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瞒不住
刘嘉对朝局和很多事都有自己的看法, 刘挽听她道来,心里是高兴的,刘嘉学得不错。
“但,我们大汉对匈奴也好, 以后的各族也罢, 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所谓海纳百川, 并非要让他们变得跟我们一样, 相反,我们追求的是和平。规定他们守大汉的律法, 不杀人, 不打架, 不闹事, 我们会尊重他们的习俗,接受他们在细节上和我们的不同。”刘挽继续的解释,在刘嘉提出别的问题之前,刘挽提醒道:“不要忘了, 我大汉之内, 长安城的天子脚下闹事的人从来也不少。”
好吧,刘嘉适时的止住刁难的问题,也反省是不是自己对匈奴存有太多的偏见。
“父皇让匈奴载歌载舞挺好,那是他们的习俗。他们心中的欢喜,该让他们按从前的方式活着,而让他们认同大汉, 认为他们是大汉的人, 大汉的匈奴族。”刘挽和刘据对视。这句话落下, 刘据惊喜的眼瞳放大, 啊, 还可以这样的吗?
刘挽笑了,刘据的反应相当的好玩,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法子。
重重的点头,刘挽道:“你要记住,你要有这一份海纳百川的胸襟,坚持大汉朝的独立,威严,但也要尊重别人,接受别人和我们的不同。大汉朝内都能十里不同俗,他们不同的习俗和生活习惯都是一些小事,只要他们认同大汉,愿意在大汉安安分分的过他们的日子,也能为大汉出力,我大汉对各族的包容会一直都存在。”
真,刘据从来都知道刘挽和别人不一样,每每刘挽所教他的知识都能让刘据眼前一亮,更让他印象深刻。
“二姐,我记下了。”刘据激动无比,转头又一次望向刘彻,越发觉得刘彻这个君父太了不起了,海纳百川的胸襟,刘挽是从刘彻那儿学到的对不对?
“长公主,你和我们一起跳舞啊。”刘挽就匈奴的情况教着刘据何所谓包容,又该怎么样面对各种不同民族的问题,现在不教,她怕以后没有人教刘据。话刚说完,鲁屠高兴跑来,冲刘挽发出邀请,刘挽应着一声,同时拉起刘据道:“走,我教你与民同乐。”
啊!刘据被刘挽拉得一愣,刘嘉在一旁拉住刘挽的手道:“我也要去。”
大汉朝啊,那可是一言不合喜欢舞蹈的地方,从小接受的熏陶,不管有没有学过,手啊脚啊,都得会动,会跳!跳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
刘挽路过见不少人在给霍去病灌酒,马上唤道:“表哥,我们去跳舞。”
霍去病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推辞一群人的灌酒,“我们跳舞同欢。”
话说着已经迅速走到刘挽的身边,推着刘挽往火堆前去道:“走走走,我们跳舞去。”
那自然是好的。刘挽不忘拉上刘据,几人到了火堆旁,早有不少的各家家眷在那儿跳舞,匈奴人们唱起了歌,手挽手跳啊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卫长公主要不是有孕在身也想下场,而此时的平阳长公主正和刘彻说着话,“襄儿也想上战场,道是不能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混日子。”
刘彻一听立刻赞许的道:“如此甚好。那么多的功臣子弟都不想上战场,襄儿愿意,那就让他上。以军功立足,远比靠祖宗要强。”
“只是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襄儿?”平阳长公主开这个口,无非想确定刘彻能把曹襄安排到谁人的手里。
刘彻不答反问:“姐姐是想让襄儿跟着卫青亦或者去病、泰永?”
此话等于在告诉平阳长公主,下一回战事再起,他们三个必为主帅。
确实,依他们三个的功劳,朝中的武将们难有出其左右者。
“行军打仗,卫青早年也喜欢奇袭,对付匈奴就得攻其不备。如今他是大将军,调遣三军,讲究的是稳。去病和泰永都年轻,年轻人喜欢冒险,跟着他们两个,功不缺,但一定会更加危险。”刘彻仔细和平阳长公主分析他们三人各自的利弊,让平阳长公主心里有数。
“去病和泰永的打法,朕是不好给他们塞人的。”刘彻想了想依然得补上一句。
须知能让刘挽和霍去病选上的人,都是跟他们训练多年的人。
尤其是刘挽。她那几千兵马,那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平阳长公主未必没有别的想法,可那些想法无法脱口而出。最终露出笑容道:“听陛下的。”
刘彻纵然给出选择,最后补上霍去病和刘挽都不是那等愿意听凭人摆布的意思,何尝不是在告诉平阳长公主,让曹襄跟着卫青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平阳长公主也是这样的意思,她只一个儿子,所求的也仅仅是稳。
此时的霍去病已然和匈奴一个勇士比起摔跤,刚开始比的是力道,明显霍去病落于下风,刘挽突然在霍去病的耳边嘀咕几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刘挽今天刚显露的借力打力的法子,霍去病学了去,而且把人翻倒在地,赢得满堂喝彩。
“他们两个在一处,绝没有吃亏的时候。”刘彻纵然和平阳长公主说话,视线都没离开过刘挽和霍去病。
卫子夫显得有些担心的道:“陛下不必担心他们吃亏,他们在一处太能闹腾。”
一个都够能折腾的,两个凑在一处,真不怕把天捅了!
“再闹腾,他们有闹的本事,也有平的能力。”刘彻浑然不在乎,倒是巴不得他们闹。
有了霍去病把匈奴的勇士打倒,众人又开始起舞,匈奴的舞蹈展露属于他们民族的风格,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大汉人们的舞蹈,可柔可刚,既有儿女情长,也有国家大义。
不同的民族融汇,吸纳,最终又将相互影响。
一份茶叶,茶杯的配套,刘挽又是狠赚一笔,等刘彻得知茶叶和茶杯赚来的金额时,终于知道刘挽为何要将茶叶归类于官营。
万事才开头,诚然刘挽有意高价出售,但喝茶的人暂时很少,一但将来人多,而且随着人口不断的发展,后续这将是一笔多大的买卖?
反正是刘挽领着各家弄出来的,这种时候必须先控制在手,否则岂不凭白便宜别人?
刘彻又得了一笔大收益,每每望着刘挽的眼神是越来越满意。
可是,再好的心情在一次碰见刘挽上一秒还精神的跟他说话,下一秒即倒下时,一扫而空,刘彻当即召太医过来。
太医,太医们来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刘彻拧紧眉头问刘挽是不是中了毒,太医十分肯定绝没有这回事。刘彻的视线落在戈央的身上,并没有错过乔娘脸色惨白。
刘彻何许人也,让其余人退下去,仅盯着乔娘问:“有事瞒着朕?”
乔娘怕刘挽,更怕刘彻,况且当年是刘彻将她派到刘挽身边的,此时被刘彻追问,乔娘跪下,刘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马上问:“泰永不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了。”
事到如今,刘挽在刘彻面前都瞒不住了,乔娘岂不明白绝不无能再瞒下去,只能一五一十答道:“自新年之后,长公主从一开始的一个月昏倒一次,渐渐体力不支,到如今几乎每天都会晕倒,奴婢,奴婢”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从过年到现在,过去小半年了,而刘彻竟然一直没有察觉。明明刘挽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并不算少,他怎么能毫无所觉?
“长公主不许奴婢提。”乔娘莫可奈何,她知道刘挽说得出做得到,如果她敢向刘彻禀告,刘彻断不可能容她。
刘彻怒不可遏,“朕把你放到泰永的身边就是让你看好泰永,她的身体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朕。你误了朕。”
不错,刘彻立刻下令道:“来人,把阴阳家安夫人给朕请进宫,立刻。”
华刻不敢有半分怠慢,迅速派人出宫请人。
“另外,封锁所有的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泰永昏倒的事情。”刘彻急是真急,再急,刘彻并没有忘记叮嘱华刻不许将消息泄露出去。
华刻连忙应下。
“你自去领罚。”刘彻吩咐完之后指着乔娘去受罚,乔娘不敢为自己辩解,只道:“长公主回来后曾寻过安夫人,安夫人似是无法。”
刘彻马上回道:“朕自有法子让她想出法子。”
乔娘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下去领罚。
刘彻来回的跺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安夫人很快进宫,刘彻指着昏迷不醒的刘挽问:“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当年长公主出生时,我告诉过陛下,两个字,得益。孰得之,将益之。长公主乃上天所赐,陛下得之甚幸。可我也告诉过陛下,过犹不及。早年泰永长公主的命格有些地方看不太清楚,后来,自泰永长公主寻上墨家之后,泰永长公主这些年为大汉谋划越多,于国之功越大,我告诉过陛下,倘若长公主长此以往,长公主活不过十八岁。如今的长公主如同生机被夺,长公主没有病,独独是上苍所不能容长公主夺天地之造化,于大汉之利太过,故收回。”安夫人平静的告诉刘彻,很多事她不是今天才提醒刘彻,只不过是刘彻不信,刘挽也不相信。
第362章 天命不可改
说起刘挽不相信这事儿, 安夫人其实更想问问刘挽,她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刘挽不想死安夫人懂,然这些日子刘挽做每一桩事儿,都让安夫人觉得, 刘挽或许活不到十八岁了。没有人像刘挽一样迫不及待的知道哪些行为等同于送死, 偏偏不避反而操作越来越多的。安夫人不知刘挽到底做了多少事, 她只知道刘挽的情况会越来越不好。
“你能算得出来, 你告诉朕你改不了?”刘彻从前是不信,如今哪怕要信, 那刘彻更希望眼前的安夫人有法子改变。
安夫人道:“如果在长公主回京后, 她听劝, 从今往后安居宫中, 不再作为,一切都来得及。可是长公主不听,更不信,不仅不信, 更是加速一些事, 如今,无法再改。”
刘彻眼中流露出惶恐,安夫人提醒道:“容我提醒陛下,不仅是长公主,还有冠军侯。”
“倘若你们保不住他们两个,朕必让你们阴阳家付出代价。”一个刘挽让刘彻无法接受, 如今安夫人竟然告诉他不仅是刘挽, 还有霍去病!终将他最看重的两个人, 都将会因为大汉而英年早逝。
安夫人并不受威胁的道:“陛下既不信, 纵然将我们阴阳家的人都杀了, 依然无法。”
命要是能随便改,那还是命吗?
很多事安夫人提醒过,但,他们不相信。而刘挽是完全不在意,她说过的,与其让她一辈子像个废人一样的活着,她宁可璀璨的活到十八岁。虽死犹荣!
刘彻气得胸口阵阵起伏。
“陛下,大汉不管能得长公主也罢,冠军侯也好,都是莫大的荣幸,但,气数有限,盛极必衰,这是定数。”安夫人试图劝说刘彻接受这一现实,不管刘彻有多少的不甘都必须要接受。
“朕不信。既为上天所赐,便是给朕的,既给了朕,为何要收回去?”刘彻并不认为得到刘挽和霍去病这两个文武全才,一个十八,一个二十四,上天即要将他们收回。
安夫人道:“大汉需要他们。可是陛下,长公主和冠军侯为陛下做的足够多了不是吗?”
然而刘彻并不认为够了,“匈奴未灭,四海未平,怎么会够。”
安夫人能怎么说?对于一个帝王,永远没有够的时候。
刘彻雄才伟略,要的是大汉强盛,盼的是四夷宾服,凡他所知,当皆为大汉的国土。
此时的安夫人无话可说。帝王所求,并不会轻易满足。
“朕需要你想办法救泰永,还有冠军侯。”刘彻不可能让他们两个出事,先前不信那是完全不当回事,眼下的情况让刘彻不安,既如此,刘彻更不可能无所作为。
“陛下,与天斗,陛下怎么知道能斗得过?陛下自问能吗?”安夫人没有否认刘彻的想法不对,但她更希望刘彻意识到一点,想把刘挽和霍去病的命斗回来,可能吗?
刘彻张张嘴,安夫人先一步道:“墨家曾经有一位精通天文历法之人,算出死劫,他要改命,诸多准备,最终却身死。为此,阴阳家与墨家结仇。陛下以为命是想改就能改的?”
有人改过命,而根本没有成功,以两家结仇为结局,事实摆在眼前。
“朕想听的不是这句话,你该懂。”刘彻板起脸冷声警告安夫人,安夫人依然不卑不亢的道:“陛下从前不信天命,如今纵然信,希望陛下能明白,一切都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除非愿意付出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代价。”
刘彻毫不犹豫的道:“无论多少倍的代价,只要能救泰永,救冠军侯,朕可以让所有人配合你。你只要告诉朕,你要不要和天斗上一斗。”
最后,刘彻是想知道在他面前的安夫人有没有与天一斗的决心。
安夫人抬眼和刘彻对视,刘彻眼眸中蕴含的是不顾一切的决心,安夫人像是被勾出一份战心,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对吧。
“陛下执意一试,我阴阳家愿意一试。然并非皆能如陛下所愿。”安夫人沉着回答,不忘提醒刘彻一句。
刘彻要的是安夫人一试,试,或许有可能,不试,一切都将结束,非刘彻所能接受。
“好。”
无论刘彻心里能不能接受最终的结局,他会给到安夫人的答案仅此。
安夫人离去,具体要刘彻如何配合,她会让人送来消息。
刘彻知道得等,现在除了等,再无他法。
“嘶。”刘挽倒下睡了近一个时辰才幽幽转醒,睁眼瞧见榻边的刘彻,自知有些事瞒不住了。
“父皇。”刘挽起身唤一声,刘彻转头本来想骂人,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害怕吗?”
此话问得刘挽眼眶不由泛红,点了点头,“刚开始有些怕,后来,忙得顾不上怕。”
谁听着这样的话不觉得心酸。
忙得顾不上怕。
“父皇既然知道了,请父皇让人接手。大好的局面,绝对不能因为我生出变故。大汉各方势力盘桓,内外不宁,军权握于父皇之手,可保父皇无忧。财政粮草好不容易才一点一点的占据上风,万万不能因我之故,再让豪强官绅们又一次抢占先机。否则,将来父皇受制,百姓也将深受其害。”刘挽神色坚定的冲刘彻恳求道:“这一年多我选了一些人,这些,都请父皇查验,我设立监督部门,只要父皇后续安排人日常查问,十年之内,这些人都不会胆敢生出贪墨之风。十年的时间,足够让父皇安定四夷,也能腾出手治下。”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刘彻压下心中不安的低吼。
刘挽理直气壮的道:“生死之事,非我所能改也。既如此,我想将多年的努力稳固,哪怕我不在,父皇在,大汉在。父皇经营数十年,我也谋划十数年,岂能让这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父皇,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让您察觉这一切。命数之事,玄之又玄,我从前并不相信,纵然到如今的境地,依然不信。我曾想去改,得知无果后,更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子虚乌有,全然不可控的事情上。我知父皇会担心,父皇会不甘心,可是,父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管我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该防须得防,该安定须得安定。”
如果有办法,刘挽不想死,那一个昭示刘挽死亡的时间,安夫人告诉刘挽。更告诉刘挽,她的命没有办法改得了,刘挽不确定安夫人到底为什么要告诉她所谓的命数,事至于此,刘挽只知道一点,她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所谓的担心,忧愁之上,更不可能整日想着她快死,该想办法改命死亡的事情。
对她来说,从安夫人口中得知她的死期最大的好处莫过于能让她趁早安排好手里的事和人,不能凭白便宜所谓的豪强官绅。
她创下的大好局面,为的是将来,更为大汉,为刘彻,为无数的大汉子民。岂由他人抢走,毁掉!
刘彻凝视着刘挽,作为一个父亲,没有人会喜欢从别人的嘴里得到自家的孩子将死的消息,事至于此,刘彻既然对安夫人下令,必是要盯着安夫人想办法解决问题。剩下的,无须让刘挽知道。刘挽的准备,随她吧。
“我去见娘。我身体的事,父皇别告诉娘,也别告诉舅舅和表哥,免得他们忧心。”刘彻闭口不言,刘挽起身恳求。
刘彻一时无言,目不转睛的望着刘挽,心里何尝不是在想,刘挽怎么能如此坦然的接受?
大抵,受到震惊和不可接受的时候都过去了。是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刘挽冲刘彻福福身后,偏又望向刘彻,刘彻终是张口道:“为父已经下令封锁所有消息,今天的事不会传出去。为父不会认命,断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不到最后一刻,刘彻绝不会愿意相信所谓的命,更不愿意接受刘挽会英年早逝的结局。
刘挽听出刘彻言外之意,想劝,刘彻扬手道:“为父自会安排。你回去吧。近些日子该休息好好休息。”
叮嘱一声,生怕刘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刘挽应下一声,退出去。
刘彻静默了许久,外头久久没有听到刘彻声音的华刻都有些拿不准,既想要进来打听情况,偏没有刘彻的吩咐,他不敢进来。但刘挽都离开小半刻了,依然没有得到刘彻的吩咐,怎么能让华刻不担心。
“来人。”华刻正犹豫不决时,终于听到刘彻的叫唤声。华刻连忙进屋,殿内随着太阳西落,渐渐归于黑暗,此时此刻的刘彻在黑暗中抬眼,本来想寻找刘彻的华刻察觉刘彻如同猛虎一般充满凌厉的目光,吓得迅速低头。
“陛下。”华刻唤一声,刘彻道:“暗中派人去请精通命理之人。”
此话落下,华刻一惊,精通命理啊?
“无论是谁,把他们全都请到长安。办得严实些,绝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刘彻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华刻,华刻心下警钟大响,自知刘彻是下决心了。
“诺。”华刻连忙应下一声是,刘彻挥手。华刻赶紧退去命人办事,刘彻抬头道:“天命,朕也要改。”
第363章 闲谈
作为大汉的皇帝, 刘彻绝不相信他不能改命,也不肯相信自己改不了命。
天下能者不计其数,阴阳家他们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天下所有人都做不到, 刘彻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安夫人一人的身上。
可是, 天下能者何尝不是都尽在上林苑之中, 要找的人, 安夫人都找过了。
刘彻既然下令封锁消息,刘挽当日在殿内的情况, 太医们也都被封了嘴, 没有一个敢泄露半个字。毕竟是在上林苑, 刘彻对周围的掌控远胜于汉宫内。
为了确定刘挽身体的问题, 刘彻让太医们每日都给卫子夫请脉,连同刘挽、刘据、刘嘉,一个都没有落下。
刘嘉藏不住话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怎么好好的要请脉?”
被派来的太医是刘彻专用的太医, 素日最得刘彻信任, 如今都扎根在卫子夫处,听到刘嘉的疑惑,太医笑答道:“烈日炎炎,陛下担心皇后和太子,长公主中暑,故命臣每日前来请脉, 以防万一。”
五六月的炎夏开始了, 刘嘉一日日的喊着热, 还说多亏在上林苑, 要是在宫里, 怕是更热。每日冰物从来不曾停过。嗯,中暑应该是不会。
但怎么说都是刘彻的心意,刘嘉得到答案,也分外配合。
刘挽倒是没有问,配合的伸手,太医自知刘彻的目标是刘挽,号刘挽的脉自然要更久。
久了,卫子夫也是敏锐之人,反应极快的问:“太医,是泰永的身体?”
太医也知道脉号久了要惹人生疑,连忙接过话道:“皇后多虑了,泰永长公主的脉象一切都好,臣不过是许久没有为长公主号脉,看得仔细些。”
刘挽和卫子夫身边都有专门的医女,医术非常不错。正因如此,一般不会请太医。
独刘挽也有例外的时候,无非是到刘彻那儿,刘彻要是碰上太医号脉时,也会把刘挽叫上,故太医能知道刘挽的情况,并不奇怪。
卫子夫一笑道:“我也只盼他们身体康健。”
当母亲的所求的从来都是这样的简单,刘挽和太医对视一眼,“皇后和太子,长公主们都康健得很。”
“长公主。”几人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刘挽和刘嘉都在这儿,能被唤长公主又能在这时候过来的人,独卫长公主而已。
刘彻既来了上林苑,夏天炎炎,断然不可能再愿意回宫的,以至于朝中的重臣和皇族的宗氏们,得刘彻赐了一处偏殿的都跟着住下了,偶尔回家那也是可以的。
卫长公主作为刘彻的第一个孩子,很快,也会让刘彻成为外祖父,刘彻一再叮嘱卫长公主好生养胎,此时已经八个月身孕的卫长公主被宫人扶进来,卫子夫和刘挽都在第一时间迎上去,卫长公主笑得无奈的道:“母后,我有人照看呢。”
卫子夫认真的道:“他们照看是他们的事。”
当娘的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怀孕的艰辛卫子夫何尝不是体验过,正因如此,更怕卫长公主辛苦受罪。
扶着卫长公主坐下,一眼瞥见刘挽不错眼的瞅着卫长公主的肚子,卫子夫唤一声,“泰永?”
刘挽应一声,依然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卫长公主捉住刘挽的手道:“差不多我们泰永也要当姨母了。”
确实,再过两个月她得当姨母了。
瞥过卫长公主依然显得稚嫩的脸,二十岁当妈,在大汉朝算晚的。刘挽现在最担心的是孩子的康健。三代近亲,三代近亲啊!
刘挽伸手抚过卫长公主的肚子道:“你要健健康康的。”
卫长公主笑出声来,“这句话怎么好像嘉儿出生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抚过娘的肚子说过。”
啊?刘挽卡了,和刘嘉四目相对,刘嘉好奇的追问:“二姐当年也像这样盼着我出生?”
“不止是你,据儿也一样。你二姐自小老气横秋的,当初母后怀着你们的时候,她整日只要得闲就隔着母后的肚皮跟你们说话,还说只要多跟你们说话,以后等你们出来,一定会和她最亲。”说到这里,卫长公主的视线落在刘嘉和一旁正被刘挽要求读书,只见一礼便坐回去的刘据,认可无比的点头道:“确实如此。”
刘挽轻抚卫长公主的肚子道:“姐姐打算让我也跟小外甥多说话?”
