子学生天不怕地不怕,当着那人的面说他是杀人凶手。
是的,一个寝室里一共有四个人,一人不在校内,一人失踪,一人死亡,就剩下唯一一个仿佛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的人,他甚至在出了这件事之后继续上课学习,住在死过人的寝室里,被通报批评后的反应也很平静。
……
后来那个傻子学生就说自己撞鬼了,最终在冬日的一个夜晚冲出男寝大楼,衣不蔽体地大喊有鬼,冻得发起高烧,被送到医院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已经神志不清,不能继续上学了。
他的父母来给他办理退学的那一天,好多学生都看到了。
至此,那个人的名声彻底闯开,也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话了。
“我知道,那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事实就是没有人敢赌。”焦灿灿说:“你跟他说话了,没有事,或许是因为你是转校生。”
转校生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永远都不会触犯其中一条规则。
因为转校生就是规则本身。
微风拂过,吹气夏稚额头前柔软的碎发。
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焦灿灿为什么一直对他说这些——在他明确表达过不在意的情况下。
规则是存在的。
针对是学校里的所有学生。
是焦灿灿、周寂、门政兴、李连一……
以及数不清的学生们。
他的确是一个例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稚神色严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焦灿灿眸光微闪,沉默良久,才道:“没有……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安稳毕业。”
说完,少女倏地笑起来,一扫方才紧张担忧的情绪。
“夏稚,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当初你搬走了,真好。”
夏稚表情茫然,定定望着她半晌,道:“焦灿灿……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这个游戏里,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为什么他们带给他的感觉如此真实。
纵使长相不同,但熟悉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327
后来, 夏稚和焦灿灿也没有聊太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快要到晚自习的时间了。
对于当下的状况,夏稚虽然没有彻底搞懂, 但按部就班地做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情,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夏稚想了一晚上, 还是不相信这一局游戏中他就应该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地度过。
更何况《新规四条》的秘密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咬着果茶的吸管,夏稚脸色纠结地望着斜前方不远处的焦灿灿。
晚自习前的对话仍历历在目,焦灿灿话中有话,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目前来看, 除了他这个转学生以外的所有学生应该都陷入了名为《新规四条》的陷阱中,并被紧紧束缚。
他不在规则范围内,难道是因为他是玩家的缘故?
真是这样, 寻找队友就更加方便了,同样不在规则范围内的学生都有可能, 总不能这所学校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避开了《新规四条》吧?
[系统,像这种游戏时间和游戏背景剧情都不明确的副本, 如果我不小心触发了死亡条件怎么办?]
【因为宿主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 所以统统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一下相似的游戏副本的基本情况。有一点宿主是可以放心的,那就是合作玩家不论在哪一种游戏副本中,触发死亡条件的概率都很低。】
[……你在给我画大饼吗?]
【当然不是啦!接下来就说说这种副本的相同性吧!】
系统这几天貌似也没有闲着, 虽然不知道调查的途径是什么,但HR222真的给出了几个相同的副本例子,每一个游戏都跟这个副本差不多, 那就是没有明确的游戏结束时间,也没有具体任务, 且副本内容相对来说十分平淡,算是另类的‘中转站’。
HR222表示,这类副本的玩家通关率非常高,不过相对的,拖延的时间也很长。
也就是说,玩家会在进行游戏的时候发现一些端倪,或是根据感觉找到了主线任务,又或是意外发现了安全通道……
如果说真的有人运气很差,找不到任何有关安全通道的线索,就这样碌碌无为地在游戏里生活下去,也会在某个一时间点突然想打通任督二脉一样通关游戏。
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不管游戏背景有多离谱,都是保送局。
只要夏稚乖乖苟住,绝对没有问题!
夏稚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系统调查个病毒的事都磨蹭了好久,这次效率这么高,活该被怀疑。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况且HR222说的有道理,不按照现在的校园时间线走下去,他还能做什么呢?辍学?
辍学之后他都不知道去哪里!
从进入游戏开始,他的生活可以用枯燥来形容,人际交往只有老师和同学,每天寝室、教学楼、食堂三点一线,唯一算得上变故的,就是跟《新规四条》有关的一切。
也许,任务就是与《新规四条》有关的剧情线呢?
想到这里,夏稚虎躯一震,感觉日子都有了盼头。
他翻出一个笔记本,拿出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记录这两天知晓的所有信息。
首先,余放是《新规四条》出现的始作俑者之一,他们的四人寝就是一切变故的源头。
寝室的四个人中,一个明确死亡,目前的说法是看到了什么灵异的东西,直接被吓死了;一个莫名消失,到底是死了还是躲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已知大家都很避讳谈及这个寝室里的人和事;一个仍在校内且安然无恙地活着,那就是余放,身上多了一重‘留级生’的枷锁,在学生们的口中也是‘查无此人’。
最后……
夏稚突然想到,那个体育生的结局在余放和焦灿灿的口中是不一样的。
余放说体育生虽然也是留级生的,但他因为能力很强已经专业队伍召走,离开了学校。
可是焦灿灿却说,体育生也‘没’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余放。
焦灿灿没有明说,‘没了’的含义也有很多种,体育生离开了学校且一直没有出现过,也可以用‘没了’来形容
在之后就是偏灵异的事件,与消失的学生同时出现的是一道女声,大家听到的只有声音,却没见过人,因此将其称之为‘女鬼’的确没问题。女鬼挑选学生来交谈目前来看是没有规律的,夏稚认为自己是算是一个,因为余放说看见他和空气交流,还叫了一声阿姨。然后是今天的赵彦伟,虽然无法确定,但赵彦伟见鬼似的避开夏稚,避免自己触犯规则第二条的惊恐模样不像假的,如果是演戏,赵彦伟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些。
夏稚进入游戏后,倒是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但也只是听到,并未与其沟通,后来再也没听到过,能够挖掘的线索实在太少。
女鬼这方面……
夏稚把目光落在第一排的赵彦伟身上。
或许只有从赵彦伟那里入手了。
…
赵彦伟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熬夜学习两天,第三天晚上终于熬不住,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一开始,就只是喊他,一声一声的,就在床边。
他住在下铺,寝室也不是上床下桌,一直都是上下铺加上单独的桌子,那道声音悬在上方,又离得很近,他就以为是上铺的蒋文岚。
被吵醒的感觉并不好,况且又熬了两天夜,才刚睡下,就被叫醒,换谁都要发火的。于是他不爽地抬腿踹了一下上铺的床板。
果然,没有人再叫他了。
心满意足的赵彦伟翻了个身,面朝墙,重新拢了一下被子。
这时,那道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赵彦伟……”
他的意识比刚才被吵醒的时候清醒不少。
所以刚刚好将那道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男人的声音,也不是嗓音有些尖细的蒋文岚的声音,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仿佛来自天边,但又清楚地在头顶荡开。
赵彦伟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猛地睁开眼,对着黑暗中的墙面大喊:“你是谁!”
寂静无声。
赵彦伟想要坐起来,但他很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胆量,现在的他浑身僵硬,别说坐起来,就是翻身都很困难。
那一声‘你是谁’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剩下的时间里,空气中的死寂就像一把刀,他却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段难熬的时间让他有种被恐惧笼罩的窒息感,除此之外,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包括精神上的。
他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早上。
舍友们都起床了,大家还和平时一样,没有发现异常。
只有赵彦伟,坐在床上,后怕地抚摸心脏的位置。
所以,那是一场梦吗?
……
“我也有问蒋文岚,昨晚我有没有踹他的床板,他说没有感觉,还问我为什么踹他的床板……我不敢说我遇鬼了,就只能说是做噩梦了。”面对门政兴的追问,憋了很久的赵彦伟仿佛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似的,几乎没有保留地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之前已经跟夏稚通过气的门政兴眼珠子转了转,说:“所以你在食堂看见我们才不敢讲话啊?”
“对!”赵彦伟神情悲痛地点头:“虽、虽然这样对夏稚来说很不公平,但我没有办法啊,我真的害怕,而且我感觉那不是梦。”
“你别说,那可能真的是梦。”门政兴摸着下巴,不顾赵彦伟苍白的脸色,头头是道地分析:“今天李连一还说呢,他昨晚熬夜来着,没听见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话,如果不是梦,你说话的时候他应该能听见。”
赵彦伟绝望的眼中多了一丝希冀:“真的吗?如果只是梦的话,那就太好了……”
“你敢跟夏稚说话不?”
赵彦伟脸色一僵,沉默几秒,摇头。
的确希望那是一个梦,但要让他立刻就跟夏稚说话,他还是不敢的。
“你这几天倒是跟夏稚走的很近。”话题围绕着夏稚,赵彦伟问道:“怎么了?以前他不是不屑跟我们说话吗?”
自认为跟夏稚关系拉近一大步的门政兴立刻嚷嚷:“他不是不屑好吧!人家就是内向,而且夏稚学习多好啊,课后时间都用来学习了,哪有空跟别人社交闲聊啊!”
赵彦伟:“……你这样说,我也觉得跟你聊天是浪费时间了。”他还想考个好大学呢。
门政兴哀怨:“你不能用完了就丢啊,跟我聊聊有助身心健康。”
另外一边,晚自习下课后,夏稚没急着回寝室。
刚才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跟门政兴说了赵彦伟的事,想让他帮忙打听打听。当然,他只说想知道赵彦伟昨晚都听到了什么,门政兴本来就是个爱八卦的人,闻言立马答应下来。
这不刚下课,门政兴就拉住想要离开的赵彦伟,俩人坐在角落窃窃私语,夏稚就在后面远程盯梢……
眼前人影一晃,阴影从侧方倾泻而下,挡住了大部分光亮。
夏稚抬了抬头,看见周寂站在身侧,朝着他刚才盯着的方向看了两眼。
“你盯着他们两个干什么呢?”
被发现了。
夏稚拿出没喝完的果茶,猛吸两口,而后小声说:“我让门政兴帮我打听八卦去了。”
周寂眉梢一挑,见那粉色的嘴唇咬着吸管,晶莹润透,说话时一动一动的,像果冻似的,忍不住弯腰靠近,手撑在桌子上。
“什么八卦,说给我听听?”
328
不论是哪一个周寂, 都有让人脸红的本领。
随时随地释放荷尔蒙的行为并不算频繁,但夏稚必须承认,如果周寂只对他开屏的话, 绝对会给他的心脏狠狠一击。
因为周寂是有魅力的,不管是长相还是人格。
只是俯身说句话而已, 还没做什么,夏稚就忍不住红了耳朵。
真不怪他,周寂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难道是游戏中的‘夏稚’残留的情感在作祟吗?
周寂还垂眸紧盯, 等着他回答。
夏稚心虚地咬着吸管,喃喃道:“就是……唉, 等我问到了再告诉你吧。”
周寂动了动眉尾,高挺的鼻梁也紧跟着耸了一下,“为了听八卦都不下课了?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吧。”
晚自习下课, 时间当然不早了,平常这个时候慢悠悠走回寝室再洗漱冲澡什么的, 然后就该熄灯了。
“我知道我知道。”夏稚连忙道:“再等一小会,门政兴不走我也要走了。”
其实是敷衍。
他今天一定要知道赵彦伟昨天都经历了什么!
下一秒, 夏稚就听周寂轻笑一声, 尾音上扬,散在空气中。
“夏稚,你的眼睛告诉我, 你骗我玩的。”
夏稚:“……”
眼睛哥你暴露了!
被拆穿后,夏稚索性不再回答,固执地坐在椅子上, 等待门政兴凯旋。周寂也不走,好像故意跟夏稚较劲似的, 靠在他旁边的空桌上,表情淡淡地看向前方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
班级里的学生还有几个,大多都是聚在一起聊天说话的,谁也不影响谁。
终于,夏稚看到门政兴站起来。
赵彦伟也一起站起来。
然后门政兴回头,看过来,眼睛里的兴奋如有实质,然而很快,他目光侧移,看见什么,滞住。
夏稚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门政兴对夏稚耸耸肩,遗憾地摇摇头,然后跟在未曾察觉的赵彦伟身后离开。
白等了这么久的夏稚:“……”
旁边传来一声笑,毫不掩饰的,在夏稚听来纯恶意。
“你把他吓走了。”夏稚略带埋怨地陈述。
周寂笑容更深,看起来心情大好,“是么,我可没拦着他,是他自己走的。”
夏稚:“你刚才没瞪他吗?”
周寂:“天地良心,我的眼里只有你。”
夏稚:“……”
土味情话应该是油腻的,但周寂明显就是在开玩笑,而是主要目的是为了堵他的话!
夏稚气得语塞。
少年生气的时候表现的还是很明显的。
瘪着嘴,气鼓鼓的,不讲话也不看人,闷声收拾东西,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周寂就跟着。
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走过人影绰绰的小路……
在寝室楼门口,少年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在茭白的月光下瞪了他一眼。
“你别跟着我。”
周寂应该说:这是回寝室的路。
但他知道这样讲会让少年下不来台,情况只能更糟糕。
于是,他说:“让我跟着吧,我担心你。”
少年一顿,嘟囔着,“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听焦灿灿说了。”周寂说:“你真的不搬来跟我住吗?我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夏稚觉得,现在的寝室也是安全的。
或许是因为‘余放’这个名字吧。
“暂时不了。”想了想,他还是感激地说:“谢谢你,周寂。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去找你。”
这下轮到周寂语塞了。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夏稚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因为他预感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求助到周寂头上。
只是现在还不需要,寝室里的另外一个人是他了解《新规四条》这段剧情线的最佳人选。
如果余放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安稳的情绪状态,夏稚倒是不担心出现意外。
当然,部分意外可以避免,但真正的意外发生时,就算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也逃不掉。
鬼打墙——夏稚玩了这么多局游戏最为熟悉的一环。
上一秒还和周寂一前一后往寝室二楼走,下一秒转了个身上台阶,周寂就消失了。
而他面前是一条看得到尽头却仿佛永远走不完的楼梯。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淡定许多,夏稚索性不走了,站在楼梯中间,时不时朝前后看去。
鬼打墙好像就只是把他困在了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没有其他东西出现,也没有声音,时间恍若静止,只有鲜活的夏稚不受拘束。
“夏稚……”
一道轻柔的女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在这空荡的空间中晕开回声。
换做别人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夏稚却在这声呼唤中听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甚至跟随这种感觉,确定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在找什么?”
对着虚无的空气,夏稚喃喃低语,
“帮我……帮我……”
“夏稚,帮帮我……”
“你答应了……”
幽幽吟语诡谲怪异,夏稚微微抿着唇,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按照焦灿灿的说法,‘夏稚’本人应该跟鬼怪灵异事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管是小时候所谓的挡灾还是从小到大都补课或缺的气运玩伴,都证明‘夏稚’不是普通人。
再联想到余放说听见‘夏稚’在跟空气沟通,张口闭口礼貌地叫声阿姨……
壮着胆子,夏稚强壮镇定地说:“您可以再提示我一些线索吗?”
空气中安静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无名之风拂过,吹散了虚假的景象,仅是眨眼间,楼梯间里的学生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也重回耳边。
“就怪你非要去超市,我还没洗漱,马上要熄灯了!”
“什么都怪老子,你没吃辣条吗?!”
