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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稚不能说。
当然,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陆佰衍,游戏规则整改、时间缩短都是因为未知病毒入侵,而未知病毒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那样解释起来, 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解释明白。
“不知道。”他小声地撒谎, “我就是心有余悸,才没注意到你停下了。”
少年是真的不会撒谎。
既然说了谎话,就应该更坚定地看着对面之人的眼睛。可他没有勇气,甚至不用别人观察,就已经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怪他不敢看别人的眼睛,那样只会暴露得更快。
陆佰衍幽幽叹口气。
对上夏稚,他胜算不大。
不想逼迫的话,只能哄着。
“好了, 我只是随便猜了一下。”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夏稚仍是心不在焉地点头。
来到套房,夏稚先洗了个热水澡, 然后换上酒店准备的睡衣,出来时, 刚好看见陆佰衍一边擦头, 一边拿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陆佰衍看见他, 很是自然地晃了晃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人来电。
“是程飒。”陆佰衍说:“我出来的时候, 它刚好在振动。敢接吗?或者我来接?”
夏稚想了想, 说:“应该没事了吧?”
陆佰衍挑眉, 眼中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一句话:有没有事你比我还清楚吧?
夏稚被开头, 又开始心虚起来,他走过去拿了手机, 当着陆佰衍的面接通。
“夏稚!”程飒那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今晚怎么突然不回来了?我给陆佰衍打电话他关机!”
她的声音够大,陆佰衍也听到了一点,于是指了指一旁充电的手机,表示没电关机了,正在用酒店的公用充电线缓慢充电中。
“他的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的。”夏稚解释道:“我们……我们就是想着,反正都要出来,就先不回去了。对了,公寓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啊,不然我干嘛急着联系你们!”程飒夸张地提高音量:“房东来了!对没错!神秘的房东先生,出现了!!!”
夏稚猛地一怔,随后看向陆佰衍。
以程飒的音量,陆佰衍不可能没听到她的话。
这个神秘的房东一直没有出现过,他贯穿整个副本的故事线,却连收房租都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就是不露面。
公寓里死人了,他淡定地安排人来处理;公寓里渗黑水,他也毫不犹豫地请来专业清理团队;收租用邮筒,有事只能短信联系,打电话无人接听……
这样一个角色,在游戏规则整改后出现了,难道房东的出现是必然,只是因为游戏时间缩短,所以他悄无声息地出场了?
“夏稚,我不瞒你。”程飒说:“如果说陆佰衍是我认为在公寓里最帅的那一个人,那房东必然是比陆佰衍还帅的……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暂时抛弃陆佰衍,回来看一眼房东再决定要不要跟陆佰衍谈恋爱?”
夏稚:“?”
陆佰衍:“……”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而后挑眉看向夏稚,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夏稚尴尬极了,踌躇着开口:“你、你别乱说了,这都不是一回事。”
程飒:“哈哈哈哈我都能想到你脸红的样子。但是你真的不回来看看嘛?明天回来也行,我刚才看房东住进了404,他应该是要在这里住一晚的。”
夏稚:“他在这里住?还住在404?”
按照之前他们的推测,四楼的七间房不应该都住玩家吗?
迄今为止,只有403和404的人还未露面,401搬出去一具尸体,勉强算里面有人。
“好像只是借住。”程飒说:“他提了一句,说今天晚上到明天,租房子的人就会陆续过来,他是来送钥匙的。”
送钥匙?
好像也有点道理。
但是夏稚的记忆中也没有房东亲自给租客送钥匙的画面啊。
“还有谁回来了?”陆佰衍突然问。
程飒听到了,立刻回答:“403回来一个女人,我不是一直守在门口吗?听见有人上来了立刻开门出去假装扔垃圾,就看到房东带着一个女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房东,还以为是一对夫妻呢,结果那女人从男的那里拿了钥匙,瞥了一眼我,就进了403。然后我才跟男人聊了几句,知道他是房东。”
“你印象里见过这个女人吗?”夏稚问。
“没有,我们四个之前不是聊过嘛,感觉我在这里住的时间算是第二长的了,可完全不认识她。”程飒说:“不然明天再问问陈家国好了,他潜伏在公寓里,比我们都早。”
夏稚又问房东叫什么。
程飒说不知道,对方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房东,程飒也一直以‘房东先生’来车称呼他。
夏稚心里痒痒的,总觉得这个房东出现的时机不对劲。
总之,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套房有一个小厅,和两个自带卫生间的卧室。
陆佰衍让夏稚先选一间,然后他住进另外一间。
虽说是约会,但陆佰衍还是很绅士的,这就导致夏稚搞不清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为了试探出更多死亡条件而演的戏。
在夏稚看来,两人已经是绑定的状态了,他无条件信任陆佰衍,当然也希望陆佰衍能够相信他。可是现在看来,已知的几名玩家中,反而只有陆佰衍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空虚感。
他搞不清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也有点害怕被他注视的感觉。
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仿佛在窥探夏稚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
“晚上有任何意外,都要来找我。”进屋前,还在客厅里陆佰衍忽然说道。
对上少年泛着水光的澄澈眼睛,陆佰衍暂时压下心中所有的猜想,柔声笑道:“晚安。”
夏稚也笑了一下:“晚安。”
这一晚,平安无事。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那栋诡异的公寓的缘故,夏稚这一晚睡的可香了。
闭上眼就沉沉睡去,早上也是自然醒,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夏稚起了床,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任由阳光洒落进来。
用几分钟的时间简单洗漱过后,夏稚刚从卫生间出来,卧室的门就被敲响。
是陆佰衍。
他邀请夏稚一起去餐厅吃早饭。
“这个套房我订了两天。”下楼的过程中,陆佰衍忽然说:“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不续订的话,才会退房。”
夏稚疑惑:“啊?我们今晚还在这里住吗?”
陆佰衍:“如果你想来的话。”
夏稚:“……”
这算什么,挖坑套话吗!
见少年脸上无语的小表情生动可爱,陆佰衍忍不住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早有预谋’,而是多一重保险,毕竟我也不确定在外住一晚会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做好了但凡出现一点意外,都要远离公寓,在外再住一晚的准备。”
夏稚噎了一下,不自在地红了耳朵。
原来是他多想了。
陆佰衍倒是很快就放弃了这个话题,问道:“今天饭店那边还去吗?”
夏稚摇头:“不去了,昨晚我就给经理发过信息了,说要请假。”
陆佰衍点头:“今天是周日了,房租够用吗?”
“够用,小奇爸爸给我涨了工资,每天都收入不再是紧巴巴的一百块钱了。”虽然刚涨了两天的钱,但加上之前存下来的一点,以及最近都去陆佰衍家蹭饭吃,夏稚不仅凑够了这周的房租,连下周的房租都省下来了,所以请一天假也不碍事。
他今天不想上班,主要是因为昨天游戏规则整改这件事。
再加上还有玩家重新投放这回事,不管怎么说,他都要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跟其他人沟通交流。
而且根据他们四个人之前约定好的,今天不论有什么活都往后排一排,因为顺利的话,他们可能会跟其他几个从未露面的玩家聚头。
到时候,来自不同人设的新消息汇聚到一起,探索度可能会飞速增长。
都来玩游戏了,到底是游戏里的工作重要,还是通关重要!
吃过早餐,陆佰衍和夏稚一同回了公寓。
两人抵达公寓外那条小路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
在便利店里,他们看到了正在清空货架的程飒,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隔着玻璃相望,程飒兴奋地朝两人招了招手,然后又对旁边妆容精致的御姐说了几句话。御姐红唇微抿,桃花眼在便利店外的两个男人身上掠过。
见状,陆佰衍说了一句:“看样子是同伴了。”
“应该就是程飒昨晚说的,住在403的那位女性吧。”夏稚说。
“她的出现算是一个好兆头。”陆佰衍搭上夏稚的肩膀,微微俯身,嘴唇凑到他的耳边,一张一合间喷洒出热气,“一会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我,好吗?”
起初夏稚没懂他的意思,还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妄图从那双眼眸中获取真正的含义。但后来一想到陆佰衍为了诈陈家国都敢胡乱编造死亡条件,瞬间便释然了。
好吧,只是附和而已,不拆陆佰衍的台就行了。
便利店里,结完账的程飒率先出来,来到夏稚和陆佰衍的身边。
“你们回来的这么早啊!”程飒从袋子里拿出两根雪糕递过去:“来,雪糕刺客!”
夏稚接了,陆佰衍婉拒。
陌生的女人慢悠悠地跟上来,短短的路程里,也是观察了夏稚和陆佰衍很多次。
站定后,她眸光微闪,盯着陆佰衍,缓缓张口。
“陆先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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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佰衍和陌生女人是旧相识。
夏稚反应有些慢, 刚一听说时还纳闷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因为昨晚陆佰衍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而女人也是昨晚才突然出现的。
但一看程飒一副发现八卦的兴奋眼神, 夏稚才悠悠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以前怕不是在同一个副本里见过。
就像他和余放似的。
于是,夏稚也默默靠近了程飒,两个爱吃瓜的人恨不得坐一起嗑瓜子。
结果没想到,夏稚挪动一步,陆佰衍也跟着挪,最后变成了夏稚、陆佰衍和程飒并排站在一起,与他们有些距离的陌生女人反倒像被排挤了。
女人轻笑一声,动作妖娆地撩了一下波浪长发, 道:“干嘛这么防备我?我可是‘重新回来’的, 比你们更弱。”
这句话无疑是在确定‘重新投放’为【在游戏内死亡后重获一次生命】的意思。
夏稚眨了眨眼睛,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一盘陆佰衍语气平静地说:“你多想了。”
女人笑意加深, “陆先生也不用这样冷漠,每一段故事就像‘一夜情’, 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也不会缠着你的。”
这番话说得足够暧昧, 程飒和夏稚不约而同地的咬了一口雪糕, 目光在一男一女两人之间徘徊。
“这种形容可不太好。”陆佰衍从容地揽过夏稚的肩膀, 故作苦笑一声:“我的恋人会误会。”
夏稚:???
程飒:谁能理解吃瓜吃到最后, 观众席只剩自己的空虚?
女人倒是不在意, 目光落在夏稚的身上细细打量, 最后似笑非笑地挑眉,“你喜欢的小男生还真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 这种弱弱的、漂亮的、让人忍不住狠狠疼爱的……”
夏稚:“等、等一下,我——”
“说话前还是要在心里斟酌一下。”陆佰衍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嘴角的笑容也落了下来,“我的私人生活还轮不到高小姐品头论足。”
被陆佰衍称为‘高小姐’的女人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陆佰衍:“但你看起来像是我的敌人。”
高小姐:“感情方面的吗?那有可能是,毕竟你是我得不到的男人,毁了你感情反而会令我感到快乐。”
眼见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高小姐又突然控制不住似的大笑起来,好像她讲了一个冷笑话,却把自己逗笑了一般。
这就导致其他人都表情僵硬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起来。
“抱歉抱歉,我实在控制不住了。”高小姐笑得眼泪都出来,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正经地自我介绍起来:“不开玩笑了,介绍一下,我叫高来娣,住在403,是你们的邻居。”
来娣……
这个名字,真是讽刺。
“我叫夏稚。”夏稚轻声说:“你好,高女士……”
“别叫‘高女士’了,叫我高姐姐吧。”高来娣说:“你应该没有我大吧,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夏稚:“……”
明显的调丨戏,他哪好意思叫出口。
陆佰衍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回去吧,想来高女士有很多话想跟我们说。”
四人一同走进小巷,许是人多的缘故,也不觉得冷清。
走过一段路,就能看见前方颜色鲜艳的邮筒,夏稚背着包,里面刚好装着准备好的租金,就拿了出来,准备到楼下的时候投进去。
“房东都在这里,我们直接给他不就行了?”程飒说:“我看他挺好沟通的。”
她将以往租金必须放进邮筒这件事归为房东的一个怪癖,如今看到真人,又发觉对方是正常人,才这样说。
“我都准备了,就放进去吧。”夏稚说。
突然出现的房东对于夏稚来说并不算一个安全的讯号,他暂时的想法是,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要在大家聚在一起时面对房东。
“陈家国呢?”陆佰衍问了一句。
“他说要出去一趟,将近中午的时候再回来。我以为你们也要差不多中午回来呢,就让他去了。”程飒说:“没想到,你们赶回来的挺早。”
陈家国早上敲她的门,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程飒想着陆佰衍和夏稚也未必一大早就赶回来,于是点了点头,没在意。之后再房间里躺了一会,想去便利店囤点吃的,刚出门,403的高来娣就走了出来,简单寒暄一番后,发现两人目的地一样,便一起去了便利店。
这期间,她们互相介绍了自己,程飒没敢多问游戏的事,毕竟其他几个同伴都不在公寓,她就算试探出了结果也没什么用。
结果高来娣刚进便利店就自报家门,指着货架上一个带着小玩具的食品,拐弯抹角地提到了游戏和玩家这两个词。
都不是纯傻子,这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接收到信号的程飒说话时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那等他回来?”高来娣说。
陆佰衍:“不用了,我们聊就行。”
几人来到程飒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高招娣存在的缘故,陆佰衍难得没有聊天的地点选在402。
而他又不是很想让大家进406,也就是夏稚的房间。
高来娣察觉了,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陆佰衍,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高来娣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她和陆佰衍之间的恩恩怨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因为当下的这个副本,真的已经达到了她能够通关的最高难度了。
高来娣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就死了。
对,没错,就是游戏规则还没整改,游戏刚刚开局时,当天晚上,小鬼找上了她。
高来娣用了几个道具,都没能抵挡住致命一击。
是的,她低估了那小鬼的能力,也没想到游戏开局第一天,死亡条件就已经触发了。
临死之前,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解脱。
终于解脱了……
不用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游戏里,见识各种恐怖的场景。
她终于可以彻底死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早就死了?”程飒震惊不已:“第一天就?”