“你得闲?”卫长公主便是想,无奈刘挽岂有这诸多的时间和精力。
刘挽想了想身体的真实情况,明确的道:“确实不怎么得闲。”
卫长公主握住刘挽的手道:“不必过于着急,凡事还有我们,只要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开口,都是自家人。”
显然卫长公主注意到刘挽最近的忙碌,还有隐隐透露出来的焦急。
“好。”刘挽答应得爽快,但她要做的这些事,终是无法开口的。
“大热的天,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卫长公主摸着刘挽的手是越摸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那么凉呢。
卫子夫闻言也摸上刘挽的手,不摸不知道,一摸还真是,“怎么这么凉?”
刘挽面不改色的答道:“应该是天热了,凉的。太医刚给我号的脉,有问题太医能不说?”
一听这话也对,刘彻都派人过来专门给他们号脉,但凡有事,怎么可能不说。
“炎夏炎夏,我还羡慕二姐凉快呢,二姐快给我降降温,太热了。”刘嘉上来抱住刘挽的手即贴脸上,蹭啊蹭啊蹭,感慨无比的道:“二姐你都快成冰块了,晚上我要跟你睡。”
抱着个冰袋睡觉,夏天最舒服。
刘嘉盼着刘挽点头,结果刘挽果断拒绝道:“不行,我还嫌弃你热呢。说什么傻话。”
刘挽必然是不能让刘嘉跟她一起睡的,和卫子夫她们呆的时间一长,刘挽都担心暴露自己的情况。她不正是因为在刘彻那儿呆的时间一长,这就暴露了,闹得现在刘彻心情十分不好,私底下不知道又在准备多少的事。
“二姐。自打你这回回来都不肯让我上你的榻。”刘嘉抱紧刘挽胳膊,不断的控诉,好让刘挽知道她心情为此很是不好。
可惜,刘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道:“你又不是没地方睡。”
刘嘉立刻反驳道:“我是有地方睡,那我想跟二姐呆一块。二姐。”
晃着刘挽的刘嘉,盼的是刘挽赶紧答应下,让她在这个夏天能跟刘挽呆一块。
“不行。”刘挽坚定拒绝,刘嘉瞪眼,刘挽同样瞪眼,卫子夫没能忍住的拍了刘嘉的后背道:“莫整日闹你姐姐,她事情多,你总跟在她身边闹腾,耽误她做事。”
刘嘉消声了,刘挽忙大家都知道,一眼瞥过旁边的刘据,都有先生的刘据,刘挽还得捉刘据的教育,但不得不说,刘据身上的自信,刘挽在的时候分外的足。
嗯,算了,她别再缠着刘挽,让刘挽闹心。
依依不舍的松开抱着刘挽的手,那小可怜的样儿,不知道的怕是得以为刘挽是抛弃她的人。刘挽无奈的问:“嘉儿和萧家的婚事,是不是该定婚期了?”
这话问得刘嘉眼睛亮闪闪,卫子夫和卫长公主很是无奈,刘据在一旁开口,“二姐,你的婚事尚未定下。”
“没事,越过我。我和父皇说好的,不用管我。嘉儿的嫁妆我得备着点。我手里的铺子,你有哪一种中意的吗?”刘挽无所谓,刘彻先前许刘挽过十八岁后再议此事,如今更不可能会提,刘挽不确定能不能活到刘嘉嫁人,却也无妨,把嫁妆给刘嘉备好即可。
刘嘉啊的一声,很是惊奇的问:“二姐的生意随便让我选?”
“除了茶叶,剩下的都行。”刘挽如今手里握着茶叶的生意,那既是要归于官营,自然不能给到刘嘉。
刘嘉一听立刻道:“又要像盐务一样?”
嘶,该如何形容此时刘挽的心情呢,刘嘉反应敏锐,一点即通,没有谁听着会不高兴,偏刘嘉的嘴啊,一向没有把门,一律往外吐。
“知道,不能藏在肚子里,不说吗?”刘挽很是无奈的问。
刘嘉理直气壮的道:“都是我们自家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非得藏着掖着?”
卫子夫没能忍住出手戳上一记刘嘉的脑门,“纵然眼前都是自家人,谁又知道有没有别的人,你这张嘴,难道不能管一管吗?你二姐在外处处小心,防住别人,反而是我们把事情捅出去,坏了你二姐的大事,你过意得去?”
又被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好些话其实刘嘉都熟悉无比。
“这些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得着我说?唯有各种蠢货才不懂。”刘嘉小声抗议,以示他们其实完全不需要太操心,平常心对待挺好。
聪明人其实是很难骗得过去的,因此不用事事都太过放在心上。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你啊,还是管管你的嘴。我这里能补救,将来坏的若是父皇的事,你觉得父皇会手下留情?我总不能护你一辈子。”刘挽叮嘱刘嘉,刘嘉马上不愤的追问:“二姐也要不管我了?”
第364章 贪墨
说出这话的刘嘉眼眶都红了, 她可以被卫子夫骂,被刘彻无视,因为她有刘挽。在这个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从来都是刘挽, 明明她们姐妹相差不过三岁, 可是, 可是刘挽一直为刘嘉撑起一片天。刘嘉听到刘挽的话都有些怕了。
“这是什么话。”刘挽被刘嘉吓了一跳, 刘嘉当下抱住刘挽道:“二姐不肯跟我睡,还说不能护我一辈子。二姐不就是不想再管我了吗?”
越说刘嘉越是激动, 抽抽搭搭的道:“二姐这一次回来好像有很多心事, 总迫不及待的要教我和据儿本事。二姐, 你真要不管我们了?”
刘挽怕是怎么也想不到, 刘嘉如此敏锐。又想刘嘉看似大大咧咧,在他们姐弟中,她得到的关爱是最少,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刘挽情绪上的某些变化, 她定是发现了。
“没有的事。二姐只是想, 我再能护着你,万一要是有时候顾不上怎么办,该让你们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任何问题最紧要的。”刘挽安抚的拍着刘嘉的背,回抱了她。刘嘉似是被刘挽安抚到,眼眶依然泛红的道:“真的?”
重重点头,刘挽坚定的答道:“真的。”
刘嘉立刻顺势道:“那我今晚要跟你睡。”
本来都正色以对的卫子夫和卫长公主都默默的不想再说话, 确定刘嘉哭着控诉不是为了达到目的?
“就一晚。”刘挽无奈, 为刘嘉拭过眼角的泪, 不得不答应, 也须有言在先。
刘嘉点点头, 自抹过眼泪。
“那,要哪个铺子当嫁妆?”刘挽接着问,刘嘉一边抹泪一边认真的考虑,“二姐打算给据儿哪个铺子当新婚礼物。”
半大的小子刘据???
他现在需要提到婚事了吗?
他还小!
刘挽一眼瞥过刘据道:“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安排。他要是自个儿能挣钱,无须我锦上添花再好不过。”
这话给刘据相当大的压力,迅速的亮出手里的书道:“我最近在看史书。生财之道,我会研究的。”
刘嘉板起脸正告道:“据儿,要是将来有人说你连钱都不会挣,会被人笑话的。”
卫子夫没能忍住的开口道:“与民争利,非君子所为。”
收获一众姐弟的白眼,刘嘉相当不屑的道:“那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主儿。所谓与民争利,分明是跟他们争利。他们损失惨重才会要求别人不争。明明利用特权,掌握最新政策的人是他们。”
这个他们是谁,都懂。
刘据干巴巴的补充道:“民之利,不可不争。该和那些人争到底。”
卫长公主道:“父皇都须生财有道,可见将来据儿最好也得会。”
刘挽总结道:“多学一门手艺压身肯定不会错。钱,国家财库相当重要,一家若没有经济来源,底气不足。伸手向人要钱是要看人脸色的。父皇如是,你一个太子更如是。娘总不想将来有一天据儿想吃个菜,被人回一句没钱吃不起吧。”
卫子夫待要脱口而出道一句不至于,想到刘挽在冬日卖的菜的价格,又闭上嘴。
刘据昂起头道:“天底下的生意,有多少二姐没做?”
“非常的多。”刘挽答之,刘据不得不道一句,“二姐留一点。”
闻言刘挽挑眉提醒道:“天下聪明的人不计其数,你不会以为我不做的生意别人也不会做?与其指望我不做,不如想想你要怎么挣钱。有了稳定的来源,以后不愁。”
刘据瞥过刘挽一眼,他怎么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反而随着学得越多,更多了?
“铺子的事二姐容我想想,等我想好以后再告诉二姐。”刘嘉思来想去依然觉得她很难做下决定,既如此不如放一放,反正也不急。
“看来我们嘉儿想嫁人了。”卫长公主打趣一句,刘嘉并无半点羞涩的道:“有人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哈!端是直接呢!
卫子夫无奈的道:“你矜持些。”
结果刘嘉道:“为何要矜持,难道只许男的因色起意,便不许我们女子因貌而心念起?要是连看都看不顺眼,怎么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二姐说,萧定好不好看?”
刘挽淡淡的瞥了刘嘉问:“你觉得是表哥好看还是萧定好看?”
“当然是表哥。”刘嘉想不想的答来,霍去病的容貌和能力,人尽皆知。拿萧定和霍去病比,哪有能比的地方。
刘挽摊手道:“所以答案出来了。”
答案,啥个答案呢。
刘嘉凑在刘挽的耳边问:“二姐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依然会觉得表哥好看吗?”
“嗯,而且越来越好看,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你没有机会见到表哥驰骋沙场之时那份横扫天下的气势,更好看。”刘挽眼中都是笑意的说起霍去病,坦荡得让卫子夫和卫长公主,哪怕是刘嘉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明显刘嘉是想试探刘挽的,想知道在刘挽的心中,霍去病是怎么样的份量。刘嘉一个见色起意的人,很是以为刘挽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别样的心思。
可是,偏刘挽论起霍去病时的语气,赞许,认可,好像她所见霍去病一切的美好,她的称赞,都是天经地义,那应该谁都能看得见,也谁都会为那样的霍去病而惊叹。
答案是好的,偏并不是刘嘉想要的答案。
刘嘉有心要问个明白,此时外面传来霍去病的声音道:“陛下。”
得,还能问吗?
根本没办法问。
来的不仅是霍去病,还有刘彻。
屋里的人都连忙起身,不一会儿,刘彻领着霍去病走进来。
“陛下。父皇。”都纷纷的见礼,霍去病亦然。
刘彻应一声,顺手将一份奏本递过去,刘挽伸手接过,不确定的问:“出了什么事?”
“黄河决堤,淹了二十几县,如今道路受阻,唯有水路能通。朕命人调集粮草,你迅速安排船支于各地尽快将粮草运去,快速赈灾。”刘彻能把事情交给刘挽去做,因刘挽这些年在大力的发展航运,朝中大臣收到消息,得知因天灾之故,道路受阻,眼下唯一能迅速将粮草送往受灾之地的办法正是水运。
一听黄河决堤更淹了二十几个县,没有人的脸上能再有笑容,都一脸的正色。
刘挽迅速的安排道:“既是水灾,未必见得水路无碍。我会安排水运,陆路也得尝试。受灾之县不仅缺粮草,还得让医家的人都一道去,大灾之后难免有瘟疫,不可不防。”
“迅速写个章程出来。”刘彻让刘挽赶紧安排,霍去病知道船支的事情刘彻得指望上刘挽,也不敢吱声。
接下来朝廷上下都忙着赈灾事宜,刘挽将所有的船支都调运上,水灾淹了二十几个县,朝廷赶来及时,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刘彻得到消息也是松一口气。
偏在事后,有人上折道刘挽在安排赈灾的过程中,贪墨赈灾的钱财和粮食。
事情一曝出来,不知怎么的迅速传遍整个长安,上林苑内的刘挽也听了一耳朵,更让人不能忽视的是,藏书楼内不少人在听闻刘挽贪墨赈灾粮食之后,竟然开始打砸藏书楼,一天天的闹得越来越大,连诸子百家之内都有不少对刘挽并不熟悉的人,开始怀疑刘挽和许多的官绅和豪强并无区别。
事情发酵得相当的快,快得让刘彻都没有想到。等听说藏书楼内竟然有人纵火时,事态已然相当的严重。
刘彻自是信得过刘挽的,富有天下的刘挽贪污?这怕是刘彻听到的最大的笑话。刘挽补上多少的粮草,又补贴多少的药材,这些真要算起来又是一笔多大的费用。
事至于此,刘彻明白是有人在背后使暗手,想借舆论对付刘挽。
刘彻并不想让刘挽知晓此事,但,事情发酵到如此的地步,其中最大的推手是刘挽!
在刘彻查出刘挽在其中作为最大的推手时,第一时间让刘挽过去,“你意欲何为?”
“既然有人想对付我,孩儿必须要向他们反击。正好,藏书楼这些年大事没有,小事不断,花夫人也是不胜其扰,既如此,该解决了。”刘挽相信,不会有人愿意刘挽一直掌着藏书楼的,尤其这些日子刘挽在各地接二连三开放藏书楼,又将各家名士都请到各地教书育人。
刘挽要用藏书楼育天下人才,让大汉有人有才可用,是要断他们各家的前程,既如此,他们又怎么能不想办法如何将刘挽连根拔起?
刘彻听着刘挽的话,突然意识到,“不只如此。”
“对,不只如此。我平日里哪些事最惹他们眼,他们没想好说不说,我帮他们想。”添把火的事,刘挽都亲自下阵帮着人骂她自己了,怎么可能就此停下,须得再接再厉!
“此事,父皇不必动手,我来。”刘挽敢挑事,自有把事情平定的能力。
刘彻根本没办法拦下刘挽,何尝不是因为不想拦!
藏书楼,刘挽大手笔在各州都设了,这些年得尽天下寒门肯定,为大汉育才。长此以往,因资源的垄断,造就大汉只能从世族豪强中择才的局面,未必不能改。藏书楼内的人带头闹事,何尝不是因为有人想毁藏书楼?
第365章 察觉
刘彻是担心刘挽的身体, 不确定刘挽继续费心费神,和人斗智斗勇能不能吃得消,但刘挽一手挑起的事,想必她一定有信心处理好。
“父皇放心, 今非昔比, 有人想毁藏书楼, 也有人想要守护藏书楼。我并非孤军奋战。”刘挽宽慰刘彻, 她多年的经营,纵然不想结党营私, 并不代表她手里没有人。
闹, 她嫌闹得不够大呢。
“参我的折子, 烦劳父皇再大厌烦也先压着。”刘挽不忘冲刘彻福身相请, 双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势在必行。刘彻伸手抚过刘挽的头,并没有要问刘挽具体如何计划,“你既说手下有人, 许多事交给手下的人去办既可。”
刘挽脆声应下, 刘彻并未再多说其他,在刘挽走后吩咐华刻道:“盯紧了,给朕查清楚有多少人想置泰永于死地,朕要跟他们好好的算算账。”
语气中透出的阴冷,叫华刻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应下一声是。
本来按刘挽的风格, 自闹出有人参她赈灾时竟然胆敢贪墨, 必然是要出面弄个清楚的, 不料刘挽此番反其道而行, 全然没有要出面证明的意思。
朝廷之上, 本来没有人觉得刘挽能干出这样的事,钱财之物,当今天下无人能及刘挽,刘挽断不可能贪那点赈灾的粮食,依刘挽的性子,也做不出这等事。
然而御史参刘挽,刘彻并没有正面回应,只将事情按下,连查都没有要查的意思。
接二连三有人进言,请刘彻应该查上一查,以正刘挽之名,刘彻回一句,“朕的公主朕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不必查。”
此话之意,有人听出是刘彻对刘挽的信任,绝不相信刘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落在有些人的耳朵里,怕是又成了另一层意思了。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请刘彻彻查刘挽是否贪墨赈灾粮食和钱财,偏刘彻坚持不查。
闹来闹去,连卫青都没能忍住道:“陛下相信泰永,天下人对泰永所知甚少,陛下一味按下事情不查,只会引起更大非议,于泰永无益。”
刘彻岂不懂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刘挽所请,刘彻早安排人查个一清二楚,还刘挽一个公道清白。偏刘挽明知越是压下不查,只会让她遭受更多质疑,刘挽偏要他压着。刘彻听闻外面的,甚至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让刘彻明白,刘挽到底得罪多少人。
“朕知道。泰永所请,朕不过配合罢了。”刘彻如此答来,卫青道:“虽为泰永所请,陛下,群起攻之,恐难善了。”
不想刘彻闻言冷哼一声,“卫青,朕好些年没有大开杀戒了,倒不是不可以再杀一回。”
这下轮到卫青不敢再吱声,一脸错愕的望向刘彻,为何他有一种刘彻压抑着怒火的感觉?
刘彻挥手道:“由着他们闹,由着他们吵,放心,朕在泰永的身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泰永。”
卫青听出刘彻心情的不悦,一想朝堂也罢,边境也好,也算不得有别的大事,实在不知刘彻的怒意从何而起。应该和刘挽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其实卫青并不算太确定。
刘彻叮嘱道:“泰永的兵给她好好练,定要让她们忠于泰永,只有死忠于泰永的人,才能追随泰永左右。”
这样的叮嘱刘彻不是第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卫青恭声应下。
刘彻挥手让他退去,卫青料想事情有刘挽的推手,然,卫青以为刘彻会更关心刘挽遭受过多的非议,刘挽怎么样去收场,从刘彻的话中不难听出,最关键的人是刘挽,定是刘挽怕是又在筹谋何事,故才会由着舆论不断的扩散。
不行,刘挽做事有时候太过不管不顾,卫青劝不住刘彻,因刘彻笃定天塌下来有他给刘挽撑着,绝不可能出得了大事。然,卫青担心的更是若是事情发酵到一定的地步,彼时怕是连刘彻都没有办法,那当如何?
不放心的卫青不得不寻上刘挽去。
刘彻带人住在上林苑,小半年过去没有要回宫的意思,谁都看得分明刘彻不想呆在宫里,要见刘挽,倒也更方便。
只是卫青去寻刘挽,卫子夫告知刘挽一早出去了。“陛下赐她的地方,她让人修好了,炎炎夏日,总喜欢往那儿去,我也干脆安排一些宫人照看她,她若是累了想住下,随她。”
说起此,卫子夫想了想道:“陛下最近对泰永的态度有些奇怪。”
卫青本来也看出刘彻有不对劲的地方,闻卫子夫所言,卫青不禁问:“从何说起?”
见卫青神色有些不对,本来卫子夫有些不确定,此时也将一些细节娓娓道来,“陛下总叮嘱泰永不可过于操劳。让据儿别整日缠着泰永。还让太医每日过来号脉。卫青,不会是泰永出了什么事吧?”
卫青心头凸凸直跳,明面上依然宽慰卫子夫道:“姐姐多虑了,想来是陛下担心你们,故而如此周全的安排罢了。”
卫子夫不太相信的瞥过卫青,“你方才的脸色为何不好?”
“姐姐没有听见参泰永的风言风语?”卫青有顶顶好的理由,卫子夫一脸为难的道:“怎么会没有听闻,当着泰永的面我不敢问,陛下那儿我更不敢问。你既提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泰永被扣上一顶贪墨钱财和粮草的罪名?”
卫青长长一叹道:“不过都是他们对付泰永的伎俩罢了,泰永手里握着的利益太多太重,得罪的人难免多了。”
“最大的盐利都交出去了。”卫子夫觉得盐利是最大最重的,交出去刘挽应该不会再那样的招人恨了吧,却原来不是。
卫青默默不作声,刘挽手里的生意,似乎盐利最丰,实际上何止呢,刚刚刘挽才弄出来的茶叶,千金一两都有价无市。
酒、丝绸、陶瓷、纸、葡萄、葡萄酒等等,很多卫青根本都不知道的生意,细论起来更吓人,又怎么能怪有些人费尽心思杀刘挽呢。
卫子夫捉住卫青的手问:“卫青,将来泰永会不会无法收场?”
这个问题问的何止是刘挽,更是他们卫家。
“时至今日,泰永没有回头的机会,我们也没有。”卫青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居于如此高位,更想不到卫家能荣极至此,然到今日这样的地步,谁都没有回头的机会,唯有一往无前。
原本不安的卫子夫听到这句话,又恢复了平静,“是啊,别说泰永了,我们卫家至此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姐姐放心,泰永比我们更懂得陛下的心思。她生意做得再大,皆为陛下,这一点陛下比谁都要清楚。比起卫家,她姓刘。”当年的卫青选择助刘挽一臂之力,因刘挽是刘彻的女儿,女儿这个身份比起权太重会令皇帝不安的儿子,刘挽明显更能让刘彻安心。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刘挽做事,能为刘彻分忧,急刘彻所急,又能为大汉谋,为百姓谋。偏刘挽最大的一个好处在于,她不争功。
她无论做多少惠于百姓的事,尽都归到朝廷头上,归于刘彻头上。
哪怕是刘挽牵线才能为刘彻所用的墨家,以及被刘彻慢慢重视起的农家,医家等等,都受朝廷的调遣,归于朝廷统一管理。虽然那管理的人是刘挽,但刘挽从来没有把他们视为所有物。
正因如此,卫青对刘挽素来是信任的,并不担心刘挽短时间内会惹得刘彻不悦。但凡只要刘挽保持,将来她一定会是刘彻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让据儿像泰永,是好还是不好?陛下对泰永的宠爱,你我都看在眼里,但陛下对据儿的生疏,哪里有当初对泰永的和颜悦色。”卫子夫不愿意多想,却由不得她不想,刘据是太子,成为太子的人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并不是一件好事。
卫青不得不道:“莫说陛下,纵然我与太子也是不同于我和泰永的关系。太子,陛下对他寄以厚望,太子自小畏惧陛下,哪怕泰永费心让他们父子亲近,太子畏惧,陛下威严,又怎么能亲近得了。然,有一个泰永在其中,倒也无妨。太子如今的性子,纵然陛下以为不类,并无不好。如泰永所言,太子只要心怀苍生,明是非,懂权衡,太子之位无忧。”
亲不亲近,父子二人的关系摆在那儿,杞人忧天亦无用。总归有一个刘挽在,刘挽会把刘彻想说不会说出口的话告诉刘据。刘据眼下顶顶重要的是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明君,学习如何用人,学习如何治理天下,驭人有道。
这一切,刘彻不会明明白白教给刘据,刘挽会。
观刘彻对刘挽的满意可知,刘挽在刘彻那儿学到的东西,刘据只要能学到,可无忧已。
“那就好。”卫子夫心下稍定,卫青同卫子夫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去寻的刘挽。只是才刚到刘挽的竹林便听到一阵叫唤,“长公主。”
不难听出声音中的焦急,卫青不曾有半分迟疑,挥开挡在竹林前的守卫,迅速冲入竹林中,正好看到刘挽一头扎进湖里
【作者有话说】
虽然不是我真正的生日周,但感谢送我生日礼物的白梦小可爱!