“谁的臭袜子,扔在公共水房干什么!”
“洗过了吗……卧槽生化武器!赶紧扔了!”
……
夏稚站在台阶上,看着一群男生从自己身边打闹着经过。
与他个这一段距离,周寂靠在楼梯扶手上,脸色阴沉地望着他。
“……我可以解释。”
不用说,夏稚都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鬼打墙的这段时间,估计他像一个拒绝沟通的犟种,卡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还不说话。
从周寂阴沉的脸色能看出,比起生气,更多的情绪还是担心。
“解释吧。”许是见他没什么事,周寂即使脸色再难看,也控制住了脾气。
夏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自己遇到鬼打墙了吗?
说出来恐怕更吓人了吧!
少年又停住不说话,周寂的耐心也在沉默中渐渐耗尽。
倏地抓住夏稚的手,强硬地拉着他走完最后几步台阶。
要不是夏稚反应快,跟着走了几步,就会摔倒。
“周寂,你……”
“今晚来我寝室。”周寂的声音自前方响起,闷沉冷酷。
“我不。”夏稚也倔强起来,“等明天我再跟你说吧,找个没人的地方。现在人太多了,而且马上就要熄灯了,不方便!”
后面的声音夏稚压得极低,生怕路过的学生听清他的话。
周寂不耐烦地低吼:“你刚才差点就——”
“你也说了是差点啦!”眼看着到了两人寝室的分叉口,夏稚急得立刻甩开他:“相信我,没事的!”
周寂一个不小心还真让他挣脱开了,迅速回头,就看见少年飞奔回寝室,时不时回头看他,生怕追过来似的。
周寂直接气笑了。
回到寝室的夏稚立刻关上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的体力不算好,再加上刚才猛跑几步,虽说缓一会就没事了,但是现在瞧着倒像是被鬼追了几百米似的。
“怎么了?”书桌上的台灯开着,余放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侧头询问道。
夏稚摇摇头,把书袋放下,顺便打开了自己桌上的台灯,道:“我去冲个澡……余放,你有没有时间?一会我想跟你聊聊。”
余放放下书,提醒道:“如果要冲澡的话还是尽快吧,还有不到十分钟就熄灯了。”
夏稚这会也顾不上对方有没有答应,立刻拿了睡衣冲进卫生间。
好在男孩子简单冲个澡也用不上多长时间,夏稚出来的时候几乎卡着点,刚爬上床,就寝室的灯就熄灭了。
还在下面的余放拿出一盏安装电池的小灯,走到门边锁门、关上灯的开关,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到上下铺前,抬头望着夏稚。
“你要聊什么?”
夏稚垂眸,望着那张在光影间模糊不清的面容,深吸一口气。
“余放,你是不是也听见过声音?”
余放沉默。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夏稚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说:“你也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回应。你通过声音知道,那是你前舍友的母亲,对吗?”
寂静环绕,心跳清晰。
微弱的白光微微晃动,墙上的影子轻颤。
良久。
“你猜到的。”余放轻声问:“因为我说,我没有骗你,所以根据现在知道的一切,你得出这样的结论。”
顿了顿,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夏稚承认了是自己的推测。
但是他没有回答对方那句话中唯一的问题。
余放不曾追问,同样的,他并未否认。
“实际上,我有意避开提起他。”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余放给口中一直称呼为‘他’的前舍友取了个昵称,叫小罗。
“小罗他是个……”
“很奇怪的人。”
“性格温吞,学习很好。”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其实仅限于学习交流,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许是平和的关系保持太久,小罗对我卸下心房,偶尔会说起自己的过去。闲暇之余,他反复收听一段录音,是他妈妈的留言,鼓励他好好学习。”
说到这里,余放似是解释了自己是通过这段录音来辩识那道人人恐惧的女声。
夏稚忍不住问了问:“他的妈妈……是已经不在了吗?”
余放有些讶异,嘴角微微勾起,“这也是你猜到的?”
“我一直在想他在寝室里那样做的目的。”夏稚说:“所以,他想要见到妈妈……”
余放不否认,“按理说应该是这样。但他的失踪和另外一名舍友的死亡,已经把这一行为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夏至皱眉:“他真的消失了吗?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学校里凭空消失,他的其他家人呢,没找过他吗?”
余放似乎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于是转了个身,在下铺坐下。
上方视野中的光骤然暗下去一大片。
得不到答案,夏稚撑着侧方的栏杆,垂头看他。
恍惚间,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光影中宛如石膏像一般立体分明。
但绝对不是余放的脸。
329
这张脸, 早上的时候,夏稚也见过。
他不相信眼花会将一个人的相貌都看错,更不相信眼花两次竟然看到同一张陌生的脸。
可见, 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身上。
又是眨眼间,余放与最初别无二致。
夏稚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追问:“你说呀。”
余放仰起头,与夏稚对视的瞬间,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
他说:“我也不知道。”
…
严格来说, 余放也是一个受害者。
毕竟现在只有他被困在学校里,不能毕业, 永远留级。
但基于这一切都不太合理,就显得校外一方的存在感极其微弱。
很明显的一点,学生们的家长都去哪里了?校方这样的决定没有引起过怀疑吗?还有余放的父母呢?他们甘愿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困在高中学校里, 在没有改变规则之前,永远都不能毕业?
问题太多了, 多到夏稚想一想就头疼。
一夜无梦,普通的一晚, 迎接普通的早晨。
夏稚起的很早, 不过余放比他还要早。
今天的余放表明了不会去上课,而是去校内的图书馆待一整天。
夏稚本来想着老师不会同意,后来想想以他的身份, 想去哪大概都没有人管。
毕竟现在连提起他名字的人都很少了。
余放走的时候,夏稚还在考虑去食堂吃早餐还是在寝室随便吃一口面包牛奶,余放没有打招呼, 轻轻关上了房门。
寝室里只剩下夏稚一个人,他立刻有所行动。
先是踮脚趴地四处检查一番, 然后很是不道德地打开了余放的柜子,余放的柜子都没有上锁,连自带锁眼的抽屉都是开着的,丝毫不担心有人会翻他的桌柜。
柜子里全都是衣服,除了黑白灰就是牛仔裤,抽屉里有一些日常用品,比如纸抽、成盒的笔芯、还没开封的书本之类的,桌下有一处空位,规整地摆满了鞋盒,夏稚也不嫌弃,随手抽出来几个鞋盒打开,里面是普通的运动鞋,颜色也是黑白灰这种百搭的。
在寝室里没发现什么,夏稚又去阳台和卫生间里找了一遍。
普通,非常普通,没有一丁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余放是正常的……不应该啊。
夏稚在心里喃喃,同时又否定自己看到的一切。
【宿主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吧,毕竟他之前也不住在这里。】忽然,HR222出声提醒道:【真想找到什么,至少应该去他之前住的寝室。】
夏稚虎躯一震,迷茫的眼镜瞬间变的清明。
——案发现场!
当初的那件事对学校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然也不会制定《新规四条》这个诡异奇怪的新规则。
虽然没有学生愿意主动提起跟那件事有关的讯息,但大家都是学生,意志力不坚定的一抓一大把,多几个像焦灿灿、门政兴这样的八卦漏勺,夏稚不愁打探不到消息。
不过,不能明目张胆地当一匹孤狼。
在无人关注这件事的情况下,夏稚突然冒头很容易引起争议。
既然已经确定调查《新规四条》的前因后果,那么招人入伙是必经之路!
不管是为了校内空灵女声的灵异事件,还是《新规四条》背后的真相,夏稚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也是漫无目的,总不能真的好好学习然后考个好大学吧?!
可用人选有两个,一是焦灿灿,二是周寂。
夏稚最初比较中意焦灿灿,但权衡了一下她和周寂之间的人脉关系以及日常生活状态,最后还是决定先招揽周寂入伙。
上过早自习之后,夏稚就一直寻找周寂的身影。
平时周寂也会逃掉早自习的,老师们都见怪不怪了,所以夏稚没有多想。
第一节课上课铃打响,平时跟在周寂身边的几个小跟班都来上课了,偏偏周寂还没来,夏稚心中一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所学校摆明了有诡事存在,平白无故少了个人,别人不在意,半只脚已经走上探寻真相道路的夏稚可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节课结束,夏稚跟着老师后面离开了教室。
他想请假去找一找周寂,却不曾想刚出了教室门,还没跟老师搭话,就见周寂神情慵懒地从走廊另外一边走过来,慢悠悠的,仿佛在外度假似的。
“周寂!”
第一节课不是班主任的课,语文老师是一个中年女性,迎面看见周寂,上来就是一顿怒斥。
“你都算好了是吧?一到我的课你就不来,我已经问过你们班其他任课老师了,他们的第一节课你就没有逃课。”
周寂停在原地,脸上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出声反驳,站在原地挨训。
忽的,他目光侧移,与老师身后两三米远的夏稚对视了。
夏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耸耸肩。
周寂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很不凑巧,被老师发现了。
于是,老师的努力更加旺盛,硬是拉着周寂训了几分钟,要不是她之后还有排课,估计会把周寂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好好训诫一番。
周围的学生见了都装成鸵鸟,低头绕道而行,只有夏稚还浑然不知地站在那等待。
等老师训完周寂再说吧。
这一幕莫名好笑,当然,必须是从旁人的视角来看。
藏在后门偷偷观察的焦灿灿憋出鹅叫。
周寂被放走,下课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老师刚一走远,夏稚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你睡懒觉了吗?”听完全程的夏稚觉得他实在不应该针对语文老师,“可你平时都不睡懒觉。”
“没睡,倒是懒得来。”周寂满不在乎地说:“语文课,不爱上。”
“不爱上也要来啊,你知不知我都多着急。”还以为你出事了!
周寂挑眉:“担心我啊。”
“当然了,我怕你——”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夏稚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中午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昨晚两人分开时并不算愉快,尤其是夏稚逃似的飞奔回寝室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又自然地发出邀请……
周寂眯了眯眼,说:“你有事求我帮忙?”
夏稚尴尬地别开眼:“你就说吃不吃饭吧,我请你。”
周寂笑了,笑得更大声。
夏稚脸颊迅速蹿红,耳朵发烫,不用说也知道他的脸现在根本不能看!
好在预备铃及时打响,即使周寂笑声再打,也打不过响彻整栋教学楼的铃声。
“好,有人请客我干嘛不去。”周寂抬手,揉了揉夏稚的头,意犹未尽地调侃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依赖我了?”
夏稚拍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他宁可去找焦灿灿了!
周寂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几节课的时间平时过得也不算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难熬。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周寂直接打发了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到夏稚座位旁边,见他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就问:“听说食堂人多,去晚了可没有位置了。怎么,你要请我在窗边吃东西?”
夏稚挑了挑眉,小表情愈发灵动,“谁说要请你在食堂吃饭了?”
周寂一愣,随后笑起来,“你要带我出去吃?行啊你,平时乖顺得不行,老师不让干的坚决不干,今天竟然想光明正大离校了。”
夏稚撇嘴,又是一句反问:“谁又说光明正大了?”
周寂:“……”
这个意思是?
…
十分钟后,周寂认命地带着夏稚来到校园角落。
这里平时没有人回来,学校翻修的时候,只有这里被落下了,铁栏杆都是几年前的,其中有一段栏杆是坏的,不知道是以前的学生逃课弄的,还是装修的时候没注意给锯断了几节,后来用铁丝绑了上去,平时有绿植掩盖着不易察觉。
他平时带着小跟班偷偷离校就是走这里,铁丝割断一边,这几段铁栏杆就成了一扇弯腰可过的小门。
“你真要逃学啊?”
“你说话好难听哦,这是午休时间,更何况我们还会回来的。”
闻言,周寂认命地点头:“行行行,你先走吧,注意头上,别撞到。”
夏稚立刻从那小门里钻出去,灵活得像小泥鳅,看的肩宽腰窄身材高大的周寂沉默几秒,而后有些费劲地弯腰扣肩走了出来。
走出校园,身旁的少年像是从来没来过这座城市似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有的时候为了观察什么,连路都不看了,还是周寂拉住了他的胳膊,才避免出现意外。
“你好好走路!”周寂微微皱眉:“外面有什么可看的?”
实际上在观察这座城市一角的夏稚沉默几秒,默默收回视线,说:“没有,我对学校周边的餐饮店不太熟悉,这不是到处找一找嘛。”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带你去。”
夏稚想了想:“看你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周寂一噎,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拒绝不了一点。
最后,周寂带着夏稚去了一家特色串串店。
这个季节吃串串着实有些热了,但架不住这家串串店太好吃,即使不是节假日,中午也出现了客人爆满的情况。
周寂跟老板好像很熟,进去之后在前台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拉着夏稚去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
随后,冰饮、水果、小吃都摆了上来,空调也无声运作。
缓了一会,坐在夏稚对面的周寂终于问出了今天第一个正式的问题。
“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330
“你想调查《新规四条》背后的秘密?”
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寂皱紧眉头,望向夏稚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深意,确定夏稚不是在开玩笑之后, 充满探究的眼神又变的复杂。
他知道夏稚不是开玩笑的,漂亮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寂心里痒, 不自觉地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了很多,以自己的视角,以夏稚的视角, 最终,一个事件的发展顺序渐渐凝聚出清晰的轮廓。
“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周寂的语气平静, 他捏了捏手指,想要抽烟,但是跟夏稚在一起的时候, 他从来不带烟。
抽烟固然是不好的,尤其是他这个年纪。
“有啊!”夏稚也不是让人白干活的, 更何况既然要把周寂拉入伙,该说明白的还是要交代清楚才行, “你想知道什么, 尽管来问我好了!”
周寂轻笑一声:“这么没诚意,还要我来问。”
“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夏稚想了想,决定周寂应该很好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早就准备说辞的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周寂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你说不说,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用。”说着, 对面男生深邃的目光如锁般禁锢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夏稚低下头, 心虚的同时还有一点愧疚。
的确,不管是焦灿灿还是周寂,他第一时间考虑让他们帮忙的想法就是:他们会帮我。
“你想知道什么?”周寂坦然发问。
夏稚抿了抿唇,暂时将愧疚压在心底,轻声道:“我想知道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从你舍友那里没问出来吗?他都不说的话,我怎么可能知道。”周寂的语气有些冲,不过话里话外不像是针对夏稚,而是他的舍友余放。
周寂对余放很不满意。
夏稚:“你也知道他不会说,还调侃我做什么。”
夏稚算是发现了,只要是余放不想说的,不论他怎么问,对方都不会说。看起来好像是他很大方,对夏稚知无不答,实际上,他所知道的,不过是余放愿意让成为‘知情人’。
主导权在谁不言而喻。
周寂却与他恰恰相反。
按照时间来算,周寂当时也在学校里,四人寝的惨案一定是知情的。
虽说夏稚没想着他会知晓一些其他学生都不知道的大秘密,但至少比他这个转学生要强一点。
果不其然,只要夏稚问了,周寂就不会隐瞒。
“我听说了那件事,但当时不在学校里。回来的时候学校已经封锁了,只进不出。”
“据说吓死的那个人死状很恐怖,眼镜瞪得很大,死不瞑目。那栋宿舍楼也封了,好几天晚上,原本住在那栋楼里的学生们饭被安排住在体育馆大通铺,后来把半废弃的教师宿舍楼收拾出来,安排学生们住了进去……”
“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宿舍楼。”
夏稚面色微沉,不仅是余放换了宿舍,原来他们现在住的那栋楼都是出事之后换过来的。
怪不得,每间宿舍都不大,放不了上床下桌,只能放上下铺;宿舍内部虽小,但却有单独的卫生间和阳台;宿舍楼每层的格局也很怪,总能空出一间多余的小房间……
如果是教师宿舍就能说得过去了,因为小房间可以住一个老师,稍大一点的、现在被安排成四人寝的房间就可以住两个老师,根本不需要更大的空间,让多位老师挤在一个房间里住。
“那老师们呢?住在哪里?”