高来娣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屋内的三人,最终落在陆佰衍身上。
“接下来的话,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会害怕。”顿了顿,她又灿烂地笑起来,“不过就目前来看,你们收集到的证据应该能够对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夏稚默默几秒,呆呆出声:“你……死了之后还有记忆?”
高来娣神秘一笑。
…
本该已经死亡的高来娣在第二天一早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后,第一时间肯定是慌张,因为她笃定自己已经死了,那小鬼咬破了她的肚子钻进去,在里面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着,整个肚皮都鼓了起来,鲜血淋漓。最初她还没有死的,撕心裂肺的痛令她发出尖锐的惨叫,可好像没有人听见她的叫声似的,任她怎么做都不能缓解这种疼痛。
她看着自己的血肉外翻,时间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生命力,直至死亡。
高来娣确定自己已经死透了。
可第二天的阳光升起,她有活了过来,身体完好无损,没有血,也没有小鬼。
渐渐冷静下来的她走出403,开始寻找其他玩家,然而令她无法理解的是,背景设定表示住满了人的公寓里,四楼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入住。
随后她又去了三楼,发现有几家小窗挡上了窗帘,应该算是有人入住的意思。
一楼和二楼也是如此。
虽然知道公寓里还有人居住,可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高来娣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这又不由得令她思考起来,现在的她,到底是真的活了,还是……已经死了?
死后的世界难道就是这样的吗?永远困在这个游戏里?
她表情茫然地往楼上走,路过三楼的时候,突然看见304的门打开了。
一个长相清秀的、瘦瘦的女生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把垃圾袋放到门口靠墙的位置。她穿着吊带睡裙,头发披散,露在外面的肌肤有点多,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穿内丨衣,高来娣隔的比较远,看见少女的时候,第一眼就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收容进视野中。
少女脸色苍白,好似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的吊带睡裙是肉丨粉色的,长到大腿根,脚上是一双凉拖,总之就是非常清凉……
如果是平时,高来娣可能不会在意一个往门口暂放垃圾袋的少女穿了什么,严格来说,人家还没离家两米远呢,穿着打扮方面并不需要太过刻意,怎么舒服怎么穿嘛。可来娣是一名玩家,再加上少女是她在公寓里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一个活人,下意识地研究打量起来。
而少女看见了她,那双平淡的眼眸中似乎闪动起一抹光。
“你是新来住客吗?”
少女竟然主动搭话了。
高来娣收回踏上楼梯的脚,站在三楼走廊尽头,望着少女的方向点点头:“嗯,我住四楼。”
少女苍白干涩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一抹笑:“你为什么来这里住呢?这里虽然便宜,但是不安全。”
看起来十分无害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是赶客。
值得深究,也值得追问,高来娣直觉对方没有恶意,这句话还有点像忠告。
“没办法了,已经签订了合同,不管怎么样也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高来娣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呢,在这里住多久了?”
“住多久……”少女垂眸,嘴里重复这个问题,好像在询问自己似的。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看向高来娣的方向,灿烂一笑。
“我也不知道。”
“但你要走的时候,带我一个吧。”
“我叫曲美,住在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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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瘦弱, 雪白如薄翼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扎眼,她的笑容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在阳光下开出希望的花。
高来娣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垂眸,沉默一秒,然后点了点头:“好。”
…
“等等,你的意思是,曲美是女孩?!”程飒惊了:“曲美是男孩啊!我们昨天刚见过他。”
高来娣:“我没见过,但听名字的话,我更倾向于对方是一个女生。小美说的应该就是她吧?”
程飒下意识看向夏稚,试图寻求肯定。
昨天是她和夏稚一起去的304, 曲美还给他们开了门。
“我觉得你们应该都没有问题。”游戏玩多了, 夏稚很自然地接受了游戏中存在两个空间这件事,表现得十分淡然,“因为我们并不在一起。”
高来娣‘死亡’后看到的世界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看见的曲美,是女孩子。
高来娣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既然还能保留记忆地清醒过来, 就说明在这个游戏里, 死亡并不代表灵魂彻底消散。
和曲美分别后, 高来娣回到403, 待了没多久, 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片激烈的争吵声。
这对于寂静到诡异的公寓来说, 就像平地炸开的闷雷,不想注意都不行。
高来娣出去跟着看热闹, 一开始只是站在阳台边向下望,只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两人一同隐匿在楼梯口,那里是高来娣视野中的死角。
高来娣连忙跑到走廊尽头,站在楼梯口张望。
争吵和哭嚎不再是一片模糊的噪音,逐渐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你还想跑?!老子打死你个赔钱货!”
“你妈把你卖给我,你就好好干活,我不让你饿肚子,敢动歪心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之前你跟307那头‘母猪’嘀咕什么呢?是不是研究怎么跑?好,你俩给我等着!”
听着这些肮脏的辱骂,以及女人颤抖的求饶与哭喊,高来娣于心不忍,很想冲上去痛扁那个男人一顿,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不能冲动,尤其是没搞清楚现在是哪里的情况下。
女人的哭声震颤心房,高来娣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缓缓退了回去。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更加绝望的哀嚎,被欺凌的对象从一个女人变成了两个女人。
哭嚎刺耳,高来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外面发生的一切影响判断。
不知过了多久,哭嚎声越来越小。
高来娣终究还是没忍住,她再次走出去,贴着栏杆那边,一边张望一边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这时,她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出来,制止了正对着两个女人施暴的胖男人。
她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对着男人骂道:“打打打,就知道打!打出事了你赔的起吗?!”
男人被她推开,嘴上也是骂骂咧咧的:“你个老太太别管我们调丨教这些废物,不就仗着你是屠哥的妈吗,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想做什么!”
屠哥的母亲,也就是那个黑瘦却看起来无比精明的老太太反手就夺过男人手里的棍子,然后对着胖男人一通打。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胖男人被打得乱叫,许是碍于那个‘屠哥’的身份,不仅老老实实地挨了这几下,最后直接跑上了楼。
高来娣脚步缓缓停下,她站在四楼的栏杆前,静静看着这一幕。
公寓外的平地上,两个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女人颤抖地缩在一起,她们没有抬头,一边哭一边互相抱着对方,企图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人类身上的温暖。
是,每个人都是人,但却有人霸占着这个身份,做出恶魔般恐惧的行为。
老太太即使救了她们,也不见她们有一丝一毫的感恩。
高来娣有些奇怪,但随之想到这个老太太的身份,心下了然。
她大概率跟那个胖男人是一伙的。
胖男人害怕屠哥,而黑瘦的老太太是屠哥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干这种勾当为什么还要带着自己的母亲,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可怜的女人无法从老太太身上看到被救赎的希望。
“你们快回去吧。”老太太赶走了胖男人,对地上的两个女人说道:“回去养养伤,多干活,多吃饭,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干什么?把自己养的漂漂亮亮的,等一个有钱的冤大头来把你们买走,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不好吗?”
浑身青青紫紫的女人们瑟瑟发抖。
老太太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直接越过她们离开,刚走两步,就被其中一个看起来伤的不算眼中的女孩抱住了腿。
“徐妈妈,徐妈妈我求求您,您救救我们吧!”
“我们才刚毕业,徐妈妈!”
“您让屠哥放了我们吧,我们肯定不会报警的,我们回家,回小县城里,安稳过日子,绝对不会再出现的!”
少女声泪俱下,另外一个女孩见状,也带着满身的伤爬过来,抱住老太太的另外一条腿,颤抖着恳求:“徐妈妈,求您了,真的求求您了……”
一声一声,充斥着绝望。
高来娣喉咙似是被扼住一样难受,她紧皱眉头,呼吸困难地看着这一幕。
她无比希望那位被称为‘徐妈妈’的老太太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你们老实一点,回那破山沟里有什么前途呢。”老太太说话仍是淡定,即使被这样恳求,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动摇,她劝说少女们乖乖的,那样可以少挨打,减轻痛苦。
可她是否知道,让少女们痛苦的并不是打在皮肉上的痛苦,而是内心的创伤。
她们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高来娣猛地转过身。
她看不下去了,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来娣,她的名字是一个笑话,被父母赋予,在身份证上伴随她一生,直至意外死亡。
然而《最后一关》录入的名字,也是根据身份证上的那几个字。
真实无比讽刺,连死了都不能逃掉。
“你在干什么?”忽的,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高来娣愣了一下,思绪回归,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一个中年男人刚刚走上楼,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墨镜后面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番高来娣,而后忽的嗤笑一声。
“来抢生意的?你还真的挺有资本,瞧瞧这大高个,大长腿……啧啧。”
恶心的目光如同粘腻的蛇游走在背脊,高来娣强忍不适,皱眉道:“我是这里的租客,你放尊重点。”
“租客,这里?”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都是租客,你看楼下那些女人,都等着人来‘租’呢。”说完,他也不理会高来娣难看的脸色,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有人接通了。
狭小的走廊里,高来娣听到电话里传来谄媚的声音。
“豪哥,您有什么吩咐?”
中年男人像打量货品一样上下扫着高来娣,说:“你个臭小子,你们四楼来了个漂亮的新货,竟然没告诉我?”
“豪哥,您说什么呢,我这边没听说来了新货啊。”
“没听说?”豪哥冷哼一声:“我不管,我改要这个了,什么价钱你直说。”
此时此刻,高来娣总算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竟然想嫖自己?!
高来娣心中升起无名之火,紧紧咬着牙,开口骂道:“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听见她已经算是羞辱的辱骂,中年男人和电话里的人皆是安静了一瞬。
随后,豪哥脸色难看,上来就要抓高来娣的头发。
高来娣也玩了不少游戏了,加上她性格要强,锻炼得身手不错,直接一个过肩摔,把毫无防备的中年男人摔得两眼发懵。高来娣从背后压着他,膝盖狠狠地抵在他的脖子上,豪哥立刻涨红了脸,呼吸也愈发不通畅。
他吃了痛,大喊道:“你个疯女人!放开我!!”
高来娣用另外一只手的拿起他的手机,听见里面略显急切地询问声,放在耳边道:“老娘就算做鬼都不可能放过你们的,来吧,来找我,看看谁先死。”
这句话,像是连带着两个可怜少女的那份,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她把手机摔到地上,手机瞬间报废。
正当高来娣准备好好处理一下被控制住的中年男人时,忽然,她眼前一黑,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待她再醒来,完好无损地躺在403的房间里。
她走出去,晃荡了一圈,发现她仍然处在那个宛如地狱一般的空间里,但已经是第二天了。
高来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但那种感觉就好像某些经营休闲游戏里,眨眼而过的休息时间。
这一天,她见识到了更多受害者,或是麻木、或是反抗,但是在这里,她们的下场都一样的。
就在她为一个可怜的女孩挡下打手的殴打,并进行反击后,她再一次失去意识。
睁开眼,已是第三日。
…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陆佰衍问。
高来娣:“时间流速跟这里一样。”
外面的人度过了几天,她在那个空间里就待了几天。
陆佰衍沉吟片刻,说:“我更倾向于,你回到了过去。”
高来娣:“过去的公寓?”
陆佰衍:“至少是少女失踪案还未结案前的公寓。”
四周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在思考。
游戏期限缩短,但高来娣的经历绝不是空血来潮。
一定有什么证据指明,死后回到过去,也是获取通关线索的一种方式。
这时,夏稚忽然开口。
“徐妈妈是徐老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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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小巷外, 两个男人从左右两个方向走过来。
他们站在小巷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一丝轻松。
——没想到真的把他们投放回来了。
“咳。”其中一个男人清了清嗓子, 道:“你也回来了。”
另外一个人:“嗯……先回去吧, 高来娣应该也在。”
两人并肩往小巷深处走去,已经经历过死亡的他们似乎并不恐惧狭窄阴暗小巷带来的诡谲气氛,反而闲聊起来。
“房东给你发消息了吗?他说在404等我们。”
“发了,我刚清醒,就收到了他的短信。404不是你的公寓吗?”