所以,话不多说,上加更吧!
第366章 受惊
眼看刘挽倒下, 卫青所在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救得了刘挽,千钧一发之际,鹿竹将刘挽拉住,迅速将人抱起, 连忙将人扶入竹屋。卫青的心放下, 人也迅速的走过去。
守卫倒是想再拦下卫青, 华柬出现挥手, 让她们都退下。
卫青不来也罢了,既来, 刘挽断不可能拦着不让卫青进门。碰见刘挽再一次昏倒的事, 他们再怎么搪塞也瞒不住了。
“大将军。”卫青突然出现, 惊得正忙于照看刘挽的戈央和鹿竹都唤一声, 卫青才注意到刘彻派给刘挽的乔娘并不在。
刘挽此时躺在竹椅上,双眸紧闭,卫青目不转睛的落在戈央的身上,戈央不敢作声。鹿竹, 卫青是不可能从她的嘴里打听出关于刘挽的丁点消息的。
“泰永到底怎么了?生病?中毒?”卫青没有碰上心里都犯嘀咕, 亲眼看见,怎么可能当作完全不知情。
戈央忙着给刘挽盖上一块毯子,不得不答道:“都不是。奴日日为长公主号脉,长公主没有得病,更没有中毒,只是立春过后, 长公主从一开始的两个月昏倒一次, 到一个月昏倒一次, 半个月, 到如今三五天昏倒一次。陛下派太医和医家的人全给长公主查过, 都没有任何问题。”
查出问题能够解决问题,查不出问题如何下手?
卫青眸下尽是骇然,牙齿止不住的打颤问:“泰永没有寻过人?”
戈央不确定要不要答,鹿竹道:“寻过。阴阳家的安夫人。陛下也召她入宫询问过长公主的身体情况。”
一提起阴阳家,卫青静默不言,阴阳家,精通天文历法,奇门八卦,命理之数。
戈央的目光落在鹿竹身上问:“墨家也有精通命理之数的人是不是?”
阴阳家和墨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别人或许不清楚,鹿竹是知道的。其实各家虽然各有所长,并不代表各家的本事只存于各家。
墨家里确实也有精通天文历法,奇门八卦,命理之数的人。最近这一两年,好像这些人都很忙,忙着和阴阳家的人合计
不答,并不代表戈央不知道答案。
“乔娘呢?”卫青终是问上一句。
戈央小声答道:“长公主昏迷的事情被陛下察觉,陛下恼怒乔娘犯下如此大错,重罚乔娘。长公主命奴婢为乔娘治伤,又向陛下求情,请将乔娘送出宫去。”
人不在刘挽跟前,且刘挽眼下的情况,等乔娘伤养好回来,不定怎么样。让乔娘继续留在刘彻那儿,怕是性命堪忧。
倒不如趁刘挽此时所求刘彻绝无不应之时,刘挽为乔娘博得一条生路,算是谢乔娘多年追随在刘挽身边,任劳任怨,周全安排。
卫青问:“你们两个能照顾好泰永?”
等闲公主的身边,谁没有七八个人随身伺候,独刘挽自打学武之后,以前卫子夫派给她的侍女嬷嬷都渐渐只负责外围,后来固定跟在刘挽身边只剩下戈央、乔娘、鹿竹、华柬。那么几个人里,乔娘统领全局,能近身伺候刘挽的独乔娘和戈央。眼下乔娘被罚,又被送出宫,刘挽的身体又是这样的情况,靠戈央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
“陛下是要另派人过来的,是长公主不肯。”戈央继续小声的回答。
一个乔娘受罚,满背的鞭痕,只剩下一口气了。刘彻勃然大怒之下没有半点留情,刘挽怎么可能不担心再把其他的人弄到身边伺候,又再造就另一个乔娘。
卫青额头的青筋不断的跳动,显得有些恼怒,“泰永昏迷多久会醒?”
“不知。有时候会睡小半个时辰,有时又会突然惊醒。”戈央也不喜欢这种完全捉摸不透的情况,可她试过多种多样的办法,却是无用。
“啊,舅舅怎么来了?”刚说完,刘挽睁眼,瞅见卫青的脸,刘挽暗道不好。瞥过戈央缩了缩脖子,得,又是一个把她全卖了的人。
卫青黑着一张脸道:“我要是不来,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刘挽神情自若的道:“瞒到瞒不住的时候。”
对喽,被他们知道她眼下的情况,一个个都得跟她把心提起来。
“去病知道吗?”卫青拿刘挽半点法子都没有,唯有努力的平息心中的怒意,压低声音的问。
刘挽心虚的道:“我都不敢和娘住在一块,表哥忙着练兵,我没往军营去。”
隔得远,只要人不跟刘挽时常待在一块,不会有人察觉刘挽的异样。
卫青听明白了,刘挽赶紧捉住卫青的胳膊道:“舅舅千万不能跟我娘和表哥说。”
“那你仔细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戈央也罢,鹿竹也好,都只会是一知半解,独刘挽比较清楚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挽无法,让戈央和鹿竹退下,含糊的道:“生机被夺,寿命将近。”
这是卫青绝想不到的答案,“怎么会?”
过于逆天这个答案,刘挽敢说出来吗?真要说出来,卫青会不会想到霍去病?
一个刘挽够让卫青操心的了,再加上一个霍去病,还让卫青活吗?
刘挽果断决定把事儿捂实,况且,她觉得吧,霍去病的命数未必见得不能改。
卫青只能看到刘挽头顶,也避免刘挽因情绪外露而让卫青看出端倪。
然,卫青依然得问:“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果然,刘挽抬起头很是无辜的问:“能有别的事?”
仔细观察刘挽后的卫青心依然紧着,问:“你问过阴阳家的人了吗?有没有办法改变?”
让卫青接受刘挽寿命将终,怎么可能。
“在想,我也在让其他人找。”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安夫人不管怎么说,她虽是第一个告诉刘挽答案的人,并不代表刘挽完全要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无论有多少人说了多少斩钉截铁的话,刘挽都应该试一试。唯有直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有办法解决她的困境,才是刘挽愿意放弃的时候。
“不过,我也不得不预防,或许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刘挽做了最坏的打算,试一试,或许能够改变,倘若变不了,也不得不考虑她要是不在,该如何安排。
卫青想到刘挽这些年做的事,不断的将手中的权利交到别人的手中,又在不断的将多年的成果扎实。
吐一口气儿,卫青问:“让陛下压下弹劾你的奏本,让人在藏书楼大闹都是在准备?”
“是,为父皇,为大汉,为娘,为据儿,为卫家。”刘挽细数着一连串的计划实施得利的到底都有谁。涉及之广,人将得利几何,让刘挽不得不考虑顺势为之,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以求达到她要的效果。
卫青动了动唇,他和卫子夫说过,有刘挽在,大可不必过于忧愁,自然,他不会不明白,如果刘挽出事,对卫子夫、对刘据、对整个卫家是何等大的损失。
“舅舅放心,我真有个万一,我会拼尽所有给娘和据儿留下保障,会让他们,卫家,纵然我不在,也得以保全。”刘挽眼下在做的正是这样的事。
“不会有万一的。”卫青并不希望有这样的万一。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
刘挽扬起笑容道:“对,怎么可能会有万一,我会努力改变的。”
哪怕不确定究竟能不能成功,她都会拼尽所有去改变。
卫青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刘挽的竹林中出来的,从来没有和诸子百家有过往来的卫青,寻到阴阳家处。
明明看到阴阳家的小楼近在咫尺,却恍如在天涯,卫青知道,这是奇门遁甲之术,故,立于眼前的小道上,卫青恭敬相请道:“卫青求见阴阳家家主。”
“大将军前来不知所为何事?”那在不断变化的路径,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妇人立在小路的尽头,卫青认得此人,她教过刘挽剑法,刘挽称之瑟夫人。
卫青作一揖道:“为泰永长公主而来。”
闻言,瑟夫人一怔,随后道:“请大将军稍侯。”
下一刻又不见了人影,卫青呆在原处不动,很快那位瑟夫人去而复返道:“我们夫人说了,大将军为泰永长公主而来大可不必。该说的话长公主已知,陛下亦知。”
卫青急忙道:“青前来所求,望夫人传达。”
“大将军所求,夫人知。然天定之数,非以人力所能改。这一点希望大将军能明白。剩下的事,大将军求与不求,并无不同。”瑟夫人坦率答来,卫青待再要开口,瑟夫人抬手道:“大将军请回吧。”
并不愿意再跟卫青谈论,卫青无法,只能作一揖离开。
此时的阴阳家的小楼内,奇门遁甲符箓都用上了,数十人聚集一处,最终都长长一叹,“又失败了。当真不可逆天改命吗?”
安夫人无可奈何的道:“你我都知道,想要逆天改命绝非易事,败一回,十回,百回,未必见得千回依然不能成功。但不知诸位有没有再继续试下去的决心。”
说到决心,本来精神不振,很是受到打击的人都抖灵起来,“夫人所言甚是,不过才失败几回,若是能够轻易逆天改命,也就算不得逆天改命了。”
【作者有话说】
继续上
第367章 上林苑施压
一连的附和声响起, 墨家钜子提醒道:“败可以败,为何而败,诸位想到了吗?”
成功问住不少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安夫人的视线落在墨家钜子身后一个沉默而不修边幅的女人身上, “墨家有何发现不妨直说。”
被安夫人盯着的女子缓缓转过头, “既要有逆天之心, 无逆天之功德, 天何以容。”
闻此言,众人细品之。
“比起逆之, 更应该说是换吧。交易。”墨家钜子补充上。
安夫人沉默了, 和天谈交易吗?
各方都在动, 针对刘挽的事并没有减少, 甚至在不断的增多。
先是藏书楼闹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叫嚣着对刘挽的不满,一再请刘挽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紧接着安容处内也曝出不少的事, 不少男人指责刘挽的安容处不公。所谓不公, 是不对他们施以援手,明明他们也无处可去,明明他们也有难处,何以安容处不容于他们。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到最后连朝堂之上的臣子们都接二连三的进言,无非是请刘彻尽快插手, 不宜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只是, 刘彻在没有得到刘挽肯定的答案前, 依然压下。
新任的丞相李蔡眼看局面似乎越发无法收场, 也是焦急的向刘彻进言, “陛下,任由流言继续发酵,只怕长安人心将乱。”
结果刘彻闻言反问:“你们是在告诉朕你们的无能?区区小事,你们莫非要借势压朕?”
李蔡惊得心下直跳,连连否认道:“臣岂敢。”
“既然不敢,这点小事不必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来烦扰朕。朕既说了朕信得过朕的泰永,莫不是你们以为朕不知自己的女儿?你们心存何等心思,朕不知?朕倒想知道,你们最后能闹到何种地步。”刘彻不管李蔡到底会帮着谁,他只知道一样,一但刘挽开始收网,何尝不是刘彻收网的时候。
李蔡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听出刘彻平静的语调下隐藏的汹涌,他所无法确定的是,那究竟冲的是他们,亦或者是刘挽?
刘挽,她手里的生意太多,握着的钱何尝不是也太多了,刘彻当真一点都不想据为己有?
大抵,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刘挽挣钱几乎大部分都给刘彻用了,或许在太多人的眼里,他们并不认为有一个人能够不问钱的去向,一股脑把挣来的钱都给另一个人,尤其是在皇家。
在外人眼里,刘彻既然要将盐铁酒都以官营,证明在刘彻的心里,他知晓国库空了,也知道要用哪一种方式才有可能让国库有钱,那么刘挽手里的生意不是更重要吗?
李蔡觉得刘挽太能挣钱这点事对大家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刘彻想必也不能避免为刘彻所忌惮吧。因此李蔡才会有些拿不准,刘彻一直放任不管关于刘挽种种不好的流言。但凡真想护着一个人,怎么也不应该放任舆论发酵的的对吧,尤其眼下的是愈演愈烈。偏刘彻依然没有要动手管管的意思。
情况随着刘彻越来越不管,竟然有人在上林苑外要求刘挽给个交代。
不,或许更贴切的话,得知刘彻召集文人共聚于上林苑中作赋,既有人在上林苑外控诉刘挽贪墨赈灾银两,致使百姓惨死,受灾之地有人都赶到京城,求刘彻彻查此案。
因着刘彻创察举制,又有刘挽建藏书楼育天下英才,故这一回通过举荐被刘彻留在长安的各地人才有六十之多。
刘彻原本得了人才,心情上佳,结果怎么着,有人在上林苑外闹事,不仅如此,底下的这些刘彻才得到的人才里也有人在此时出面相询,“敢问陛下,因泰永长公主是陛下宠爱的女儿,陛下便如此徇私舞弊,一味偏袒,难道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既见人才,谁家不好奇这一年得来的人才都是何等的才学,既心存好奇,刘彻也无所谓让人看,上林苑里皇帝召见才子,如此大好的日子,何尝不是各家入上林苑观景聚会的好机会。男/女虽然分宴,但离得不远,不过是隔着帘子罢了,外头的动静各方都能听得分明。
上林苑外的动静闹大了,又有贤才出言相询,女眷中,目光落在刘挽身上,无声的似在询问,刘挽当真做下这等不义之事?
正主儿刘挽慢慢悠悠的端起茶水喝上一口,好似那外头说的事同她毫不相关。
刘彻依然不有作声,如此态度,自有臣子出面道:“言重了言重了。”
意示一旁的人将这坏气氛的拖下去,那位青年不过二十四五岁,不由分说的将企图拉他走开的人推开,不善的道:“陛下,自泰永长公主赈灾以来,贪墨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小民不明白,陛下为何不派人查个清楚?是非黑白,本该有个结果。当为天下知,大汉律法并非摆设,也好让我们这些人安心。明陛下志安天下,并非满心只有私/欲。”
“放肆。”刘彻在听到只有私/欲时,喝斥一声。
“父皇。”刘挽终于出来,站在廊下,一旁华柬为刘挽打起帘子,刘挽站在台阶下同刘彻福福身子,“事因孩儿而起,连受灾之县百姓都被他们请入长安了,如此兴师动众,该开始准备收尾了。”
刘彻闻言应一声,“既如此,你来处理。”
“诺。”刘挽应下,有人心下的警钟大响,刘挽放任事情发酵至此,是有意为之?
刘挽不管,缓缓的走下,走到那仗义直言的人跟前,与之平视,这一位只高刘挽小半个头,刘挽站定,那人虽然对刘挽有些不满,依然同刘挽作一揖道:“拜见长公主。”
“读过庄子的书吗?”刘挽背剪双手而问,青年一愣,终是点头。
刘挽即问:“河伯为何恐叹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青年面上一僵,反驳道:“长公主,这与长公主是否贪墨赈灾钱款一事有何干关?”
“你要和我说的仅仅是几句风言风语的,所谓我贪墨赈灾粮款一事?”刘挽反问,青年控制不住失态的与刘挽四目相对,刘挽道:“如果是,那我们言归正传。”
不过是寻个由头好找上刘挽,另有旁的事也等着刘挽的人不敢接话。
刘挽冷哼一声,走到刘彻跟前,迎视众人道:“你们等的是今日,我都在这儿了,有话诸位倘若再不畅所欲言,我是不会再给诸位机会的。”
“敢问长公主,安容处不肯收留男子的规矩,是长公主定下的吗?”确实,刘挽居于上林苑,这些日子不怎么出门,想见刘挽见不着,要问的话问不到,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刘挽不管,刘彻何尝不是同样的态度。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想,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找着刘挽,必须得让刘挽出面,才能将事情解决。
刘挽迎向提问的一个人,四十来岁,一脸愤慨的人,冷笑一声道:“在问我之前,你了解过安容处吗?但凡你在长安街上随手捉一个人问上一问,你都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另外,我再给你一个答案,安容处是我开的,钱是我出的。我也要问你一句,我必须要收留什么人?我是欠了谁的?做善事做得天/怒人怨,我算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没有人想到刘挽会在最后补上那样的话,话一出口,企图挑刘挽毛病的人都无言以对。
对啊,刘挽是在行善对吧,行善,她不能选择把钱花在谁的身上?
靠!不对啊,刘挽现在的态度和多年前刚设安容处的态度完全不同。
“一群四肢健全的男人,跑到安容处喊上一句他们无家可归,安容处就必须收容他们?一日日在安容处门前闹,细算下来有多少日子了?一个月?我倒想问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会有精力在一个地方闹腾一个月还能活着?”刘挽明明没有任何的怒意,偏她目光所到之处,都让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和刘挽对视,“这些人相当的厉害啊,游手好闲还能活得如此滋润,每日精力充沛的叫嚷安容处担着善名却不行好事。我倒更想问问,长安城一个个官的都是怎么当的?连我一个大汉公主所设的安容处都能被人如此一再闹事,大汉律法是摆设,亦或者,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摆设?大汉公主也须深受你们不作为的伤害,寻常百姓遭受如此压迫,他们能有活路?”
长安的官,父母官们,在这一刻汗淋如雨。
“父皇,大汉的官真是好当的很。”刘挽质问后转身对刘彻感叹,刘彻冷笑扫过一群当官的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不是,这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
刘彻瞥过李蔡这个宰相道:“这是你们给朕推荐的人。”
“陛下息怒。”李蔡何尝好受,刘彻和刘挽怕是静等着好戏上头,揪着这点事连根拔起。想到这个可能,李蔡不敢吱声了……
“在座刚被推举到长安的人,有多少进过藏书楼?曾在藏书楼内发奋勤读的?”刘彻没有理会李蔡,示意刘挽继续,刘挽必须得继续。
没有人知道刘挽为何有此一问,然,刘挽问他们不敢不答。
进过藏书楼,读过书,听过课的人都纷纷起身。人数竟然占了大半。刘挽骤然问:“那,参与藏书楼抗议,一道上书请朝廷查查我是否有贪墨赈灾款项的人都有谁?”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成狗,所以只能下班再加更
第368章 我不干了
站起来的人闻刘挽所问, 控制不住的望向刘挽,无法确定刘挽何意。
不过,刘挽侧过头带着几分俏皮的道:“你们猜,藏书楼有没有关于你们的种种登记?你们做下的事, 能不能瞒天过海?”
这回, 没有人再能控制不打量刘挽。
李蔡此时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不是, 事情按下不管,任由事态的发酵, 不是刘彻的主意, 而是刘挽的主意吗?
“你们再猜, 为何事情发展至今, 先前我不出手,朝廷不出手?”但是,依然觉得不够的刘挽继续向他们丢出问题,请他们再猜一猜。
气氛凝重, 在此时, 莫说是站起来的这些才子,饶是文武大臣,包括旁边的女眷都意识到,在有人企图算计刘挽的时候,刘挽何尝不是在算计着他们。
如今啊,大抵刘挽要准备收网了。
如果只是刘挽收网还罢了, 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是不是会是刘彻收网?他们父女二人到底在下一盘什么局?
“方才你们话挺多, 咄咄逼人, 大义凛然, 怎么我问, 一个都不敢答了?”刘挽丢出来消息太让人震惊,没有一个敢接话。
刘嘉探头想看清楚所有人的表情,卫子夫瞧见连忙把人拉回来,她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太惹眼了。
“母后,二姐太厉害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刘嘉激动的和卫子夫咬耳朵,不忘道:“您别拦着,让我看清楚,不然都要错过了。”
卫子夫一滞,刘嘉赶紧补话道:“母后放心,没人有功夫管我。”
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刘挽所吸引,诚然刘挽所面对的是质疑,是不满,然刘挽一波反击,有理有据,不慌不忙,本来似是占据上风的一群人,实则如同他们的沉默一般,引起太多人对他们的质疑。
刘挽目光所到之处,纵然一脸愤慨的人,此时都不敢再同刘挽对视。
“仅此而已?”刘挽是遗憾的,遗憾于她所对上的敌人如此无用,属实让她失望得很。
“长公主,无论是安容处也罢,藏书楼也好,关系甚大,还请长公主为大汉,为陛下着想,出面平息民愤,否则恐怕要惹出大乱子。”年轻人迫于刘挽的威严,皆不敢与刘挽争锋,无奈之下,只能是老成谋国者出面。
刘挽一眼看过去,哦,李蔡啊!
丞相出面,刘挽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可是,刘挽反问:“难道在李丞相看来,本宫出钱出力,建安容处,开藏书楼,只是为一己之私?安容处所在,藏书楼建于各州之内,得利的何许人,损失的又是何人。李丞相,在大家面前,我们能说道得清楚?”
李蔡恭敬道:“长公主为大汉,为陛下呕心沥血,臣等都明白,正因如此,望请长公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些年长公主为大汉谋划许多,不该功亏一篑。”
摇摇头,刘挽道:“此言差矣,闻尔所言,我怎么有一种,我为大汉付出,不计钱财,不计人力物力,被人指着我的鼻子骂,被人砸我的地方,我还得委屈求全,忍气吞声的讨好所有人,最好,跪在他们这些质疑我,企图把我扯入深渊的人面前,请他们一定要平心静气的听我解释,看看我上交的证据,证明我啊,从来不是一个恶人的意思?”