“老师人数本来就不多,住校的老师更少,以前老师们住的时候,也用不上几间房。所以才说原来的教师宿舍楼是半废弃的。出事之后,老师们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住,也就是几间房的事,在学校里岂不是随便找。”周寂说:“等我们这一批学生被安顿好了之后,学校直接在校外租了一栋公寓,用来当做教师宿舍。”
夏稚点了点头,说:“原来那栋宿舍楼在哪?现在还使用吗?”
“当然不可能再用了,已经被完全封死了。”周寂说:“快有两年了,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敢靠近。”
夏稚:“就没有人好奇吗?那件事,还有《新规四条》的出现,都没有道理。”
“或许会有吧,但知道真相了又能怎么样呢,不上学了吗?”周寂给夏稚倒了一杯冰果汁,推过去,“所有人都想毕业,只有毕业了才有出路,连我也一样。”
“……”
夏稚捧着玻璃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寂,嘀咕道:“那你还逃课。”
周寂扯了扯嘴角:“不爱上语文课。”
夏稚忍不住笑了一下,脸上冒出两点小小的酒窝,很浅,不易察觉。
他倒是很想评价周寂的想法极端,虽然现在学历越高机会越多,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学上,人生就毫无希望。
因为其他原因上不起学的孩子比比皆是,辍学后依靠性格与胆识为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年轻人也有不少。
夏稚咬着吸管。
倒不是助长辍学之风,但只要努力,不管是不是在学习上,人生的道路就不会是黑暗无光的。
周寂的意思是,学习、考试、毕业……这些已经定下的目标,是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唯一生的希望。
夏稚理解不了。
点好的串串被老板亲自端了上来,老板是一个胖大叔,对着好看的、看起来特别乖的夏稚就笑得非常和蔼,让他随便吃,爱吃哪一种串串就再点,还是要请客,不收钱。一转头对上周寂,表情一变,扣住周寂的脖子开始揉他的头,嘴里骂骂咧咧地训斥他又不守规则往校外跑。
周寂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夏稚看的出来,他没生气。
胖大叔离开后,夏稚忍不住感叹一句:“你和老板叔叔关系真好啊。”
胖大叔年纪少说也有四十岁了,周寂还没成年。
“平时总来吃串,就熟悉了。”周寂随口一说,可见隐瞒了不少细节。
夏稚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拿了一串牛肉吃,刚塞进嘴巴,浓烈的香气开始在口腔里蔓延,夏稚微微睁大眼,随后吃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不愧是工作日还客人爆满的串串店,果然好吃!
或许是吃得高兴了,即使周寂什么都没问,夏稚也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其实我一直都能听见女声,还跟她对过话。昨晚我停在楼梯中间,就是……鬼打墙,你应该知道吧?周围都没有人了,那段楼梯我一直上不去,不过好在是那个女人。”夏稚对上周寂那略显震惊的目光,连忙咽了嘴里的食物,补救道:“你放心!我知道女人是谁,也大概猜出她想做什么,所以才找你帮忙嘛。”
周寂沉默几秒,十分艰难的开口:“你还知道她是谁?”
本来这些话就足够惊悚了,被少年用轻松的口吻讲述出来,甚至有种跟那些鬼东西交了朋友的感觉,饶是见多识广的周寂也绷不住了。
“知道,她就是……被通灵游戏召唤出来的妈妈。”后面的话,夏稚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
周寂是知道通灵游戏的,这四个字可以说是万恶之源。所以当初学校被封,大家都传说学校里有鬼了,还有很多胆小的学生晚上起夜被吓哭过,虽然后来都证实了是他们看花了眼,比如水房里学生晾晒的裙子没及时收回,被误认为是飘荡的女鬼,还有窗台外红色的运动鞋之类的……
也有胆大的学生故意搞事吓唬胆小的学生,学校调查之后还通报批评了几次。
周寂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是谁的母亲?”
“失踪那个学生的。”夏稚说:“余放对我说,他们四个人中,的确一死一失踪,另外一个体育生已经不在学校了,只有他一直留在这里。我问他失踪的那个学生真的还活着吗?他说不知道。”
周寂皱眉:“她找你做什么?”
夏稚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ta’指的是谁。
“我猜,她想让我帮忙找她的孩子。”终于,夏稚说出了自己猜测,以及做这一切的目的,“这个失踪的学生太不对劲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失踪后,学校不仅没有报警,甚至没有给出一个合适理由来压下舆论,而且校方对他的家人就没有交代吗?因为死了一个学生,所以这件事被压的几乎没有一一丁点水花。”
周寂沉默着,拿在手里的筷子动了动,随后放下。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学校根本不需要向他的家长交代。”他沉声说:“他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父亲就把他扔了,组建了新的家庭。他的一切生活费和学杂费都是不知名的好心人士资助的,当然也包括一些善心的邻里街坊。他失踪后,唯一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根本没有出现过,或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个还在上学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吧。”
夏稚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见过。”周寂模棱两可地说:“后来他不知道去哪了,就再也没见过。”
“他搬走了?”
“以他自身的情况,主动搬走的可能性很小,估计是被迫。”
一个身不由己的、跟孤儿差不多的孩子能去哪呢?
“那你在学校里见过他吗?认出来了?”
“见过,但没认出来,后来听名字才对上号。”
夏稚想起,余放把那个人称作:小罗。
“你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什么?”
周寂神色冷然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良久,一个名字从他的口中缓缓道出。
“温罗。”
331
…
“夏稚!”
阳光明媚, 暖风微拂,校园中的一个长椅上,坐着的少年身形单薄, 简单的衬衫短袖穿在身上,又在文静的基础上显得青春活力。
听见声音, 少年抬起头,俊秀的脸庞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他的肌肤白的透亮,唇色是莹润的粉,看见远处跑来的男生, 眉眼弯弯。
“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到他的前方, 遮挡住大部分日光,“到了时间还没看见我出来,就应该去阴凉一点的地方啊。”
说话间, 男生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动作自然地打开, 举到少年的头顶。
这番暧昧的举动被路过的女生看了好几眼。
“不用的,今天其实一点都不热。”少年躲了一下, 许是觉得他这样举着伞太累, 说道:“收起来吧,照一照日光也挺好的。”
“会晒黑。” 顿了顿,男生笑了起来, “不过你应该晒不黑,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黑过,被晒得中暑倒是有两三次了, 第一次就是大一军训,还是我把你抱到医务室的。”
提起往事, 漂亮的少年脸颊晕开一丝窘迫的红润,尴尬地说:“别提那些糗事了,你总能记住那些。”
男生眸光微闪,心跳加速的感觉驱使他差点就要说出表达心意的话。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我都记得。”他抬起头,眺望路上那层金色的光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会记住的。”
……
大学时期的感情有些奇妙。
它代表着青春成熟期的情感躁动,而且是在应该出击,而不必要压制的年纪。
“夏稚。”走在路上,绿植的清新气息萦绕在笔尖,内心的悸动未曾停止,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还有一年,我们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身旁的人闻言,认真地思考了很久,然后一字一顿郑重地说:“我会先找机会赚钱,养活自己。我很喜欢这座城市,不想离开了,买房子还很困难,所以我应该会先租房吧,至少要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有非常认真地规划自己的未来。
只是这些,都不是发出这个问题的人想要听到的。
“感情呢?”男生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追问道:“感情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吗?”
“感情?”夏稚歪了歪头,表情茫然:“我没有想过,不过在我的生活稳定之前,应该不会考虑感情的事。”
啊……
男生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夏稚的情况那么特殊,怎么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感情上?大家都是还未踏足社会的小毛头,努力在自己喜欢的城市生存下去才是毕业之后最应该考虑的。
夏稚没有做错。
自嘲地勾了勾唇,他呼出一口气,说:“那你介意毕业的时候跟我一起租房子吗?”
“你也要租房子?”夏稚惊讶地看过来,“可是你家不就住在这吗?”
“我总不能毕业了还跟父母住吧,也要自己努力闯荡的。”男生略显苦恼地摇摇头:“我爸早就说了,等毕业了就停了我的卡,把我踹出家门自力更生!”
他的语气逗笑了身旁的少年,温温软软的脸蛋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会的,父母总归是爱孩子的,而且你父母很好,连对我都很好。”少年的语气里是难掩的羡慕。
——他们对你好,是因为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我要追求你。
这句话哽在喉咙间,一点一点吞回肚子。
更加讽刺了,连父母都知道我喜欢你,我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表白。
有时候,男生也和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丑。
当然,让自己成为小丑的人不是夏稚,而是他本人。
在感情方面他是一个十足十的胆小鬼,一直在找机会,没有机会就拖,总觉得会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在等着自己。
实际上呢,他参与研究的项目已经快上市了,还未毕业就开始挣钱的学生不少,但是能像他这样直接获得一笔巨款的少之又少,这还没有算分成呢。
在事业上有多顺风顺水,在感情上就越衬得他像个白痴。
“但是……”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旁他喜欢的少年主动开口:“如果你能来跟我一起合租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心跳加速,眸子里映出少年璀璨的笑容。
“不仅能帮我省下一些钱,而且跟你一起生活的话,就像在寝室里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这样真是太好啦,温罗!”
…
【宿主。】
熟悉的机械音。
【宿主你还好吗?你刚才喊统统了,但是我应声之后你一直没有说话。】
【宿主,如果有意识的话请立刻作出回应。】
“……”
夏稚的手指抵住额角,一阵阵胀痛刺得他垂下头,缓了很久。
串串店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与脑海中系统的机械音交错在一起的,是对面周寂那道微冷的声音。
“你怎么了?说话。”
“夏稚?”
“喂!”
夏稚抬起头,表情平静地看向他:“嗯?我没事。”
“你突然安静了。”周寂皱眉,明显不相信他:“又‘鬼打墙’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事。”夏稚否认道:“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但仔细想了想,又没那么熟悉。”
“就一个名字让你想了这么久?”周寂更不理解了:“虽然现在没有人会主动提起那几个人的名字,但他们的名字又不是禁忌,总能在其他地方看到的,不管是耳熟还是眼熟,都很正常。”
说完,周寂用筷子点了点餐盘,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唤起夏稚的注意。
两人对视后,周寂沉默几秒,又放下筷子,有些不自在地避开视线,说:“我出去拿瓶水。”
夏稚望着他离开,走的时候还很心虚地轻轻关上包间的门。
——他肯定不是去拿瓶水。
不过夏稚不想跟过去,他刚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跟系统交流。
[我只有一个问题,生前记忆中的人频繁出现在游戏里是正常现象吗?]
【宿主你终于理我了!这个问题我有一点不理解,可以请宿主解释一下吗?】
夏稚的脸色很冷,他不用说话,但是如果脑海中的对话有语气的话,那一定是夹杂着寒冰与怒火的。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你也理解我的意思。]
HR222无声几秒:【宿主是想说‘温罗’这个名字吗?】
[不然呢?]
【同名同姓的情况也是有的,宿主不能把他当做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来看待。更何况,宿主真的还记得对方的长相吗?】
原本还满腔怒火意欲咄咄逼人的夏稚猛地愣住了。
是啊。
他还记得温罗的长相吗?
他只知道:温罗。
长久的沉默,令夏稚的心中徒增难过,烦闷与急切化作锋利的刮刀,一次又一次削掉记忆中属于温罗形象的那一座石膏像。
【宿主不要难过,我明白宿主的意思,但这不是宿主第一次听见熟悉的名字吗?】
不是的……
不是。
这是第二次了。
但夏稚一直以为,上一次就是唯一一次。
那是他的第一局游戏,曾经进入过一次幻境,幻境中,他与温罗重逢。
那个时候,温罗的长相还是清晰的。
可现在,他连环境中温罗的相貌都记不清了。
HR222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句游戏很特殊,开局即是幻境,系统被完全排斥在外。
这样算来……
他第一次认识‘周寂’,也是在第一局的游戏里。
桌上的串有些凉了,夏稚不知道在想什么,麻木地把剩下的几串食物吃掉。
周寂推门进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些竹签了。
他挑眉,说了一句胃口真好,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食物残留的香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呛味,夏稚眨眨眼,看向周寂。
“你抽烟去了吗?”
周寂脸色一僵,五指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说是去拿水,但连个水瓶都没拿回来。
“抽烟不好。”夏稚说:“对身体不好,对别人也不好,应该戒掉。”
周寂啧了一声:“知道了。”
“……”
竟然没有反驳吗?
大脑中无数画面闪动,有一段对话莫名突出。
“把烟戒掉吧,对身体不好的。”
“我知道,在你面前我已经很克制了。”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烟这个东西,不太好戒……行行行,你别看我了,我努力戒掉。”
这顿饭吃的要比夏稚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线索被掌握,也没有耸人听闻的秘密故事……
平淡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之后不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下午的课上完,班主任秦尤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制止了想要放学的学生们,在外面走廊嘈杂的环境下,关上教室前后门,面无表情地走上讲台。
“耽误大家两分钟的时间。”
他的声音清冷悦耳,是现在网络上比较火爆的男神音。
只是说出的话,让学生们的心碎成八百瓣。
“今晚我们班没有晚自习,所有学生去仓库领取打扫工具,由几个学生委员带领,去旧楼打扫卫生,具体安排我会交代给学委,到时候打扫区域划分就由学委来带领。”
“什么!?”
“啊?!怎么这么快就轮到我们班了啊!”
“我不服,我不想去打扫卫生!”
哀嚎声一片。
唯有夏稚表情茫然,环顾一周,目光冷不丁撞进前方那双死水般冰冷的眼眸中。
随之而来的,是通报批评。
“周寂和夏稚违背校规私离学校,给予扣分处理。”
332
扣分扣的是班级分。
夏稚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毕竟周寂带着他的小跟班们隔三差五就偷偷溜出学校,也没见学校抓到扣分。
今天他第一次出去就被抓到了。
悲惨。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尤点名夏稚和周寂, 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因为是批评, 所以显得他很生气。
气得都没有表情了!
夏稚垂着头,乖乖挨骂,也不知周围是什么情况,只知道秦尤批评完他们二人之后, 又杀鸡儆猴似的把全班都训了一顿,然后才同意大家放学。
夏稚不敢动, 准备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之后再走。
然而最近他的人缘太好了,眨眼间的功夫,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把他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不是吧?你偷偷跟周寂出去干嘛了!?”焦灿灿第一个不满意,伸手扯了一下夏稚的耳朵, 倒是没有用力。
夏稚侧了侧头,避开她的手, 还没等说话, 就听门政兴说道:“怪不得我中午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动员了李连一帮忙找,结果这小子找着找着, 跑去打篮球了!”