“是啊,我现在心里慌着呢。”
……
走到公寓楼下,刺目的红色邮筒立在那里,宛如标志一般。
102的窗前, 一个老太太站在那里, 脚边蹲着一条又胖又老的狗,伸出舌头,呼吸粗重。
“回来了?”
两个男人本想越过, 却听老太太张口搭话。
被迫停下脚步,两人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没有想要攀谈的意思, 但老太太似乎不准备放过他们。
“来到这里住, 就老老实实, 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人皆是愣住, 半晌,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国字脸男人上前一步, “您的意思是, 老实一些?”
“不然呢?吵吵闹闹的, 惹得周围的人都休息不好。”老太太脾气不太好,瞪他一眼, 转身进了屋子。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起往楼上去。
“让我们老实一点……”相比之下年轻一点的男人嘀咕道:“那不是……对那些女人说的吗?怎么突然来跟我们说了。”
“小心一点吧。”国字脸男人更加慎重。
上到四楼,年轻的男人站在401门口,犹豫着不敢进。
“我、我不想进去。”他表情苦恼地说:“我实在害怕那小孩。”
国字脸男人顿了顿,说:“那你先跟我去找房东?”
年轻男人立马跟上:“好。”
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一阵响动。
年轻男人表情一僵,缓缓转头看去——401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缝隙,年幼的小女孩站在门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啊!”
他大叫一声,不停后退,后腰撞到栏杆上,整个人差点仰过去,幸好国字脸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才避免一场灾难。
“爸爸。”门内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为什么不回家?”
年轻男人脸色惨白,不自觉地颤抖着,“你、你别叫我,我不是……”
国字脸男人皱眉,立刻打断:“她是你的女儿。”
这可是角色扮演型游戏,如果玩家突然反抗人设,很有可能直接被抹杀。
年轻男人也回过身来,喉咙发干,十分艰难地开口:“爸爸还有事,一会就回去。”
女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门,她站在屋子里,目光如附骨之蛆,黏在他的身上。
年轻男人真的是怕了。
死亡时的痛苦仍然历历在目,即使醒来后去往另外一个空间,他也不能忘记那被穿肠剖肚撕心裂肺的痛。
后来复盘,他一度认为导致他遭受如此磨难的人,就是这个小丫头。
女童什么都没说,默默关上了门。
看起来是一个很乖的孩子,父亲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吵不闹。
“姜宇,你疯了吧?”国字脸男人忍不住骂道:“要不是我刚才反应够快,你就完了。”
年轻男人名叫姜宇,玩游戏的次数不多,前几次通关也算不上顺利,他没什么特长,胆小又能苟,一般都是顺着大部队走,不强求MVP,更不在乎能拿到多少积分。
这一次,他真的是开局就不顺,人设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父亲,而且这个当爹的除了酗酒虐待孩子,剩下什么都不干,连出门扔垃圾、买东西这种事,都要指使小女孩去做。
“魏哥,谢谢你啊……”姜宇额头冷汗直流,“要不是你,我真的就完了。”
“行了。”被称为魏哥的国字脸男人微微松了眉头,道:“你注意一点,既然重新回来了,就别继续家里蹲了。”
魏咏得知秦宇竟然连一个玩家都没见过就死了之后,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秦宇一直扮演自己不爱出门只爱虐待孩子的人设,在游戏里待了五六天都没出过家门,作为最后一个被‘杀死’的玩家,他和高来娣还指望秦宇能透露点什么,结果一问三不知!
秦宇说他怕离开房间会触发死亡条件,因为他的人设就是有点疯癫的死宅男人,整天就是打游戏吃外卖,账户里有一大笔钱,也不知道哪来的,喝酒打孩子,然后再使唤孩子干这干那……
秦宇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
魏咏还记得当时高来娣问他,不去跟其他玩家交流汇合,不怕到时候不能通关吗?
秦宇的回答是:只要苟到底,就能通关。
可见他已经这样做很多次了。
“一会见了房东,你尽量不要讲话。如果他一定要你回答什么,记得……你是一个父亲。”
记住,扮演人设最重要。
秦宇连连点头。
两人刚走到404门口,房门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好像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就等人走近后开门。
门似无风自动,缓缓打开,门口却没有人,隔着大约四五米的距离的房间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他无声凝视,身形仿佛融进光影中。
魏咏深吸一口气,对屋内的人问道:“请问是房东先生吗?”
他的人设是一个在外打工的老实农民工,常年在外地干活,没什么特殊爱好,就是偶尔寂寞的时候,会去特殊场所找找乐子。
家里有妻儿,可他却不觉得自己是出轨,认为平时的需求只是身体寂寞,金钱交易一次结清,怎么能算出轨呢?
一套非常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即使是一个人人称赞其老实能干的农民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怎么说,对外的魏咏是一个虚心肯干脚踏实地的老实人,说话虽然谈不上文邹邹,但也是有礼貌。
相比之下,早就被叮嘱过不要随便说话的秦宇一言不发,反而符合他本身酗酒家暴的游戏宅男身份,这种人就是谁都看不起,觉得自己很厉害,将来能发大财,实际上就是社会的蛀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个角落都无人知晓。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过了酗酒,才发出一道声音。
“我是。”他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连嘴巴动没动都看不清,“你们进来吧,我给你们钥匙,顺便把房租交了。”
魏咏一愣,随后响起今日又是一个周日,到了交房租的时间。
他们刚进游戏的那一天是周六。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过了两个周日了。
魏咏和秦宇都交过第一笔房租,上周日是游戏开局的第二天,好像除了高来娣,其他人都用邮筒交过房租。
犹豫几秒,魏咏抬脚走进去。
他倒是不缺钱,手头上有卡也有现金,甚至依照他老实的性格,上周死亡之前就准备好了这周的租金放进信封里,就等着塞邮筒,可是莫名的,他心里隐隐察觉不对劲。
然而他走进去的动作,对于身后胆小如鼠的秦宇来说,却是另外一种信号。
只见这个公寓里出名的废物男人十分高傲地走进屋内,在农民工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大钞,很是狂妄地甩到桌子上,状似醉醺醺地对房东说:“拿、拿走!”
魏咏脸色一白,刚准备说什么,就见一只宛如玉雕般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几张散开的钞票一点一点拾起来,收走了。
“401,续租。”房东站起来,缓缓走出阴影,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毫无波澜,一把钥匙随之落在地上,“拿走你的钥匙。”
秦宇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立刻捡走钥匙,转身就走。
他自认为留在这里没什么用,而且全程也没收到过魏咏的暗示,所以转身离开时,还颇为自信地对魏咏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我安全了,你加油。
知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魏咏都没有机会跟他说一句内心的顾虑。
屋子里剩下他和英俊的房东先生了。
“我没有现金。”魏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撒谎:“您要是不急的话,我下午去取了,晚上还放进邮筒里,您看行吗?”
秦宇把钱拿出来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魏咏其实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可他心里还记着那条规则——房租要放进邮筒里。
就这样交给了房东,应该就跟邮筒没关系了吧?
男人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半晌,他应允了,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是——
“本来就应该这样。”
刹那间,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魏咏猛地看向房东先生,却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404。
他、他要去哪?
魏咏心里一急,下意识跟了出去,结果就看见房东先生走出他的房门,向旁边挪了两步,来到405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咚,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这是要挨家挨户收租了?
他该怎么提醒405的住户,千万不要把房租给房东,而是按规矩放进邮筒里呢!
正当魏咏心里焦灼难耐时,405的门开了。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斜侧方的门内以及半面窗户里的场景。
里面人影交错,看起来至少有三个人。
下一秒,门内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声。
“这位先生你找谁啊?”
不知道是不是魏咏的错觉,在男声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暖了。
而房东先生的脸上,则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眸子里忽有光芒跳跃。
“我找你。”房东先生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夏稚。”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门内的人声音虚缓,影子动了动,看起来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确定了,这个年轻的小男生应该跟秦宇一样,都很怂!
魏咏秉持着能帮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双是一双的心态,正准备找个理由露面并介绍一下双方的身份,顺便暗戳戳地给那个名叫夏稚的玩家使个眼色时,405里面又响起另外一道声音,是一道低沉醇厚、充满磁性的熟男音。
“别怕。”哄过之后,熟男音对外道:“这位先生,你吓我的恋人了。”
房东先生:“恋人?可他说过要永远陪着我。”
四周突然降温,魏咏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震惊地想:卧槽,你们三个男人之间玩得好花!
265
程飒从卫生间出来, 就感觉外面静的可怕。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只有高来娣一人,她坐在床边,刚好对着卫生间的方向。
看见她走出来, 高来娣伸出手指抵在唇边, 做出噤声的动作。
程飒不理解,等她走过去,突然发现门口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屋里两个,屋外两个……
门内的是她可靠的队友,门外是昨晚见过的房东先生和一个陌生的国字脸男人。此时没有人说话,可是气氛却很僵硬,就连看起来不怕事的高来娣都默默远离战场。
作为405这间公寓的主人, 程飒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正欲开口, 就听见门外那俊美的房东先生慢条斯理地开口:“他答应一辈子陪着我、与我相拥、亲吻……所以,又怎么会是你的恋人呢?”
程飒脚步一顿,想要嗑瓜子的心情一飞冲天。
——这、这是什么好吃的瓜?!
下一秒, 就听她的好队友夏稚急忙道:“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讲!”
“乱讲?你不想承认了吗?”房东先生的表情有一瞬破碎的哀伤, “我找了很久, 你……”
“等、等等!”少年仓促打断:“我们的私事之后再谈好吗?现在大家都在这里, 还是先说正事吧!”
程飒急得抓耳挠腮:好兄弟, 你这不就坐实了他说的那些话了吗!
一旁, 另外一个当事人也不甘示弱, 语气平静地说:“既然是过去, 那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了, 毕竟每个人都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陆佰衍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宣示主权。
可程飒却觉得, 门外那位房东先生的段位更高。
因为他没有反驳陆佰衍的话,反而用那双如小狗般黝黑可怜的眼睛看向夏稚,好像在询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每个文字都是一把利剑,在空气中交汇时发出铮铮悲鸣。
…
夏稚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眼前的人是谁,根本就不用细想。
他结合了很多个人的记忆,也有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第一个游戏里,夏稚就相当于把自己卖了,答应对方留下,其实是想借此机会送余放出去……
虽然后面也算给BOSS挖了个坑,但谁能想到BOSS竟然一个游戏、一个游戏地找了过来啊!
[系统!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宿主别生气,但我没有办法阻止的,连《最后一关》都挡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可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了吗?总不能我进一次游戏,他就跟来一次吧?!]
【也不是的,如果游戏时间较短的话,他可能赶不过来……】
夏稚:……
要你这个统有什么用!
事情已经发生了,夏稚就算生气也没有用。
面对当下的窘况,他只能努力地说一些谁也不得罪的话,让气氛有所缓解。
就在这时,程飒凑了上来。
夏稚看得出,她是来看热闹的。
但这么好用的‘工具人’,不用简直可惜了!
“程飒!”夏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偷偷给程飒使眼色,一边说道:“房东来敲门,肯定是找你的吧?”
程飒:“啊?”看向门口的帅房东。
然后就听见帅房东冷漠开口:“不找你,找夏稚。”
程飒:“……夏稚,我帮不了你了。”心里觉得自己像个猹,正在绿油油的瓜田里畅游,看向陆佰衍的眼睛里也满是同情。
——兄弟,你的头顶好像冒着绿光哎!
夏稚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一时间低着头,陷入沉默之中。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丢脸了。
宁可被鬼吓,也不想经历这种奇怪的修罗场。
而且他根本没法解释,他和房东本来就没见过,现在房东好像演了一出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戏,但之前他又明确否定过……
这下好了,他变得里外不是人!