这个,这个,确定有这样的感觉。
刘挽眉宇间尽是不屑和嘲讽,“原来,善人应该要让着恶人,尤其得求着这些会闹事,不把国家法度,搅得天下大乱的人?”
嘶,真要是这样,以后还会有人为善吗?
刘挽的一番话,嘲讽得多少人脸都黑了,他们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可是实际上呢?
“交代,这个词很好。你们确定要我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是吧?”刘挽欣赏所有的人变脸,不过她也变了,在这一刻,笑得如沐春风一般问。
“偌大的长安发生的种种,怕是天下各州都有耳闻,长此一往,恐怕陛下威严都将受损。”主父偃觉得刘挽定然在准备后招来着,然所谓的利弊,他这番话说出去,算不得大事,也不至于得罪刘挽对吧。
刘挽挑眉赞许的道:“好,是要一个交代了。传我令,从即日起,关闭所有安容处和藏书楼。”
一片哗然,哪怕是平阳长公主和南宫长公主、隆虑长公主都顿住了。
“长公主。”谁要的是这样的交代!都不可置信的唤一声,声音中的急切谁都听出来了。
刘挽被他们唤得又转过身叮嘱道:“别忘了张帖告示,告诉人们,行善为民谋未来的我,是被他们逼得不得不把安容处和藏书楼关了。”
靠!没有一个人能再控制住脖子,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刘挽的身上,偏刘挽丝毫不把他们的眼神当回事,平静无比的道:“指责安容处不收留男人?烧我藏书楼?非常的好呢。我能开,难道我不能关?我开着受天下人非议,要担起有损父皇威严,大汉威严的罪名是吧,我不开了,你们当如何?罪责这下会在谁的身上了?我很是期待。”
期待,谁听不出刘挽语气中的兴奋。
然而,谁不知道一但天下人知道刘挽为何不再开安容处?不开藏书楼的内情,先前跳出来喊得有多大声让刘挽必须要跟他们一个交代的人,将要成为众矢之的。
不是,怎么可以这样。
安容处和藏书楼,刘挽开了这些年,更是迅速在各州都设立,她是想把安容处和藏书楼都经营好的。说不开刘挽就不开了?
“陛下。”此情此景,刘挽要是真不开安容处和藏书楼不开,接下来得有多少人受到非议?李蔡无奈的向刘彻相请,望刘彻出个声管管刘挽啊,这么闹是要出大事的!
结果刘挽突然掩面哭泣的冲向刘彻,“父皇,他们太欺负人了。我出钱出力竟然落得这样一个被人指责的下场,我伤心,我难过,我不干了。您别跟他们一起欺负我。”
刘挽一头埋在刘彻的肩上,嘤嘤哭着,一干人
不是,刘挽这么搞,是连活路都不给人留了吗?
刘彻莞尔,避开众人的目光,还得顺着刘挽的话安抚道:“也罢,早些年众臣本也不同意这些事,不开就不开吧。”
别啊,皇帝啊,你一个皇帝得为天下安宁着想,刘挽要是把安容处和藏书楼都关了,他们得被唾沫星给淹死。
“不开了,不开了。”刘挽继续把头埋在刘彻的肩上闷声的开口。
谁都注意到刘挽问出曾出入藏书楼,在里面得各家名师教导的人,此时的身体摇摇欲坠。或许旁人未必清楚藏书楼的份量,他们既是受益者,最明了。正因为清楚,也知道如果藏书楼关闭,无数普通人读书识字的路至此中断,彼时他们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不,不是的,他们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并没有想过逼迫刘挽关闭藏书楼,他们所想的仅仅是刘挽出面证明自己的清白,刘挽为何不按他们想的做呢?非要把事情闹大闹僵?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长公主,在下并非此意。”
既然不能眼看着藏书楼关门,该要解释的必须去解释,否则真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才是真正的没有办法收场。
刘挽抬头道:“你们心中怎么想我不管,我只看到你们在藏书楼大闹,我也只看到你们纵火烧藏书楼。而且,区区几个男人在安容处闹事,他们说我们安容处不收留他们你们就信了?怎么不说说看安容处多年来救济多少人,帮助多少人?”
啊,刘挽脸上好像没有半点的泪痕呢?
刘挽敢露出脸来,根本不在意被人看出她是装的。
彼此都是擅长伪装的人,她这个装哭的事儿算事儿?不过是堵住他们嘴的伎俩而已。
“不明内情,连何当为之,何当不为都不懂,还敢出来闹腾?怎么?你们以为你们是正义的使者,你们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就你们聪明?连因果关系都弄不清楚,跳出来叫唤得最是欢实,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们的能力,证明你们心中有正义?却不知道你们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你们事情办得好与不好,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但是,我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因为和幕后的人比起来,你们从藏书楼出来的人,更应该懂得藏书楼的重要性,偏你们知道藏书楼的重要,依然要毁了藏书楼,你们比起那些根本不需要靠藏书楼的人更可恶,也更让我厌恶。”刘挽毫不掩饰对这些人的厌恶,也让这群因为藏书楼而获利的人们面如死灰。
“用人们最朴素的话来说,你们的行为叫作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刘挽补充上一句,她是觉得方才的话依然不够直白。
刘彻轻咳一声,提醒刘挽说话注意点,毕竟有很多的人在。
好吧,刘挽决定换一换,“通过你们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世间有太多忘恩负义的人。哪怕你们读了很多的书,并不代表你们懂得恩义。既然你们不懂,我又何必同你们争执?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告诉你们恩将仇报该落得怎样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还有还有!
第369章 好戏要开场了
这些人眼中流露出了恐惧, 因为他们想到后果。刘挽所言不差,接下来的他们必将遭受无数人的质疑,谩骂。
“你们为朕举荐的是这样的人才?”何止呢,刘彻的声音响起, 似在无声的提醒所有人, 莫不是他们都忘了, 刘彻以察举之制, 要的是世人为大汉举荐德才兼备之人。结果呢,举荐上来的都是什么人?
首当其冲的定是丞相李蔡, 李蔡立刻请罪。
“举荐呐, 收入门下, 为己所用。父皇开创察举制不假, 然没有各方的举荐,这些人是没有资格出现在父皇面前的,因此,在感激父皇之前, 因察举之制而得以被举荐, 进入朝堂的新人们,他们第一个要感谢报答的从来不是父皇。父皇想看到的是这样的局面?”刘挽声音清冷的响起,再一次引起众人侧目。
不是,你一个公主有必要懂得那么多吗?
“父皇初初用察举制,得到如公孙弘丞相和主父偃这类的人才,但, 渐渐的父皇察觉了, 最终出头的慢慢的变成豪强士绅, 交替的举荐, 今天你举荐我儿子, 明天我举荐你儿子,与从前的世禄世卿并无区别。父皇失望了吗?”刘挽觉得依然不够,指出问题所在。
被刘挽细论起底下操作,而且一语中的的人们有些慌了,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刘挽怎么如此的清楚。
刘彻注意到底下臣子们都纷纷低下头,可见刘挽说对了。
既然如此,刘彻问:“依你所见,当如何?”
“考试。”刘挽相信,科举制度在其后沿用数千年,给了无数普通人挤身的机会,在大汉也一定能够给很多普通人机会。
“昭告天下,三年一度,无论身份,地位,凡自诩有才有能者,皆可参加考试,由乡试开始,县试,州试,殿试,过三关斩六将,最后通过殿试者,才有为官的机会,这些人,可称天子门生。”刘挽不须思索的答来,谁听得下巴不都要掉了。
对,刘彻推行察举制的初衷本意是为了断世族的垄断,眼看着豪强士绅在不断的壮大,刘彻感到不妙,举天下之才为大汉所用,或许能够改变一些处境,刘彻以为可以。
然,这些年刘彻分明感受到他所得到的人才,瞧那身份来历,一切又归于原处,刘彻不是不急,也不是不想改变,但他苦思冥想并没有更好一个办法。
群臣对刘彻向刘挽讨主意一事,都觉得刘彻怕是糊涂了,集思广益都得不到一个比察举制更好的办法,怎么,刘彻指望刘挽能给出一个好主意,滑天下之大稽!
在众人等着看笑话时,刘挽顺口既答来,丝毫没有为难。简单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谁细品其中不得大赞一声好。
“长公主,如此不拘一格取来的人,倘若无德当如何?”不,不行,不能让刘挽一番操作,否则他们怕是都要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察举之制上来的人就没有无德的?世禄世卿者没有无德之人?”刘挽反讽之。
坑啊!能不能来个人把刘挽的嘴堵上,哪有像刘挽这般厉害的嘴。
“不过,你提醒得很对。”刘挽反问之后又继续附和,被刘挽怼得差点上不来气的人更想掐死刘挽来着。
“既然都有可能寻到无能无德之人。是不是应该给所有官员考核?”认可后的刘挽又提出一个问题,所有人???
刘彻此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都是不错的主意。具体的你们拿个章程。按长公主的构思,朕希望你们能给朕一个上佳的方案。”
心情愉悦的刘彻啊,很是觉得刘挽闹腾归闹腾,解决问题的法子也相当的多。
“这一回察举上来的人,让他们都回去准备准备,何时你们将考试的章程,官员考核的章程拿出来,昭告于天下了,何时再让他们凭真本事来到朕的面前。”不仅如此,刘彻更是把这一回推荐上来的人打回去准备让他们都重新再来。
刘挽道:“父皇此举未必有朝令夕改之嫌,先前定下的规矩在新规矩没有出来之前,当照旧规,察举上来的人,可以重新考查他们的才德,而不该让他们回去重考。反正有官员的考核制度呢,将来他们的官当得好不好,会有机会验证的。”
本来不满于刘彻竟然要把此番举荐决定留下的人全都打回去的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帮他们说话的会是刘挽。听刘挽提出考试的法子,而且道破他们在察举制度中的各种小心思,可见刘挽并不能容他们如此肆意行事。有办法能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刘挽定不会放过。但他们也不会由着刘彻和刘挽出手而不反击吧?
万万没有想到,刘挽劝说刘彻不可一竿子把人全打死。
嗯,刘挽这种人,太难评。
对刘挽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众人都不想吱声。
刘彻闻言点点头,随后又问:“所有人?”
“从藏书楼出来,但凡参与过藏书楼闹事的人,算得上德行不休,不仅他们要查,举荐他们的人也要查才对。”刘挽是那种被人欺负不还手的人吗?
不还手,无非是在寻机会。
刘彻在这时候唤道:“张汤。”
张汤一个廷尉听到刘彻的叫唤,第一时间出列,“陛下。”
“查清楚。”刘彻别的话再没有,这一句足够。
刘挽补充一句道:“以及长安城时主管长安城守卫,内务的所有人,都查查。虽说让你廷尉府管几个闹事的人未免大材小用,眼下无人能正国法,立典范,只能有劳张廷尉出面。”
话是刘挽说的,让张汤听话照办,须得刘彻点这个头。
刘彻颔首,张汤立刻应下一声是。
“门外道是从受灾县内来的人,该如何处置?”事至于此,张汤不得不问上一问,外头闹腾的人是不是他也顺便接个手呢?
刘彻望向刘挽,事因刘挽而起,闹到这样的地方,刘挽要收尾的话,该一起来,不能落了哪一个。
刘挽相当自觉的道:“把他们带回去问一问,查一查,收了谁的钱,得了多少好处,能让他们在家有余粮,度过困难的时候不远万里的进京。他们说自己是受灾区的人他们就是了?”
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不会吧,谁做那么蠢的事?
张汤注意到刘彻刚刚的神色,这回不用再问刘彻,他第一个答应下。
刘挽偏在此时冲众人道:“诸位,好戏要开场了。”
无数人如临大敌。
有些人不太明白,所谓的好戏开场是几个意思。
随着安容处和藏书楼被关,所有在安容处和藏书楼的人都被赶出,藏书楼每日定时定点打开的门,这一回关上,不知何时才能打开。
与之而来的是一段简单明了的公告。
安容处那头写的是,救济老幼妇孺无数的安容处,被人责骂不收留几个男人,因而连刘挽这位长公主都被骂了,道刘挽是伪善,根本没有真正的为民之心。好勒,假善的刘挽下令将各地的安容处关了。有什么道理做好事依然得挨骂呢?刘挽是欠骂的人?
藏书楼那儿,藏书楼存在本为传播知识,以教化万民,开民之智。可是为了一件道听途说的事儿,藏书楼内的人得利于藏书楼,反而要毁了藏书楼。既然得益之人都不懂得爱惜藏书楼,藏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两份公告帖出去,不认字的人由识字的人一解释,很快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
比起安容处的那份告示,藏书楼的告示发酵速度要快得多。毕竟都是读书人,既读书,更明白刘挽下令关藏书楼是真正的寒心了。
藏书楼大开方便之门,传道授业解惑,以天下之书为天下人览,目的是让人们可以通过读书识字,改变他们的命运。
自藏书楼建立以来,多少从前根本没有机会识字的人识字了,多少明明识字,却不通经书典籍的人得以有机会拜读名家著作,由此见识得长,从而吸收更多的知识。
因为传出刘挽贪墨赈灾钱的事儿,有人是不相信的,一则是因为刘挽商业遍布天下,二则是因为刘挽并非是那等没有国家大义的人,断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而且,有人提出,不管刘挽有没有做下贪墨赈灾钱粮,和藏书楼并无关系,不应该在藏书楼闹事,纵火烧毁藏书楼一事更不应该为之。
刘挽是刘挽,藏书楼是藏书楼,应该将事情分开,而不能混为一谈。
再者,不满刘挽的人,想要刘挽给个交代,更不应该拿藏书楼来闹。藏书楼建立之初衷是为让天下人得以读书识字,刘挽有再大的过错,那都跟藏书楼无关。执意认为刘挽和藏书楼是一体的人,实在不耻应该自行离开藏书楼,往后再不踏入藏书楼一步即可,断然不该毁了藏书楼。
藏书楼非一人的藏书楼,而是天下人的藏书楼,它给予人们希望,更能让人们改变未来,毁了藏书楼等于断了人们改变命运的道路。
是以,藏书楼关闭的那一刻,无数人们发出一片哀鸿!整个长安,哭声一片。
第370章 挨打
企图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人, 他们最大的希望是藏书楼。
这几年下来,有多少人在藏书楼学到本事,又有多少人因此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观越来越多的人集聚在藏书可知。或许他们并非都为了将来做官, 为了泽被苍生, 但他们都通过藏书楼看到了希望, 他们紧紧的握住希望, 憧憬着未来。
结果一切的美好都毁了,毁在明明同样清楚知道藏书楼之重要的人手里。
馆陶大长公主从旁人的嘴里得知, 刘挽在被人误会而且用各种手段逼迫的时候, 放话关闭安容处和藏书楼, 乐得拍掌叫好, “果然是我们老刘家的人,受不得一点气。这些人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还敢在鸡蛋里挑石头,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陈须提醒馆陶大长公主道:“母亲听听长公主向陛下进言的择才之法。”
没错,最值得人关注的必须是刘挽提出的用应试的法子挑选人才。
“你要参加?”馆陶大长公主反问儿子一句, 陈须面上讪讪, 连连摆手否认。
“既然你没想过参加考试,为何着急?”馆陶大长公主对着儿子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但凡儿子有几分本事,她都不用如此忧愁。
没本事的人想不清楚刘挽进言政策的利弊,反而人云亦云。观陈须的态度,怕是又被人忽悠了。馆陶大长公主提醒道:“我如今还在, 凡事还能给你们挡。倘若你们不识趣, 既不懂政策之于大汉之利, 又没有半点的眼力, 将来陈家会怎样败落, 我两眼一闭是管不着。”
陈须一怔,随后道:“母亲不是说,将来陈家能够得到泰永长公主的庇护。”
“想要得到她的庇护,你们应该先守规矩。你想跟她作对,还企图得到她的庇护,你是把她当成傻子吗?”馆陶大长公主越看儿子是越嫌弃,以前还有些脑子,如今越发不像样。
不成不成,还是得按刘挽说的那样,尽快培养下一代,免得她将来死了也不得安生。
陈须脸都僵了,小声抗议道:“我没有想过跟长公主为敌,只是担心长公主无所顾忌的行事,最后会不会祸及到我们陈家?”
“不劳你操心,她敢做,陛下得利,没有人动得了她。而且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外面的形势。你以为她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她手里没有人?人虽然不在她的名下,并不代表她不能用。想跟她斗,瞧不上她的人痴人说梦。”大概都觉得刘挽突然闹出来很不可思议,在馆陶大长公主这儿,馆陶大长公主知道,从前是刘挽不想理那些人,由着他们闹,眼下是刘挽想收拾人了,这些人也该收拾了。
陈须的脸色并不算太好,小声的提醒道:“其实有人想请母亲出面,要是能把安容处的一些账目,还有一些小细节告诉他们,以后我们都会成为自己人。”
馆陶大长公主闻言恨铁不成钢的大骂,“蠢货。你要跟谁自己人?如果你想跟他们凑一块,你大可直说,我成全你,一定让你离开陈家。”
那陈须必须不能想离开陈家,连忙跪下道:“泰永长公主提出的应试也罢,官员考核都好,都不利于我们,母亲该知道我们得对长公主动手,万万不能由着长公主继续胡闹。”
“骂你蠢你还不服是吗?你别忘了这是刘家的天下,刘家的江山!你想着你那点私利,想过大汉江山吗?如果你不想,你觉得大汉为何要用你?非用你不可?凭本事立足,要的是你学本事,你不服?你有资格不服?想跟人一块闹,凭你们闹得起来?你们要对付的人,你们以为是泰永一人?笑话,你们要对付的是大汉的皇帝。我都斗不过的人,你想跟他斗。有出息了啊!好得很,去吧,斗去。”馆陶大长公主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有一天竟然如此出息,还敢生出对付刘挽的心思。凭他们,那是不知天高地厚!
本来觉得有些事未必不可为的陈须一听馆陶大长公主竟然真让他去,反而生出怯意。他敢去跟刘挽斗吗?被人忽悠一圈的人,分明将主意打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身上,盼望馆陶大长公主出手呢。
怎么说刘挽提出的应试也好,官员考核也罢,都跟各家息息相关,和陈家也是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没错,馆陶大长公主并不怎么在人前露脸,进宫也多是奔着陈氏去,见上女儿一面,确定女儿安好,馆陶大长公主便出宫。
宫中的宴会,大汉的皇后自打换人后,馆陶大长公主不参加,这点过不去的坎,刘彻无意计较,卫子夫更不会专门挑事。
天底下不服卫子夫成为大汉皇后的人并不只有馆陶大长公主一人,她要是个个都跟他们过不去,日子难过的成了卫子夫了吧。
卫子夫知道刘彻敬着馆陶大长公主,对陈氏纵然旧情不复,血脉相连,论起亲情,刘彻并不希望任何人苛待她们。卫子夫又怎么会触犯刘彻的底线,专挑让刘彻不痛快的事情做?
况且,刘挽和馆陶大长公主这些年合作那叫一个风声水起。有馆陶大长公主在,不知给刘挽挡了多少的暗箭,卫子夫怎么可能会坏刘挽的好事。
故,多年以来,卫子夫当着她的皇后,和馆陶大长公主,陈家,从来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卫子夫对馆陶大长公主恭敬有加,对陈家也十分礼遇之。宫中陈氏那儿,都按刘彻吩咐的,以皇后之礼待之,一应吃穿用度,只有比卫子夫更好,断没有不及卫子夫之处。
馆陶大长公主也是有数,卫子夫这个女人能够成为大汉的皇后,运气好是一回事,眼界气魄,半点不差。
对比别人,再看陈须,馆陶大长公主想不服气都不行。她养出一个多蠢的儿子啊!
“母亲,我毕竟份量不够。”陈须没有办法,人家冲的本来就不是他,他出面揽事儿,不够格。
馆陶大长公主不屑的道:“难为你有自知之明。你都当祖父的人了,份量不够,瞧瞧你想对付的泰永,她七岁上下镇住多少的人,如今又是多少人想出手对付她?你白活她几十年都不敢跟她算计,到底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出手?”
陈须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身上,结果现在馆陶大长公主告诉他,希望只能是希望,馆陶大长公主绝不可能如他所愿。
“我还是那句话,想死自己去,别拖上整个陈家。”馆陶大长公主对蠢儿子很是失望,前几年不挺好的吗?怎么突然犯糊涂了?这些年被人夸着赞着,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亦或者觉得这些年刘彻待陈家礼遇,他觉得那都是因为他?
“母亲,这些年和泰永长公主合作,我们家也没得到很好的东西。”陈须不愿意放弃,苦口婆心的劝说馆陶大长公主,盼着馆陶大长公主能够改改主意,想想他们家的未来。
馆陶大长公主气乐了,“让陈家财源不断,这也叫没有给陈家更好的东西?你去问问撺掇你的人,他们能送你多少钱财?能及泰永给我们家这些年的多少?”
说到这儿,馆陶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抄起一旁的拐杖照着陈须一下一下的打下去。毕竟馆陶大长公主上了年纪,行动有些不便,因而准备了拐杖,她这会儿拎起打人,打得陈须抱头鼠窜,不住的求饶,“母亲,母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董偃在此时进来,见馆陶大长公主打人,吓得连忙丢下手中拿的新衣裳,急急冲来抱住馆陶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消消气,这是怎么了?”
“一个蠢货到我的跟前对我指手划脚。”馆陶大长公主显然气得不轻,被拦下打不着儿子,只能指着儿子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让我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否则我定要将你逐出陈家。你只要不是陈家人,以后连累不到陈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这下陈须不敢不听话。后背痛得他呲牙咧嘴,馆陶大长公主再三正告,可见真动气,并非在跟陈须说笑,陈须能不知道他如今的底气都来源于哪里?