“你看见了啊。”李连一有些尴尬:“这不是没找到人嘛,我想着也不能浪费了午休的时间……”
三人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夏稚竟然没有插话的机会。
——你们不是来问我的吗!
眼角余光瞄见周寂逐渐靠近的身影, 夏稚一个头两个大,他和焦灿灿不合, 关系很不好,到时候说两句又呛起来,他今晚不用吃晚饭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夏稚唉声叹气,“我饿了。”
焦灿灿冷笑:“中午出去吃什么了?没吃饱吗?”
走过来的周寂只听到了这句话,斜睨了她一眼:“他爱吃不就行了?”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他们找架吵,夏稚叹口气,直接站起来,对门政兴说道:“谢谢你帮忙,我请你吃饭吧?正好一起聊聊天。”
‘聊天’就是指互通消息,昨天晚上门政兴被周寂的气场吓跑之后,还没找到机会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夏稚呢。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人坐在了一张餐桌上。
夏稚有些无语,不过好在饭卡上的钱足够多,于是他小手一挥,“我请客!”
“太感谢了!”门政兴美滋滋地拉着李连一去打饭,随着他越走越远,还能听见他窃喜的声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哟,有人请客,来晚了还能占到一张大桌!”
李连一:“……那是周哥把他的跟班们赶走了好吗。”
门政兴:“管他呢!”
夏稚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周寂和对面的焦灿灿,“你们俩吃什么,去买吧?刷我的饭卡。”
两人不动声色,互相提防。
夏稚:“……你们不去的话我先去了。”
周寂:“你吃什么给我带一份。”
焦灿灿立马跟上:“给我也带一份!”
夏稚倍感无语,无奈之下只能先去买饭了。
他离开后,空气中紧绷的气息瞬间被点燃。
焦灿灿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周寂带夏稚擅自离校被通报批评,对于她来说可是一把攻击周寂的刀。
“平时不见你帮夏稚什么,现在好了,直接通报批评还扣分。你不想毕业,别拉着夏稚行不行?”
周寂向后一靠,直接绕开这个话题,“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现在跟他绑定的人是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跟他绑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焦灿灿气急败坏:“我就直说了,他的情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不能带给他任何帮助,那就换我来!”
“帮助?什么帮助?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想到今天中午的事,周寂心情颇好,在焦灿灿忍无可忍的怒视下,慢悠悠地补刀:“不然你以为我们今天中午出去做什么了?夏稚要是不想出去,我能带他出去么。”
焦灿灿距离爆发就差一句话了。
恰好这时门政兴端着饭回来,他的身后跟着夏稚。夏稚只打了三分套餐,更快一些,要走的时候刚好看见门政兴端着粉往回走,门政兴自告奋勇帮忙端了一份饭,两人一起回来,顿时发觉气氛变得很糟糕。
门政兴自知没什么发言权,就坐到最边角的位置,默默打开自己的粉吃起来。
“你们又吵起来了。”夏稚一点都不意外,坐下之后开始分饭,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来着,你们之前关系很差吗?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拌嘴。”
两人皆不开口,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似的。
得不到回答,夏稚只能叹气,催促道:“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得早点回班级去。焦灿灿你不是学委吗?是不是要带领大家打扫啊?”
“一会吃完饭我先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开会。”焦灿灿撇了撇嘴,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我听其他人说,今天本来不应该是我们班打扫旧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主动申请换班打扫的,原本应该打扫旧楼那个班级现在要乐坏了吧。”
“啊?!”一旁默默吃饭的门政兴顿时不爽了:“我们老班抽什么风啊!干嘛主动申请打扫!”
“不清楚。”焦灿灿吃了一口饭,目光瞄到走过来的李连一,问:“李连一,你跟四班的体委关系挺好的,他跟你说过打扫旧楼的事了吗?”
李连一:“之前提过一次,那不是上周就定好的事嘛,他就跟我说不想去打扫来着。上个月三班打扫的时候,不是说闹鬼么,后来学校说都是假的,是那几个学生自己胆子小,想多了。”
旧楼一个月打扫一次,按照班级顺序来分,如果这学期没排上,就从下个学期开始继续排。
不过打扫旧楼都是从高三的班级里排,高二和高一的学生不用打扫……
反正他们早晚会升到高三。
夏稚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根据话中的信息渐渐明白了‘打扫旧楼’这项业余活动到底是怎样诞生的。
原来‘旧楼’就是当初被废弃的那栋男寝。
因为出过不好的事,所以以前的男寝搬空后一直是封禁的状态,不过校方的态度也很奇怪,按理说这么诡异的一件事,彻底废弃也在情理之中,可学校不仅每个月都安排一整个班级的学生去打扫,还对灵异事件的谣言进行澄清,好像在刻意降低风险舆论。
不管怎么说,夏稚都乐在其中。
他觉得这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中午刚从周寂那里得知以前的男寝被封禁了,晚上就有机会进到里面去调查!
机会难得,下一个光明正大进入旧楼的时机可能就要等到下个月其他班级去打扫的时候,他偷偷溜进去了。
“我也害怕啊,谁不怕?”门政兴在一旁哀嚎:“我今晚想写作业!”
李连一笑骂道:“平时怎么不见你写作业啊?”
门政兴:“就今天想写!”
班级活动肯定是逃不掉了,焦灿灿吃的很快,吃完之后跟夏稚打了声招呼就跑去开会了。李连一和门政兴吃完之后也走了,他们想趁着休息还没结束去跟朋友打球。夏稚吃得最慢,也没有什么其他安排,于是慢吞吞的,周寂吃完了他的饭盒里还剩不少。
好在周寂也没有其他安排,就坐在这里等他吃。
“吃饱了吗?”见夏稚像吃猫食似的,一筷子上面只有几粒米,他忍不住问道。
夏稚:“没有啊,还在吃。”
“吃的太慢了,看起来像不喜欢吃。”周寂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平时这个时候我在外面吃,然后给你带奶茶回来。”
夏至顿了顿,脸颊掠过一抹不自在的红润。
脸红当然不是因为对方带奶茶,而是之前周寂说过的话。
他将炙热的感情完整地传递给自己,虽然没有得到回应。
“下次别给我带奶茶了……”夏稚声音闷闷的,吃东西的速度更慢了,“我都没有答应你,你总给我带奶茶不太好。”
周寂眉梢微挑,“那你是想答应我了?”
夏稚:“不是。学业没有完成之前,我真的不会考虑感情的事。”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回答过另外一个人。
即使对方不像周寂这般直白地询问,也没有表白过。
现在他死了,来到《最后一关》这个神奇的灵魂世界里,经历种种后再看那时,对方露骨的试探和强压在心底的感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然而对方就算真的表白了,夏稚也没有机会再回答了。
“你还真是……”周寂仿佛早就知道夏稚会说什么,摇头失笑:“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沉默几秒,他说:“这样很好。”
夏稚就当他是在夸自己意志力坚定了,“那你别给我买奶茶了。”
周寂:“不行,我买奶茶是我的事,你乖乖喝就行了。”
夏稚:“……”
白说那么多了。
不能一直让周寂单方面付出。
夏稚想以后每天都请他吃一顿饭,午饭或者晚饭,当然,早餐也行,但是学校食堂里的早餐太便宜了,抵不过一杯奶茶的钱。
说了这个提议,周寂倒是欣然接受。
在夏稚看来是划清界限的行为,在对方眼里又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闲聊过后,夏稚说起正事。
“今晚我想去打扫出过事的那间寝室,你能帮我打掩护吗?”
周寂微微皱眉,对于夏稚主动涉险的想法表示不满:“不行,我和你一起。”
“那谁打掩护啊?”
周寂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烦躁地说:“找焦灿灿给我们划分到那片区域不就行了。”
啧,烦死了。
333
旧楼, 原男生宿舍一号楼,现如今正在被封禁中,所处地点为校园西北角。
出事之后, 这里从外围被铁网封锁,一年的时间里不断改善, 由铁网变成铁栅栏,只留了一扇铁门用于进出。
学校很看重这里,还安排了门卫室,常常有人来巡逻检查。
一大群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铁门外, 班主任秦尤去到门卫室,夏稚隔着窗户看见他和一个膀大腰圆、穿着警卫服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视野中,没几秒又突然出现, 手里捧着一个箱子递给秦尤。
秦尤接过,然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秦尤转身离开门卫室。
“班委过来,把这个发下去, 每人一个。”班主任秦尤冷声道:“这个东西是要回收的, 最好都放在口袋里,不要随便拿出来把玩。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就继续留下打扫, 一直到天亮为止,明白吗?”
后面这句话未免有些太严重了,毕竟谁也不想在发生过灵异事件的旧楼里住一整晚。
秦尤那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夏稚仔细观察几秒,认为他是在吓唬学生们。
这也恰恰证明, 即将发放下来的东西很重要,最好不要弄丢。
几个学委走过来,按照之前秦尤给他们分的队伍,一排一排分发箱子里的东西。
前面拿到东西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什么……”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哦,有点像艾叶。”
“什么艾叶啊,樟脑丸吧。”
焦灿灿走到夏稚面前,朝他眨了眨眼,然后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布包,瞧着像护身符似的,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暗红色,上面用金丝绣了一个图案,尾部挂着同颜色的穗。
夏稚接过来,果然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不算难闻,但的确刺鼻。
小护身符不像是新的,应该用过很多次了,布艺的东西还能一眼看出新旧,估计得有一年之久了。
夏稚把护身符放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还用手压了压。
秦尤的警告果然奏效,大部分学生都把护身符放进口袋里,有的女同学怕晚上学校里冷,校服里面还穿了帽衫,怕护身符丢了,就把它放进了帽衫的口袋里,双重保险。
口袋有拉链的同学都得觉得稳了,没穿外套只能装进校服裤子那个浅浅口袋里的同学一脸紧张。
等发完护身符,秦尤就停在铁门门口,让几个班委按照之前分好的队伍,一批一批带领进入。
“老师不去吗?”
“啊!老秦!”
“秦老师我害怕呜呜呜……”
秦尤听着一群学生的哀嚎,清冷的眸光在月下微微晃动,他薄唇轻启,语气比以往轻缓不少。
“我在门卫室的监控里可以看到你们的情况,如果有需要,我会带着警卫队一起出现。”
第一队学生先进去,是由班级体委带领的。体位是个很高很壮的男生,性格挺好的,就是有点木,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分配的区域是旧楼的第四层,一共带了七名学生。
其他同学看他们走进去像赴死似的,表情悲壮,有的忍不住笑出声。
第一声笑响起,僵硬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
夏稚是第二队,由焦灿灿带领,这一队的人就多了,加上焦灿灿一共有十三个人,负责旧楼的三楼区域。
人数多少貌似是根据每层需要打扫的范围来算的,三层一整层都需要打扫,而四楼只需要打扫一半,因为还有一半是天台。
旧楼就是原来的男寝宿舍,第二层和第三层都住满了人,第四层住的人少,空闲下来的屋子和天台都用来存放家具或是桌椅了。一楼不住人,除了有宿管的屋子之外,还设立了一个小型医务室,剩下的空间对外承包,除了有一片室内的小吃街之外,还有一个很小的超市。
对于当时住在这里的男同学来说,这样的宿舍一定超级幸福。
夏稚跟在队伍的后面,随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也彻底进入了被封锁的旧楼范围内。
不远处,一栋不高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灰色建筑静静矗立在夜色中。
“好吓人啊……”前面飘过来一道女同学的声音,怯怯的,可见是真的害怕。
“没事,害怕的同学一会打扫的时候尽量凑在一起。”焦灿灿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同为女生,她貌似一点都不怕。
不过也是,这不是什么试胆大会,既然逃不过去,选一个让自己的舒服一点的方法打扫卫生有何不可?
夏稚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唯一的一个人。
“你怕不怕?”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夏稚低声问周寂。
周寂起初没听清他的话,凑近垂头后,夏稚又说了一遍,他才听到,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寂静环绕的大楼,说:“你觉得我应该害怕吗?”
“我是在关心你,你反问我算怎么回事。”夏稚抱怨道:“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罪过了。”
毕竟是他非要拉着周寂去那间案发寝室的,更何况这所学校里真的有‘鬼魂’存在。
真心实意的关心,没想到周寂直接轻飘飘地问:“如果我害怕你会全程牵着我的手吗?如果会,那我非常害怕。”
夏稚:“……”
一次主动关心换回一辈子的冷漠无情!
周寂必然是不怕的。
感觉他什么都不怕,想想他对夏稚需要有个‘玩伴’来共享福运共担灾难这件事都没有一丝不满或恐惧,就知道他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词或许不是完全贴切,但也差不多,总之,周寂一定是了解过的。
相比之下,心里没底的夏稚情绪起伏更明显一些。
走近那栋灰色的四层楼,夏稚才发现墙体本身不是灰色的,可以看出表面刷了一层与黄白色相似的漆,但是因为废弃的时间太久,导致漆掉的都差不多了,没掉漆的地方也有雨水冲刷的痕迹,顶层的墙体生锈发黑的迹象更明显。
这种地方……
简直是真人版密室逃脱的好去处啊!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第二小队走进了旧楼内。
刚进门,两侧就是被报纸糊住的玻璃窗,玻璃上有缺口,像医院挂号区。没有时间留给夏稚观察,他跟着大部队上了楼。
二楼就是普通寝室楼的格局了,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那就是寝室,寝室门几乎都生锈了,门上的插框里还有门牌号。
也没什么机会留意二楼,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后,焦灿灿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水房里,水房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排清洁用具,有扫拖三件套、水桶、抹布、喷壶之类的,用具倒是很干净,夏稚拿了一个水桶,还没直起身,里面就被扔进来了两块抹布。
“我和他去你们都不想去的那间寝室。”寂静无声之际,周寂直接开口,神色散漫道:“不过我们只打扫那一间,没问题吧?”
三楼的某间寝室就是案发地点这件事早就在学生们之间传开了,大家都不想去,焦灿灿开完会之后一群人围上去,就是想知道那间寝室是几号寝,他们想要避开。焦灿灿硬是憋着不说,说到时候公平抽选,排到谁就要去打扫,当时二号队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因此,周寂直言要打扫那间寝室并要求减少工作量的行为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说其他人求而不得。
“卧槽!周哥就是周哥!”
“哥你是我永远的哥!”
“周寂,你是个好人啊!”
“谁再说你不学无术我就跟他拼了!怎么这样说我爸爸!”
惊喜过后,大家期待地望向焦灿灿。
焦灿灿皱紧眉头,一副不想打破公平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问周寂:“你确定吗?”说完,她又看向夏稚:“你要跟他一起?”
夏稚下意识看向周寂,周寂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这种事对于不相信有鬼的人来说就像笑话,我和他去打扫,但是不能再给我们安排其他工作了。多干的那些活就当你们买个心安,很划算的。”
话音落下,立马有人附和:“是的是的,我愿意多干!”
“对对对,我们平摊那些活不就行了?”
“多擦一块砖少擦一块砖有什么区别!我爱干!”