“有关感情的纠纷,你们私下说吧。”
忽然,外面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国字脸男人顶着一室诡异的沉默出声了。
他站在房东的斜后方,对屋子里的夏稚点了点头,好像在提醒他什么,随后道:“房东先生是来收房租的,刚才在我那里,但是……”一声‘但是’之后,吐字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没有现金,必须下午去取才才能交,跟房东先生已经说好了,还像以前那样,装信封里,塞进邮筒。”
魏咏提示的已经非常明显了。
只要屋子里的四个人不是傻子,就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有人给了台阶下,夏稚抬起头,嗫嚅着开口:“我、我也没有现金……”完全被一系列变故冲昏了头脑,夏稚甚至忘记了自己上来之前,已经把房租塞进了邮筒里。
陆佰衍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安抚道:“时不时刚才吓坏了?忘了你已经交过房租了吧。”
夏稚‘啊’了一声,又连连点头:“对,我交过了,就刚刚交的。”
房东先生的眼睛盯着夏稚肩膀上的那只手,脸色愈沉。
难得夏稚敏锐地感觉到了,以一个侧身的动作避开了陆佰衍的手,而后故作自然地对被他们挡的严严实实的高来娣道:“高姐,你是不是也没现金来着?那下午一起取吧。”
高来娣看了这么久的戏,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知识她并不在意夏稚小小地利用她缓解尴尬,从容地点了点头:“可以啊,反正下午没事,就当一起出去玩了。”
这个约定算是把程飒、国字脸魏咏和陆佰衍一同包含进去了,当然,已经交完房租的夏稚也不例外,也能以‘一起出去玩’的名义跟着大部队走。
几人在NPC房东的眼皮子底下定下了行程,也不管房东是什么反应,总之不崩人设,即使房东知道他们骗人也无可奈何。
房东先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夏稚身上,由始至终,从未改变。
他仿佛真的是为夏稚而来,他精准地知晓心心念念的人不在406,所以敲响了405的门。
这一切,都是因为对方是夏稚。
眼见夏稚不停地避开自己与其他人攀谈,他的心宛如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似的难受。
『为什么不理我?怪我来找你吗?可是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不在乎你是否欺骗过我,对于你,我从未有抱怨,只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或许他是矛盾的吧。
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
那些记忆告诉他,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世界,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设定、不同的关系……
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夏稚一直想要逃离。
逃离一个世界,又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对于夏稚来说好像很简单。
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很难的。
努力追赶,他以为,会看到少年惊喜的笑颜。
结果,却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夏稚的脑海里也没闲着。
被高来娣轻轻松松打破了气氛僵局,夏稚心里渐渐活络了起来,又跟HR222拉扯了起来。
既然系统也没有解决方法,但也应该说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突破重重困难找上来的吧?前因、过程、后果……这些比较重要的,HR222一问三不知。夏稚气恼不已,又觉得既然阻止不了,那也应该有个预防的计策吧?跟系统一说,他的‘无用小统子’立刻表示确实应该想一个办法预防,回应速度飞快,仿佛在表忠心。
随后销声匿迹了。
夏稚:……
所以是谁来想这个办法啊!?
恍惚间,眼角余光落在门外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倒显得极为瘦削,明明站在最显眼的中央,此时却像融进了黑暗中似的,轮廓雾蒙蒙的,如同消散的雾,正将他一点点瓦解。
夏稚瞬间心软成一滩水。
“你、你住在哪?”夏稚轻声问。
感觉到对面的男人抬起头,也感觉到身旁陆佰衍投来的诧异视线,夏稚微微抿唇,又开口说:“等闲下来,我想找你聊一聊。”
也不算完全同情而做出的妥协吧。
在开口的同时,夏稚也隐隐冒出了从对方身上寻找突破口的想法。
既然系统做不到,《最后一关》这个奇怪的游戏也无法防御,那他从‘罪魁祸首’身上寻找答案也能被理解,对吧?
如果对面的男人愿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此时,游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夏稚并非必须第一个脱离游戏世界的玩家,他的结局早已注定,或成功,或失败,不需要他来努力,交给陆佰衍就好。
这样想可能有点不负责,但仔细想一想过往,他好像也没怎么努力过……
只能说不拖后腿吧,那些准MVP玩家最后关头还想来救自己的时候,夏稚真的挺感动的。
哎?
夏稚微微一怔。
许是想到了过去,夏稚忽的发现,‘他’的存在好像仅限于……游戏副本里的BOSS?
怎么没有一回是玩家身份呢?
既然对方一直接收游戏副本BOSS的记忆,也应该知道他们身处的环境是怎样的,无限世界无限副本,而且还涉及到了病毒、数据相关……
不知道为什么,夏稚有种自己能挖到大瓜的直觉!
看样子这次的秘密谈话必须进行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不错的……
“我下午不跟你们去取钱了。”夏稚立刻对程飒他们说:“你们去吧,来回路上小心哦。”
程飒和高来娣听后,皆是表情惊讶。
而一旁的陆佰衍,则是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态度变化未免太快了些。
难道他们真的是旧相识?
是游戏设定中的旧相识,还是……
游戏外的旧相识?.
房东先生至今未透露姓名。
只是被迎进406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高兴。
是的,面无表情,却也能从他紧跟的步伐中看出一丝雀跃。
关上门的瞬间,夏稚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其实,他不太想让房东来他房间的。
陆佰衍也表示不赞同,甚至表示如果真的需要,他可以提供402给他们交谈,并且做好了今晚再去酒店套房住一晚的准备。
在正常玩家眼中,即使房东很帅,但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每个人的公寓都是本局游戏的重点注意对象,把他留下,谁能保证他离开后不会出问题?
魏咏也隐晦地提醒夏稚,表示今晚他要去工地跟工友们喝酒,会住在工地的宿舍里。本意其实就是为了避开昨晚房东住在404这件事。
可没有办法,他不敢离开大家的视线太远,要是让房东先生自己选地方,说不定更远呢。
到时候孤立无援怎么办?
于是趁午休,且大家都在公寓里的这段时间,夏稚饭都不吃了,把人带回了406。
招呼对方坐下后,夏稚一脸复杂地看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
很帅,而且是跟以前那些BOSS们长相不一样的帅。
各有千秋,但‘帅’能形容一切。
“你……”
刚一张口,男人便立刻看了过来。
夏稚心里更加复杂了,他仿佛看到一条透明的尾巴在男人身后愉快地摇摆。
这次又是什么人设?清纯大狗狗吗?
等等!BOSS还有人设?!
冷不丁皱起眉头,夏稚狐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徘徊。
“要问什么?”许是夏稚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人有些等不及了,道:“你的问题,我都会回答。”
夏稚深吸一口气,暂时抛去内心的思虑,故作平静地开口道:“你是怎么来的?”
刚刚还大放阙词的男人沉默了起来。
夏稚:“……”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回答吗!
可瞧见他脆弱可怜的模样,因为沉默而低下的头颅将神情掩埋在阴影之中,夏稚说不出什么逼迫的话,想了想,便换了一个问题:“你现在叫什么?”
男人回答得很快:“秦尤。”
秦尤是房东的名字,而他本身叫什么,夏稚并不知道。
也想过询问他真实的名字,但夏稚想了想,觉得不急,比起对方的真实姓名,还有更多现下比较迫切的问题需要解答。
“你是这栋公寓的房东对吧?你、你知不知道,平时你应该做些什么?还有你占据了这个身份,有没有出现奇怪的声音?”
除了每次游戏开局的机械旁白音之外,夏稚还有专属系统HR222。《最后一关》无限游戏看似是一个找不到头尾的灵异空间,但实际上,它的运作离不开系统这类建设性的虚拟数据,而且秦尤本体被称为数据病毒,更加坐实了《最后一关》或许是一种超出科学解释的大型数据平台。
夏稚承认它的存在是不正常的,但不正常中还有扎实的数据基础……
矛盾,且合理。
秦尤作为病毒,他想知道对方突破重重数据追赶而来时,有没有类似HR222这样的系统与之谈判对抗,当然,阻拦也算对抗的一种。
只不过夏稚想象不到数据和病毒打架的场面。
秦尤深深地望着夏稚,察觉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道:“你呢?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秦尤’,而是你曾经认识的人?”
夏稚:“……是我先问你的,你回答了,我再考虑是否要回答你的问题。”
秦尤笑了笑,他的气质游离在温顺与阴鸷之间,不说话时,像一个看透一切的旁观者,对人间戏剧视若无睹,悲欢离合也不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可一对上夏稚,他就莫名的乖顺了起来,几乎是夏稚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就连反问的态度也不是咄咄逼人的,自然随和,像平日里与朋友闲聊一样。
“我是房东,房东就是阻止你们离开的最大障碍。”没有丝毫铺垫,秦尤张口便自曝了身份与目的:“这栋楼里的所有规矩,都是我定的。”
夏稚呼吸一滞,“你、你……”
不愧是BOSS啊。
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对方坦然承认,夏稚还是忍不住心惊。
秦尤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我来时,没有阻碍。”
“没有阻碍来的还这么晚……”夏稚以为他撒谎了,不信地咕哝一句。
不曾想,秦尤听见,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果然很多。但我要解释,来之前,必须寻到你在哪里,所以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夏稚顿了顿,没再说话。
原来HR222说的是真的,他找到自己就需要时间,然后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如果游戏副本时常很短的话,他或许就追不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末世的副本里,X说他接收了一段有一段有夏稚存在的记忆,却没有真正跟他相处过。
整理了已知的信息,夏稚又得寸进尺:“那我是不是安全了?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里,我不会出事?”
秦尤既然是BOSS,自然不会主动伤害他。本来是想问问这栋公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死了还能进入到另外一个空间,但突兀地询问这些,岂不是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夏稚看得出来,秦尤只追着自己,还不清楚无限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存在。
他像《最后一关》外来入侵的数据病毒,而并非游戏数据变异诞生的。
‘他’什么都不懂,满心满眼都是夏稚。
夏稚心里慌慌的,脸颊不自觉略过一抹红。
是自恼的,仔细想想,自己也太自恋了些。
秦尤安静了片刻。
瞧他眉头微折的样子,不像是拒绝回答,而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这会,夏稚就盯着他看,直到把男人看得不自在,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道暗芒。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你,但你要是一直盯着我看,我倒是想做点别的事。”秦尤一本正经地说:“我还记得,亲吻你时,唇上贴压的柔软触感……”
“停停停!”夏稚连忙叫停:“住嘴吧!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又不是在考试,干嘛还调侃我!”
秦尤沉默几秒,嗓音低沉:“可我没试过。”
听起来可委屈了。
夏稚:“你想都不要想!”
秦尤:“……”
谈话虽未结束,但最初的一点隔阂也被这一两句恼人的话冲散了。
之后,秦尤就一点一点说了他‘不知如何解释’的一些细节。
真不怪他最初犹豫,因为刚一说起的时候,就是从过去他所经历的一些事作为开篇,继而引出《你好我的邻居》这一个游戏副本中的故事。
他怕夏稚听不懂,还简单分段措辞了呢。
原来,秦尤只能在所谓的‘无限世界’中找到一组与自己最相配的数据进行替换,而这组数据必须符合条件:一组完整的数据和与夏稚有所交集。
听到这里,夏稚感叹不容易的同时,还觉得BOSS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BOSS是《最后一关》里自带的NPC数据,别的路人甲NPC可能不会那么完善,但BOSS绝对是背景故事最全面的那一个,《阿尔摩德小镇》里的BOSS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玩家绝对不是秦尤的首选,在夏稚的理解中,被投放的玩家其实也算是一种数据,再每个游戏世界里用不同的身份进行闯关。只不过玩家这类的数据是《最后一关》凝聚而成的,而秦尤却是外来入侵,自然会被当成病毒。
秦尤不知自己何时诞生,只记得夏稚。
夏稚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灵魂中。
不过他真的有灵魂吗?
秦尤不知道,可他知道,追寻夏稚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总之,追寻的过程并不算顺利,有错过、有迟到、也有提前时……
像这样和夏稚坦诚相对地谈论此事,还是第一次。
回归正题,秦尤虽然在《最后一关》这一无限世界里横冲直撞,可他也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即使成为了BOSS,他也会被当下的环境和最初的宿命所影响,坚持阻拦玩家通关到游戏结束。
每一次,他都需要遵循自己曾经定下的规矩掠夺玩家的性命。
是的,或许不是他亲自动手,但那些小怪物出手的因由也是他定下来的。
就比如说被小鬼找上门这件事。
“我不能把一切都告诉你。”秦尤微微一笑:“但有我在,它们不会再来找你。”
夏稚悬着的心落下,但还是忧愁道:“那你要怎么做呢?把我从它们的认知中抹去吗?”
秦尤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问: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夏稚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果然听秦尤道:“我在的地方,它们就不敢来了。”
夏稚:“……你不会是想?”
秦尤:“我既然都来了,也没处住,不如就住406,跟你挤一挤吧?”
夏稚:“我不同意。”他闭上眼,不去看秦尤那张神情微动便祸国殃民的脸,坚定说道:“人家401的小女孩说了,不能住在一起,住一起会出事的。”
秦尤:“嗯,那确实是我定下的规矩,一副棺材不埋两个人。只是,对于那些小鬼来说,我也算不得人,所以没关系的。”
夏稚惊恐不已:“什么棺材?!”
秦尤但笑不语,看得夏稚心里又急又恼。
夏稚追问:“还有什么条件?你能说说吗?”
男人转而坐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绵软的被褥,说:“床是小了点,但挤一挤也够睡。我睡觉很老实的,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夏稚:“……”
谁跟你约定好了啊!?