出了陈家的大门,为馆陶大长公主所弃,他会失去所有。
“是,儿子不敢,不敢。”陈须答应下。
“祖母。”陈须开口,此时传来一道叫唤声,很快外头的人来禀,“大长公主,是四娘子求见。”
四娘子,陈须的女儿,刚被馆陶大长公主打了一顿的陈须心情非常不好的发话道:“让她回去。母亲不得闲。”
话音落下,收获馆陶大长公主眼刀子一记,“我还没死,轮不到你在我跟前为我做主。”
得,陈须又踢到铁板了,赶紧把嘴闭上。
“让她进来。”馆陶大长公主转而吩咐,很快,一个二十来岁左右的女子入内,观她长发垂落,在这样的年纪竟然未曾出嫁,也是少见,这一位陈四娘子与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须见礼,不待陈须问话已道:“祖母,孙女以为藏书楼一事当助泰永长公主一臂之力。”
陈须?这是跟他唱反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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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不宜操之过急
刚被馆陶大长公主打了的陈须挽起袖子, 有心给女儿一个教训,下一刻,馆陶大长公主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瞬间让陈须不得不老实。
馆陶大长公主饶有兴趣的问:“助泰永长公主一臂之力?你知道泰永长公主意欲何为?”
“不能说全知, 但想必若能在藏书楼有所图谋, 或许后续事情中伺机而动, 将来未必不能在朝廷上争得一席之地。或许, 也能借应试的规矩,出将入相。”陈四娘子平心静气的道来她的盘算, 陈须第一个喝斥道:“你一个娘子, 怎么对天下事指手画脚。”
陈四娘子被喝斥也不恼, “大汉是有女侯的, 而且是以战功受封的女侯。陈家如果不争一口气,待祖母不在,陈家必将衰落。”
这样的话在不少人听来有些大逆不道,陈须又是大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祖母身体康健, 定能长命百岁。”
馆陶大长公主毫不留情的拆陈须的台道:“你这样的儿子在, 我想长命百岁,没被你立时气死算是万幸。”
“孙女想请祖母邀请泰永长公主来一趟。”陈四娘子对亲爹被馆陶大长公主嫌弃一事全然没有要放在心上的意思,仅仅是将此行的目的告诉馆陶大长公主。
馆陶大长公主不理会陈须涨红羞赧的脸,只与陈四娘子道:“想让人重视你,须得你做出成绩。泰永身边不缺能人。你既然想助之一臂之力,不如做出一些成果再请。”
陈四娘子一想亦觉得在理, 待要开口, 馆陶大长公主扬手打断道:“不必告诉我, 我会让陈那听你的吩咐, 你既然不想一辈子居于后院, 你也说了,大汉有女侯。陛下是个用才不拘一格的人,他须得用人跟豪强士绅打擂台,有泰永在前头,你有机会一试。试成了,我陈家或许可得百家的兴旺,若败了,再差也不会比我死了之后更差。你不妨一试。”
既然知道儿子不可靠,大不可靠,孙女看出刘挽的布局所图甚大,想助之一臂之力,从而在刘挽那儿露头,有何不可?
“母亲。”馆陶大长公主认同陈四娘子出手,某个当儿子也是当爹的是一脸的不认可。
馆陶大长公主狠狠的刮了陈须一眼道:“你是个没本事的,既担不起陈家,我在时你要靠我,难道你不想以后继续有人给你靠?你的儿女出息,得利的人是你。别犯糊涂。”
不能说馆陶大长公主说得不对,可是,可是,当着女儿的面被嫌弃,陈须内心是崩溃的,第一时间打量陈四娘子,结果人陈四娘子低眉垂目,似未曾听闻馆陶大长公主喝斥某个当爹的话,算是让陈须稍稍得到一点安慰。
馆陶大长公主同陈须道:“这些年虽然泰永一再提醒我,你们兄弟无用,自该早为陈家谋划,儿子儿子不顶用,大可用女儿。先前我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如今却明白了。女侯,既然立下军功能够被立为女侯,未尝见得女子不能立足朝堂。你只管放手做,但凡你有本事,祖母一定让你安安稳稳的立足朝堂之上。”
对,馆陶大长公主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因为儿子过于无用,逼得馆陶大长公主无奈的选择退居幕后,想着不闹腾,保留自家在刘彻那儿的情分,将来或许能够保全儿子和陈家。
但是,如果有好的选择,陈家有一个能够立起门户来的人,馆陶大长公主第一时间考虑的必然是怎么让这样一个人立足,以令将来陈氏可以绵延不绝。
陈四娘子只听关于她的那点,应下一声是。
接下来,藏书楼闹得欢实不错,毕竟好好的藏书楼因为几个不明事理,不通黑白的人一闹腾,藏书楼关了。藏书楼门前聚集不少前来求学求书的人嚎啕大哭,哭完之后,那不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吗?
事因何而起?
对,正是因为烧毁藏书楼的人而起。
刘挽不管做下多少触及王法的事,自有朝廷之法处决,凭什么有人借着此事闹腾不休?
明明,明明这群人受惠于藏书楼,纵然他们喊着为天下正义,为正天下之法。那他们大可去告刘挽,去想方设法的请求朝廷或者刘彻彻查刘挽犯下的罪行,烧毁藏书楼一事,说破天去也是不对的。
等闲人家辛苦建起的房子都不会允许任何人烧毁,纵火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因此,藏书楼纵火之人,当初为何没有被送入京兆府?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的好。
花禄作为负责藏书楼的人,藏书楼关了,她负责的事也并没有因此停下,要知道修书修史一事关系重大,要是因为藏书楼关了不继续修,那些闹事的人并没有这样重的份量。
然而外头闹出的动静太大,谁也无法忽视,静得下心来的人和她继续修书不假,也不得不问问花禄,“长公主当真打算关掉藏书楼和安容处,再不开启?”
“人受了委屈不说,会让世人以为,那都算不得委屈。长公主这些年为民谋福,为天下人尽心尽力,纵然如此依然受尽非议,难道她不应该给受她恩惠,不懂得报答,反而恩将仇报的人一些教训,杀鸡儆猴?”花禄低头正书写着,笔下不停,答案也给出。
在花禄看来,这些年在藏书楼闹事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一回一回的闹,花禄虽然解决了,但并不代表花禄心里没有半分给这些人一个教训的念头。无非是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隐忍罢了。
从曝出刘挽贪墨赈灾银两一事后,藏书楼内闹事的人越来越多,纵然是各名家之士都明显对刘挽不满,开始在藏书楼闹事,企图借藏书楼向刘挽施压,让刘挽给他们一个答案。
他们可以要求刘挽给他们一个答案,让他们知道,刘挽到底有没有做了那样的事,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做的是毁了藏书楼。
聚集于藏书楼内闹事,这些刘挽都可以原谅,独独放火烧藏书楼一事,非刘挽所能容忍。
藏书楼是什么地方?
一把火烧起,便是要将刘挽多年以来和无数人的心血付之一炬。
这样的行事风格,恕刘挽万万不能苟同。尤其让刘挽心寒的是,花禄当时要将纵火之人送于京兆府处理,是谁拦着不让的?是谁包庇纵火之人?
行啊,不把律法,不把藏书楼的规矩放在眼里是吧,可以,那这个藏书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花禄十分同意刘挽出手教训人,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欠收拾。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正是这些人,既然他们认为不需要尊重别人的成果,一有不如他们的意都敢放火,根本不惧整个藏书楼不付存在,干脆遂他们的意,把藏书楼关了。
闻花禄所言,对面一个白花苍苍的老者抬眸道:“看来你的心中颇多怨念。”
“我啊倒是还好,怕是泰永长公主多年一番心血,结果养出一群用心歹毒之人,她不想容,也是要给天下人竖一个典范。读书识字是为何?往大里说是为治国安天下,安抚百姓,为君分忧。往小里说,让自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而已。可是,一群没有家国天下,没有仁爱之心的人,育之何用?”
话说到这里,老者长长一叹道:“民当以教化,不可操之过急。”
花禄笑笑答:“眼下长公主正是在教化世人,好让他们知道,何事当为,何当不为。”
老者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您放心,我们这位长公主不是等闲人,她既然当年开主启藏书楼,为天下谋福,不会半途而废,但如果没有得到让她满意的结果,她也不会轻易再松口。”花禄算是相对了解刘挽,知晓这位长公主别看平日不怎么动怒,一但动起怒,可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相比于藏书楼内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他们想要藏书楼再开,可他们也清楚的知道,想,是不太可能的,如今再要用哪一种方式才能达到他们所想要的目的,其实该是他们想的。无奈之下,一个个都赶紧寻人想法子。
上林苑内,随着刘挽提出的应试之法,官员的考核制度,因刘彻下了命令,让众臣商量章程来,近些日子别管长安城内因藏书楼和安容处的事闹得有多大,他们都得一道商量拿出个章程。否则观刘彻的反应,事情绝不会轻易罢休。
众臣在刘彻那儿吵,刘彻在隔壁和刘挽、刘据听,有时候不想听了,刘挽用布往耳朵上一塞,刘据??
转头一看刘彻听到不想听的话时也塞上耳朵,好吧,果然是亲父女。
刘据不禁的想,他要不要塞呢?
刚开始他听得觉得吧,嗯,很好,非常的不错,各抒己见,意见不同,他听来收获不少。可是听得多,吵上几天都是一样的内容,换成谁得烦了。
无奈刘据没有刘挽的胆子,明明刘彻让他们过来听听的,结果怎么着,刘挽干脆不听,把耳朵都堵上了!
再瞟过刘彻,亲爹衣衫半开的躺在榻上看书,瞧得很是津津有味。这,都把外面争论的臣子无视到底了?
第372章 惩罚
刘据心里别管怎么嘀咕, 望向对面的刘挽,刘挽又翻了一页的书,一边看,刘挽一边在书上写写画画, 属实刘据的目光过于灼热, 刘挽终于抬眼。
刘据可怜兮兮的望向刘挽, 刘挽拿开塞在耳朵上的布, 听了听,好的呢, 依然在翻来覆去说同样的话, 刘挽丢下笔起身, 走到刘彻的身边, 扯下刘彻耳朵上的布,刘彻惊得回头,刘挽提醒道:“咱们的臣子半点效率都没有。不如以此为考核,让他们各降一阶?若是再过个三五天他们依然拿不出章程, 再把他们降一阶。”!!刘据想说, 刘挽是不是过于儿戏,哪能这样?
结果没有想到,刘彻吩咐道:“华刻,去传诏。”
华刻!!内心同样的震撼的他,不得不听话前去,把刘挽方才的提议按照刘彻的诏令传达下去。
好的, 外面一片死寂,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小半天的功夫, 李蔡领着官员们将所谓的应试章程和官员考核章程送上。刘彻依然半倚在榻上,丝毫没有见着臣子该正坐的意思,且冲刘挽发话,“你瞧瞧,若是他们给出的章程不满意,让他们再议。”
哦豁,完全不打算看上一眼,而是要把事情全都交给刘挽吗?
一干臣子的嘴角抽抽,偏没有一个敢道出一个不字。
谁能不知道刘彻相信刘挽远胜于他们,况且,提出应试之法和官员考核制度的刘挽,要说她心里没有一丁点的章程,鬼都不信。
所以,他们送上来的章程,实则何尝不是刘挽对他们的考验,只为观察他们几个心里到底有没有大汉。
刘挽应一声,上前从李蔡的手中接过所谓的章程,走到刘彻的身边,仔细的查阅。
一群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盼着刘挽能点个头。他们其实算是已经给出一个相对完善的章程,剩下的该一点一点的完善,哪有一开始诸事都周全的对吧。
等了近半刻种,刘挽将两份章程全都看完,抬头道:“父皇,还不错。”
刘彻依然没有打算放下手中的书,问:“没有问题?”
“问题,总得经过才能发现,从而完善。不过,为了公平公正,我觉得所有的卷子都应该糊名。不知其名,其家世来历,一切只看文章的好坏。”刘挽补下一句,下方的臣子呆若木鸡的望着刘挽,这一刻,他们内心的震撼已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糊名之法好吗?
必须是好的。
一如刘挽所说的那样,可以为世人争取得到相对的公平公正,哪怕他们想要利用自家的权势以达到能够为自家儿孙开启后门,继续发扬壮大自家的目的,都变得很难。
一直没有放下书的刘彻在这一刻放下了,嘴角含笑的凝视刘挽,刘挽扬扬眉头,神色间都是高兴。怎么样,华夏数千年文明与智慧的结晶,必须是精华。
糊名考试,让所有人都能够在一条跑道上。
“众卿觉得这条补充如何?”刘彻高兴归高兴,不忘问一问一众臣子。
观这些人笑得比哭还难看,足以证明,刘挽这一招属实是狠!非常狠。
偏刘彻觉得对他们依然不够扎心,尤其刘彻未必没有向他们炫耀之心,昂头挺胸的皇帝似在无声的向臣子们宣告,瞧瞧,瞧瞧朕的女儿,你们各种小心思在她的面前都没有用。服不服?就问你们服不服?
一群人心里别管再怎么骂刘挽,面上都得努力挤出笑脸道:“长公主睿智。”
“对应着,若有舞弊者当如何?”在所有人觉得事情到此该完结了吧,刘挽不会再有别的其他话补充了吧。结果怎么着?刘挽又发话了。
说好的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呢?刘挽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吗?
“人才为国家之根本,毁天下根本者,夷三族。”没等他们想好怎么答话,刘彻反倒冷酷无比的开口,昭示着他对人才招揽的器重和对于胆敢挑衅他的人的零容忍。
谁人听得不打了一个冷颤,无人怀疑刘彻仅仅是在吓唬人。
这些年,刘彻为了收回大权杀的人不在少数,连对亲戚都没有手下留情,何况别人。
“以县、州、再到长安,三次考试,具体的时间如何安排,又该怎么样实施妥当,你们都仔细商量安排。”刘彻严肃下达命令后,又叮嘱起一干的臣子,该把具体的事情都落实。
李蔡闻言小声问:“不知该由哪一位主要负责此事?”
对啊,人才的落实非常的重要,相关负责的部门也得尽快的定下,否则到时候怎么办?
刘彻的目光落在刘挽身上,刘挽自觉的接话道:“以太常寺负责。不过,名字要不要改?”
询问刘彻之意,那是试探。
刘彻意示刘挽说下去,刘挽道:“名为礼部如何?”
“善。”见过刘挽所说的三省六部的官制,刘彻很是以为可以一步一步的改进。且从最重要的文化教育开始。
一众臣子总有一种他们都不过顺着刘挽和刘彻父女的决定而做事的感觉,两人心里定然早有相关的章程,正因如此,他们如果不能迅速给出相关的解决方案,会让他们不喜。毕竟,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得到的事儿,他们想不到,究竟是他们没有能力,亦或者没有本事。
“陛下,礼部代太常之职是否有些不妥。”不成,反对的意见不能不提提,谁知道刘挽和刘彻到底有何意图。
“有何不妥?汉虽承于秦制,秦始皇能创三公九卿之制?我父皇不能改?按你们的意思,是不是察举制也该早早废了?”刘挽正襟危坐,目光如炬的盯向提出所谓不妥的人。
有何不妥的。
无非是觉得刘彻连太常都要改成礼部,不确定的种种改变让他们无法揣测刘彻的意图,脱控的皇帝带给他们太多的不安,他们须得想办法阻止。
真让他们说理由,他们能拿出来的理由无非是大汉沿用秦朝的三公九卿之制,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突然的更改,是否有对祖宗之嫌?又或者,令天下人心乱。
他们会说的话,刘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刘据扫过平日侃侃而谈,振振有词的朝臣们被刘挽怼得话都说不出,突然觉得他们有一点点的可怜。
不不不,清醒一点,清醒一点。他们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
刘挽提出应试之法,开创一条能够让天下人走向通往刘彻的路,往后,他们之中有努力读书的人,都有可能改变自己甚至是家族的命运,此乃改变万世的办法。
至于将太常寺改为礼部,不过改一个名字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重点在职责。
刘挽都把他们想说的话说完了,再想抗议的臣子还能如何,不得不将嘴闭上。刘挽预判他们所有人会说的话,一则是要堵住他们的嘴,何尝不是在向他们昭示,聪明的别再开口了,说得越多只会让你们越不痛快。事至于此,明眼人都能明白一个道理,别用任何理由阻止刘彻决定推行的政策,拦不住。
最终,一干臣子讪讪败退。
“今天学到了什么?”刘彻算是被刘挽带得三不五时的问起刘据,听了小半天的话,都有何领悟。刘据道:“推行利于大汉,利于大多数人们的政策,未必见得利于朝中大臣,他们想独揽权于一身,更想世袭传承,代代皆得荣华富贵。”
“不错。刘氏欲江山永传,他们也希望家族兴旺,世代不灭。权,财,都可以许他们争,许他们抢,但要控制得住他们,如果他们谁要是越过界,如选拔人才如此关乎国本的大事,由不得他们愿意不愿意,当为则为。”刘据的答案说到点子上,刘彻相对满意,叮嘱刘据道:“记住,你的臣子可以助你,也可以毁了你。”
哎哟,刘挽听到这句话心头凸凸直跳,刘彻似乎觉得依然不够道:“对臣子,要用,更要防。”
刘据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不得不问:“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臣子诸多防备,君臣离心,非国之幸也。”
可以啊,敢反驳刘彻了!刘挽旁听不插话。刘彻审视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刘据的身上,刘据被盯得毛骨悚然,还是板正身子,刘彻随后神色一换道:“胆子越来越大了。有几分样子了。”
刘据一怔,随后暗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并没有惹怒刘彻。
刘挽在一旁道:“父皇要是用心教,能怕教不出你喜欢的人?”
这回刘彻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指向刘挽怀中朝臣送上的章程道:“具体需要补充完善的,你捉紧写出来。”
“诺。”刘挽脆声答应。
华刻在此时急步行来,作一揖道:“陛下,京兆府尹来报,数十学子将前些日子在藏书楼闹事和纵火之人拿下,但问陛下这些人都该如何处置?”
代为问话的华刻不由的偷瞄刘挽好几眼。
刘彻冷笑的道:“刚换的京兆府尹也不过如此。”
刘挽道:“懂得问,谁让他的上一任不管事被捋了,事情还跟我有关系。我一个闹事的人不发话,没有得到父皇的指示,他岂敢乱来?”
第373章 多想
对此, 刘彻眼中尽是冷意道:“你的意思不够清楚?”
秉公办理,为官不作为,刘挽早说得一清二楚了。
“谁知道我会不会变心思。亦或者,我们父女是否齐心呢。”刘挽想做的难道等于刘彻想做的?新上任的官, 在没有确定刘挽和刘彻是一路的人之前, 万万不敢乱来, 否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刘彻, 他才真正是没有希望,永无出头的机会。
刘彻转头见刘据在那儿发呆, 突然问:“据儿, 你若是京兆府尹, 当如何是好?”
迎面一个大问题丢他头上, 刘据依然呆呆的,都不过脑子的道:“纵火者也罢,闹事者也好,秉公办理即可。纵火者何罪, 闹事者何罪, 大汉律法早有明言。”
原本不高兴的皇帝,此时露出笑容,多简单的事,只要心正的哪里用得着问。
“父皇别急,总得给人一个机会。刚上任的人,难道他面对的只有我们?”刘挽无奈提醒, 方才从他们这儿出去的人里, 有多少暗里搅浑水的怕是都说不清楚。
刘彻打量刘挽半响道:“你啊, 有时候不容于人, 有时候又对人太过宽厚。”
“毕竟这位新任的京兆府尹我有所耳闻。他不算是一个不懂办事的人。新官上任, 想把人使唤好不容易,懂得借力打力,又能堵住悠悠众口,何乐不为。”刘挽觉得,每个人办事的风格不同,况且,明眼人都知道,刘挽在跟人斗法呢。具体多少人参与其中,后续会不会有人再参与其中,谁都不清楚。
“既如此,且看看。告诉他,一切按规矩办事。”刘彻本来是不想搭理把消息打听到他跟前的人,刘挽一说,刘彻想了想他们父女现在需要新任的京兆府尹办事,给句准话罢了,无妨。
华刻得令立刻退下去传话,没一会儿,华刻又回来了,连忙同刘彻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美人传来消息,李美人有喜了。”
刘彻闻言能不高兴吗?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对一个皇帝来说,只有两个儿子并不能让他有太多的安全感,再闻喜讯,欢喜起身道:“好。”
刘挽在一旁由衷的冲刘彻道:“恭喜父皇。”
刘据跟着道一声恭喜父皇。
刘彻眉宇间尽是喜色的道:“你们两个看书,想回去便回去。”
好些年宫中没有传来子嗣的消息了,刘彻将要再得一子,岂有不喜的道理。刘挽和刘据同时应一声是,刘彻既高兴的往外走。
“看看?”刘挽将朝臣们递上的章程递向询问刘据,刘据重重点头,他早想看了,只是刘彻不曾吩咐,他不敢提出。
刘挽将两份章程都递到刘据的面前,刘据接过迅速翻阅,然后刘据问:“为何姐姐和父皇不提官员考核制度?”
对啊,明明是两份章程,刘挽和刘彻论的只有应试之法。
“因为针对官员不用着急,倒是取天下之才须得尽快落实推行。官员考核制度放出来是对百官的震慑,好让他们知道,父皇对他们这些当官的有所不满,若是他们再不想想怎么好好的表现,接下来他们该要为之付出代价。敲山震虎,为的是顺便推行新的取才之法,也能让底下的人为了不丢官,不得不配合。”刘挽道出其中的关键所在,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都没有点破罢了。
刘据抬起头呼出一口长气,不确定的问:“二姐是故意的?”
重重点头,刘挽坦然的承认道:“不错,我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心生不安,让他们先为自己的前程担忧,因此也无法兴风作浪。”
说到兴风作浪,刘据其实想说,真正兴风作浪的人难道不是刘挽吗?