事到如今,焦灿灿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于是把夏稚和周寂叫到一边。
四下无人之际,焦灿灿脸上的表情骤变。
“我这戏演的怎么样?”她压低声音却难言兴奋地问。
“行了行了,演的挺好,多说一句话都容易被监控发现,别耽误时间。”周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夏稚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只觉得这一幕很温馨。
这种朋友们一起想办法的场面,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不对,严格来说,是他根本没有看到过。
因为性格问题,活着的时候,大家跟他的关系仅限于表面上的‘友好’,真正能让他当成朋友的,只有温罗一个人。
温罗……
心脏倏地剧烈跳动一瞬,空荡荡的无措涌遍四肢百骸。
他记不得温罗的样子了。
他记不得自己唯一一个朋友的模样了。
焦灿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打印的旧楼三层俯瞰平面图。
别看她刚才气势汹汹好像很熟悉的似的,其实就是开会的时候看了很多遍地图,最后临走的时候还跟老师要来了三楼的平面图。
扫了一圈,她的手指点上一个小方格。
“这里,314。”
334
314号寝室地点在三号楼梯附近, 窗朝北,正对学校方向的一座破旧建筑,据说以前是隔壁小区的锅炉房, 后来旧小区拆迁,锅炉房这片地不包含在小区范围内, 废弃后无人经管,久而久之红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枝叶最茂盛时,衬得古老的锅炉房像森林深处女巫居住的塔楼, 怪吓人的。
旧楼内一共有三处楼梯,分别在大楼体正中央和两侧, 两侧的楼梯一般不对外开放,算是安全逃生通道,楼下经营小吃街和超市的商家偶尔也会从两侧的小门这边卸货。
三号楼梯就是其中一侧, 因为314号寝室数列靠后,所以只负责打扫这间寝室的夏稚和周寂孤零零地从走廊的另一端往那边走去。
他们的背影受到十几个同学敬重而感激的注视。
仔细想想还是很感动!
安静片刻, 人群中忽的冒出一个声音。
“刚才谁认了爸爸来着?”
……
一条走廊,寂静无声。
灯光倒是足够亮。
夏稚手里拿着两块抹布, 旁边周寂拎了一桶水。
“我帮你拎一边吧?”对比十分不平衡的夏稚决定帮忙, 毕竟那桶水真的很沉。
——他自己一个人拎不动的那种沉。
周寂找了个最大的桶打水,然后拿着两块还算整洁的抹布塞到他的手里就准备去打扫卫生了。
那么多扫拖三件套他都不准备带一套走。
周寂扫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说:“不用。”
夏稚:“……”被嫌弃的很彻底。
两人来到走廊的另外一边, 随着距离三号楼梯越来越近,楼上传来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这一边的楼上就是体委带领的七名同学负责打扫的区域。
314靠近三号楼梯,相隔一间寝室。
寝室门没锁, 周寂走在前头,一推门就开了。
作为一个发生过命案的重要场所, 这里没有警戒线,也没有封锁的痕迹,314就和其他寝室一样普通。
门推开的一瞬间,空气中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味道,像浸了水的布团成一团扔在角落,释放一股闷闷的潮气。
寝室里的空间不算小,能安装四个上床下桌的格局,还空出很大的位置放了一张长桌在中间,一扇大窗对着寝室门,黑漆漆的一片,宛如蹲在夜色中不可名状的怪物,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却无声沉寂,等待猎物落网。
夏稚犹豫一秒,抬脚走了进去。
周寂紧随其后。
“没有怪味。”周寂说:“无人居住的屋子都这个味道,除了每月打扫之外,估计这里也不会日日开窗通风。”
正常房间许久未住而产生的气味,显得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自进入314寝室中,夏稚就无声观察起来。
因为没有杂物的缘故,只站在门口移动视线便能将大致情况尽收眼底,可谓一览无遗。
也正是因为这样观察了一番,夏稚心中失落感愈发明显。
“什么都没有。”周寂突然开口,说出了夏稚内心的想法。
是的,除了家具之外,这间寝室干净的可以。不过想想也是,从314寝室门外没做任何防卫措施的情况来看,这里就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更何况,每个月都有人来打扫这间寝室,要是真的有什么,估计早就被找到了。
找到了东西,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学生们之间连个模棱两可的谣言都没传出,可见从根源上的杜绝了找到线索的可能性。
越想越失望,夏稚一边打扫一边认真仔细地检查边边角角,不论是柜子还是桌子,都逃不过他的搜查。
周寂在一旁瞧着,笑了一声。
“你这么努力,我都有些感动了。”他说:“之前你说的计划我听明白了,但如果这次什么都没找到,又该怎么办呢?”
夏稚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其中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他根本没有planB,还觉得自己设定的唯一计划很能行!
周寂笑容加深,愉悦极了,他喜欢看到夏稚表情灵动状态鲜活的样子。
“行了,别委屈了,我会帮你的。”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无条件。”
不得不说,夏稚很感动。
虽然周寂跟他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但对方积极且毫不畏惧的心态真的很能戳中夏稚的心!
“谢谢你,周寂。”夏稚由衷感谢道。
周寂开始干活:“有事及时跟我说。”
夏稚负责进门后左侧的两张床,打扫的内容也很简单,擦家具上的浮灰、擦地……因为每月都有人来打扫,所以灰尘不是那么明显,用沾湿的抹布擦一下就很干净了。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床铺。”
擦着床上的铁栏杆,夏稚脚踩下面的梯子,让自己打扫起来更加方便。
目光随意一扫,忽然发现整齐却有缝隙的床板黑了一块,看起来像烧糊了一小片似的。
一开始夏稚还以为是木板缝隙那里是黑的,直到发现没有灯光透过缝隙,才发觉里面似乎夹着东西。
他虎躯一震,两三步爬上去,撑在床板上面,认真看了看,惊喜地发现床板缝隙中竟然卡着一张叠起来的小纸片,不认真打扫的话根本看不见!
夏稚用手抠那张纸片,几次都没成功,于是他叫周寂来帮忙,周寂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钥匙环上格外挂了一个铁片,那是他喜欢的赛车队的logo周边挂链。
钥匙没成功,铁片成功了,铁片比钥匙薄多了,塞进床板缝里轻轻一挑,卡在里面的纸片就冒了个头出来。
夏稚兴致勃勃地打开折叠的纸,结果大失所望。
这是一张传单……
还是一家运动用品新店开业的打折传单。
“……唉。”
叹了口气,夏稚想了想,把传单折好,欲塞回去。
周寂拦了他一下:“干什么?”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夏稚说,隐晦地提醒,这可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周寂直接从他手里把传单拿走,说:“现在这是垃圾了,带走。”
夏稚:“……”
发现有东西卡在床板缝里时有多么兴奋,现在的夏稚就有多么失落。
他动作缓慢地擦完这张床和下面的桌柜,又去隔壁开始擦。
擦着擦着,他就停了下来。
“体育用品的传单……这个是四号床?”那个体育生的床铺。
“那你现在擦的这个就是二号床。”周寂说完,回头看向他:“你不会连谁睡在哪张床都打听清楚了吧?”
夏稚微恼,怎么好像在说他是变态一样!
“是余放自己说的。”夏稚开始撇清关系,“他说起以前的事情时提到了床铺的问题……因为一开始他都没有告诉我谁是谁,都是用床铺号来代替的。”
“他住在一号床?”根据夏稚的反应,周寂很快就猜测出314寝室四个人的床位,“他是一号床,二号床是失踪的那个人,三号床是死者,四号是体育生。”说着,他看向夏稚正在擦拭的桌子,说:“这是‘罪魁祸首’的位子。”
“别这么说,他叫温罗。”
如果是一个被抛弃、被欺辱霸凌的少年宁可使用不科学的通灵游戏都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那并不算是罪过。
对于他来说,人生无疑是一本悲伤的短篇小说。
不过这件事也确实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不管二号床位的可怜人的初衷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另外一个胆小的舍友因为他的行为被吓死了。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真正的死亡。
所以一件事有很多面,或许从每一面来看,都能找到专属于它们的合理性。
许是回忆起余放说过的故事,夏稚冷不丁想起,温罗好像还是有家人的。
“他的爷爷奶奶呢?”夏稚问周寂:“他母亲去世后,他爸爸不是把他扔给老家的爷爷奶奶了吗?”
那温罗失踪后,养育过他的爷爷奶奶没有找过来吗?
不曾想,周寂根本不知道温罗有爷爷奶奶这件事。
“他家里的情况我不清楚,只是小时候见过,都没说过话。”
夏稚‘啊’了一声,沉思片刻,说:“你之前说他后来离开了,是不是被爷爷奶奶接走了?”
周寂:“不知道,有可能吧。那样的话,只能说他中学时期又回来了。”
周寂的手脚更麻利,当然,也可能是他擦的根本不仔细,夏稚还在用抹布擦着边边角角的浮灰时,他已经靠在窗台上,神色慵懒地望着夏稚干活。
夏稚:“你要是很闲就来帮我干吧。”
周寂笑:“公共的长桌都是我擦的,你还好意思让我帮你?”
夏稚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嘛。”
虽说314寝室里也没有明显的线索,打扫一遍之后就找到一张传单,分清了四个人的床位,但这有什么用?
周寂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他真的帮忙了,当然,不是打扫卫生,而是帮夏稚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314寝室的每个角落。
忽然,他发出一道略显不耐的声音:“啧。”
夏稚:“怎么了?”
“这墙不对。”周寂说完,对夏稚道:“你等会,别关门,我去隔壁看一眼。”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还用装满水的水桶把门压住,不让它关上。
夏稚的目光落在墙面上,用手指划过。
一层白色的灰。
空荡荡的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侧大门敞开,门外仿佛陷入一片死寂般;一侧窗外夜色如墨,映出的屋内景色仿佛是平行时空的另外一间寝室。
夏稚呼吸放轻,缓慢地朝大门的方向靠近。
身后,玻璃反光映出的‘夏稚’,神情眷恋地望着越走越远的他。
335
如此诡异的氛围, 意外地平安度过了。
夏稚刚走到门口,站了没一会,周寂就从隔壁走出来。
看见他的身影, 夏稚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拉进什么诡异的幻境里。
“怎么样?”周寂的脸色凝重, 夏稚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难道是房间不对?”
“不是。”周寂说:“房间是对的,但是墙面是新刷的。”
起初他还以为只有314寝室的墙重新刷过了大白,去隔壁一看, 发现都刷过了。
为什么区别这么明显,因为寝室内的墙刷了, 走廊里的墙却没有。
夏稚也觉得奇怪,旧楼既然已经被封锁,又何必单独给每间寝室的墙都刷一遍呢?
“你能看出刷了多久吗?”夏稚跟在周寂后头走进去, 问道。
周寂摇头:“算不出精准的时间,但现在的墙很干净, 应该是刷完之后再也没有弄脏过。”
一栋从开校以来就一直是男生寝室的楼,不管怎么保养, 都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干净, 除非年年翻修,可这样也不能否认最后一次返修后,就没有人入住的事实。
也就是说, 旧楼封锁之前,寝室里的墙被刷了一遍。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样的事?
夏稚还未想出什么名堂, 艺高人胆大的周寂已经开始用铁片刮墙。
“喂!”夏稚吓一跳,连忙制止他:“这样不好吧?被发现怎么办?”
周寂:“你不想知道答案?”
“我想啊, 但也不能这样,到时候又要扣分了。”
“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干的。”
夏稚无理反驳,但就是不松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干巴巴地喊道:“不行,也不能扣你的分!”
周寂心中一动,动作缓慢地放下胳膊,反手圈住夏稚的手腕,说:“挑个看不出来的地方,就刮开一点,怎么样?”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再加上刻意放轻,好似偷偷商量的语气,平白透出几分蛊惑的感觉。
充满磁性的音色横冲直撞,震的夏稚耳朵酥麻,与此同时,心中的天秤也开始向着周寂的方向倾斜。
……如果只是一个隐蔽的、不易察觉的地方被刮掉一点墙皮的话,好像真的可以哎。
将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的周寂笑了,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来挑地方。”
夏稚:“……我还没同意。”
“那就算我逼你的好了。”不管夏稚怎么说,周寂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倒显得主动提出想要来调查的夏稚畏手畏脚。
于是夏稚也勇了一次。
因为太好起温罗这个人,所以夏稚决定在二号床位的上铺那里刮开一小片墙皮,从下面看的的话,这里还是视野盲区。
他倒是不奢望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被破坏过,但这种地方至少能给他争取一点时间。
一点不被扣分也不被众目睽睽盯着的自由时间。
他跟周寂借来了钥匙上的铁片logo,自己爬上床,周寂在下面指挥,最后挑了一个不知是床头还是床尾的位置。
拿起铁片,开始抠墙皮。
随着一层白灰飞舞飘落,里面那层陈旧的墙皮也随之显现。
周寂在下面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刷墙的时间比较匆忙,且是在发生了命案之后,刷墙的目的大概率是为了掩盖什么,所以不会太精细。
说白了就是里面的那一层墙不会铲掉,因为工作量太大了,校方既然是为了掩盖,就要做到一视同仁,所有寝室都重新刷了一层墙,每一间寝室的墙都铲掉重新刷的话,短时间内没办法完成。
也正如周寂推测的一样,看似干净的灰白色后面是一层明显能看出陈旧感的墙,有划痕,也有笔墨被简单清理的痕迹,当然也有必不可免的胶痕。
里面这层墙才像是住了许久一年一年传下去的老旧寝室的模样。
“能看见什么吗?”周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稚还在努力刮墙,范围越来越大,“能看到一点……”
好像有一层被尖锐物品刻出来的文字,但是因为被重新刷了一层大白,所以不算清洗。
“如果这是真的……”夏稚一边刮墙,一边贴着瞧那几个模糊的文字,“我就能……嗯?”
周寂:“怎么了?”
“后面没有字了。”夏稚不信邪地往这句话的后面又刮开了好大一片,结果就是没有。
印刻的痕迹戛然而止。
周寂想了想,说:“你先下来吧,不能再的刮了,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
夏稚看着床板上落下的灰,用抹布快速擦干净,然后从梯子上下来,说:“这是温罗的床位,墙上什么都没有,那学校为什么要刷墙呢。”
周寂目光沉沉地扫了一圈:“或许要掩盖的,不在温罗的床位上。”
314整个寝室都算案发现场。
不在温罗床位的附近,那就一定在其他区域……
或者公共区域。
周寂在三号床位那里刮了刮,没发现什么,两人忙活了一通,最后把四个床位都刮了一遍。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学校不会就是闲着没事给所有的寝室都刷了墙吧?”夏稚累的不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我刚才好像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了,他们打扫得真快。”
不像他们俩直接来到314这边打扫,二号队伍的其他人都是从301寝室开始划分打扫的,焦灿灿负责监督。
周寂扫了一圈,忽然说:“你觉得,死掉的那个人他是在哪死的?”