266
夏稚不想让秦尤留宿。
但眼前的男人明显已经做好了耍无赖的准备, 势必会在这里住到底。
他甚至当着夏稚的面发了一条短信出去,隔着距离,夏稚没看清他发了什么, 只盯着他, 而秦尤抬起头,还坦然解释,说是拜托别人送点东西过来。
不到十分钟,406的房门被敲响,秦尤走去开门,是两个跑腿的人,一人拎了两大包东西,放到门口之后, 对秦尤恭敬鞠躬, 然后转身离去。
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夏稚甚至有种门关上后,他们会凭空消失的错觉。
秦尤打开包, 里面分别是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还有一个包里装着柔软的枕头和棉被……那料子和柔软度摸起来可舒服了, 夏稚看着自己床上干净却洗的发白的被单, 第一次感受到BOSS与玩家之间的差距。
“他们全都为你工作吗?”见秦尤从容地将衣物挂进破旧的衣柜里, 夏稚自知阻拦也无用, 索性站在一旁, 与他闲聊:“还有之前来处理尸体的那些人。”
“是的。”秦尤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呼之即来。”
“他们不是人吧。”夏稚说:“虽然之前来的那几批人我们都没瞧见是怎么来的, 但我感觉他们从未来过, 也从未离去。”
秦尤笑了笑:“真聪明。”
夏稚心里沉了沉。
果然, 这公寓一早就有古怪,连表面假象都没有。
“所以又是两个空间, 对不对?”虽然是询问,但夏稚的心里基本已经笃定了,他敢这么问秦尤,自然也是确定对方经历过那么多的BOSS数据替换后,明白‘两个空间’的具体含义。
『幻境』一直存在,它里面诞生的,才是真正纯粹邪恶的怪物。
平日看不见的东西,应该都在里面,只是『幻境』何时出现、如何进入、与正常空间的关系,在每个副本里都不一样。
比如第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副本里,画中世界即为幻境。
再比如《阿尔摩德小镇》里,黑夜即为幻境。
它们之间没有确切的联系,却同样存在。
秦尤当真做到了夏稚询问,他便回答的这个承诺。
“是。”
他干净利落地承认了,反而让夏稚抿着唇,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秦尤挂上最后一件衣服,回身对上少年犹豫的神情,忍不住弯唇笑了笑,“这就没有想问的了?我以为你会像小麻雀一样,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恨不得把我心里的秘密都问出来。”
夏稚脸色一僵,有种自己被小瞧了的感觉,一鼓作气道:“我要问的还有很多,真问了你可别打退堂鼓!”
秦尤:“一定会回答你。”
接下来,两人像机器人一样,真的开始一问一答起来。
“另外一个空间是不是就是死后去往的地方?”
“严格来说,那不是死亡,而是身灭。”
“身灭?意思是身体死了,灵魂还活着吗?”
“是的。”
“那样的话,还能有机会离开这个世界喽?”
“不可以,除非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很多‘人’都想离开这里呢,他们在等待,等待有一个灵魂能够带他们出去。”
对话至此,夏稚垂眸沉思,眼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傻子也能听出秦尤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身体死了,灵魂就会去到高来娣提到的地方,同样是公寓,但陆佰衍认为那里的时间跟现在不一样。既然如此,高来娣和今天刚回来的魏咏应该都算身灭……当然,还有401的那位,从魏咏口中得知对方是一个胆小鬼,偏偏抽到了酗酒家暴的父亲人设。
如果没有重新投放这回事,他们必须以灵魂的姿态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找到融合载体的办法,而这个载体能让他们的灵魂回归到现在的空间里,已达到游戏结束时,玩家通关的结局。
所以这个载体必须是两个空间都存在的……
一个黝黑瘦小的老太太形象第一时间出现在夏稚的脑海里。
徐老太。
还有一个,就是曲美。
但高来娣口中的曲美是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孩子,而现在的曲美却是高挑清瘦的男生,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要问的吗?”秦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夏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夏稚不饿,也不太想吃东西,就说:“你去吃吧,我不吃了。”
秦尤:“因为没有钱吗?我可以给你。”说着,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摞现金,“都给你。”
夏稚睁大眼,盯着那一摞厚厚的现金,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秦尤:“房租。”
夏稚:“我们的房租是塞进邮筒里的,怎么跑到你手上的啊……”顿了顿,“你不会就是那个邮筒吧?”
秦尤看着夏稚,笑着沉默。
夏稚:“……好吧,我开玩笑的。”
钱很多,肯定不是他们这些人交的那一点房租。
游戏副本不关闭的情况下,BOSS的设定可能是一直延续下去的,所以这些钱可能来自不同批次的玩家。
这些钱忽然好烫手。
“我不要。”夏稚很有骨气地说:“我要自己赚钱!”
秦尤没有强求,自然地收起那些钞票,然后对夏稚说:“那我买些东西回来。”
他要走,夏稚自然不会拦着他,更何况秦尤想要自己出去,夏稚更搞笑了,他不黏着自己,自己就能去做更多事了。
所以等秦尤走了之后,夏稚第一时间跑去402敲门。
砰砰砰几下,402的门打开的同时,一旁401的也打开了。
陆佰衍和小女孩几乎同一时间站在门内,盯着夏稚。
夏稚也懵了。
“我、我是找你的……”见陆佰衍神色莫测地侧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夏稚连忙解释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门。”
话音落下,陆佰衍还未说话,就听见小女孩朝屋里嚷嚷起来:“爸爸快看,妈妈回来了!”
夏稚一惊,看向陆佰衍,脚下抬了抬,就像往402里挤。
陆佰衍单手揽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脸露出几分笑意,低声道:“别急,看看401那人是谁。”
夏稚这才想起,401的那位父亲也是玩家来着。
刚好,他还想问问为什么他的媳妇跟自己长得那么像呢。
小女孩刚朝屋子里喊完,一个破抹布就被狠狠地砸了过来,虽然是冲着小女孩来的,但是那抹布明显扔偏了。
接着,就是一声醉醺醺的怒骂:“你个赔钱货说什么呢!再说那些吓人的话,你老子我就打死你!”
下一秒,401的门从里面被踹开,一个脸颊微红,浑身酒气的男人走出来,瞪着眼看向夏稚和陆佰衍。
陆佰衍一眼就认出,他是401被开膛破肚浑身爬满蛆虫的男性尸体。
而秦宇也一眼认出,那个矮一点的漂亮少年,跟他记忆中的妻子几乎一模一样!
“啊、啊!”秦宇浑身颤抖,“鬼!鬼啊!”
夏稚指了指自己:“我是鬼?我才不是!”
秦宇顿了顿,抹在脸上的酒热得他心里毛燥,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鬼?你怎么跟我那个……婆娘长一样?”
他的身后,小女孩脸颊僵硬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极为瘆人。
夏稚:“……我还想问你呢,你的女儿一直管我叫妈妈,可我是男人啊!”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陆佰衍忽然插嘴,“都住在一层,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误会不说清楚,相处起来也不自在。不如,你来我家里坐坐?”
秦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长相皆是俊美,且都是玩家,说是聊一聊解除邻居间的误会,其实就是为了探听消息的。
他心里拿不定主意,还总惦记着找魏咏来帮帮他,无奈没有话题和机会,沉默几秒,他努力维持人设:“坐一坐也不是不行,但我这第一天登门,你们不得请我吃一顿饭?有菜有酒我就去。”
好吃懒□□占便宜的酗酒无能男人人设维持到底。
陆佰衍礼貌一笑:“好。”
然后,秦宇转身,用一种非常不耐的语气让小女孩回家等着,然后跟在陆佰衍和夏稚身后进了402。
402的门一关,秦宇挺直的肩膀瞬间垮了。
“卧槽,兄弟们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秦宇哭丧着脸,“我都没结过婚,也没孩子,现在还让我打孩子,我哪能……”
“别表现得太明显。”陆佰衍坐到夏稚身边,出声提醒道:“像刚才那样就可以。”
状似打孩子,但实际上把抹布扔到一边去,没打着孩子,暴虐的气势也还在。
秦宇干巴巴地点头,抬眼看见夏稚,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不再盯着看。
夏稚察觉出些许不对进来。
“我真的和你媳妇长得很像,对吧?”夏稚皱眉。
秦宇犹豫着,还未开口,一旁陆佰衍道:“我见过照片,小女孩拿给我的……”他侧眸,深深望着夏稚:“几乎与你一模一样。”
夏稚深吸一口气,一旁秦宇也点了点头。
“刚才别怪我那个反应啊,我真是……以为见鬼了呢。”秦宇说:“在我的印象里,我老婆被……我给卖了,卖给了一个富豪当小老婆,对外我就宣称她吃不了苦跟人跑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富豪再给了我卖老婆的钱之后,又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说我老婆病死了,并让我带着孩子住在这里,说有个风水大师算过了,她郁郁寡欢而死,可能会来找我索命,怪我把她给卖了,我住在这里,就能避灾!”
这些是秦宇的人设,而并非他真正经历。
他被投放进游戏里的时候,应该已经在这里定居很久了。
“我承认‘我’干的不是人事,你们就别说我了。但是我老婆跟你长得很像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清楚啊……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像。”秦宇先给自己叠了个甲,然后对夏稚竖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动作。
“你和你的妻子是怎么认识的?”夏稚问。
秦宇脸色一僵,又低下了头:“我、我买的。”
夏稚的心猛地一颤,好像被拳头击中了一般,一些记忆仿佛在脑海深处渐渐苏醒。
“从哪买的?”夏稚迫切追问。
秦宇根据回忆,说出了一个偏远山村的名字。
夏稚浑身冰冷,猛地抓住陆佰衍的手。
陆佰衍:“怎么了?”
夏稚:“是‘我’家,是‘我’一直逃避的那个家。”
267
贫山县, 遥村。
对于‘夏稚’来说,是一个恐怖到想要逃离的地方。
他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瞒着家里人跑出来, 甚至来到陌生的城市后与家里断绝一切联系, 夏稚的记忆中竟然没有一点提示。
他仿佛失忆了,只有简单的几条固定的背景设定,脑子里却什么都记不住。
这种情况倒也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就算是陆佰衍,他对人设的认知也来源于记忆,且越临近游戏开局的时间,记忆越深刻。夏稚也是如此,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入住的、入住时间、也记得自己为了交房租每天都要打两份工……
可更久远的记忆呢?
像夏稚这样忘的一干二净算正常吗?
“一直没有问过,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陆佰衍握紧夏稚冰凉的手, 像是给予他勇气一般,分析道:“以你的年龄,应该在上学才对。你从未提过家里的事, 而贫山县又是那样一个封建迷信、以男性为尊的落后山村。”
秦宇顿了顿,也看向夏稚。
是啊, 一个正在上学的男娃, 家里怕不是要捧成宝贝了, 为什么会离开家呢?
夏稚沉默片刻, 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无法融入, 就想要逃离, 不对吗?”
一些记忆复苏, 如同走马灯, 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
他有多少姐姐、他的生活有多好、父母为了生他用了多少偏门左道……
【这是一种触发式回忆。】HR222突然提醒道:【有一些人设背景的记忆与探索度关系不大的时候,大量记忆只会混淆玩家的判断力。为了游戏的公平性, 角色扮演型副本一般会给每位玩家的人设进行分段。】
就比如说,玩家脑海里大量涌入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的所有记忆,帮助通关的作用并不大,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所以角色扮演型副本里,除非与通关和探索度相关密切的个人角色记忆会被传输之外,其他记忆会相对隐藏或削弱,但如果触发,也是可以回忆起来的。
这些记忆没有用吗?
夏稚浑身发凉,他觉得这些记忆很有用。
但游戏抹去了。
从他的角色记忆中。
为什么?
夏稚想不明白。
[那它们到底指向什么呢?]
存在,必然会有其中的意义。
HR222不再回应。
“你是为了找什么……或者说,是为了找谁,才来到这里的,对吗?”陆佰衍说完,看向秦宇:“你觉得呢?”
秦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尴尬至极:“这、这应该不怪我吧……”
夏稚默默良久,午后柔光透过小窗,调皮地钻进昏暗的屋子,空气中飞舞的灰尘,仿佛被点燃一般,裹上一层亮光。
“那些都不重要了。”夏稚说道:“可能只是驱使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对我们想要的结果来说,并不重要。”
他看似冷静,心中却掀起波涛骇浪。
压抑着,不让别人发现。
“真的不想说吗?”陆佰衍有些担心:“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秦宇张了张嘴,倒是没说什么,眼神复杂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啊……
夏稚仍然拒绝再谈论此事。
正如HR222所说,有些事对于通关来说并无益处,可有可无。
即使夏稚想起来什么,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见夏稚真的不想说,陆佰衍眸光深沉地望着他,笑了笑,说:“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随后,他看向秦宇:“秦先生,你和一个小女孩住在一起,她作为这个世界的人,想来会说一些……”
“不不不!”许是知道陆佰衍在说什么,秦宇连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孩在家里根本不说话,跟我说的只有几句话,就是‘饿了’、‘渴了’、‘困了’,我也想着问点什么,但‘我’脾气不好啊!打孩子!还酗酒!突然间要是有所改变的话,会不会……”
他一直很担心人设的问题。
因为他本身就很怂。
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能够努力保持出一个条件就已经很困难了,让秦宇在维持人设的基础上再打探一点有用的信息简直是奢望。
至此,七名玩家是什么性格已经逐一看清。
提起自己死亡的那一天,秦宇倒是给出了一点有利的消息。
一是那天的小女孩一反常态,除了吃喝睡觉之外,竟然主动提出要找妈妈,还说她想要一个小妹妹。
当时秦宇正在玩游戏,被小女孩主动搭话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维持暴躁的人设,一边骂:“你妈早就跑了,不要你了!而且你都是个赔钱货了,还想再让我养个赔钱货?快滚!”