“二姐意欲何为?”刘据早想问,纯粹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没有问而已,今天诸多的事情都是由刘挽挑起的,刘挽的目的何在?刘据苦思冥想许久,依然得不到答案。
想不出来,刘据觉得他可以问。
刘挽摇头道:“目的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过早告诉你,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你啊得看看这盘棋是怎么下的?想想都有几方势力在其中推动,再想想我的目的。”
布局的刘挽要达到的目的告诉刘据并不难,难的是刘据从中究竟能不能学到真本事。
揭露答案,会有人不在意过程。偏偏刘据最需要学的恰恰是过程。他年纪不小了,八九岁的年纪,半大的小子,再过个几年便要开府,太子这个位子不好坐,尤其是汉武帝的太子。
不难看出刘彻的疑心之重,如今他尚年富力强,又有刘挽在其中周旋,刘彻不会把刘据当作敌人,会满意于刘据的成长,也会高兴刘据越来越有为君的风范。将来呢,刘挽不知道刘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求长生不老,这样的追求何尝不是在揭露刘彻内心的恐惧。那个时候,刘据已然长大,那个时候刘挽是否在,能否再为刘据和刘彻缓和,刘挽不能确定。她唯一能做的是像给所有人铺路一样,也给刘据准备一条后路。
能力是一个人永远的底气,她想让刘据无论面对的是喜欢他的刘彻也好,忌惮他的刘彻也罢,都可以保全自身。
“姐姐说的话我记下了,我定会仔细的看,多动脑子。”刘据正因为想不透,看不明白刘挽意图,因此想问。但刘挽没有告诉他自有她的道理,如今确定这一点,刘据又怎么会不依不饶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很快,随着藏书楼内的人们将纵火和闹事的人都送入京兆府,新任的京兆府尹依法办事,秉公办理,纵火和闹事者,该服苦役,该关大牢的都关了,所有人都觉得,刘挽如愿以偿了吧,该重开藏书楼了吧。
有人往刘挽那儿递消息,得到刘挽拒绝。
藏书楼的事追根究底是怎么回事?解决几个害群之马想把事情抹去?让刘挽再启藏书楼?难道在世人眼里,寒了的心轻易能暖得回来?
尤其藏书楼闹事的人解决不假,安容处并没有。
在安容处折腾不休的人纵然早被关入大牢,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在安容处求着安容处开门,这些人是真正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人。人越聚越多,与之而来众人对刘挽的怨念也越来越深。
安容处她既然开了,天下人都知道有安容处这样一个退路,突然说不开就不开,让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
对许多人来说,有了希望又绝望是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
藏书楼内的人,他们求学,盼前程,知晓刘挽不好对付,不敢再用强势的手段逼迫刘挽,他们算是见识到刘挽的果断,说一不二。自明了再继续强迫刘挽,纯纯是火上浇油,他们无法确保刘挽会不会再做出哪样的事儿。
他们通过纵火和闹事的人明白一个道理,刘挽不吃硬,因此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是如何想办法通过不同的人劝说刘挽再启藏书楼,万不敢再用胁迫的法子。
然而他们懂得的道理,并不代表无家可归,甚至暗中未必没有推手的人们也这样的理智。而且,以为可以寻得一处容身之地,结果发现是他们想得太美好,并没有所谓的安容处,他们唯一的希望,全由一人来定,如何不让他们愤怒,一怒之下能干哪些事,可想而知。
无处容身的人,开始在长安闹事,抢钱捉人,嘴里叫嚣着如果刘挽再不开安容处,他们未必不会杀人放火。
事情越闹越大,京兆府这边是把一波又一波闹事的人全都捉起,以至于京兆府人满为患,朝堂上的人马上又有话说了,长安突然多了这么多闹事的人,事起之因皆是刘挽,刘彻难道要放任不管吗?
刘彻糊涂吗?他不知道问题所在?
闻朝臣们倒打一耙的话,刘彻嘴角噙笑,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你们都觉得长安有人作乱,过在朕的公主?”刘彻眼中的冷意都快凝结成霜,他在此时问起,叫一旁的人听在耳中,都打了一个寒颤,指出问题所在的人虽然害怕,想了想终是强硬的答道:“是。”
“依你们所见,该如何解决此事?”刘彻再问。
啊?刘彻到底站哪一边的?
无数疑惑闪过他们的脑子,这个答案无法正面从刘彻那儿得到,刘彻提问他们不得不答,“长公主再开安容处,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刘挽嗤笑一声,不屑之极,轻蔑之极。
“这是大汉的臣子,大汉的臣子。认同他的人不妨都站出来。”刘彻笑过之后,反而变得平静,一声声听起来像是夸赞的话,连后面的话,无端让人不安。
刘彻到底高兴亦或者不高兴,刘挽用藏书楼和安容处闹出的事情相当的多,刘彻难道没有别的想法?他没有任何的危机感吗?刘挽的影响力是不是太大?
不确定刘彻的心思前,但,对刘挽的影响深有体会的人认为,如果刘彻并未意识到刘挽可以左右天下的事实,他们更应该提醒刘彻,请刘彻出手干涉刘挽,莫要再站在刘挽那一边,为刘挽撑腰。
“陛下,藏书楼的文人士子,安容处无家可归之人,不能再放任不管,否则必将酿成大祸,请陛下出面管管长公主。”
第374章 陛下该担心
到了这样的地步, 无论如何都得道出关键。
刘彻果真一点都不在意刘挽捏着藏书楼和安容处?
藏书楼育天下人才,加上刘挽提出的应试取才之道,诚然各世族都受到影响,一但刘挽育得天下人才, 这些人会不感念刘挽?
更别说刘挽设立安容处, 救济天下苦难的百姓, 这难道不是在收拢人心吗?
得才又有民心, 试问刘挽是在想什么?
试问,刘彻观刘挽行事, 见刘挽影响力如此大, 他心中能安?
不仅如此, 刘挽握天下商贸之重, 诚然盐、酒归于官营,如今刘挽手里的生意,依然是大汉朝里数一数二赚钱的买卖。
有人有钱有兵。对啊,刘挽手里可是有兵的。样样齐全的刘挽, 她有何企图?
刘彻见底下的臣子都依刘挽所预料的一般, 把事情全都推到她的头上,没有一丁点反思如何解决事情的态度。大汉的臣子,大汉的臣子,他们正是这个德性。
试问刘彻怒吗?
怒火中烧!
所以,刘挽提出的官员考核制度相当有必要,否则大汉朝继续让这群人治理, 不出大乱子才怪。
“陛下, 如今之计, 不如请长公主再启藏书楼与安容处?想来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长公主定会听从。”刘彻不作声, 那怎么行呢,底下的人万万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赶紧出言催促刘彻大可以君以父的名义让刘挽听话做事,绝不能放任刘挽继续关闭藏书楼与安容处。
“你们让朕下令,朕命你们行事时,你们听了吗?”刘彻纵然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一点,底下的这些为臣的并不怎么听他的话,若非刘彻足够强势,他们不定要怎么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他下诏令时,这群人想方设法让刘彻改主意,临到关系他们利益的事,他们倒是盼望刘彻速速下令,以达到目的。
被刘彻提及他们对待刘彻诏令的态度,不少人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朕还记得安容处和藏书楼初开之时,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反对。认为朕该拦着点,万万不能纵容泰永随心所欲。泰永把藏书楼和安容处关了,该是最合你们的意才对,怎么你们又着急催泰永再开安容处和藏书楼了?”刘彻对待不吱声的臣子,自有他的法子,比如翻翻陈年的旧账,提醒他们,他并未糊涂,好些年前底下的臣子为阻止刘彻开安容处和藏书楼说过的话,他都记着。
如果一众臣子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他一点都不介意提醒他们。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有人的脸皮早已练得比城墙还厚,做人做事,他们只问与自己是不是有利,剩下的都不值一提。当众被刘彻撕下他们的脸皮,那也无妨,他们能继续把那层皮贴回去改说对自身有利的事儿。
刘彻这回不吱声了,自有臣子开口,“既是此一时彼一时。诸位都不喜旁人目中无人,仗势欺人,更不喜被人强迫,在长公主这儿,难道诸位不懂得何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刘挽做的事,有意见的人有,但对有些朝臣做人做事的风格,不满的不在少数。故,必须要说道说道。
持不同态度的臣子吵成一团,刘彻由着他们吵,由着他们来闹,放任不管之。
等时间差不多,刘彻听得烦了,起身离去,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亦莫可奈何。
卫青和霍去病听着他们吵,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不过,事情吵到这等地步,霍去病,没有人敢跟他打听,属实是霍去病的性子并不是与人为善的一类人,向他打听消息,怕是要挨上一顿骂。
若非不得已,不会有人寻上霍去病。
卫青自然成为被围住的那一类人。
都知道刘挽敬重卫青,卫青和刘挽亲近,刘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重启藏书楼和安容处,无数人企图打听过刘挽的意思,都无果,眼下的卫青算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霍去病既然不想跟朝臣来往甚密,对卫青被围住一事,完全不打算出手帮忙。自家的舅舅且应付这群人吧。他,去寻刘挽去?
别的话霍去病不说,只一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开口。”
刘挽闻言扬扬眉道:“跟人斗心眼而已,不用出力,不劳表哥了。况且,外头的流言本来就在传,我既有钱又有兵,贪墨赈灾银两之事没有结果,藏书楼和安容处闹起来依然无果,我啊,甚是有恃无恐,怕是有乱大汉之心。再让表哥掺和,更会落人口舌。”
霍去病道:“只要陛下信你,些许流言蜚语不值一提。”
“对啊,只要父皇信我,一切都不值一提。”刘挽由着事情闹,知道底下的人打的是何主意。开始强调刘挽的影响力,道刘挽有钱有人又得民心,无非是要指出刘挽的势力太大,长此以往对大汉不利,这些人开始离间刘彻和刘挽了啊!
然而,刘挽一番布局下来,相当重要的一点莫过于让刘据懂得一个道理,不管是多信他的父亲,那一个父亲也是皇帝。权利,他们的父皇纵既能给他们,并不代表他不会收回去。
父子,皇家的父子,感情过于复杂,刘据得多学着点。
霍去病道:“你近日忙碌得很,连兵都没练。匈奴现在变聪明了,漠南,河西落入我们手中之后,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夺回,故有心和我们决一死战。这一回,我们得入漠北。”
刘挽岂不知,匈奴的种种消息传来,刘彻在长安闹腾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准备再一次出击匈奴一事。
匈奴想将汉军引入漠北沙漠之地,认为可以趁机歼灭大汉的主力?从此大汉再无力对抗匈奴。好,大汉为何不能将计就计。
一切准备妥当,如今等的是春暖花开,大汉的大军将会再次出击。
“你此番当真不一道同我们出战?”霍去病关心的是这一点,明明先前刘挽千方百计的要上战场,她展示她的能力,带领她的兵马深入河西,守株待兔的一仗,随霍去病攻下整个河西,按理刘挽该再接再厉才对。
偏刘彻在准备行军路线时,竟然没有安排刘挽,刘挽还答应。
“长安的事闹到如今,怕是一时半会都不可能完结。我要是此番出战,一去数月,到时候长安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保证。为了避免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我在长安等表哥和舅舅凯旋而归。不过,我不去,我的兵不管是表哥亦或者舅舅得带上。她们几位女侯更应该再接再厉立下战功。”刘挽笑请,霍去病不禁挑眉问:“你莫不是早有准备?”
自刘挽从河西回来之后,她的女兵都交给卫青和霍去病来练。完全撒手不管。
刘挽眨眨眼睛道:“我练出来的兵,不好只在我的手里大放异彩,她们有能力独当一面,如此才是她们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霍去病从来不轻视女子,他知晓刘挽和她的女兵都一样,不屈不挠,不轻言放弃。
局已开,至今开得相当的好,更不应该因为刘挽不上战场即让这些强悍的女兵也不上战场。
“兵,不是个人的私兵,而是大汉的兵,大汉需要她们,她们需要再战之机。”相互的需要,必能相互的成就。刘挽坚信无论是霍去病亦或者卫青,都会愿意给她们这些人机会的。
“知道了。”霍去病从来没有阻止过刘挽,纵然为了刘挽的安全着想,并不希望刘挽上战场,他最多是想趁刘挽没有长成之前,先一步把匈奴灭了,如此一来刘挽不必再冒险。
败在刘挽手里,反而让刘挽早早上战场,是霍去病过不去的坎。
剩下的,刘挽但有所求,霍去病绝无不应。
对刘挽在此番深入漠北之战,并没有打算跟着一起上,卫青是暗松一口气,他庆幸刘挽没有在知道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再上战场,毕竟战场上的一恍神,那是完全能够要命的。
刘挽能够选择留在长安,对霍去病的说辞是要处理长安内的事务。也对,长安因刘挽把藏书楼和安容处关了的事闹得不得安宁,朝堂之上原本揪着安容处和藏书楼的事不放,随着刘彻和刘挽置之不理,参刘挽的奏本越来越多。
谁让刘挽手里的生意太多,一回一回挣他们太多的钱,让一群人恨得刘挽咬牙切齿,偏又莫可奈何。现在反正都闹出事儿了,不如闹大。
他们不相信,刘彻能容忍刘挽如此势大财大。
纵然刘彻再怎么样相信刘挽,也不愿意接受刘挽的势力危及刘彻吧!
一群人觉得,他们要是想对付刘挽一个孩子,本来早些年他们已然想出手,不过是因为刘彻在刘挽的身后,让他们无法,现在刘挽越来越强势,瞧那架式是要不给他们活路?
好,那莫怪他们手下无情。
打定主意的人们开始不断的参刘挽,因此刘挽再一次体会到为了达到目的的人们都能做出多少无惧的事。
刘据第一回看到有人被参还能乐呵呵,丝毫不在意的。
第375章 长公主所图
刘彻无视儿子的傻表情, 只问刘挽道:“何时收尾?”
不想刘挽摇头道:“闹得依然不够大啊父皇。”
刘据瞪圆眼睛,不可置信。
参刘挽私下揽权,欲乱大汉的折子都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高了,刘挽竟然说闹得不够大?依刘挽之意得闹到何种地步才算大?
“盐铁酒官营依然不够, 凡关乎民生者, 都得由国家控制, 才能保证百姓的日子好过, 而且,商者, 先前各朝皆抑商, 商人重利, 确实如此, 故不管在任何时候,朝廷也得掌控商人。凡国民遇难之时,从来不缺囤货出售高价者。这一点,我想让桑弘羊解释, 应该会更清楚。”刘挽提起刚被刘彻提拔上来的人, 刘彻笑道:“你这双眼睛。”
“父皇识才,我还能怀疑父皇的眼光吗?”刘挽又拍上刘彻一记马屁。
刘挽拍完刘彻马屁,转头和刘据轻声论道:“你得记住,天下无不可用之才,用人之所长,而避之所短。无人没有私心, 你万不能对人太过苛责。世间诸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 为人君者更没有绝对的黑白与对错。”
说到这里, 刘挽的视线又落在刘彻的身上, “你别轻易被人左右, 尤其不要被太多的道德所约束,所谓的道德都是人定的,你只要记住你将来所图所谋皆为大汉,为大汉百姓,剩下的,管旁人怎么说。”
这回刘据控制不住的歪过头同刘挽对视,刘彻在一旁附和道:“你姐姐说得没有错。你啊,莫要听儒家那些人的所谓道德,儒家那一套是我们用来治人的,并非让我们成为那样的一些人。”
此时的刘据三观受到极大的震撼!
诚然他的三观尚未完全形成,但是,但是,他身边的人里,纵然是刘挽从来都严于律己,宽厚待人,卫子夫、卫青,哪一个不教他宽厚待人,以心换心。
刘彻和刘挽现在的一番话,那是让他以后莫要以诚待人吗?不,并不是的,待人可以以诚,宽厚他人亦无错,但在关乎大汉利益,百姓利益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取舍。到那个时候,把从前他学过的东西全都抛得一干二净,他只需要记住一样,做最有利益于大汉和大汉百姓的事儿。
“你是大汉的太子,你须以江山百姓为重。当年,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你姐姐说过一句话,为君者可残暴,可贪,可憎,可无情,可无义,可肆意妄为,可昏庸无能,但不可不爱民。民为国本,这一点你须得记住。”刘彻提起当年刘挽说过的话,内心依然震撼,那会儿的刘挽才七岁便明白如此道理,眼前的刘据快十岁了,并没有这个领悟,差距如何,由不得刘彻不认。
刘据喃语那一句为君者可残暴,可贪,可憎,可无情,可无义,可肆意妄为,可昏庸无能,但不可不爱民。刘据重重的点头,望向刘挽更多了几分崇拜。不错,他姐姐说得没有错。为君者既担起天下,须爱万民,这是为君的责任。
“让桑弘羊进来。”见刘据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吸收他们的教导,刘彻心里是高兴的,高兴之余,也得按刘挽的建议,把桑弘羊叫过来,正好他也想知道,刘挽和桑弘羊在一块,能不能商量出一些让他惊喜的政策。
“商人,也并非都是重利的吧。如二姐手握重利,处处皆为大汉谋划。”刘据观刘彻和刘挽对商人的态度,那应该不仅仅是对商人,而是对天下人都秉持的警惕的态度吧。
刘据有些不确定的想。视线定格在刘挽身上,发现刘挽坐着闭上了眼睛,刘据一愣,有些不确定,刘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困了吗?说着说着话突然没声音了?
不放心的刘据小心的靠近刘挽,想要碰碰刘挽,不想刘挽突然睁眼,把刘据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好几步。刘挽眨眨眼睛问:“据儿刚才和我说话了?”
被吓得小心肝乱颤的刘据嘟起嘴道:“二姐把我吓着了。”
刘挽应一声道:“我不过养养神罢了,怎么?”
“养神二姐听不到我说的话?”刘据侧头随口问一句,刘挽没有半点骗小孩子的不好意思道:“既是养神,自然得全神贯注,不然怎么叫养神?”
“陛下。”此时,一道声音传来,把姐弟二人唤回神。
三十来岁的桑弘羊缓行而入,恭敬见礼,此时转头冲刘挽和刘据道:“太子,长公主。”
姐弟二人都颔首示意,刘彻已然在案前入座,“长安内的风言风语你听来不少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现如今长安的风言风语无一不跟刘挽有关,谈论看法,又在刘彻跟前,刘挽在侧,纵然桑弘羊不算是第一次得见到刘彻时常把刘挽和刘据带在身边,也知道在刘彻这儿,刘据多是陪衬。
都知道刘彻宠爱刘挽,自小抚养长大,用心教导,刘挽之今日,多亏刘彻仔细培养。
不得不说,倘若刘据在刘彻的教导之下,能长得如同刘挽一般,实大汉之幸也!
桑弘羊毕竟是初露头角,在刘彻一问时,并没有立刻开口,终是刘彻道:“朕既然问你,要问的是真话,并非想要你敷衍朕。你之所长为何?若你之所长不能为朕所用,朕有留你的必要吗?”
换而言之,刘彻在问策,如果桑弘羊的表现无法让刘彻满意,未必见得刘彻会再把人留用。
桑弘羊好不容易才到刘彻的跟前,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被刘彻赶出去,尤其眼下细论刘挽面临的处境,其实和他擅长的是息息相关。
“请陛下恕臣斗胆,也希望长公主能如实回答臣的一些问题。”桑弘羊是不愿意放过露脸的机会的,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得说话,更要把话说得清楚,不过,这刘挽配合。
反过来说,如果刘挽不愿意配合,有些话桑弘羊说得不好,刘彻也不该怪罪他。
“好,你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挽含笑迎向桑弘羊,让他只管问。
“敢问长公主觉得,藏书楼,安容处这样可以养育天下人才,收拢天下人心的地方,该由一人执掌吗?”桑弘羊终是问出这句话,一句明显得罪刘挽的话。
可是,刘挽不答反问:“你为何觉得,这样一个养育天下人才,收拢天下人心的地方,不该收私人执掌。”
刘据分明注意到的是,刘挽所问和桑弘羊所问的区别在于,一人和私人。
一人,私人,两者的差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刘据安心的听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出。
不过,显然桑弘羊也意识到,“长公主已然答了,在于私。天下欲安定,离不开有才之人,民心之所向,天下归一。人才为国家之根本,故有太学,有各地的学院为大汉育人才。长公主所设的藏书楼,虽以书楼为名,聚天下藏书,以传道授业解惑为根本。太学,天下各地的学院,无有能及藏书楼者。故,天下有志之士,但有一心为国者,皆往藏书楼内求学。藏书楼,影响太大。对天下各学士的影响太重。”
“至于安容处,收拢天下有难之人,老弱妇孺,初心为安天下,何尝不是收拢人心,这个底,该由朝廷来托,方能让朝廷得天下人心。”
桑弘羊娓娓道来,“盐铁酒以官营,听闻长公主在交出盐酒之时,不加迟疑,很是以为甚可,臣斗胆以为,长公主有心将藏书楼和安容处都献于朝堂执掌。”
啊?刘据听清这一点,不可思议的望向刘挽,刘挽是这个意思吗?
随后刘据又望向刘彻,刘彻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好像一切他都清楚。
当然清楚。刘挽设安容处和藏书楼的时候,刘据尚未出生,那会儿的刘据啥都不是,刘挽做事却是件件都会和刘彻商量好,关乎大汉之根本,刘挽断不会轻易握在手里不放。
“那你说,我既有这个心思,底下的人都在指责我,参我的折子都堆得这么高了,为何我依然不出面,不让人知道我的这点心思?”刘挽被说破她的那点盘算也没有多余的反应,饶有兴趣的想听听,桑弘羊到底猜到多少。
“不会有人觉得,长公主会愿意将藏书楼和安容处上交朝廷,由朝廷接管。他们企图将长公主架在火上烤,让天下人知道藏书楼和安容处的重要性后,他们一定会提出让长公主将藏书楼和安容处上交,彼时,陛下和长公主必起争执。”桑弘羊其实从事情闹出来开始就在想,刘挽又不是没有能力处理这些质疑,为何一直放任不管,很是一副恨不得事情闹大,再闹大的意思。
不该是这样啊!