如此直白地询问,使得夏稚没由来地哆嗦一下。
周寂不等夏稚回答,直接走到门口,开始刮房门两侧的墙。
这里可不算隐蔽的地方,甚至可以说非常明显,夏稚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周寂的动作麻利,从下到上大概刮开一片一米五高度的墙面……
夏稚走过去的时候,被一抹暗红色刺痛了眼睛。
随后,周寂又去了另外一边,同样刮开了差不多面积的墙,白色的墙灰洒落一地,像掺杂着煤灰的雪。
衬得暗红色更加鲜艳了。
“这是什么?”夏稚喃喃问道。
周寂面无表情:“学校想要掩盖的东西。”
夏稚的声音颤抖:“是血吗?”
“看样子是的。”周寂转过身,意欲挡住夏稚的视线,却被他躲开。
“等等,我不怕……”夏稚小声说了一句,盯着那里看,“血为什么会在这里?很奇怪。”
“你觉得通灵游戏一般都会用到什么?”周寂反问了夏稚一个问题。
夏稚答不上来,但是想想看过的那些电影,也该知道通灵游戏也是需要道具的。
像西方的十字架、古老的书籍、 神秘的牌,东方也有纸笔、符文、鸡血狗血之类的……
“这不是人的血。”夏稚说:“这是温罗用来通灵用的道具。”
周寂没有否认,毕竟十分均匀地在墙面上洒血,怎么也不可能是简单受伤或者血液喷溅出来能够形成的。
试想一下,温罗曾经在这件寝室里做了什么,能让刚回寝室的三号床室友直接吓死呢?
只是简单的念叨两局咒语?还是转笔?
简单的仪式必然不能直接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场面太大,诡异且惊悚,让本就对灵异事件感到恐惧的三号床室友进门后没有防备,直接猝死。
“如果是你,刚打开寝室的门,里面全都是血,会有什么反应?”
夏稚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换谁都会吓到的。
事情有了进展,周寂挑了挑眉,说:“不过直接被吓死这个结论还有待印证——只是因为满屋子都是血的话。”
补上的这句话代表了周寂对这件事起因以及结果的看法。
总结,他不相信在那样的场面下,真的有人会被吓死。
从余放的口中能够得知,三号床的男生就是很胆小的一个人,他是万千普通人中的其中之一,遇到霸凌的情况,他不敢声张正义,也坚守自己的底线,坚决不做霸凌的人。
虽然都说沉默的人也是在变相霸凌,可终归没有人给出真正杜觉霸凌的解决方法。
后来在其他舍友的调和下,314寝室四个人的关系有所缓解,只是三号床对温罗真正的看法还是个秘密。
即使余放,也不会知道另外一个人的心理到底是怎么想的。
鉴于体育生曾经开玩笑似的提过大家一起玩通灵游戏,所以这类游戏在寝室四个人之间应该不陌生,至少不是闻所未闻的状态。
当时三号床是什么反应?
余放没有说。
趁夏稚沉思之际,周寂又去刮墙。
这次他刮的是每个人书桌前那一小片墙,刮开之后都有抹开的暗红色。
以上铺的床为分界线的话,有人用血把下面能看到的墙都涂满了。
这个人会是玩了通灵游戏且神秘消失的温罗吗?
夏稚回头,周寂刚刮完墙,鼻尖蹭了一点白色的灰。
“你都刮开了?”夏稚走过去,挨个看了一遍,说:“完蛋了,我们俩肯定要被处分的。”
周寂一扬眉,“放宽心,平时有没有人来这里还不一定呢。”
“你这是侥幸心理,不管怎么样,下个月都会有人发现的。”夏稚闷闷道,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周寂,“擦擦鼻子。”
周寂满手灰,心安理得地垂头,盯着夏稚,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擦。”
夏稚:“……”
看在他很努力地帮自己忙的份上!
动作笨拙擦去周寂鼻子上的白色。
周寂的视线如有实质,夏稚眸光微闪,刚准备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突然,他看向周寂身后的玻璃,愣住。
玻璃的影子里,还有一个周寂,紧紧盯着自己。
336
浓郁的夜色是一张天然的画布, 窗户则是一个画框。
灯火通明的寝室就像用光影画出来的一幅写实的画。
画面里,夏稚错愕的目光与‘周寂’深情的眼神对视着。
而这幅画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正对着他, 背对着窗户的周寂。
“周寂……”夏稚的声线颤抖,却格外清晰, “我们遇到鬼了。”
还在升温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周寂猛地皱起眉头,保持俯身的姿势不动,声音低沉道:“你看到了什么?”
“窗户里还有一个你。”夏稚吞咽口水, 喉咙发干,“他正对着我、对我……笑。”
说实话, 那个‘周寂’笑得并不吓人,反而给平时不苟言笑甚至有些暴躁的周寂凭空增添一丝真实感。
如果周寂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话,估计也会像这样。
周寂:“……他对你笑让你感到恐惧了吗?”
话中带着些许隐晦的不满。
夏稚:“重点是这个吗?!”
周寂深吸一口气, 说:“现在保持着这个姿势,我们慢慢向门口的方向移动。”
说完, 他的手环住夏稚的腰。
夏稚因为被突然‘袭击’,怕痒, 躲了一下, 却被一双大手稳稳地固定住,不让他退缩。
“你现在看不到身后的路,听我的。”周寂说:“现在, 慢慢向后退,我扶着你,不会摔。”
夏稚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然后缓慢移动有些僵硬的脚。
看不见后面的路,只能被周寂把持住腰, 一步一步向后挪,随着他越走越远,窗户里多出来的那个‘周寂’的笑容渐渐消失。
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不费余力地捏碎他和周寂。
夏稚额头落下冷汗。
“周寂,他不笑了。”
周寂:“继续走。”
夏稚快哭了,因为正对着窗户,他能明显看到那张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感觉他很生气,怎么办?”
周寂顿了顿,喘着粗气说:“就快走到了。”
夏稚以为他的意思是离开314寝室,于是向后退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刚走到门口,夏稚就看见窗户里的‘周寂’身形突然暴涨,‘他’好似真的要从窗户里出来了,深处一只手抓了过来!
夏稚惊呼一声,正准备提醒周寂,就听见啪嗒一声,寝室里的灯瞬间熄灭。
周寂深处一只手,越过夏稚的一侧,按了一下门口的灯开关。
灯管熄灭的刹那间,窗户上的影子消失了,‘画框’里只剩下无边的夜色,以及远处那仿佛笼罩着无期的朦胧光亮。
——一切都结束了。
夏稚松了口气,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还好周寂没有松手,一直以半揽着他的姿势站立着。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到镜面玻璃中柜子的‘自己’,完全将后背托付给夏稚。
“没事吧?”见夏稚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周寂语气急迫地问:“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夏稚摇摇头,语气虚弱:“就是太吓人了……最后‘他’好像要来抓我们。”
“确定是我?”周寂问了这个问题,“那张脸,是我的脸?”
“……虽然是一样的,但我不想说那是你。”夏稚别开头,不想承认那张脸跟周寂一模一样。
那个东西:吓人。
周寂:可靠但是臭脸的好人!
高大的男生被他的小心思逗笑了,眉尾压低,看起来弯弯的,硬生生缓和了男生浓眉所带来的戾气。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真的很想在这里再跟你表白一次。”周寂毫不掩饰地说:“反正你不会答应,我想表白就表白了。”
夏稚脸颊发热,反驳道:“既然知道我不会答应就不要表白了!会给我造成困扰的!”
“会吗?”周寂眯了眯眼:“你这不是知道么,看起来也不是很困扰。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相处方式我很喜欢——”
“啊——!!!”
突然,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响起,惊得夏稚整个人一颤,就连周寂都下意识把怀里的人锁住,眉心拧起,一脸严肃。
尖叫声很清晰,但并不近,只是很突然地响起,让314寝室门口的两个人毫无防备。
焦灿灿带着第二组的学生打扫速度不算慢,加上刚才夏稚听到了同班同学说话的声音,可见他们在逐渐靠近,这声尖叫或许是他们发出的,但传来声音的方向却不是走廊的另外一边……
“是楼上。”周寂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四楼的学生。”
夏稚呼吸微顿,“发生了什么?”
周寂:“要去看看吗?”
他们离得是最近的,只要从三号楼梯上去,就能跟四楼的学生们汇合。
黑漆漆的314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里面的诡异之处已经被察觉,夏稚深深地望着窗户的方向,思考几秒,决定上楼去看看。
有人尖叫,必然有事发生。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老一辈观念,夏稚不想错过有可能发现线索的机会。
周寂护着夏稚,两人从314出来后就往三号楼题那边走去。
期间夏稚回头看了一眼,许是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见其他同学的身影。
夏稚还纳闷地对周寂说道:“焦灿灿他们还没打扫到这边来吗?那我刚才听到的嬉笑声是哪来的?”
周寂:“有可能是楼上。这里的隔音效果不算好。”
夏稚接受了这个说法。
走上楼梯的这条路也很顺利,明明算是怪事多发地点,但许是因为有周寂的缘故,夏稚什么都没有遇到。
从楼梯处走几步就能进到四楼的走廊,夏稚惊讶于尖叫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声响的四楼,悄悄探头看了一眼。
“啊,有人!”
他还以为谁也看不见呢。
那样的话,就真的出事了!
三号楼题不远处的一间寝室门口,体委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滞地看向敞开的寝室门。
门是朝室内开的,夏稚不知道那是几号寝室,但根据距离推断,貌似是314楼上的那间寝室。
因为四楼只有一半,所以他也不清楚这间寝室是414还是根据一半室内空间重新编排了房间号。
“体委!”夏稚叫了一声。
体委似是受到了惊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然后看向夏稚和周寂的方向。
就在这时,那间敞开门的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说话声。
“外面是谁啊!别过来啊!”
“快走快走!快去找老师过来!”
“体、体委变了!他变成鬼了!”
“呜呜呜是哪位好心的同学,麻烦快点去找老班,求求了!”
……
夏稚刚要卖出去的步子瞬间停住,他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依旧呆立在原地的体委。
高高大大有些木讷的男生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
“体委,你……”夏稚总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虽然屋里的一群人在说,体委变成鬼了,但没有前因后果,现在的体委看起来也很正常……
夏稚没办法相信啊。
“你向后退。”周寂突然走到夏稚身前,把他挡在后面,说:“我去看看。”
夏稚:“等、等一下,我跟你一起!”
“不用。”周寂皱眉:“就在这里等我,发现不对劲就往下跑,别去找焦灿灿,直接跑出去,找秦尤。”
夏稚:……
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真的很令人感到不安。
周寂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似乎也在赌,赌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赌体委是不是真的有了变化、赌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
不过因为之前在314经历了那样惊悚的事,不论是周寂还是夏稚都比较倾向于这一切都是真的。
或许,只有班主任秦尤才有办法来解决这些事。
身上的责任突然变重了,夏稚果然没有动,他守在三号楼梯口,眼睁睁看着周寂缓慢靠近体委。
“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了吗!”
“快走啊!快走!”
“找班主任啊兄弟!”
……
隔着一段距离以及一面墙,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很是激烈,却也明显带着回音,听起来飘渺虚无。
加上体委,来四层的学生一共有七个,七个人中,六个人都不见踪影,只有体委自己站在那件寝室的门前。
寝室门是打开的,声音从那里传出。
也就是六个人都被出现异常的体委堵在了房间里。
他们渴求被营救,却也有办法抵挡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随着周寂越走越近,体委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别靠近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青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不是我的问题……我只能这样说,但是,别再靠近了。”
周寂停下,脸色微冷,“说一件你和我知道的事。”
体委:“……上周六晚上我们在新源街世乐汇外面的篮球场打了篮球,你投了两个三分,我们队赢了。”
起初夏稚没听懂,直到听了体委的回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很熟悉的。
至少两人是校外可以一起组队打篮球的关系。
显然,体委对上了‘口令’。
周寂眉心微动,停住脚步,距离对方只有两三米,说:“屋里有几个人?”
以他的角度,看不见屋内的情形。
但是从他跟体委对话开始,屋子里便安静得仿佛无人存在。
体委嘴唇动了动,眼眶迅速发红。
“……应该有六个。”
“应该?”
体委一动不动,沉默半晌,突然说:“我守在这里,你们去帮我找老师,行吗?”
周寂眯起眼,回头看了一眼夏稚。
不知什么时候,夏稚已经走了过来。
他没理周寂,直接走到体委身边,侧身朝那间大门打开的寝室看去——
里面空无一人。
337
如果不是刚才真的听到了同学们发出的声音, 夏稚会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我亲眼看着他们走进这间寝室。”体委声音发抖。
然后消失不见。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
几个男生还在调侃那些感到害怕的同学。
什么通灵、怪谈、鬼怪,那些都是茶余饭后的笑柄罢了。
他们笑嘻嘻地说着上个月来打扫卫生的那个班级里有人嚷嚷着见鬼了,然后被送到医务室打了一针就改了口, 说自己闹着玩的。
还有人说,这就是一栋废弃的楼, 就算真的死过人又怎么样,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会死人的。
总之,他们聚在一起,清洁能力不怎么样, 调侃的技能却是拉满的。
体委没有制止他们,因为他知道, 真正害怕的人是不会说出来的,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来掩盖内心的恐惧,也是缓解的方法之一。
随着他们清洁的速度越来越快, 四层大半寝室都过了一遍。
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聊天的声音。
其中有两个聊天声音最大的男生走在一起,他们打扫得也不够精细, 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的速度更快些,其他人往往还在打扫一间寝室的时候,他们已经去了第二间。
体委是亲眼看见他们走进这间屋子的——414寝室。
其他同学还在偷偷向他抱怨这两个人不仔细, 结果他们进了这间寝室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有人开玩笑说他们终于有点良心,知道要好好打扫卫生了。
然而体委却感觉不对劲。
“哎?他们两个人呢?”
终于,有人发现最聒噪的两个人的声音消失了。
414寝室都门口, 几个男生站在那里,一连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寝室。
“我看见他们走进来了啊。”一个学生不解地说:“他们进去之后也没出来。”
“我也没看见他们出来, 他们两个人跑哪去了?”
“喂!你们别玩了,快出来!”
“他们没躲这里。”
凭空消失了两个人,所有人都慌了。
“进去找找,他们可能躲在柜子里!”
“别、别进去……”
“我害怕,怎么办啊。”
“卧槽,卧槽,还记得那个玩笔仙然后消失的学生吗?”
……
体委有些慌了,他放下水桶和拖把,两三步冲过去,此时已经有几个同学进了寝室,正翻箱倒柜想要揪出那两个男生。
许是心理安慰,又或许是不相信这两个人真的消失了,所有人都很笃定地认为那两个人是自己躲起来了,就是为了吓唬他们。
就这样,又进去的四个人在体委的注视下,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仿佛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急了,想要进去,却也知道这间寝室不对劲,大脑飞速旋转,想要去找老师帮忙。
他刚一转身走出没几步,身后突然响起同学的声音。
“体委你——!”
“啊!体委!”
“你是什么东西!”