一边推了小女孩几下,本意是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毕竟小女孩当一个隐形人不在他面前出现,他还能装作无视对方,不必去扮演殴打孩子的假象。
“然后我就死了。”想起那一晚的悲惨经历,秦宇抖了两下,道:“我不想回忆了,反正非常疼,有什么东西往我肚子里钻,我惨叫呼救,却没有人来。等我再醒来,就看到了高来娣和魏咏。”
和高来娣的死法相同。
想来魏咏也是如此,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呢?404好像一直没有人来住,魏咏难道死在公寓之外?
秦宇没待多久,就问陆佰衍要了点酒,然后用纸巾沾湿,在脸上擦了擦。
他的脸颊因为触碰酒精的缘故,一点点变红,身上也满是酒气。
看起来就像喝多了一样。
见夏稚在一旁略微惊奇地看着他,秦宇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不爱喝酒。”
夏稚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眼中也多了一分同情。
——都不容易啊。
已知那些怪婴一直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母体降生,而四楼的七间房则是它们选择的首要目标。从徐老太那里可以知晓一个顺序,但时间间隔却成了谜,当时他们预想的时间间隔因为失去了三名玩家而勉强成立,可现在这三人回来,时间线被彻底打乱。
以上为死亡条件,且有机会躲过,但个人死亡条件目前还未得知。
秦宇和高来娣确定被怪婴袭击导致腹破身死,死亡地点在公寓,那他们就是因为那条躲不过的死亡条件而死。
魏咏的话,还得再问问。
身死之后,灵魂会回到老式公寓过去的一个时间点。
那个空间里的人和现实中有很大差别,甚至男女性别都可以转换,因此也不是很确定,两个空间中同名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不过根据高来娣的描述,那个被称为屠哥母亲的黑瘦老太太,应该就是徐老太。
她一直住在102,从未离开。
如果真的是她,那当初警方端了一窝犯罪分子,肯定有她的儿子屠哥了?她的儿子被抓,她却好好的留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
…
秦宇离开后,陆佰衍并不急着让夏稚也走。
夏稚本来想离开的,但是陆佰衍没有出声,立在他勉强分出来的茶水柜前烧了一壶热水,背影挺直,夏稚看着他往一个透明的小壶里放了两勺花果茶,然后用热水浸泡。
“刚才有外人在,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陆佰衍转过身时,托盘上是一壶花果茶、两个透明的玻璃杯,以及一小盘可口的点心。
点心和花果茶都是夏稚十分喜欢的。
陆佰衍将托盘放到小桌中间,率先把点心推到夏稚跟前,“茶再泡一会才能好喝,先吃点心吧。”
夏稚应了一声,不与他客气,拿了一块点心吃起来。
周围太安静了。
只有夏稚吃东西时发出的细微咀嚼声。
很快,他便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好似在观察他吃东西的样子,神情愉悦。
夏稚有些尴尬,快速将手中的那块点心吃完,对陆佰衍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陆佰衍的笑容淡了些许,但看起来还是很温柔,“我不太喜欢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是我想知道的,一定会精准的询问出来。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我只是想说,如果我问了你无法回答,或是不喜欢的问题,不要生气,好吗?”
夏稚怎么可能会生气,他连忙点头。
陆佰衍:“房东跟我们不一样,但他为什么会认识你呢?”
夏稚:“……”
第一个问题就噎得他的说不出来话。
看得出夏稚表情窘迫,并非不喜这个问题,而是碍于什么,不便回答,陆佰衍唇角的弧度落下,表情透出些许凝重之色。
“你和他的关系并非是在这个世界建立诞生的,对吧?”
夏稚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陆佰衍微微眯起眼:“你知道,你刚才回答了一个什么问题吗?”
少年的回答,基本可以确认,在这个无限闯关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他们玩了这么久的游戏,却什么都琢磨不透。
凭什么?
夏稚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玩的游戏次数不多,也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只是不想欺骗陆佰衍。
“那就别问了。”他轻声说,看向陆佰衍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恳求:“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骗你就好了。”
陆佰衍呼吸一滞。
他抓紧夏稚的手,俯身缓缓靠过来。
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夏稚连忙后仰,脸颊掠过一抹绯红。
“等等、我不要……”
陆佰衍僵住。
几秒钟后,他退了回去,手也松开了。
“抱歉。”从容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
“我很喜欢你,夏稚。”
“非常喜欢。”
268
无限世界的倾情告白好像有一点虚假。
毕竟没人能够确保自己能活下去的同时, 还观察身边有没有符合自己择偶条件的人。
但不得不承认,夏稚遇见很多次了。
在感情上虽有迟钝,但也不是白痴。前有余放炙热而危险的情感展露, 后有一组被游戏称为病毒的数据不停追逐, 现在被陆佰衍告白,夏稚心里尤为平静。
其实,他不是很相信陆佰衍的告白。
或许对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是以陆佰衍的聪明才智以及对大局的衡量,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诉说爱意。
他沉默,怀疑揣测的视线几乎没有掩饰地落在陆佰衍身上。
夏稚企图通过眼神沟通来发掘对方真正的意思。
陆佰衍也确实收到了他的信号,嘴角的笑容瞬间变得苦涩。
“就当我没有说过吧。”他说:“剩下的几天,你要不要跟着我?”
游戏时间不多了, 跟着陆佰衍, 夏稚唯一能得到的就是收获更多探索度。
但实际上他对探索度没什么兴趣,一直都是我有机会增加,就努努力, 没机会增加,他也不遗憾。
想到这几天秦尤还跟着自己, 夏稚犹豫几秒, 决定跟陆佰衍说一下自己从秦尤那里打听来的有关这局游戏的消息。
当然, 他不可能全盘托出, 只能挑一两句不会暴露自己的话来说。
“我不跟着你了。不过你可以多跟那三个人聊一聊, 或许他们会知道这栋公寓在两个时间点有什么不同, 如果能找到锁着的门就更好了。”顿了顿, 夏稚想到什么就补充:“能离开这里了, 我不在的话,不要找我, 你一定要走。真的,不要担心我,我会是安全的。”
前几次那么惊险,甚至都没机会跟他的准MVP玩家说话,传递消息全靠意外,这次夏稚要提前叮嘱,别在紧要关头出岔子。
陆佰衍静静听着,等夏稚说完,他的目光深邃,紧紧捕捉面前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
看起来不像是在交代后事……
所以,卫辞和宫柏貌似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我明白了。”陆佰衍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三顾茅庐’的夏稚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心里也暗自夸赞陆佰衍孺子可教。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和陆佰衍分开之后,夏稚才猛的感叹,他们这次真的要分头行动了。
自己身边跟着一个秦尤,想要再调查什么肯定不自在,尤其是秦尤是游戏副本的BOSS,他知晓一切,夏稚如果真的随便问,也未必不会知道真相。
秦尤之前那番话的意思也是如此,夏稚问,他回答,但他不知道什么是游戏、玩家、安全通道,他只知道在一个一个世界里,他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对一群人进行规则性的围追捕杀,而安全逃生通道对于他来说可能有另外一种理解。
夏稚暂时还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能直接问他安全通道在哪里。
稳住秦尤,给陆佰衍争取更多调查时间的同时,再偷偷给他传递一些从秦尤那里听来的消息,才是当下夏稚应该做的。
距离安全通道开启只剩下不到三天,距离有些结束也只有五天了。
游戏时间正在缩短。
回到406,夏稚刚一开门进去,就被一屋子的东西震惊得立在原地。
地上到处都是购物袋,塞得满满的,柜子前,秦尤正在一点一点往里面装东西。
只扫过一眼,夏稚就看到了很多零食、水果、日用品……
“这些是什么?”夏稚问秦尤:“你买的吗?”
“对。”秦尤说:“既然住在这里,就要拿出诚意。”
“这些小零食是你的诚意?”
“嗯?你不爱吃吗?”
夏稚可耻地沉默了。
他爱吃。
但是因为之前太穷,所以努力克制自己不吃!
寸步难行地坐到门口的椅子上,夏稚望着正在忙碌中的秦尤,莫名感觉他很开心。
双臂叠在椅背上用来垫下巴,安静了片刻,夏稚开口:“秦尤,你好像很高兴。”
为什么?因为住在这里?还是……因为找到了自己?
秦尤连头都没回,“是的,我正在享受愉悦。”
夏稚:“为什么呢?”
秦尤回过头,看向夏稚:“因为你。”
夏稚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走廊尽头,黑色风衣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压的极低,却因为语气中的急切而显得慌张。
“我都找了,那些地方都被锁着,根本不知道是哪个!”
“怎么办?还要去找吗?”
“要不是看在你有线索的份上,我还真的不想帮你。”
“你到底要我找什么?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
话音被一道突兀的震动声打断。
男人接起电话,听见里面的人开口说了些什么之后,眼睛瞬间亮起。
“好,你等我,我立刻过去。”
这通电话维持了不足十秒钟就被挂断。
男人急着离开,对黑暗中的第二个人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能成功……你要记住你说的话,让我第二个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熟悉的咖啡厅里,陈家国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这里的朋友。
他迅速走过去,露出充满感激的笑容。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不等对方开口,陈家国率先做出承诺:“我知道这一切令你很为难,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我只想看看我的女儿……”
“好了,陈哥,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对面的朋友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看起来像一摞纸币,“看了这个,你就会明白的。”
陈家国接过来,发觉里面的硬度不像是一摞纸币,愣了愣神:“这是?”
“我用一些办法拍到的照片,有关失踪案的内部信息,可能有的照片会模糊……不过看完,一定要烧毁。”
陈家国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拿到了有关失踪案的内部消息!
终于不是那些贴边的、没什么大作用的线索了!
回去的路上,陈家国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前几天的他还在紧张与烦躁的边缘徘徊,那么今天便是喜上眉梢,连一点掩饰都没有。
如果被程飒瞧见,一定会震惊于他的变化。
悄悄回了家,陈家国锁上门拉上窗帘,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面有一摞相片,很新,从上到下排好顺序的。
他一张一张看过去,每一张照片里的文字报告都令他触目惊心。
直至最后,陈家国的心里翻起滔天骇浪。
刹那间,他猛地发觉自己守不住这样一个秘密。
陈家国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这一种直觉,他想把照片分享给其他玩家,刚走到门口,他就发现自己打不开门了。
他自己锁上的门,却在此时,怎么也不打开了。
冷汗顺着额头落下,四周突然涌上来了潮湿气息,让陈家国彻底慌了。
“是谁?!”
“到底是谁!”
他转过身,后背贴着门,警惕地望向屋子里面。
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暗色的灯亮着。
他想要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落进屋子里,可是当他转过身,却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一双白色的眼睛。
是的,没有黑眼仁的白色瞳孔,点缀在一个黑漆漆的婴儿头颅上。
陈家国惊恐地叫了一声,而那怪婴与他对视的瞬间,却裂开血红色的嘴巴,笑了。
它似乎说了什么。
陈家国没有听见声音,却从它的口型中看出了两个字。
——外公。
下一秒,L型公寓尽头的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声惨叫。
“爸爸!救我!”
“呜呜呜爸爸你在哪啊!”
“爸!来救我啊!”
一声声惨叫,令陈家国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即使在慌乱中,他想起这个不停叫着‘爸爸’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女儿,可恐惧占据了更多了位置,挤走了他的思考与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里重新归位平静。
而窗外的黑色怪婴也消失了。
陈家国贴着门站起来,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回暖了,他缓出一些力气,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门外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穿肠破肚的女生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怪婴。
‘他们’齐齐朝他笑着。
“爸爸。”
“外…公…”.
晚间,玩家小组又聚到了一起。
这次缺席了三个人,陈家国、秦宇和夏稚。
夏稚那边的情况,由陆佰衍做出了解释,当得知房东NPC竟然决定跟夏稚同住之后,其他三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因为不了解内情,所以他们很同情夏稚的遭遇。
没有什么比一个疑似只手遮天的NPC留在身边更加可怕了。
其他两人中,秦宇是拒绝出门,他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所以想要早点休息。因为这个明显敷衍实则为了掩饰怂的理由,高来娣还不客气地讽刺了他一句;至于陈家国,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说好了中午之前回来,但中午之后,程飒一直没看到他,询问其他人,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回答。
“这次,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死后发生的事。”陆佰衍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虽然高女士之前说了不少,但我还是很好奇,有关公寓本身的一些细节。”
“这是什么意思?”魏咏没有理解他的话,“公寓本身?”
“对。”陆佰衍说:“你们有没有去过公寓的其他地方?”