除非刘挽另有所图。
思量刘挽在事情闹大之后将会失去的一切,再比照眼下刘挽拥有的一切,有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但是,在此之前,桑弘羊依然在想,刘挽舍得吗?她怎么可能会舍得。
育天下人才,收拢人心,这一切多么让人心动?
尤其刘挽的弟弟是大汉的太子。得有才之人,有人心,刘据的位置岂不是更稳?
第376章 以身谋国
不, 不!
比起收拢人心,以为可以稳定地位,实则不然。
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的皇帝才是决定一切关键。
从前,刘挽从来没有做出任何违背刘彻意愿的事, 以后也断然不会。
况且, 连盐利和酒利刘挽都能毫不犹豫的交出来, 怎么可能会握着藏书楼和安容处不放。桑弘羊想起有人曾提过, 当年在设立安容处的时候,刘挽打的正是朝廷的名义。
几位大汉的公主执掌安容处的事宜, 一切其实都是刘彻默许。据说当年在刘挽设安容处时, 朝中的大臣都想抢掌安容处的权利, 只不过是没抢到, 多年来刘挽把权利交给旁人,饶是在各地都设下安容处,也没让朝廷官员有插手的机会。
所以,随着打主意的人不敢再打, 不得不放弃, 渐渐的很多人都把回事儿给忘了。
安容处虽然是刘挽出钱让人撑起的,但其实打从一开始刘挽已然想好将来要归于朝廷接手的。那么,藏书楼也一定是同样的性质。无非是由刘挽打开局面,随后这一切影响力极大的产业,都将归于朝廷,都会在刘彻的名下。
想清楚这一点后的桑弘羊此时在刘挽的注视之下, 将身子躬得更深, 对刘挽由衷生出佩服。
“你该回答我父皇的问题了, 你认为现在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刘挽确实是这样的盘算, 只是看破的人, 并不代表懂得往后的事情到底该怎么来做才会更好。
“是不是可以顺势立下规矩?往后,关乎民生国本诸事,皆归于朝廷掌控?”桑弘羊明白刘挽和刘彻的盘算后,有一些想法再一次冒出。
刘挽是个生财有道的人,这些年大汉最挣钱的产业都在刘挽手里。
如果是之前,桑弘羊一定认为刘挽和世间的所有人都一样,有钱既挥霍,可劲的建造宫殿,或者打造各种各样的首饰。
但是,桑弘羊既然对钱财之事有兴趣,成为刘彻的近臣,怎么能不查查近些年大汉的支出,以及大汉的收益。
然后,桑弘羊有幸翻阅国库的账本,才发现,国库的收益每年都在减少,真正支撑大汉出征匈奴,让刘彻有钱修宫殿的人是刘挽。
换而言之,刘挽挣来的钱不少,几乎都用在出征匈奴,刘彻的挥霍上。
怪不得多少年来刘彻不管怎么打匈奴都没有人反对,没有人说费钱,敢情那钱花的根本不是国库的,不出国库支出,谁管刘彻怎么花?
桑弘羊接着想找找刘挽多年来挣了多少钱,可是那都是私账,虽然刘挽是往刘彻这儿送了一份不假,并不代表刘彻愿意把账本给到桑弘羊查阅。
不看,桑弘羊都明白一个道理了,刘挽挣钱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汉,更为他们的陛下。
这样的人,既不在意钱财,想来也不会想以一己之力,揽天下人心。她定是更愿意让天下人心都归于大汉,归于刘彻。
想通这一点后,桑弘羊细想刘挽一直没有反击,而是让人越闹越大,刘彻还一副由着刘挽的态度,只有一个可能。以一己之身,立天下的典范。
那些吃准刘挽舍不得将藏书楼和安容处上交出去的人,更舍不得他们自己的产业,这种情况下,刘挽越是不吱声,他们越是认定他们猜测没有错。随后会如何?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让刘挽交出藏书楼和安容处。
他们意图离间刘挽和刘彻。
对,如果是一个爱财又爱权的人,必然是要中计的。
谁能想到,刘挽小小年纪诸多谋划,实则从来不在意钱财,也不计较权利呢。
一但刘挽在他们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交出安容处和藏书楼,这个规矩立下了,接下来也该是他们交出自己权利的时候!
他们不交,言而无信的人成为他们,失信于天下人,这些人往后还敢道貌岸然指责别人,要求别人?
桑弘羊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对刘挽生出前所未有的敬意。
以一己之力而为大汉谋,这是真正的为大汉谋。
如果说盐酒一事让刘挽并不能够成为旁人不敢正视的人,藏书楼和安容处一但再由刘挽交出去,从前的世族,士绅,豪强,他们都将会再一次明白,心存天下者,利用一颗公心,能做到怎么样的地步。
“那你好好整理整理,哪些该归于官营,哪一条规矩该定下,你都写下,毕竟,你的时间不算太多。”刘挽欣慰于桑弘羊竟然真明白她的一番操作目的何在。果然不愧是有名的财政专家,她记得盐铁酒等一应物归于官营,最后在汉昭帝后有一场很有名的议论,既《盐铁论》。此书记载了当时他们的所有争论意见,相当厉害!
刘挽审视桑弘羊,想的是,将来成为四个顾命大臣之一的桑弘羊,怎么败在霍光之手了呢?
啊,算了,以后的事她也不是都能管得了。先把眼前该布的局布好。她得在刘彻的心上多添一些筹码,将来能让刘彻多念着她几分,手下留情。
桑弘羊无声的转向刘彻,等的是刘彻的发话。
刘彻道:“听长公主的吩咐。该定的规矩顺势定好,用他们的话堵他们的嘴,由不得他们不服。”
刘据张大嘴,以身谋国吗?他二姐。
桑弘羊既然看破刘挽的意图,知晓刘挽在算计天下世族豪强,为大汉谋划,得到刘挽肯定回答,又有刘彻下令,他知晓接下来如何行事。
可是,桑弘羊想的是,刘挽如此行事,她是早些年便开始准备等着今日的吗?
这个问题,桑弘羊没有机会问出来,然刘据问了,“二姐早在设立安容处和藏书楼时,便准备好一切,只待今日让朝廷收回对安容处和藏书楼的所有权,顺势算计旁人? ”
刘挽哪怕早年有这种想法,眼下也断然不可能承认,她挥挥手道:“当年我只知道一点,大汉应该握住天下安定的命脉,不仅是钱粮,还有人才,人心。”
不错,刘挽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刘彻到底在烦心什么。对国家的掌控太弱,世族豪强都骑在刘彻的头上作威作福,从来都是刘彻所怨恨的。
人人都觉得刘彻一个皇帝当得威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则呢?
早年刘彻受制于窦太后,又受制于王娡,多少年来,当刘彻把她们背后的人都斗倒时,又意识到其实在她们身后的人倒下了,他一个皇帝依然受制于人,否则不会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回事。那无非是刘彻企图通过罢黜百家,尊崇儒术以达到压制越发势大的世家,更为他们套上另一个更明确的枷锁。
忠义二字,从来都存在着,只不过是从前没有制定成文。从刘彻而起,君臣、父子、夫妻该是怎么样的相处方式,从上而下的传递得清清楚楚。
多少年来,刘彻受到的掣肘,从来不曾和任何人提起。
刘彻是个强势的君王,遇上问题刘彻只会想方设法的解决问题,绝不会接受底下的臣子对他的指手画脚。不能说没有成效,毕竟刘彻手里捏着张汤这样的王牌,实在不行,杀一波最是直接了当。
刘挽做的很多事,算是在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既让刘彻可以不必大开杀戒的和人抢,和人斗,又能够帮助刘彻得钱得利。
刘挽懂得刘彻的不容易,更能为刘彻有力的解决刘彻所面临的种种无法言喻的难处,这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得到的。
此时此刻闻刘据一问,刘挽一答,刘彻心中满是欢喜,恰因如此,刘彻扫过刘挽的脸,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刘挽出差错。
既然刘彻和刘挽都开始准备收网,针对眼下的情况,桑弘羊得把相关该由国家收到手里的种种产业都写上,该由律法明文规定必须要约束世人的条条框框也都要备齐。
外面从一开始的叫嚷刘挽再启安容处和藏书楼,到最后完全演变成请朝廷出面,接手安容处和藏书楼。
陈须当得知这一切都有陈四娘在其中推动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的跑到陈四娘的房里,破口大骂道:“你疯了?你是想让我们陈家为你的鼠目寸光陪葬吗?”
陈四娘一双杏眼无声的扫过陈须,鼠目寸光说的究竟是谁呢?
“父亲向祖母进言,与旁人一道对安容处出手,其意何在?”陈四娘没有生气,仅不过是随口一问,陈须面色立沉,“你是想对我指手画脚?”
陈四娘低眉垂眼道:“女儿不敢。但也请父亲既看不透,切忌过早下定论。”
没有当父亲的会喜欢当女儿的用一种你一个当爹的不懂事少开口的语气,陈须箭步上前,一记耳光朝陈四娘打下,色厉内荏的喝斥道:“你放肆。”
挨了一记耳光的陈四娘许久没有作声,陈须虽然打了人,见陈四娘突然没有反应,心下一紧,这种时候传来馆陶大长公主的声音道:“好样的,在外头点头哈腰,回来打女儿你倒威风得很。”
第377章 有福不享?
本来心下不安的陈须闻馆陶大长公主的话, 身体紧绷的回过头,急忙唤一声母亲。
馆陶大长公主被董偃扶着进门,不悦的馆陶大长公主眉头蹙紧,面容绷紧, 不怒而威。
此时的陈须急忙的解释道:“母亲, 母亲信任四娘, 想让四娘表现, 但四娘近些日子在一众士绅压迫泰永长公主时,一次又一次的拱火, 如今外面叫嚣让陛下将藏书楼和安容处收回手中管辖的何尝不是她安排人喊的。”
往前迈一步, 陈须眼中冒火的道:“这是要把泰永长公主架在火上烤。那不是要让泰永长公主将辛苦经营多年的局面全都交到陛下手中?这是要与泰永长公主结仇呢。母亲, 泰永长公主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创建的藏书楼, 安容处,让她交到陛下手中,岂不等于挖其心?”
馆陶大长公主瞥过陈须,走到陈四娘的面前, 陈四娘福身唤一声祖母, 馆陶大长公主问:“给你爹解释解释。”
陈四娘自知,馆陶大长公主是相信她,知晓她眼下所做的一切并非是蠢。
“我记得当年长公主初建安容处时,朝中大臣是想掌管安容处的,只是泰永长公主不肯,以祖母、平阳长公主、南宫长公主, 隆虑长公主共理之。当时, 孙女若是记得不错, 长公主有意以刘氏宗氏掌之, 陛下是允了的。”陈四娘娓娓道来, 陈须不敢对馆陶大长公主不敬,跟陈四娘完全不打算仔细听上一听,浑然不在意的反问:“有何干系?”
馆陶大长公主立刻挥掌拍来,落在陈须的背上,“骂你蠢你不信,竟然还敢问出有何干系?从始至终,泰永自打建起安容处,本意是为陛下,为大汉收拢人心。选择我们几个长公主掌事,而且各地都由各家妇人执掌,你以为若没有陛下的准许,可能吗?陛下要防姓刘的,只限于男子,诸侯。我们这些女流之辈,无非多要些赏赐,田地之类的而已,若是让你选,你是宁可让有机会乱你天下的人收拢人心,还是跟你站在一块的人收拢人心?”
陈须被打得后背阵阵发痛,当着陈四娘的面又不敢显露出来,忍得面目狰狞,好在疼痛让他脑子变得清醒了,陈须道:“母亲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泰永长公主就是要将安容处的一切善名都归于大汉的头上,陛下的头上的?”
馆陶大长公主稍稍满意,儿子虽然有点小蠢,好在没有蠢到头。
“不错。你莫不是以为我们的那位陛下会如此喜欢一个女儿,仅仅是因为她聪明而已?世间聪明人很多,陛下是其一,可是能让陛下完全放在心上的人,必然是这个人能够处处为他谋划。咱们的陛下一向是一个利己之人,谁对他最有利,谁为他着想,他便理所当然的将这个人放在心上。泰永这些年到底布下多大的一个局,怕是连陛下都不算太清楚,但是,随着一件事收获,陛下会对泰永越来越信任,这一点将无人能及。”馆陶大长公主都羡慕刘彻,能得一个处处为他谋划,又有大局观,心怀天下的人何其不易,大汉的皇帝得这样的左膀右臂,何愁不兴。
想到这里,馆陶大长公主又觉得,既是大汉得利,那是好极的事,她该为此高兴。
陈须的脑子卡壳了,没办法,他不能不卡。
许久没有作声的陈须在馆陶大长公主眼里都成傻子了,这点消息把人吓傻了?不至于的吧。
陈须终于缓过来的问:“母亲,当年开设安容处的时候,泰永长公主是几岁?”
啊,几岁啊!
馆陶大长公主也陷入沉默之中,问出一个好问题的陈须呆呆的昂望馆陶大长公主,还是陈四娘道:“七岁。”
七岁,如今的刘挽是十六岁,十六岁。
九年前布下的局,如今收获,多少人都把当年刘挽其实一开始便将收拢人心的事挂在刘彻头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
反正陈须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
馆陶大长公主长叹一声道:“大汉确实有福气。”
刘彻,卫青,霍去病,刘挽,他们终将让大汉威镇四海!
“按你的想法去办,差不多该收尾了。”馆陶大长公主不得不承认,刘彻是一个好皇帝,不亚于她的父亲,弟弟的好皇帝,他记得自己的责任,也在不断让大汉更加强大。为此,他触及太多人的利益,其中何尝不是包括馆陶大长公主。
但,馆陶大长公主想开了,不再执着于所谓的利,毕竟如果大汉不好,她再好,并无意义。亡国的公主,谁要是傻傻的不懂那有多么的可怜,大可瞧瞧各地诸侯子女下场便可知。
陈四娘恭敬应下一声是。
末了,馆陶大长公主回头瞪了陈须一眼,“往后不懂事少说话。也别打人。我打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在外头做了事不懂得收尾,而是因为你蠢。既是蠢,莫再对孩子指手画脚,下回再让我知道你对四娘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废了你的双手?”
当着陈四娘的面被馆陶大长公主威胁,陈须只觉得面上无光。
可是,他没有办法。
馆陶大长公主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陈须以为馆陶大长公主只是单纯的放放话,大可试试。
“儿子再也不敢。”陈须本来不想回答,无奈馆陶大长公主的目光太过犀利,全然是陈须要是敢不保证,不答应,她不介意现在就砍了陈须双掌的架式,陈须不得不垂拱应下。
“我年纪大了,你自己说,你能不能撑得起陈家?如果你可以,从今往后陈家诸事我都交到你的手中,绝不多问一句。但是,你要想清楚,交给你,无论陈家后续出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管。眼下朝局,你自问你能撑得起?陈家覆灭之时,我既说了不会出手,我是一向说到做到。你,当真认为我不需要为你,为陈家谋个退路?”馆陶大长公主懂得陈须的心情,也明白他肯定是不会服的。
服不服的无所谓,重点在于陈须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他脑子不行,就须得让脑子好使的人来管着陈家。
陈须不想认服,偏馆陶大长公主说得句句在理。刘挽在下一盘大棋,他认为刘挽舍不得的东西,人刘挽从一开始完全没有想过据为己有。
大局上,从一开始他是完全看不透的,若是贸然出手,死的人一定会是他!陈家或许更会因此受累,不复存在。
“我为你撑起陈家,以后你的女儿为你撑起陈家,你能逍遥自在的过日子不好吗?你要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我所追求的。偏你们兄弟二人。”馆陶大长公主一说便开始磨牙了,谁能不磨。
馆陶大长公主都多大年纪了,如今依然要为陈家操劳,陈须先前挺好的,没有本事,蠢了点,总算听话,馆陶大长公主没有感觉多累。
偏他一大把年纪,都当人祖父了,他开始想要权,想要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哈,果真不怕笑话吗?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不需要别人给,他完全能立起来。
偏他既没有这个本事,生了一个有用的女儿,他完全不懂得知足,还动手打人?
馆陶大长公主越想越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指向陈须道:“你若不信邪,也罢,我把四娘送出去,往后她和你这个父亲没有关系,你的过错她不担,她立下的功劳也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何?”
陈须慌了,没办法不慌。他清楚馆陶大长公主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但凡要是陈须说出一个好字,等着吧,馆陶大长公主立刻让陈四娘和他断绝关系。
反正,馆陶大长公主的人脉也罢,功劳也好,馆陶大长公主想给谁,绝不是陈须能管。
“母亲,母亲,我绝无此意。”陈须不能说没有丁点的自知之明,被人夸得多,难免让他觉得他或许可以更好一些,没有馆陶大长公主说的那般无用,他也想向世人证明,他并非一无用处。
但是,像馆陶大长公主所说的,难道陈须不想太平安乐的过日子?
从前有馆陶大长公主撑起陈家,谁不得给他几分薄面。
以后,以后的事,何尝不是陈须所担心的。正因为尝过被人簇拥的滋味,叫陈须割舍不下之余,才是让陈须近些日子行事无度的原因。
斜睨过陈四娘,饶是陈须并不认为一个向来安静的女儿能有多少的本事,架不住方才陈四娘提及刘挽早年布下的局,他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怎么她还会记得?让陈须不得不开始正视陈四娘,或许,他没有母亲靠的时候,会有女儿靠?
怎么说,刘彻也有一个能干的女儿,为他诸多布局,未必见得他陈须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陈须想通这一点后,立刻向馆陶大长公主认错道:“母亲,都是儿子鼠目寸光,不懂其中道理。以后,四娘的事我保证绝不再插手。”
能够得到这样的保证,馆陶大长公主其实已然相对满意,重重点头道:“好,你是比我有福气的。以前有我,以后有这样能干的女儿。”
第378章 我想争
在哄人这点事情上, 能够得到父母疼爱的馆陶大长公主那必须有真本事的,只不过是多少年了,再没有需要她哄的人。
但现在哄着自己的傻儿子,无非是为了陈家。
为了陈家, 许多事馆陶大长公主都忍下, 也放下, 不过是哄一哄儿子, 好让陈四娘以后行事能够多方便,陈须莫要在其中乱来而已, 馆陶大长公主懂得权衡利弊, 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点。
陈须终于被馆陶大长公主搞定, 馆陶大长公主望向陈四娘问:“在你看来, 藏书楼泰永长公主也会顺势交出去吗?”
陈四娘明白馆陶大长公主能为她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其他的,她得想办法和陈须沟通。如果连这一点她都做得不好,该自我反省。
被问起关于藏书楼的事, 陈四娘道:“怕只怕一切都是引子。”
提起引子, 馆陶大长公主一怔,有一瞬间不算太明白。
好在陈四娘道:“这些年观泰永长公主行事,看似无章,实则明确,民心,民生, 律法。”
提起这三样, 馆陶大长公主细细一想。确实, 收拢民心, 以令天下安, 刘挽很是积极。所谓民生,是为关系民生诸事,吃穿住行,刘挽在借诸子百家之手落在实处。律法,律法。馆陶大长公主心中默念律法,突然意识到一点,“改律法吗?”
陈四娘微怔,并没有立刻回答,半响后道:“在祖母看来,泰永长公主是一个严以律己之人吗?”
对此,馆陶大长公主十分的肯定的回答道:“她是。所以有人参她贪墨赈灾粮草一事我是半个字都不信。比起贪墨,她怕是倒贴不少。”
陈四娘侧过头透着疑惑的问:“故,孙女一直不明白,为何泰永长公主明明是清白的,她不曾反驳?纵然要以此为由,藏书楼和安容处关了,廷尉府奉命查查此事,为何到如今都没有对外公布?泰永长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问出这个问题的陈四娘是希望馆陶大长公主能够回答她的。
馆陶大长公主摇头道:“你要记住一点,泰永心思极深,九年前布下的局,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陈四娘静默后答道:“自小泰永长公主便以天下为重。”
此话,也让馆陶大长公主半响没有缓过来,自小能够以天下为重的人多吗?
多个屁。
饶是馆陶大长公主这些年也是在刘挽的影响之下,权衡利弊才渐渐的拿所谓的天下当回事。天下,从前对馆陶大长公主而言只有权势,权势和富贵是馆陶大长公主一生的追求,别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馆陶大长公主长叹后不得不承认,刘挽此人举世无双,大汉得了这样的人,多少百姓受益,刘彻又是受益几何,有目共睹。
“祖母,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陈四娘低沉的说出心中的想法,她并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方寸之间,她从来都不希望以后她的人生变得黑暗无光,她想像刘挽一样,出将入相,为国尽忠。那样,世人会不会不再一味只想困住她们这些女子?
馆陶大长公主一愣,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四娘有此宏愿。
“不容易的。你该知道纵然因为利益,陛下时时都站在泰永那一边,但一直以来泰永受尽天下非议。明明是做善事的人,依然为天下人所攻击。你如果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以后你所遭受的非议只会多不会少。”馆陶大长公主并不是想让陈四娘放弃,但前路布满荆棘,她作为祖母的应该要告诉陈四娘,希望她并非一时意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馆陶大长公主所不能确定的是,她未必能活得了多久。
她在,她怎么样都可以保全陈四娘一条命,一但她不在,陈四娘如果是出头鸟,第一个遭受迫害的人将会是她。
刘挽,那个时候有多少事由刘挽决定的?
不是馆陶大长公主不相信刘挽会尽所能的护住那些跟着她的人,可是她们其实都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一但开始,结局根本不受控制。真以为一切都可以由他们来决定?