体委怔愣一秒,猛地转身,对上的却是空荡荡的走廊。
顿了顿,恐惧爬上背脊,他缓慢地走回414寝室门口。
声音越来越大,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空荡荡的414寝室里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
无形的人却真真切切地恐惧起来,恐惧四楼仅剩下的一个学生。
…
“……”
夏稚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情况。
刚才那些学生们的声音让他和周寂找老师,提防体委,然而从体委口中得知的真相却和他们听到的大相径庭。
作为唯一一个在灯光下还有影子的人,体委脸色苍白,僵硬地站在414门口。
“你们去找老师吧。”体委垂头,表情陷进阴影中,声音低落,“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或许出问题的人真的是我。”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走了之后你出事怎么办?”周寂狠狠地骂了他一句,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现在你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我走了,同学们连声音都消失了怎么办?”体委说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现在我在这里,偶尔还能听见声音,他们说我是怪物,让我滚远点。”
周寂:“……”
夏稚:“……”
好真诚的体委,莫名令人感动。
夏稚叹口气,劝道:“先跟我们走吧。”
体委嘴唇动了动,神情动容,“……就这样走吗?”
“不然呢,你想跳窗?”周寂呛了他一句,侧头对夏稚说道:“这里不正常,但是先不要惊动其他同学。三楼的工作快结束了,你先去找焦灿灿汇合,我带他去找老师说明情况。”
安排得非常合理,夏稚点点头,说:“好,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往楼下走,从三号楼题刚下到三楼,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周寂对夏稚点了点头,带着体委继续下楼。
夏稚踏入三楼的走廊,不远处一群同学就在几个寝室之间穿梭。
他们离314寝室已经很近了,但每一个都很怂,不敢靠近,即使路过也闭上嘴,大步走着,好像往上那种刷无意冒犯,逝者安息的路人评论。
“夏稚。”焦灿灿远远瞧见他,表情激动地叫他的名字,“你和周寂去哪了?我们到出找你们。”
“我们……”脑海中响起周寂的叮嘱,夏稚对上同学们好奇的眼神,干巴巴地说:“我们、我们打扫完去就楼梯口偷懒了。”
其他同学:“……”
焦灿灿:“……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夏稚冲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绕过其他人,走到焦灿灿身边,笑脸瞬间被凝重替代。
“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见状,焦灿灿也愣了一下,随后跟大家说了一句好好打扫,胜利在望之类的话,拉着夏稚来到一个她正在打扫的那间寝室,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夏稚没想着对焦灿灿隐瞒,更何况失踪六个同学已经算是大事了,老师不在的情况下,带队的班委有权知道真相。
于是他把在四楼发生的事说给了焦灿灿听,后者当即愣住。
“六个?”焦灿灿的声音颤抖,“都没了?”
“嗯。”夏稚坦然流露出担忧的表情,“现在周寂带着体委去找老师了。但是老师不是说能监视到我们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早就应该出现了。”
焦灿灿顿了顿,想到之前开会时老师说过的话,表情有些难看,“走廊里的确有监控摄像头,而且还挺多,但是每间寝室里都没有。秦老师跟我们讲解的时候就明说了,如果出事的话,一定要在走廊里呼救……”
“还有条件?”夏稚惊讶:“可是谁能预料到自己会出事呢?谁又能保证出事后拥有一段可以呼救的时间啊!”
“我当时也问了,但秦老师说不用管,他们会知道的。”焦灿灿神情懊恼,“最重要的是之前来打扫的人都是安全的啊,没人出事,说真的,来之前我一点都不担心害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周寂让我来找你的意思是稳住其他同学。”夏稚说完,低呼一声:“啊!我忘了还有二楼!”
二楼也有一小队学生,是由纪律委员带领的,一共有十一个人,门政兴、李连一、赵彦伟他们几个就被分在那一队。
说到底都是很熟的同学了,眼睁睁看着有未知的危险出现,却不通知他们,不管是夏稚还是焦灿灿,心里都过去不去。
“我先把我们这队的人聚到一起。”焦灿灿说:“索性还剩五间寝室了,很快就会打扫完的。一会你帮我个忙,去二楼跟王诗然借打印的旧楼平面图,就说我的被脏水打湿了,没办法用。最好是让她上来,你在那里等一会,看看二楼是什么情况……”
她低声安排了全程,抬眼看了一眼夏稚,计划戛然而止。
“……你不会有事吧?”
夏稚:“……我觉得我是安全的。”
他本来就是奔着灵异事件来的,就算被鬼打墙了他也不怕!
焦灿灿目光认真,“如果出事了,一定要在走廊里呼救,明白吗?”
夏稚点头。
从焦灿灿那里得到了指令,夏稚就开始往二楼下。
其实刚才他没跟焦灿灿明说旧楼中的怪异事件,比如窗户上多出来的人影,还有所谓的鬼打墙。如果真的被拉进幻境中,想来在走廊里呼救也不会有效果。
因为夏稚在赌,赌遇到了危险……
女鬼会不会出现并保护他。
他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调查温罗失踪前住过的寝室、他现在在哪里、他的母亲被召唤出来之后一直游荡在学校里,在特定的时机与学生搭话的原因……
又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二楼。
顺利得令夏稚心里发颤。
从三号楼梯下到二楼,就相当于在走廊的一端。
这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他向走廊尽头眺望,隐隐看见那边有几个人影在寝室之间穿梭。
有人在就好。
他快步朝那边小跑过去,两侧紧闭的寝室门给人带来一种恐怖的窒息感。
越来越近了,有人发现了他,不再穿梭,而是站在原地,面朝这边等待着。
夏稚招了招手。
“同学,你们领队王诗然在哪?”
那人没有说话。
夏稚重复了一遍问题。
立在原地的黑影依旧沉默。
此时此刻,夏稚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他的声音不小,大家应该都听得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有那么多身影在左右寝室之间穿梭,现在听见他的声音,反而只剩下一个沉默的人。
他猛地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沉默的人有了动作。
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那‘人’弯了腰,四肢并用地疯狂爬动,向夏稚逼近。
338
三楼, 焦灿灿目送夏稚离开,然后把剩下的人招呼到一起。
除了离队的夏稚和周寂,其他一个不少, 被突然聚集到一起,还很懵。
“怎么了?”
“还有几间寝室就收拾完了。”
“别是临时给安排其他工作了吧?我不干!”
焦灿灿抬手, 打断他们的话,直接说道:“剩下的几间寝室我们一起干,速战速决。”
众人沉默下来,因为焦灿灿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口吻都让他们发不出质疑的声音。
几秒钟后, 有一个跟焦灿灿关系不错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速战速决的话,不是分开来打扫会更快一些吗?”
“对啊。”
“学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每个学生的心思都很敏感,即使焦灿灿不想制造恐慌, 被这样直白地询问起来,也止不住地心虚。
她倒是想解释清楚, 可又该怎么解释呢?
说这里真的有鬼吗?
还是告诉他们,距离他们一个天花板之隔的楼上几乎‘全军覆没’, 就剩下一个体委了?
良久,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有一件事我不想骗你们,周寂和夏稚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他们都是安全的,我们也是安全的,他们已经去找人帮忙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剩下的工作做完,然后尽快离开旧楼, 明白吗?”
话音落下,周围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怀疑、震惊、恐惧……各种情绪如同万花筒一般在同学们的脸上浮现。
渐渐的,有人开始脸色苍白。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觉除了我们,楼上和楼下根本没有声音?”
焦灿灿表情一僵。
是啊,楼上没有声音,楼下也没有。
整栋旧楼里,仿佛只有他们三楼第二队的人存在。
其他人直接被这句话吓得哭丧着脸,有人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害怕。”
“求求了,千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好吗?我宁可是他们装鬼吓唬我们!”
“怎么办啊,我想回家……”
胡乱发泄内心的恐惧,弥漫在空气中的氧气好似变得稀薄,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尽可能地靠近身边的人。
一时间,不算宽敞的走廊里挤着一群人,十分无助地看向最边缘的焦灿灿。
此时此刻,焦灿灿心里充满了对夏稚的担忧,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他们不能走……
打扫没结束的话,绝对不能走。
-
大概一小时前,吃过晚饭的焦灿灿拿着笔和本赶到了班主任秦尤的办公室。
来开会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班级里三个管事的学生,体育委员、学习委员和纪律委员。她来的最晚,但好在秦老师没说什么,让她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并上锁。
焦灿灿照做,然后坐到好朋友王诗然旁边。
王诗然朝她偷偷挑眉,算是打招呼。
“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要。”秦老师冷声开口:“你们一定要仔细听好,因为打扫的过程中,我不能跟进去,所有的事情都会交给你们。”
会议刚开,责任的重担就压在了他们肩膀上。
就像上班时老板给员工画的大饼一样,秦老师先夸了他们一通,大概意思就是在所有的学生中,他们的品行是最好的,处事能力也很强,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老师很放心。
虽然秦老师全程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敷衍模样,但碍于他平时也这样,很少展露笑颜,这大饼焦灿灿吃的也挺开心。
然而接下来,秦尤说的话,却是让他们三个人齐齐愣在当场。
“旧楼里面怨气颇深,每月都要打扫是因为有‘人’需要,好好打扫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如果不小心惊动了里面居住的‘人’,可能会有危险。二到四层的走廊里到处都有摄像头,如果发觉不对,就去到走廊里,向摄像头招手,但前提是你们三个人招手,其他学生不行。”
这一段话的内容太多了,多到焦灿灿反复理解,都没能理清。
这时,体委倒是问了一句:“如果有危险,其他同学为什么不能求救?”
秦尤扫了他一眼:“因为他们不是你们。”
顿了顿,体委皱眉:“那如果换成别人带队的话……”
“不行。”秦尤说:“只有你们可以,你们的呼救我从监控里能够看到,但是他们不行。”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秦老师根本没有解释为什么‘求救’这一行为只能由他们三个人来做,即使体委继续追问,他也不解释,只是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拿出三张打印好的地图交给他们,并划分了打扫区域和队伍。
周寂和夏稚刚好都在焦灿灿那一组。
王诗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即使内心疑惑再深,也不想主动开口询问。而体委被无视了两次之后,索性也不问了,低头阅读平面图右下角打印的注意事项。
焦灿灿没忍住,问了秦尤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旧楼里面有什么?”
秦尤表情淡淡地看向她,半晌,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您应该跟我们说的详细一点,老师。”焦灿灿很勇,收获了王诗然崇拜的目光。
秦尤:“我以为这已经很详细了,按理说……我不应该你们说这些。”
“不应该?从秦老师您刚才的话来看,我们可能有去无回,既然如此,我们凭什么要去打扫?不打扫又能怎么样,给我们扣分?开除?”焦灿灿有点生气了,但因为对方的身份是老师,她不能表现得太过。
有理有据地争执已经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只要再多从秦老师口中多问出一点东西来保障他们的安全,就算成功。
秦尤定定看向焦灿灿,见少女并不退缩,甚至反瞪回来,静默片刻,说:“会给你们护身符。”想了想,他又解释了一句:“我也会持续关注。”
焦灿灿:“……”
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秦尤这个班主任,焦灿灿的印象还真不深。
她记得对方就是高三分班后来的新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上任的,除了教学能力很强之外,社交沟通简直就是一坨……
秦老师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i人宅男,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上学时只会学习、当老师后只会备课的无聊之人,长的确实帅,而且是那种东方美男独有的俊秀之气。
可是又有什么用!
焦灿灿真想用家乡话骂他一句: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王诗然和体委就这样欣然接受了会议中的内容,显得焦灿灿像一个不合群的刺头。
她刨根问底,眼看着晚自习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也不可能放过秦尤,一直追问。
终于,秦尤许是被问的烦了,多说了两句。
总结下来就是,旧楼有鬼,但是不害人,如果意志力坚定的人,根本不会被影响,想想以前每个月去打扫过的班级就知道,没有人受伤遇害。
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一个词:气运。
秦尤的意思是,气运高的人,什么都察觉不到。
而他们班级管事的同学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气运最高。
“我用你们的入学资料去算命了。”秦尤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很安全。”
焦灿灿:“……那您跟我们说这些的意思是?”
“我们班有气运很差,容易被影响的人。”秦尤说:“要多关注他。”
焦灿灿恍然大悟,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笑脸。
-
二楼,夏稚疯狂奔跑,企图原路返回,寻找焦灿灿帮忙。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二楼遇到怪物了,那怪物的模样他没有看见,但什么人能下腰后用四肢狂奔?简直太惊悚了!
然而祸不单行,夏稚跑了大概十秒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原地不动,像鬼打墙了似的,拼命奔跑也只是让自己留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怪物的情况跟他一样,都是在原地踏步。
夏稚心慌极了,在脑海中拼命呼叫系统。
幸运的是,系统还在,没有被所谓的‘鬼打墙’屏蔽。
【这样跑下去,宿主很快就没有力气的。】HR222好心提醒:【不然宿主先躲到一旁的寝室里去吧,看看能不能休息一下,或者破开这个幻境。】
寝室内部不是走廊,如果运气好的话,真的能顺利脱离。
继续奔跑不是办法,因为现在的夏稚就开始气喘吁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速度慢下来的缘故,他感觉自己跟怪物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与其等待体力耗尽被抓住,不如赌一把!
一个闪身冲进旁边的寝室,门被撞开后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他又紧紧关上,顺手给门上了锁。
夏稚大汗淋漓,靠在门上缓缓下滑,耳边除了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是呼呼喘气的声音。
生死时速,好累……
正当夏稚以为自己逃过了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猛地被砸了一下。
这道声音比他刚才撞门的声音要大很多,震的他后背发麻,双耳瞬间响起一段持续不听的嗡鸣。
紧接着,又是一声。
他离开门口,警惕地盯着看似脆弱的大门,缓缓后退着。
寝室不在鬼打墙的范围内,亦或者说,幻境被破除。
——怪物追上来了。
一声一声的撞击震耳欲聋,铁门开始出现凹凸不平的痕迹,外面的东西不知疲倦和痛苦,再这样下去,大门被破开是迟早的事。
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滑进眼睛里,刺的他一只眼睛发涩。
正欲抬手揉眼睛,忽然感觉眼皮上落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与此同时,熟悉的空灵之声恍若来自天堂的角落。
“夏稚……”
“谢谢你。”
339
伴随着声音的出现, 门外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撞击声消失了。
夏稚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您吗?”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寝室,喃喃出声:“不管是不是,都很感谢您……”
话音落下, 一股凉风穿梭而过。
仿佛有谁离开了。
夏稚在这间陌生的寝室里待了一会,又趴在门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确定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门口站了个人。
夏稚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但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悬起的心又狠狠地落了回去。
“秦老师!”夏稚惊呼一声, 随后便被喜悦占据了脸庞,“老师!有怪物……”
“现在已经安全了。”秦尤那双如水面一般平静的眼眸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 “跟我出去。”
夏稚当然要跟着秦尤走,不过走之前,他还要对其他同学负责。
秦尤的步子不慢, 夏稚得加快速度才能跟上,一边走一边说起四楼发生的情况, 再之后就是空无一人、仅有一个怪物的二楼。
没想到除了三层,剩下两层的学生们都不知所踪。
听了夏稚的话, 秦尤的脸色平静, 好像早就知道了旧楼内的情况似的,一直偷偷观察他脸色的夏稚顿了顿,没敢再问。
直到两人走到了楼梯处, 秦尤突然停下,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夏稚一个急刹车,差点就撞上他的后背。
“老师?”