魏咏和高来娣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即使死后,他们关注更多的也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他们虽然在经历,但好像莫名被保护着,遇到危险的时候,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已经是下一个时间短了,有时候未必会直接越过日期,但会消耗时间。
比如说上午遇到了危险,意识突然消失,再睁开眼就是下午,中午的时间白白流逝,且危险已经不复存在。
忽的,沉思中的魏咏抬起头,看向陆佰衍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今天下午我在公寓里随便走走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当时还想找机会问问你们呢。”
众人看向他。
魏咏:“你们知道这个公寓里有仓房吗?”
“仓房?”程飒疑惑地皱眉:“什么是仓房?”
“在个别地区,仓房不是那种大仓库,而是在两栋楼之间的空地上建一排小房子,分给住在一楼的住户。仓房不搭,放两辆自行车就能塞满,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墙上打柜子或架子,用来存放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北方在冬天的时候也会把这里当成天然的冷库,放些冻鱼冻肉什么的。”
魏咏说:“在那边,我看到一楼楼梯旁边的有一条通向楼后的小路,我侧着身子挤进去,走到后面发现了一排仓房,但是因为当时里面有人在,我担心被发现,所以看一眼就走了。”
程飒:“这边也有吗?”
魏咏顿了顿,面露难色,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陆佰衍道:“没有。侧面的楼梯紧贴围墙,没有通向后方的小路。”
魏咏也点头:“嗯,我今天来回上下楼,观察了很多次,确实不一样。”
“那、那我们想办法去公寓的后面看看吗?”程飒有些担心:“那里既然被封死了,肯定有什么东西……”
“也有可能,没有东西。”陆佰衍出声打断她,语气微沉,“如果本该存在在那里的仓房换了位置,公寓后面就不会有东西了。”
…
406,夏稚被迫跟秦尤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
他贴着墙,面朝外,感觉哪里都不舒服。
“真挤……”他小声嘀咕一句。
秦尤翻了个身,望着他,嘴角勾着一抹满足的弧度:“很挤吗?来我的怀里吧。”
夏稚撇嘴:“你就不能像霸道总裁那样大手一挥,对我说明天搬来一个三米的床吗!”
“不行。”秦尤温声温气,连拒绝都显得那么温柔,“不能改变公寓里的任何东西。人就是要睡在床上,柜子里就要放衣服,桌子上要用来写字……”
“不,桌子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吃饭。柜子还能放零食,我想睡地板就睡地板……”夏稚化身无情杠精,小嘴说起话来不停歇,一句一句反驳秦尤。
秦尤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他。
说到最后,夏稚望着这个L型的小破屋,忍不住为自己的较真而感到颓败。
就算真的搬来了三米大床又怎么样,根本没有地方放!
“这屋子格局真奇怪哦。”
269
一排‘L’在没有错开的情况下连成一排是什么样的?
仔细想想, 就会发现两个L之间会有一个不小的空间,隐藏在墙壁中。
老式公寓的四层楼都是同样的格局,那就说明每两间公寓之间, 都会有一个嵌入墙内的隐蔽空间。
七间公寓, 六个空间。一共四层,也就是有二十四个隐藏的空间,存在于玩家不知道的黑暗中。
从陈家国那里得知公寓四周没有任何上锁的小门之后,陆佰衍就在怀疑这栋公寓里还有他们未曾涉足的地方。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疑惑,他才开始观察起公寓的格局。
墙里会有什么?
陆佰衍不能贸然凿开墙壁,就算他有保命的道具,也不能不顾一切地乱闯。且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过,公寓内的格局不许有一丁点改变, 床铺、桌椅、衣柜的位置始终固定, 他因为有钱而格外添置的小桌都属于是‘见缝插针’,没有毁掉原来的家居布局。
如果只是为了检查墙壁里面是否真的存在隐蔽空间的话,时间还够用, 这期间他们可以寻找一些线索来证明密室的确存在,或者有线索表明砸开墙壁不算死亡条件也可以。如果无功而返, 陆佰衍觉得自己可以在最后一天莽一次。
这些计划, 他暂时没有告诉其他玩家。
因为现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 是夏稚。
——这个身怀秘密的漂亮少年。
游戏可以失败, 但是遇见他的机会可不多。
游戏结束后, 他和少年恐怕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游戏第八日, 陈家国的尸体被发现。
407公寓门口, 他被开膛破肚, 内脏铺满地。
纵然知晓死后不会立刻灵魂陨灭,但如此惨状还是让其他玩家不寒而栗。
陈家国为什么而死, 值得推敲,但留给玩家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八日下午,401秦宇死亡。
他死状可怖,401到处是血,连那个小女孩都被鲜血浸透了,抱着玩偶,诡异地立在屋子中央。
秦宇的死亡原因比陈家国倒是有迹可循,魏咏明确表示,他把租金直接交给了房东,而不是投入邮筒。
这一点,他昨天就已经提醒过大家了,众人在房东先生面前演了一出好戏,就是为了把房租按照以往的方式交上去。
魏咏有些自责,他的道德感很强,可能在别人看来是没有底线的善良,但是对于他来说,那个时候或许是有机会提醒秦宇不要把钱交给房东的……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复盘也没有用,
一天之内死了两名玩家,玩家之间气氛诡异,人心惶惶。
已经恢复了理智的人在思考怎么跟死了的陈家国和秦宇沟通。
只有夏稚知道,他们想要复生已经很难了。
他不能将秦尤说过的话光明正大地通知给其他玩家,但他可以隐晦提醒……
目前他只知道复生需要陈家国和秦宇的灵魂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从而回到现在的空间,而过去与现在皆有的两个人就是徐老太和曲美……
虽然这里面还有他搞不明白的问题,但将这个消息传达给玩家之后,可以让他们顺着这个方向调查。
徐老太和曲美一定是关键NPC。
当夏稚不动声色地将线索告知陆佰衍时,对方定定看着他半晌,眼中暗芒掠过,所有的情绪翻涌反复,最终化为嘴角的一抹浅笑。
“好,我知道了。”
夏稚有些愧疚。
他应该陪着陆佰衍一起努力的。
现在这样,反倒像他指使陆佰衍去做什么,而自己等待享受渔翁之利。
“我会帮你的。”夏稚犹豫许久,语气渐渐坚定,“我一定能够帮到你。”
——你已经在帮我了。
陆佰衍在心里补充,面上点了点头。
“不要勉强,没关系的。”他说:“你也要相信我,对吗?”
“我当然相信你。”夏稚说:“只相信你。”
在这局游戏里,除了陆佰衍,夏稚再无可以依赖的人。
回到家,夏稚看着坐在书桌前津津有味阅读他日记的男人,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地走过去,抢走了日记本。
“日记是很私密的东西,不能随便看。”
秦尤无辜地看向他:“可是昨晚你让我看了。”
夏稚:“……你也说了,那是昨晚。”
秦尤:“你不开心,为什么?因为那些人死掉了吗?”
也是发觉自己将内心的烦闷迁怒于秦尤,夏稚渐渐冷静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贝齿轻咬下唇,过了许久,把日记本递给了他。
“你看吧。”
虽说日记很私密,但内容却不。
每日流水账一样的文字,秦尤想看就看了,夏稚没必要因为这个跟他争执。
秦尤接过来,把日记本放到桌子上,转过身来正对夏稚,认真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夏稚本来兴致缺缺,懒得再与他交流,闻言,只抬眼扫了他一眼,翻身上床。
他辞了饭店的工作,因为他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不用再赚钱了,因为游戏结束的时间在这周日之前,他不需要再交房租了。
另外就是,房东就在他房间里睡,经过昨晚的一番探讨后,秦尤愿意帮他分担一半房租,这样的话,不管他打不打工,剩下的钱都足够交房租了。
不过家教他还是会做的,说实话,他有些放不下小奇。
按道理说,作为这个副本的BOSS,秦尤应该知道所有的内幕才对,但夏稚实在不想事事问他,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没有办法改变,那种无力的感觉让夏稚越发苦闷,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过不提这些,夏稚跟秦尤也没什么可聊的。
他打心底里排斥秦尤的存在,他不可控,甚至超出《最后一关》这个游戏的控制,他又有什么自信去与秦尤交好呢?怕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身后的床铺塌了下去,另外一个人的重量导致夏稚不自觉向那边靠近。
夏稚扭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秦尤侧躺在床边,单手撑着头,盯着他说道:“跟我聊聊天吧。”
夏稚转过头去,半晌,声音闷闷响起:“聊什么?”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秦尤说:“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自在,但我说过,你想知道的,我全都会告诉你。”
几句话,说得直叫夏稚心软。
下一秒,秦尤就给了他‘致命一击’——
“利用我吧。”他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只要愿意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夏稚:“……”
这谁顶得住啊!
夏稚妥协了,他转了个身,正对秦尤,张口就道:“我在打工时遇到的一些怪事,你都知道吗?”
秦尤:“抱歉,我不知道。”
夏稚:“???”
怎么刚开始就结束了?!
从床上坐起来,夏稚盯着他看:“你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秦尤说:“我知道的,仅限于公寓里的规矩。”
夏稚:“那……那故事呢?公寓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呢?”
“啊,那个也知道一点。”秦尤笑了笑:“我好像还没说过吧,我其实属于怨念凝聚而成的人,这栋公寓,包括这里的人,都将被怨念淹没。”
夏稚呼吸一滞:“没人能逃脱吗?”
“也不一定。”秦尤安抚似的,拉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只是越到后面,你们就越难。像今天发生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夏稚浑身冰冷,下意识就想抽手,却被对方握的更紧。
“聊了没几句,你比刚才还怕我。”
秦尤似乎感觉到苦恼,他苦笑一声,坐起来之后,靠在床头。
“午睡吗?晚上还要去工作。”
夏稚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秦尤仿佛没有察觉般,继续道:“睡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
这个故事很长。
也很惊心动魄。
从秦尤开口,一直到结束,夏稚都没有睡。
他听到了一段可以说早就有所预料的公寓往事。
最初,这栋公寓的租客们都是一些老年人,只因这里的地段很好,房子虽然老旧但十分便宜,邻里邻居之间也是其乐融融。
直到那一年,102住进来一个老太太,她只有自己,陪她来办理入住的是她的儿子,一个姓屠的高壮男人。
姓屠的男人跟当时的房东请求照顾好他的母亲,因为他常年在外工作,没办法堂前尽孝。房东很好说话,再加上公寓里的老人有很多,他欣然答应。
又过了一段时间,公寓二楼整租出去的工厂老板破产,二楼整层都空闲下来,房东索性将上面几层的格局全都改成像一楼这样的公寓,不再单层整租。
后来,有许多在外的打工人来租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单身的人,也有工资微薄的小情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102公寓的老太太的儿子屠先生声称自己承包了一个项目,想要租下整栋公寓用作员工宿舍,并且是年租,房东自然很开心,再加上屠先生的母亲也一直住在这里,房东没有过多怀疑就按照以往的租赁合同签订了租房协议。
而后,噩梦将近这座公寓。
那些被拐卖的少女和孩子被周转几次迁移到这栋公寓里,一些不正当的‘工作’也是由此时诞生。
……
公寓里有个风水大师。
他是最后一批搬离公寓的零散租客之一。因为整栋公寓被租走,他的合约到期后无法再续约,被迫离开,只是他很穷,寻找合适的房子用了不少时间,一些私人物品都是一点一点从公寓后面的仓房里搬走,这是房东好心留给他暂存物品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看到了公寓被整租之后,存在于这里的肮脏交易。
那些可怕的男人、可怜的女人、以及被老太太看管着的一群孩子……
名叫赵宝钱的风水大师被吓坏了,想要逃跑,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控制住。
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明晃晃的砍刀悬在头顶,而那个老太太慈眉善目地坐在他的对面,说:“你继续住在这里吧,不用你交房租。只不过……”
赵宝钱没有选择,他只能留在这里,被冠上风水大师的头衔,给以屠哥为首的那群男人介绍来的‘客人’算命。
是真的算命吗?
不是。
“这个女的快死了,下一个客人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把这个女的带走,话术玄乎一点,最好能吓住客人,让他知道如果不带走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笔买卖成了,给你分红,好好干。”
270
肮脏的交易在公寓里无声延续, 赵宝钱每一天都能听见女人的哭声,从最初的同情,到被控制后的惊恐, 再到麻木, 最后,他捧着那些打一辈子工都未必能挣到的脏钱,彻底沦为的恶魔的帮凶。
他愈发游刃有余起来,将自己学来用于骗人的歪门左道发挥得淋漓尽致,生辰八字、阴阳八卦……只要他说,就有人信,然后从公寓里带走一个受苦受难的女人,久而久之, 他竟有种自己是救世主的错觉。
开始有坚持不住的可怜女人来讨好赵宝钱, 希望他能够帮忙让她们早日脱离苦海。
有了掌控生死的权利,赵宝钱发觉自己应该寻好退路……
万一有一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怎么办?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全身而退?
这一念头诞生的瞬间, 时间就如同催化剂,将不安与恐惧放大。
……
所以赵宝钱在心里筹划了一个巨大的计划。
他要举报这些人。
并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扮演到底.