想到这里,馆陶大长公主更希望眼前的孙女多想想,想清楚再决定。
“祖母,您说为何我们女子不能出将入相。仅泰永长公主的功绩,若是换成等闲人,谁人不赞许有加?可世人呢?他们只觉得利益受损,千方百计算计泰永长公主,好像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爬上更高的位置。后来我又想了想朝堂上的各位公卿。祖母,世人逐利,为权势地位,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正因如此,无论我们在家中安居,亦或者我们出头和他们抢权抢势抢富贵,都不可避免的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祖母,既然注定避不过,一定要遭受他们的迫害,倒不如拼一拼!或许我们也可以为后人拼出一片天地。女侯,以军功受封是开始,并不代表是结束。祖母,我想成为第一个在朝堂之上以文才而立足,有功于社稷得封为女侯的人。”陈四娘勘破所谓争斗,压迫从何而来,所以,无论将来她要面对多少人的压迫和针对,她都无畏。
“祖母,我也想像泰永长公主一般,活出属于我的精彩。我不愿意只能一辈子被人扣上一顶克夫的罪名。我并非只能依靠男人而活。”
陈四娘挣扎活到如今,从前或许有一点一点的想法而已,直到今天,今时之今日,大汉以军功封了女侯!那一刻,让陈四娘碰到希望的实体,让她明白,在她不确定对与错的时候,有人向她证明,被困在牢笼中的女子,可以突破牢笼,绽放绚丽。
馆陶大长公主惊奇不已,她竟然不知在她眼前这个从来最是安静,相貌并不出众,也从来不与兄弟姐妹争宠的孙女,有如此多的心思。
可是,既然陈四娘下定决心,馆陶大长公主提醒道:“比起以文封侯,大汉现在最好出头的是军功。我还在,我能助你站稳脚根,只要你稳住,将来有的是办法证明你自己。所以,出征吧。随泰永长公主出征。”
出征?上战场呢。陈四娘在这一刻傻眼了,她怎么能上战场?
馆陶大长公主和陈四娘合计时,因着舆论都已经直接喊出让刘彻将藏书楼和安容处收回来。朝堂之上的人,和陈须想到一处的人不计其数,都觉得刘挽断不可能舍得把好不容易发展壮大的藏书楼和安容处交到别人的手里。企图挑拨刘彻和刘挽父女的关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因利益起争执!
因此,一个个本着为朝廷好的名号开始劝起刘彻。
藏书楼现在已经开致于大汉的每一州,甚至是大县都有设藏书楼,天下学子都以能在藏书楼求学问道为荣,不远万里的奔赴藏书楼所在地。
诚然各地的藏书楼有一定的区别,最好的必须是长安的藏书楼,如果有机会,依然会有人不远万里赶来长安的藏书楼。
但藏书楼的影响力大家都已经有目共睹,本着为朝廷着想的原则,应该收回藏书楼,否则以后天下人才非为朝廷所培养,都成刘挽的私臣了。长此以往,天下变成谁人的江山?
安容处更不用说,收容无数的老弱妇孺这一点,那是收拢人心之举,天下人谢的是刘挽,感谢的是刘挽,会有人知道刘彻这个皇帝?
汲黯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听到朝堂上的人无/耻的一番话,那是据理力争的提醒他们,安容处也罢,藏书楼也好,一切都是刘挽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所建,历时多年才发展到每一处的州。从前刘挽建设的时候,多少人反对,多少人想跟刘挽抢权。现在他们又是在干什么?竟然要挑拨刘挽和刘彻父女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
当汲黯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时,刘挽感慨道:“父皇敬重汲黯并非没有道理,这样的人物,天下皆当敬之。大汉需要这样正直敢言的人。”
刘彻赞许颔首道:“有了汲黯,朕才觉得,朕的臣子并非都是心存一己之私的人。”
刘挽不得不提醒刘彻道:“父皇,只有一个汲黯远远不够。”
不想刘彻立刻扬手阻止道:“你的心思不说朕明白,朕告诉你,不成。”
“父皇,皇权若是无所约束,容易犯罪。况且,正直敢言之臣在关键时候能够改变国运。大汉需要像汲黯这样的人。汲黯年纪不小了。”生老病死都是命数,不可否认汲黯是一个直臣,可他年纪不小了,三朝老臣,身体还不怎么好。大汉要是没了一个汲黯,再没有补上的人,将来的刘彻
刘彻昂起下巴问:“在你心中,你父皇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人?”
人啊,没有那点自知之明也挺让人气闷的。
刘彻该自己说说,他能管得住自己?
一个肆意随性的帝王,霸道专权,尤其是随着漠南河西大战的胜利,更让刘彻的自信不断的膨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379章 坦率
刘挽默默不作声, 不作声莫不是觉得刘彻会不懂得她的意思。
“在你心里,你父皇算是一个好皇帝吗?”刘彻不太服气,非要问上一句不可。
不想刘挽马上回答,“当然是。”
掷地有声, 毫不迟疑。
行, 刘彻相对满意刘挽这般的态度, 同时也回上一句, “既然如此,为何朕要多网罗几个像汲黯一样的人?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汲黯正直敢言, 从来不把刘彻这个皇帝的威严太当回事, 有时候骂得刘彻狗血淋头, 刘彻还无法反驳。
“因为父皇需要。大汉需要。如果一味都是奉承于父皇, 谄媚于父皇之人。父皇会被他们隔断与百姓之间的联系。当有一天只要父皇稍稍打个盹,他们会趁机动手,损于大汉天下。父皇并不想发生那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不给他们机会。正直敢言之臣, 公正无私。他们会让父皇不痛快, 也会让无数小人不痛快。大汉的小人挺多。”刘挽中肯的评价一句,刘彻无可反驳。
小人,朝堂上的奸佞小人确实不要太多。
“况且,父皇哪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您喜欢听好话。”刘挽指出刘彻本身存在的问题, 希望刘彻可以正视。
“一个汲黯能让父皇容得下, 父皇不该只容得下一个汲黯, 大汉的多面性, 更能展示父皇的包容, 海纳百川的胸襟。父皇,孩儿希望父皇可以成为一个开创一代盛世,成为日后无数帝王效仿,不可超越的存在。”用后世的玩笑话来说,当父母的可以激娃,为什么当孩子的不能激励父母?
刘彻有昏君的特质不假,他也有明君的优点,否则大汉朝能在他的手里开疆辟土,为后面奠定强大的疆域基业?
“想到无论过去百年,千年,万年之后,每一个人提起父皇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肯定父皇的功绩,孩儿很是引以为傲。”刘挽昂头挺胸,非常肯定的告诉刘彻,但凡想到后世的人夸赞刘彻,她比自己被夸都高兴。
刘彻!!!
不能说不心动。刘彻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心动。
从小刘挽对他这个当爹的都是敬之重之爱之。为此,刘挽会为刘彻诸多谋划,很多刘彻意识不到的问题,刘挽早早为刘彻筹谋解决,多好呢!
刘挽希望他可以包容很多,因为他原本包容不少了对吧。
为后世称颂肯定,刘彻怎么可能不心动。
“你的主意说来听听?”刘彻确实算是被刘挽忽悠得心旷神怡,问起刘挽的主意。
“广开言路,反正朝堂上的臣子都开始在指责我,不如让他们吵一吵,仔细说道说道,我手里的藏书楼和安容处是不是该交给朝廷接手。我们虽然早有定论,别人不知道。且让他们各抒己见,从中未必不能挑出有能之人。诸子百家之盛况,我们大汉纵然没有,未必不能促成另一个言论自由的盛况。顺便能向天下昭示,父皇甚是能容人。”刘挽抱住刘彻的胳膊,眨眼之间,小主意一个接一个。
刘彻张张嘴,拧起眉头提问:“如此一来,是不是得把天下人都请到长安?”
“不用,我们开个民报吧?把参与争论的人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迅速送往各地,让他们都可以了解,同时在各地的县衙命人将各地的言论都送往长安,纵然时间间隔得有些长,不妨碍他们吵,也能让各地的人们都有参与感。”刘挽准备相当的多,吵架嘛,大可让他们吵,至于吵到何时能够完结,不急,不必急对吧。
得,刘彻没能忍住戳上一记刘挽的脑门,“你的脑子怎么长的?”
后世的经验总结,她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尽可能的利用,只为传播知识,也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也把刘彻架起来!她不相信,能借此机会得到好处的刘彻,能够舍得抛弃。只要人民日报在,有人在将来给刘彻提一个醒,刘据的悲剧,卫家的悲剧,未必不能有丝毫改变的可能。
“就这样长的呗。父皇觉得可行否?很多我们注意不到的事情,或许底下的人能够注意到,我们大可利用民报,让我们和百姓们联合在一起。反正,不能让中间的那群人完全把控天下。试想当初的吕太后,吕氏的结局,未必见得如今大汉的臣子他们不会效仿陈平和周勃。”刘挽相信,但凡站在吕家人的立场,刘盈那一脉,都会对陈平和周勃他们把吕家人赶尽杀绝,甚至把刘盈的子嗣全都杀光一事不能释怀。
刘彻嘛,他必也会警惕类似的事情发生。
臣子手中的权利太大,吕家的人过于无用,最终,皇位易主。
刘挽的曾祖父刘恒,汉文帝,那算是一个捡了漏的人,推举刘恒的人以为这是一个无根无据的人,最好掌控,不料刘恒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看似无害的帝王,从他们这些臣子决定拥立他为新帝开始,刘恒便步步为营,脱离陈平和周勃他们这些功臣的掌控,因为刘恒通过吕家的事明白,这些臣子的权力太大,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占据下风,掌握主动权,他必将受制于人。
刘挽是佩服刘恒的,纵然陈平和周勃他们一开始是因为刘恒的温和无害才提议立刘恒为帝。而刘恒太清楚一但成为皇帝,他要坐稳皇帝之位,须得正名。当年,刘恒让陈平周勃他们出长安迎接他,便是要在天下人面前昭示,他是众人拥立的新任皇帝,他并非因为和谁人勾结才成为的大汉的皇帝,而是天下人共举之,所以,他不需要因为某个人的示好而对某个人好。甚至,他们既拥立他为大汉的新任皇帝,当守君臣之礼,万万不能企图凌驾于他之上,让他作为一个傀儡坐在皇帝的位子上。
听到吕家,刘彻冷笑道:“世族势大,至今影响更甚。你啊,怎么不是男儿呢。”
能够清楚大汉看不见的种种危险,刘挽提防着,甚至费尽心思的要瓦解,若刘挽是个男儿,试问刘彻何愁大汉天下后继无人。
“我作为女儿没能帮上父皇不成?父皇总提我怎么不是男儿?”刘挽不满的冲刘彻控诉,哪有像刘彻这样的。得尽便宜依然怨念她不是男孩?
女的怎么了?她不好!
刘彻被刘挽怼了,一想好像刘挽是男是女也并不没有耽误她做任何利于大汉,利于他这个老父亲的事儿。因此,是男是女,他不应该总拿来说。
“咳咳咳。”刘彻轻咳一声,果断的道:“是为父说错话,我们泰永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栋梁之才,为朕分忧,为大汉分忧。”
对嘛,这才像话!
刘挽得到肯定,也不跟刘彻继续纠缠不休,提起民报的事,刘挽的意思这何尝不是一笔能挣钱的好买卖,端看懂不懂得运用。
很明显,刘挽懂得,赚钱,她别管干哪一回说挣钱的事都没有赚不到的,刘彻听清刘挽的谋划后,挥手道:“诸事由你照看,你只须去办即可,不必事事禀告。”
不想刘挽一听连忙道:“那不成,藏书楼和安容处的事给我一个教训,证明亏得我事事都养成习惯和父皇禀告,否则这般利于大汉,利于父皇的事,落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未必不会成为一把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民报的性质算是两者间的综合,我一点都不想以后父皇想起我时咬牙切齿的道我一句居心叵测。”
实话实说的刘挽更让刘彻莫可奈何。
“我并非要怪父皇,这天底下算计父皇的人太多,父皇没有办法相信旁人,我又不想事后找补,倒不如一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父皇。事无不可对人言,比起事后想方设法让父皇相信我没有异心,我宁可从一开始让父皇知晓我的用心所在。”刘挽理解刘彻所处的位置,太多的人企图通过刘彻达到目的,为此,刘彻不相信任何人。帝王的疑心无可厚非,刘挽好在有私心的同时,并无不可对刘彻不能言的事儿,所以完全不打算骗人。
刘彻伸手抚过刘挽的头,“天底下要说最值得朕信任的人,你是一个,去病算一个。”
两个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他们的心思从来不曾掩饰,算计,得失,从来也都以刘彻为重,刘彻相信他们。
刘挽笑笑道:“那是孩儿的荣幸?”
刘彻一指弹在刘挽的脑门上,十分不客气的道:“办你的事儿去。”
想了想又叮嘱道:“小心些。”
刘挽的情况,刘彻没有再一次碰见刘挽昏迷,但刘彻知道情况定然相当不好。刘挽做事再有分寸,忙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是。”刘挽扬起笑容依然如同从前那样的明媚。刘彻凝视刘挽,对刘挽并没有生出恐惧,一如既往,其实也在想,刘挽当真不怕吗?
不,刘挽怎么可能会不害怕,无非是怕来也没有用,刘挽干脆不怕而已。
只是刘挽刚从刘彻那儿出来,华柬送来一则消息道:“长公主,乐奴送进来的信。”
刘挽从华柬手中接过,迅速打开竹筒抽出信,仔细扫过信中的内容,刘挽一顿,“陈家,竟然不是馆陶姑祖母出手?”
是的,刘挽突然一顿。华柬连忙补上一句道:“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送信进宫,请您得闲去一趟府上。”
第380章 书不能白读
得, 刘挽正为华奴送上来的消息震惊,结果馆陶大长公主在见刘挽?
刘挽捏紧信思索半响道:“走,去馆陶大长公主府上。”
华柬无二话,当即让人备马。
“备车。”刘挽补一句。
华柬反应过来, 很是懊恼, 他怎么总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刘挽迅速准备回城, 不料出上林苑时, 碰上一个人,一个让刘挽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长公主, 似乎是萧定萧郎君。”刘挽在马车内翻阅账本和公文, 华柬、鹿竹、戈央骑马, 别的人见着无所谓, 见着萧定倒也还好,架不住萧定旁边有一位女子,而且两人举止很是亲密。
华柬断不敢视若不见,立刻禀明刘挽, 刘挽打开车窗, 确定不远处确实是萧定时,刘挽吩咐道:“去请他们过来一趟。”
刘挽并非一个恶意揣测旁人的人,萧定和刘嘉的婚事定下,要不是刘挽在中间没有定下婚事,卫子夫也该操办起刘嘉的婚事。
况且,刘挽既早早为刘嘉备起嫁妆, 也未尝没有要送刘嘉出嫁之心。
萧定这个人, 这些年观其行事为人, 藏书楼内不少的儒士都对他赞许有加, 刘挽虽与他接触不多, 也让人好生引导教育,毕竟唯有真本事才是一个人的底气,想刘嘉将来的日子好过,身边人不好太过糊涂,否则吃苦的将是刘嘉。
华柬得令立刻过去相请,萧定在见到华柬那一刻,脸色一变,待得知刘挽在不远处,恰好将方才的种种尽都收入眼底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华柬都看在眼中,并不多言,刘挽对亲人一向维护,刘嘉和萧定的婚事,当年算是刘挽一手促成的,萧定多年表现不错,并不代表一但萧定越过底线,刘挽和刘嘉会忍。
萧定是不想过去,但他更清楚的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表哥。”和萧定一块的女郎慌张的唤一声,伸手想捉住萧定的衣袖,萧定第一时间避开,和女郎保持一定的距离。
“华公公请。”萧定知晓避不过,心中思索的是,他该如何解释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华柬请他们先行,萧定将来是要娶刘嘉的人,在婚事没有生出任何的变故前,华柬牢记一点,客气,有礼。
萧定和那位女郎一前一后的走到刘挽的车马前。
“长公主。”萧定和女郎都福身见礼,女郎偷偷抬头瞄了刘挽一眼,无非想知道,名扬天下,世人皆知最得刘彻宠爱的刘挽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刘挽颔首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明明很是平静的语气,萧定待要解释,刘挽道:“藏书楼关了,有些消息你未必知道,碰上了我便与你说上一声,算是给你提前准备的时间。萧家家业再多,不及你自己有本事。当年我让你去藏书楼学习之意,你也想知道多年苦读有无用处,应试,最迟定会在明年三月。”
作为幼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人,一味靠别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刘挽提点萧定,是让他准备准备,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出头。
闻此言,萧定浑身上下都透着激动,“当真?”
察举制啊,哪怕是先前的世袭传承,都很难轮得上萧定这样的人。
纵然家世不错,无奈大汉朝几十年下来,家世不错的人多了去,萧定但凡想出头,都得越过自家的兄长们才有可能。
然萧定并不是一个愿意为了权势和兄弟反目的人。
学得一身本事,读再多的书而无用武之地,对萧定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如果能够选择,萧定未必不会想成为长兄,至少他不必操心所谓的前程,不会因无法施展抱负而难过。不过,一切都会改变了对不对。
应试,自打听到这两个字开始,藏书楼内无数勤奋读书的人都振奋无比。
如此一来,他们不必再求得别人的肯定,无须得到别人的肯定才能出人头地。只须他们本事够,他们定能够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可是,因朝堂上的诸事纷扰,而且每一桩都跟刘挽有诸多的关系,让人也是十分的郁闷,与之而来,关系举才之大事,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为此很多人都是有怨言的。
萧定作为刘嘉的未来夫婿,无数人企图通过萧定打听消息,最好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应试的法子到底是不是可以推行下去?
先前萧家不是没有通过刘嘉打听,但刘嘉给萧定的答案只一样,应试之法,刘挽既然提出,事情定然是要推行的。具体何时才有可能推行,那她不知道。但依刘挽的性子,凡事她要是不说不一定会做,她既提出来,无论如何都会尽可能做到。
那等于跟没说一样。
萧定是盼着刘嘉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结果并不能如愿,心里未尝没有不满,但刘嘉也说得很清楚,她是可以从刘挽那里给到他答案不假。然关系国策,如果刘挽不说,她不可能去问刘挽这个问题。
不错,刘嘉喜欢萧定的脸,每每见萧定时都很是欢喜,然萧定比谁都清楚,在刘嘉的心里,他是很重要,但绝不会是最重要的。
朝廷上的事,刘挽的事,能说的刘嘉从来不瞒萧定,不能说的,萧定再怎么去问都没有用,她绝口不提。
有时候萧定也想知道,刘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好像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情谊和痴迷明明是那样的真切,一但涉及刘挽的事,刘嘉又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没能从刘嘉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萧定是难过的,也让他有一种挫败感,他在刘嘉那里其实也未必见得有多重要是吧。
现下,萧定终于从刘挽嘴里得到应试的时间,明年的三月,如此说来,他们都得开始准备。
“好好准备。”刘挽颔首再一次给出答案。
萧定高兴的作一揖道:“谢长公主提点。”
刘挽偏过头带着几分期待道:“虽然嘉儿从来不提希望你如何,不过,我作为姐姐的,不仅希望你们将来能够琴瑟和谐,更希望你成为朝中栋梁。大汉的公主,不需要丈夫为她锦上添花,我只盼你能不负你多年的苦读。”
此番话,更叫萧定引以为是知己。
没有人苦读多年的书,竟然没有任何的图谋。
为权为名亦或者为财,都有各自的盘算。
“我还要回城,不多说了。”刘挽把人唤过来,只将应试的时间告诉萧定,并没有任何质疑他和眼前女郎的意思,叫那原本忐忑不安,以为刘挽是来寻她麻烦的女郎都暗松一口气。
“送长公主。”萧定得了一句准话,心中大石放下一半,立刻恭送之。
刘挽关上窗门,一行人既往城中去。
萧定此时的喜悦溢满,迫不及待的想寻人分享,原本在他身边的女郎该是他第一个最应该分享的人,萧定回过头同女郎目光相触时,萧定坚定道:“我并不糊涂,我也知道泰永长公主何意。你是表妹,只能是表妹。剩下的,不该你图,也不该你想。”
“表哥当真甘心吗?终此一生受人压迫?那令仪长公主纵然喜于表哥,所喜的不过是表哥的相貌。她如今能喜于表哥的相貌,来日未必不会看上旁的人。大汉的公主养面首,馆陶大长公主都那样的年纪了,并不避讳。”女郎一脸心疼的望向萧定,希望萧定能够清醒,纵然是当初刘嘉选的萧定,冲的只是萧定的脸,萧定该知道,不应该甘心。
“馆陶大长公主之夫已死。怎么,许男人养年轻的女人,不许女人养年轻的男人?”萧定一句不甚认同的话脱口而出,震惊了女郎。
女郎万万没有想到,在旁人眼中不守规矩,离经叛道的女人养男宠之举措,在萧定这儿,压根不算事儿。
“阴阳调和,天经地义,女子再嫁,男子再娶,皆符和人伦自然。你不耻于馆陶大长公主的行径,无非觉得董偃为了权势不惜以色侍人,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你再看看周围有多少老夫少妻,你所不耻的也并非一个馆陶大长公主而已。你怨的,恨的,或许更多是你自己。你没能成为那一个借势的人。我说得对吧?”萧定虽然年轻,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过世面。
藏书楼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刚开始萧定未有所觉,这些年下来,他懂得了。
如果说早年的萧定算是被养得不错的世家公子,去了藏书楼后,萧定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听多各种和样的事儿,眼前这位表妹打的主意,他何尝不是心知肚明。
一直被纠缠,萧定很是厌烦,无奈有时候纵然知晓道理,依然有人装傻充愣。
如果没有今天刘挽碰上,萧定未必会把话说得如此难听。然,萧定太清楚刘挽的份量,无论是在刘彻那儿,亦或者在刘嘉那儿。
刘挽见他们一道,只字不提旁事,谁也莫要觉得刘挽不在意,恰恰相反,刘挽对女郎的无视是对萧定的敲打,倘若再有下一次,刘嘉和萧定的婚事未必不会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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