“你说的我都知道。”秦尤冷淡开口:“所有的一切, 我都知道。”
夏稚愣住,呆呆地望着那张俊美的侧脸。
秦尤不再解释, 但也没有做出行动。
仿佛在等待夏稚提问。
然而夏稚并不知道该怎么问,或许是因为知道的太多,又或者是知道现在正在游戏中,所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以至于他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少年欲言又止,秦尤看在眼里,最终无声叹息。
“刚才那怪物,是假的。”秦尤说:“它在吓唬你,这栋楼里所有的东西它们都能碰到,只有人,它们碰不到。学生们大部分都撤离了,只有个别几个人还在楼内,但他们有护身符,只要把它放在身上,天亮之后他们就会出现在旧楼之外,并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夏稚惊讶不已,支支吾吾半晌,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在调查什么。”秦尤忽然说道:“所以我安排你们进来了。”
起初夏稚并不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
直到逻辑线从今天中午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他和周寂离校并商量了一个大计划,再到同学们哀嚎不想来旧楼打扫卫生,并表示本来没有轮到他们班级,是班主任秦尤主动向学校申请的……
连上了,所有疑问都连上了。
夏稚脸色苍白,看向秦尤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他在帮自己?
为什么?
难道……他是玩家?
“秦老师,我……”话音戛然而止,夏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秦尤追问他为什么要调查那件事,他要怎么解释呢?全盘托出?
“你不用向我解释。”秦尤说:“其实,我并不在意。”
夏稚:“……那您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传言中的一切都在这栋楼里发生过。”秦尤忽的移开视线,目光透过黑漆漆的窗户,仿佛看向远方,“314寝室发生了命案,而通灵事件也的确招来了一些平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夏稚心下震颤。
温罗真的用通灵游戏招来了鬼怪,不仅仅是他的母亲,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目前就在这栋楼里‘生活’,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无法伤害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温罗现在到底在哪?
这样想着,夏稚也问出了声。
秦尤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夏稚,似乎没料到他已经打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惊讶过后,秦尤根据已知的情况作出回答,“他就是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那道女人的声音,大概率是他的母亲……但很可惜,这是猜测。”
“应该是的。”夏稚说:“刚才她救了我,因为她——”
她想找到自己孩子的踪迹,所以才拜托我帮忙的。
后面的话,夏稚斟酌几秒,没有说出来。
不曾想,秦尤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救你?刚才?”
夏稚:“对啊。”
秦尤:“救你的是我。”
夏稚:“啊?”
秦尤无声翻转手心,露出从掌心开始一直延伸到小臂的一串红色符文。
“这是用朱砂画的符。”秦尤说:“我家里祖传驱鬼辟邪的道法。”
夏稚:“……”
这学校里全都是大佬啊?!
怪物看见秦尤就像老鼠见了猫,跑的比谁都快。
秦尤也是通过的方式精准找到了夏稚,毕竟在这些学生中,他最关心的就是夏稚了。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说了这么多,秦尤依旧是面无表情油盐不进的模样,就连说话时的表情都不算灵动,他盯着夏稚,缓缓伸出手,说:“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夏稚望着眼前宛如海上浮木一般的手,顿了顿,说:“老师,有您在的话,我是不是很安全了?”
秦尤:“……”
眨了眨眼,秦尤心头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眼前的少年仰着那张漂亮的小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那、那我们可不可以在旧楼里继续转转?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的!”
……
说什么护身符,秦尤现在就是人形外挂好吗!
秦尤本应该拒绝的。
但是对上这张笑容璀璨的笑脸,他喉结微动,最终只是偏开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
带着秦尤,夏稚昂首挺胸,感觉自己好像人高马大,突然长到一米八!
本来就是为了调查温罗的事,夏稚也没多想,直接带着秦尤大大咧咧去到了三楼,此时的三楼已经空了,秦尤说焦灿灿带着其他学生已经离开了旧楼内,现在非常安全。
夏稚彻底放了心,来到314寝室,进门钱还对秦尤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一开始不想说的,现在基本都说了。
“我都跟阿姨沟通了,阿姨也说了很多次请我帮忙,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就想着来看看温罗住过的寝室,结果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像回到自己家了一样邀请秦尤进屋,夏稚指着一片被刮下来的墙,兴冲冲道:“这都是学校为了掩盖温罗玩通灵游戏,重新刷的墙吧?”
看着满地的墙灰,秦尤:“……”
——校长,听我解释。
“秦老师?”夏稚见秦尤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忙说道:“没事,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哦,好吧,其实也遇到了奇怪的东西,是在窗户里,好在周寂眼疾手快,关了灯之后窗户里的影子就消失了。”
秦尤:“重点不是这个。”他指了指地上的墙皮:“你和周寂,谁赔?”
夏稚:“……对不起,我们错了。”
314寝室里安安静静的,亦如整栋矗立在夜色中的旧楼,被隔绝、被放弃、被封锁,处处充斥着绝望的死寂。
仗着有秦尤在,夏稚翻翻找找,最终也没能发现什么,无功而返的他失落极了。
“老师,那件事您知道多少啊?能不能跟我讲讲?”
秦尤站在门口,望着他忙活半天,表情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失望,心中不忍。
换作平时,碍于跟校方签订的合约,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但是在旧楼里的话……
校方不会干涉,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刚好知道一些。”沉思片刻,秦尤决定向夏稚透露一些消息,“当时出事之后,有几个老师和学生都受到了影响,有的人失踪了,有的人精神恍惚。学校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找了几个懂这方面的老人来瞧,刚好,有一个是我爷爷。”
“结果就是旧楼成为了一个空间极不稳定的怪地,那些受到影响的人,有的是被变幻的空间藏起来了,有的是灵魂受损,所以当时的第一方案是立刻撤离所有活着的人。”
“校方不会让学校舆论处于被压迫的那一方,所以花了很多钱来解决这件事,好在有惊无险,失踪和精神恍惚的人在几位老人的努力下都活着回来了,他们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上一秒连贯的记忆还是刚刚出事之后。”
“我爷爷认为,里面的东西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活生生的人,有多少脏东西想要代替人类活下去,因此推测,他们出事的这段时间,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受到了保护。”
“然后就让我留在这里,观察保护旧楼的情况。”
夏稚恍然大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秦尤的解释,所有的玄幻事件都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就好像那种都市探案类电视剧,本就没有什么灵异鬼怪,但是刚开场的时候总给观众营造一种‘这件事必然只有鬼能干出来’的错觉,然后进行一番推理,最后顺理成章地破案了!
“那些谣言……”秦尤继续说:“我也听到过很多,但我无法拷证。”
夏稚:“所以温罗真的成功了。”
秦尤:“嗯,目前来看,他不仅成功了,代价也很大。”
夏稚环顾一周。
秦尤顺着他点视线看了一眼暗红色的血墙,说:“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
“一条人命。”秦尤说:“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但只有在仪式过程中用人命来献祭,才能成功完成仪式。”
“我想,他还在学校里。”
“在某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340
如果一个人还活着, 他该如何在人来人往的寄宿学校里隐藏起来,且长达一年的时间?
秦尤从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他所能看到的角度跟普通人可不一样, 或许在他看来,已经接触过通灵游戏的温罗早已不是普通的学生, 他自然有办法躲藏在学校里。
不过夏稚可不这样想。
温罗的母亲一直在寻找他,如果他还活着,飘荡在虚无空间里思念儿子的母亲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温罗的母亲在学生中试探,甚至让‘夏稚’帮忙, 恰恰说明她能够寻找的地方并没有温罗的身影。
不管怎么样,314寝室已经调查完毕, 夏稚没有借口继续留在这个对于人类来说十分危险的地方。
“秦老师,我们走吧。”夏稚说:“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这里应该没有我想要的。”
秦尤无声伸出手。
夏稚想了想, 把手放上去,转瞬间, 似有一阵微风拂过,他眨了眨眼, 发现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
秦尤却说:“走吧。”
夏稚跟着他, 从正门走出旧楼,出来后远远瞧见门口的围栏后面站了一群人,随着他们越走越近, 晚风带来吵嚷的声音。
是他的同学们。
瞧着外面挤了了那么多人,兴致勃勃地聊些什么,夏稚粗略看了一眼, 道:“出来的人好像很多。”不仅只有三楼那十几个人的样子。
“嗯,去二楼的学生也都出来了。”秦尤顿了顿, 说:“……你没有去到真正的二楼。”
也就是说,出事的是夏稚,而不是学生们。
夏稚在心里感叹运气不好,接着便听到秦尤解释:“你的气运最差,偏阴,没有周寂和焦灿灿在身边,容易中招。”
夏稚愣住:“您怎么知道啊……”话音刚落,想起之前秦尤说过,他的家人来学校说明了他自身的情况,于是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从我家人那里知道的吧。但其实我一点都没在意过,而且因为这种事跟朋友被迫绑定也挺过分的。”
没想到,秦尤否认了。
“不是从你家人那里。”秦尤沉默几秒,心中暗自斟酌,最后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能有多早?
夏稚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扫过他手心的一抹红,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家里有祖传的法术啊!对生辰八字灵魂气运这类东西必然了如指掌吧!
已经从容接受自己从小倒霉到大的夏稚笑了笑,凑上去问:“老师,那有没有办法能更改气运?”
“改运?为什么?”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绑定一个人来当冤大头吧。”夏稚说:“那就太不公平了。”
秦尤思考几秒,说:“有一个办法,借运。”
“借运……”夏稚若有所思:“借谁的运?”
秦尤侧头来,看了他一眼,“借一个与你八字相合,且气运旺盛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吓人。
夏稚小心翼翼地问:“那……被我借运的人会怎么样?”
“不知道。”秦尤说:“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人,但从理论上来讲,他的气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直线下滑。”
这也太过分了……
夏稚泄了气,道:“算了,还是让我独自承担吧。”
反正游戏结束,他就要离开了。
至于原来的‘夏稚’会怎么样……
他没有想过。
因为游戏太多了,而游戏中他的身份也有很多。
就像一场场荒诞的梦,醒来之后,他才是唯一的那一个。
没有注意到秦尤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没有看到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当两人走出防护门,一直守在围网之外的学生们立刻聚集过来。
“秦老师!找到其他人了吗?”
“我说这里就这么大,他们到处乱跑什么啊!”
“估计是听到什么动静吓得躲起来了,一群胆小鬼!”
……
夏稚听着,发觉大家并没有感到恐慌,反而将还没回来的几个学生当成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焦灿灿和王诗然站在一起,脸色凝重,周寂和体委也站在不远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周寂抬头看过来,却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同学都围着秦尤,夏稚想了想,偷偷从人群之外绕过去,小跑着来到周寂身边。
“你们后来没事吧?”夏稚看了一眼体委,问道:“谁还没有出来?”
体委低下头:“四楼的六个学生。”
夏稚惊讶:“全都没出来吗?”
“嗯。”周寂揽住夏稚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夏稚没有受伤后,说:“班主任说早上他们就会出来了。”
夏稚低着头,神情失落:“还是没把他们救出来。”
“别难过,他们不会有事的。”周寂收紧手臂,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道:“护身符,你还带着吧?”
“带着呢。”
夏稚从口袋里拿出护身符,被周寂随手抽走,交给了体委。
“帮忙交上去,谢了。”
体委也没说什么,拿了护身符就进了门卫室。
夏稚:“……干嘛麻烦人家啊,我自己也可以交的。”
周寂轻笑一声:“我有话跟你说,不想让他听。”
“那也不能指使人家跑腿吧?”夏稚推开他,不满地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们也不是缺胳膊少腿,非要让人家帮忙跑这一趟。”
周寂还没说话,身后响起体委的声音,越来越近:“离得不远,没事。”
夏稚尴尬都扭过头,对体委道:“谢谢你啊。”
体委摇摇头,笑了一下:“我们刚才出来,秦老师就已经进去了。后来想了想,我就把开会的事跟周寂说了。”
身后周寂又贴上来:“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们班主任,知道的可太多了。”
夏稚不明所以,直到体委三言两语解释了开会过程中秦尤都说过什么。
开会的主旨就两点:打扫卫生,保护学生。
而体委他们三人知道的也更多一些,当然也包括有鬼怪这事,再就是他们三人的气运的是最好的。
“我没多问,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可以去问问焦灿灿。”体委说完,不远处的焦灿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转头看过来。
夏稚向她挥手打招呼,焦灿灿放心似的松了口气,笑了笑。
旁边的王诗然也跟着点了点头。
“哎?”夏稚好奇地问:“王诗然和二楼的其他同学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在我们刚出来没多久。”体委说:“他们一个不少,都出来了,然后才是三楼的学生。”顿了顿,体委的声音沉闷,看起来有些自责地低下头:“只有我是废物,连同学都保护不了。”
见状,夏稚连忙安慰:“你别这么说……”
这种事都是随机的,像夏稚这种气运差的倒霉蛋也中招了呢,这还能怪别人吗?
体委摇摇头,自嘲地哼笑一声,“焦灿灿和王诗然都比我做的好。”
话音落下,夏稚就看到一道人影闪过,从后面猛地踹了他一脚。
夏稚:“……”什么东西!!!
体委被踹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后面的王诗然气势汹汹,双手掐腰,出声骂道:“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体委:“……”
周寂:“……”
夏稚:“……”
唯有跟过来的焦灿灿哈哈大笑。
体委尴尬地站直,表情赧然地挠了挠头,“你、你怎么突然踹我。”
“就烦你这样的!”王诗然还怕引起旁边的人注意,刻意压低了声音,嘴里不客气地威胁:“你再自怨自艾,我就把你说过的话打到横幅上,挂到校门口去!”
夏稚摸着小心脏:好狠!
焦灿灿走过来,站到夏稚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夏稚喃喃道:“平时王诗然看起来很文静的呀……”
王诗然是他们班级里公认的内向文静i人,所以当时其他班委的位置都竞争激烈,唯有纪律委员的位置,在她的名字出现在候选人名单上,大家默认纪律委员非她莫属。
“那只是表面啦。”焦灿灿说:“其实她很开朗的……当然,是私下。”
“开朗不是这样……”夏稚无语:“你也很开朗,你会踹我吗?”
焦灿灿立刻严肃地证明自己:“我不会踹你,你是我的大宝贝。”
夏稚:“……”
还没来得及吐槽‘大宝贝’这个称呼,焦灿灿继续道:“但我也会踹我那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男朋友。”
闻言,夏稚瞳孔地震。
看向体委和王诗然的目光中多了一缕颜色!
那是一缕泛着红心的粉红色!
“知道了吧?”焦灿灿笑着挑眉。
夏稚连连点头,刚才凝滞的气氛也随着八卦的诞生稍作缓解。
想到正事,夏稚就问焦灿灿开会的过程。
焦灿灿表示班主任秦尤并未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猜测的。
再加上开完会后夏稚和周寂找到她,说想要去发生命案的那间寝室瞧一瞧,焦灿灿便将所有的疑点都连到了一条逻辑线上。
“出来之后,只有我们记得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里,焦灿灿自己也流露出些许惊奇的反应:“出事之后,我明明已经跟大家说明了当下的情况,他们都要吓死了,但是当我带着他们离开旧楼,那种紧张恐惧的气氛瞬间消失。”
说完,她指了指那边聊得火热朝天的学生们。
“他们现在统一认为没出来的学生是因为胆小,被吓得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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