在秦尤的睡前故事里, 被夏稚差点忘在脑后的赵宝钱竟然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他举报了拐卖少女的犯罪分子, 警方破案他功不可没。
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在外过的逍遥自在也证明他有一点本事, 但他具体是怎么做的, 就不清楚了。
他在外逍遥, 警方也没有查到他的罪证, 这是为什么?
而且赵宝钱费尽心思地制订了一个大计划, 且完美执行了计划,为什么还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如果是夏稚的话, 他会在事情结束之后,立刻远离这里。
赵宝钱生活在这座城市多年,甚至还有一个女朋友,看起来好像仍然在为其他人算命挣钱,不然也不会随身携带名片。
也就是说,他一定是用什么方法,保住了自己风水大师的名声,并且在那伙犯罪分子被抓之后以给其他人算命、测风水为生。
可这个名声本来就是假的。
夏稚搞不懂了,再看秦尤,发现他已经沉沉睡去。
今日的睡前故事,未完待续。
在他的门外,几名玩家忧心忡忡。
他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游戏在死亡条件还未明确的情况下疯狂死人,就说明游戏本身开始‘暴走’。
一点一点、慢慢地试探玩家的底线,等安全通道开启之后,游戏里基本就没办法再留玩家了,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鬼怪都将现形,如同饿狼一般,狩猎所有存活的玩家。
彼时,所谓的死亡条件形同虚设。
“我们得尽快了。”高来娣脸色很难看,已经死过一次的她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就是通道未必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看看楼下那些没人进出的屋子,或许有一间……正是我们需要的。”
她怀疑安全通道也是一间公寓,再加上目前为止,一、二和三层的公寓内有不少屋子都无人进出,仿佛一直被锁死了似的,所以高来娣合理怀疑其中一间屋子可能就是安全通道。
其他人都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玩了这么多局游戏,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安全通道也不是没有。
只有陆佰衍沉默着,没有附和这个猜想,而是默默捏了一下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钥匙。
他试过了。
每一间上了锁的门。
跟夏稚给他的钥匙对不上。
也就说,一定还有一个能跟这把钥匙对上的锁头,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锁着某一处。
比起高来娣更加合理的猜测,他更相信夏稚拿出来的这把钥匙。
“你呢?”虽然愿意相信高来娣的话,但程飒下意识还是偏向陆佰衍,下意识就问起他来:“你怎么看啊,陆佰衍?”
见三人视线都望了过来,陆佰衍深知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不能刻意隐瞒了,于是坦然道:“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不过我和高小姐的思想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做两手准备。”
这句话完全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多一条路,多一重希望。
“那这样,现在我还是跟着你,然后魏咏和高姐去查其他公寓。”程飒叹口气:“至于夏稚……唉,反正有什么消息,我们找机会通知给他。”
高来娣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们跟他的关系倒是不错。”
“当然了。”程飒说:“夏稚很好的,他之前对我们从来都没有隐瞒过什么,现在他被……盯上,我也不会放弃他的。”
高来娣没说什么,目光掠过一旁表情凝重的俊美男人,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魏咏作为一个跟夏稚不算熟悉的玩家,也愿意分享自己找到的线索给夏稚。他应该就是玩家中常见的那一类——互帮互助共赢阵营。
高来娣和魏咏离开后,程飒兴致勃勃地问陆佰衍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佰衍定定看着程飒半晌,心中在思考如果程飒死了,夏稚会不会哭鼻子……
几秒钟之后,他似是料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去找曲美。”他说:“问问他有关群的事,主要是问群成员的基本情况。”
程飒点点头,又问:“一定要问曲美吗?我感觉梓琳知道的更多。”
“无所谓,问谁都可以。”顿了顿,陆佰衍道:“注意安全,夏稚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程飒愣了一下,随后感动地瘪嘴,眼眶发红:“我就知道,你会为了夏稚越来越有人性的!”
陆佰衍:“……”
程飒:“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很狡猾。”
陆佰衍不置可否。
其他人对于他来说,确实没那么重要。
两人一同下楼。
“你呢,去哪?”程飒问。
很快,陆佰衍就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你要去徐奶奶家?”程飒见他下了二楼还继续走,忍不住追过来两步,道:“徐奶奶脾气不好,你搞不定的,不如我去。”
陆佰衍摇了摇头,只说一句:“她很危险。”
曲美和梓琳,哪一个都不算危险。
但是徐老太不一样。
在他们复盘的往事里,徐老太可是一个加害者。
让程飒去或许会事半功倍,但如果出了什么危险,陆佰衍顾不上。
程飒要是死了,夏稚一定会伤心。
陆佰衍不想看到少年难过的样子,于是经过一番衡量,他决定让程飒去风险比较低的曲美那边打探消息。
程飒没想那么多,不过听陆佰衍这么一说,倒是静下心来思考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那你小心吧。”
102徐老太家里没有人。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帘没有拉起来,从窗口就能看见屋内的景象。
徐老太经常不在家。
每次主动来找她,屋里必然是没有人的。
虽然都说她有一条老狗,没事总是带着那狗到处溜达,但这也太巧了些。
陆佰衍没有敲门,在门口站定,从102门口的角度,安静地观察四周。
他不是第一次审视公寓楼下这块小空地,楼体宽,却没有公寓的占地面积大,窄窄的一条,前面就是印着一个‘拆’字的围墙,围墙里面是拆了一半的老楼,没有灯火,也没有人情味,一到晚上,周围一片都是黑的,只有这栋公寓里亮起微弱的灯光。
从这个角度向四周看去,左前方就是那条通向外面主路的小巷,幽深漫长,不论是站在巷口往里面看,还是从里面往外面张望,都给人带来一股窒息的感觉。
楼梯也在公寓的左边,只不过跟小巷错开了一些距离。
扎眼的红色邮筒就在楼梯旁边。
陆佰衍背部贴着102门边的墙,微微侧身,看向邮筒的方向。
忽的,邮筒后面人影一闪。
下一秒,一个佝偻的老太太从那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条狗跟在她脚边,吐着舌头。
许是发现自己家门口多了一个人,徐老太即刻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无声望着这边。
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混浊不已,抿唇无声的样子,着实不像一个活物。
倒是她的狗,因为太老了,呼哧呼哧喘着气,往102的方向慢吞吞地走来。
“您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陆佰衍看了一眼狗,而后笑了笑,对面色不善的徐老太道:“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小秘密,只有跟聪明人说,才能帮到自己。”
徐老太嘴唇微动,皱巴巴的脸上多了一丝恍然。
“你真聪明啊,比那个小丫头和漂亮的小男生聪明多了。”她语速平稳,即使是在感叹,表情也是麻木的。
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陆佰衍摇了摇头,笑道:“我能想到您选择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有工作,稳定且对外,像我这种家里蹲的作者,确实不在您的考虑范围内。”话音未落,他轻啧一声,故作疑惑地说:“只是我没有想到,您到底需要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呢?”
此时,徐老太已经走到了102的门口,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听见陆佰衍的疑问,她反而说:“我没卖你个好,你愿意帮我?”
‘卖好’应该指的是前几次她给程飒和夏稚提供躲避小鬼的方法,以及告诉了他们一些线索,那些线索可能对寻找安全通道没有用,但绝对可以提升探索度。
陆佰衍:“卖好不分时间,没有晚,只有巧。”
徐老太斜睨他:“你想要知道什么?”
陆佰衍:“程飒他们说您不愿意再讲故事了……但故事确实只讲了一半,不是吗?”
严格来说,是夏稚贸然问出的一个问题,让徐老太突然态度大变,将他们赶了出去。之后不论程飒再来怎么哄她,她都不愿意再说起过去的事了。
开门进屋,徐老太不关门,对门口的陆佰衍道:“想知道,就进来吧。”
陆佰衍犹豫了一秒,刚准备抬脚进去,却发现那条狗横在了他和门之间。
好像走累了,在门口板鸭趴,嘴巴张开,舌头吐的更长了。
徐老太眯了眯眼,对狗骂道:“蠢东西,快点进来!”
老狗不动,陆佰衍垂眸,盯着那狗看了一会,忽的道:“既然它不欢迎我,那您就这么说吧。”
徐老太脸色更难看了,她那混浊的双眼怨毒地瞪着陆佰衍,竟是没再要求他做什么,拿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坐了下来。
“没什么可讲的,这里有可怜人,有坏人,有充满怨恨的人,也有想要离开的人。”徐老太沙哑的声音难听极了,“我也想走,这里已经没有我可以牵挂的人了。”
她站在自己的视角,用两段连贯不上的话诠释了一生。
陆佰衍站在原地,垂眸看着那条狗。
老狗,老狗,善良的老狗。
高来娣看到的徐老太,可没有养狗呢。
“您该怎么离开呢?”陆佰衍坦然询问:“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
徐老太定定看着他,“你什么都不要吗?”
“当然要。”陆佰衍笑了笑:“只不过,我知道我想问的,您一定知道。”
“狡猾的男人。”徐老太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老皮堆积深深的褶皱,“我要是用上你了,你问什么,我都得回答。”
陆佰衍欣然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也不是没有给徐老太考虑的时间。
陆佰衍静静地立在原地,身体微侧,视野不再局限于小门之内。
他看向远方,巷口、楼梯、邮筒……
风停留在这片寂静的空地上,空气在白日稀薄的光芒下凝滞。
有一瞬间,一道白光划过陆佰衍的大脑,像一根没有形状的线,串联起每一张老旧的照片。
“得了。”徐老太突兀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你帮我叫个人回来,我保你活着。”
“回来?”陆佰衍挑眉:“有人在外流浪。”
“这你就别管了,他也想回来,但是……哼。”徐老太冷笑一声:“他怕。”
陆佰衍:“您先说是谁吧,如果我不认识,还真的帮不上这个忙。”
“你一定认识。”徐老太神神秘秘地说:“你的小情人认识。”
陆佰衍呼吸一滞,片刻之后,笑了。
“您把我们都关系都打探好了。”
“在这里,没有秘密。”
徐老太从抽屉里拿出装有骨灰的香囊,让陆佰衍今晚十点挂在窗户上,不要开灯,不要拉窗帘,找个地方坐好,静静等待。
“快了,快了……”
“等到了日子,一把火烧了这里,都成灰了。”
徐老太嘴里念叨着,像魔怔了似的。
陆佰衍接过香囊,放在手里,沉吟几秒,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愿意回来。”
徐老太看向他:“你打电话肯定是不行的,你臭,你的小情人才香。”
陆佰衍抿唇:“按照您的意思,他已经不是……”
“当然不是,从这里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人呢。”徐老太说:“他拿着一样东西,很重要,同样的,我这里也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想着回来呢。”
陆佰衍还想问些什么,徐老太便以困乏为由,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退开没几步,老狗便站起来,哼哧哼哧跨过不高的门槛,进了屋。
102的门关上,屋内陷入死寂。
《你好我的邻居》
你好,我的邻居。
陆佰衍拿着香囊往回走,路过安静的二楼和三楼,走上四楼时,笑了一声。
邻居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邻居都不是人。
除了被投放而来的玩家,相比其他人都不是人。
一个一个,像一种执念,留在这里……或者说,是被困在这里。
四楼走廊,陆佰衍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发现又一个人出在他的前方。
刚刚这边可安静了,全程只有他上楼的脚步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倒是令他停下了脚步。
定定看着那道莫名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背影,陆佰衍嘴唇微动。
他没有发出声音,而前面的人仿佛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缓缓转过了身。
竟然是那个名叫梓琳的女孩。
她怎么突然来了四楼?
很快,陆佰衍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中,梓琳是一个喜欢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他只见过她两次,每一次,她都穿着不一样的白色连衣裙。但是现在,她穿的却是一身很酷的休闲装,披散的头发被扎成一个马尾,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她说话的声音很软,是很标准的软妹,程飒和夏稚都挺喜欢跟她聊天的。
此时此刻,她停在405的门口,转过身看见陆佰衍的时候,很是熟络地抬起手晃了晃。
“你回来了啊!我刚才还想要不要先去找你呢。”
陆佰衍缓缓眯起眼,“找我?你有什么事吗?”停在405门口,不应该去找程飒吗?
可是程飒刚刚才去找他们,难道先去找了曲美?
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在心间,这让陆佰衍在一切思绪都如麻绳般错综复杂之际,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梓琳:“唉,你这人,怎么刚说过的话就忘了,之前不是你给我安排了活儿吗!”她露出一种很无语的表情,抬起一只脚,鞋尖点地几下。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穿搭,熟悉的说话方式,熟悉的肢体动作。
可陆佰衍很确定,他跟这个名叫梓琳的NPC一点都不熟悉。
“我给你安排了活?”陆佰衍不能理解,紧蹙眉头。
“对啊,你让我去找曲美和梓琳了解情况!”
陆佰衍心头一震,一字一顿地重复她的话:“我让你去找曲美和……梓琳?那你是谁?”
‘梓琳’仿佛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劲,她灿烂一笑,用极其软糯的嗓音大大咧咧地说:“我是程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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