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神水宫
薛衣人算是被白眼狼反咬的一口狠狠啃在了大动脉上。
他疲惫又憔悴, 拉下老脸给应容许道了歉,表示未来会好好管教不成器的弟弟。
往后毕竟是家事,他们也不好掺和, 应容许和陆小凤在这点上很有共识,客套两句就马不停蹄地撤了, 一点红好歹也是薛笑人麾下的一员大将,也被留在了薛家庄。
估计薛衣人有的是话要问他, 就是不知道问的方式……
应容许犹豫两秒, 还是没说话,跟陆小凤被送出大门。
他对客栈狭小逼仄的活动范围有了点阴影,万一打起来都不够他跑的, 拉着人在城里逛了一圈找到一家日租民房的, 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服务态度极好,甚至拨了个人给他们烧热水,供在尿桶前熏了一个小时快入味儿的应神医泡澡祛味。
应容许婆婆妈妈洗了三遍澡, 换好衣服出来时, 陆小凤已经打起第三个哈欠。
“你跟杀手还挺有缘的。”
“孽缘, 谢谢。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应容许翻了个白眼。
“哎, 对救命恩人怎么说话呢?”陆小凤半真半假的抱怨, “我可是接到书信后连酒都扔了往你这儿跑!到地方还要在暗处躲着给你当暗卫……啧啧啧, 你出去问问, 江湖上还有第二个能请我陆小凤当暗卫的吗?还不都是为了朋友!”
“辛苦我们陆大侠了,朋友准备做一顿大餐犒劳您, 不知道陆大侠有没有想吃的菜?”
陆小凤一下就支棱起来了。
应神医是不是神医有待商榷, 但他一定是天下排得上号的神厨。陆小凤跟花满楼混了两次饭就被牢牢抓住了胃, 恨不能一日三餐都赖在百花楼里吃。
大厨平日菜色全凭心意,点单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应容许手里不知何时掂量出来一只钱袋子, 抛接起来哗啦哗啦响:“走,你想喝什么酒,今天管够!”
“真的?”陆小凤顿时发出傍上大款的快乐声音:“我听说城西酒庄新出了一批残花岁,走走走,先买他几大坛!”
酒庄名气大,新酒一批酿出来数量不多,价钱自然也很好看。应少爷财大气粗,一挥手包揽了大半数,银子哗啦啦的流,陆小凤咯咯咯的乐。
应容许特地做了一桌好下酒的菜,陆小凤一杯接着一杯灌好酒,应容许就往茶杯里滴了两滴酒捧着吸溜。
陆小凤看了一眼,直皱鼻子:“好喝么?”
“还行,”应容许道,“茶是花茶,酒是花酒,四舍五入算一家。”
酒单独喝微香微苦,配上热茶反倒激发了里面的香味,像是在喝一朵水做的花,还不辣。
陆小凤丢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带走。”
应容许问:“谁?”
陆小凤努努嘴:“那个……中原一点红。衣不解带护送你一路,我还以为你会跟薛衣人求情把他带走,再不济……让他少受点苦。”
即便在朋友身上栽了不少跟头,陆小凤仍旧自诩在看人方面准如陆半仙。
应少爷披了一身温文尔雅的皮,实则话痨又心软,一看以前的生活环境就是和平安逸那挂的。得亏身上有点本事,又有点估摸着是在大家族里耳融目染的心眼儿,才能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牙子卖了反过来数钱去。
应容许有些稀奇他怎么得出这个设想的:“我被杀手坑了那么多次,你会觉得我能为杀手求情?”
他想了想,补充:“还在他老大把我捅成蜂窝煤之后。”
陆小凤道:“但他不是没对你动手么?还保护了你。”
“是没来得及。要不是我腿脚快先下手为强,一点红当时动不动手……”应容许停下话头,模拟一遍场景,“……八成会吧。”
那人当时看着都快碎了,说不准还真有那两成可能性。一点红再碎一会儿,薛笑人就被抓了,他动不动手都没意义,不如束手就擒。
要真这样,后者的表情还能更好看。
应容许突然有点遗憾,要是再来一次,他就也把一点红当野怪风筝,好欣赏一下薛笑人绝赞破防。
应容许说:“我大概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了——这么说吧,我之前救过一点红的命,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白嫖到传说中天下第一杀手的免费陪护?这下他老大栽在我手里,他以后怎么样都取决于他以前做过什么。”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要是一点红以前的罪过让他偿命抵,那也和应容许没关系。
应容许不得不承认,他有过犹豫,怎么说那也是他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挽救的第一条命,虽然报上了个假名吧……但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呃,雏鸟情结?
……这个词放他身上,有点恶寒感。
“总之,”他强行总结,“我们两个,两不相欠。”
陆小凤把鸡骨头吐了,举杯:“倒也说不清楚你这性格是适合江湖,还是不适合江湖。”
“管他呢,反正以后没人找我茬的话,我估计和偌大江湖的关系就只有你们这几个朋友了。”应容许端着花酒茶跟他碰杯,瓷面相撞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他发出了立flag的声音:“我以后就是个药店小老板,还能和江湖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哈!”
……
薛庄主纵横江湖多年,人还是挺靠谱的。
他没追究应容许胡说八道的那锅汤,也没说什么要不是应容许也不会闹得薛家庄面子里子都没了的狗屁言论,把“诊费”一文不差的送了过来,数字大到应容许差点没敢接。
他凝重道:“这不会是……封口费吧?”
薛衣人苦笑:“应公子说笑了,舍弟……薛笑人的事情老夫也知道干系多大,并不奢望封住悠悠众口,也不应这么做。应公子因薛笑人遭了惊吓,这些有一部分,是老夫代他送上的赔礼。”
于是应容许接的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陆小凤问:“薛庄主打算怎么做?”
薛衣人沉默片刻,说:“从今以后我会对他严加看管,不会再放他出去为非作歹。他手下的杀手们我已经查清,除了两人在外执行任务,剩下的休憩地点我也已得知。若有心性不稳之人,便一同看管起来。”
薛笑人手底下的杀手是他网罗的孤儿,不全是自愿干这一行,也有良知尚在,想趁此机会洗手不干的,薛衣人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江湖人是怎么了却江湖事的,应容许第一次直观感受到。
挺不规矩的,偏偏又是被默许的规矩。
应容许没有惊动追命的意思,这次事情和金鹏王朝还不一样,一个“复国”的帽子扣上去,朝廷会让江湖人自己处理就怪了。这次却是彻头彻尾的江湖事。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允许了这种制度,应容许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觉得自己一人便可打破存续不知多少年的制度。
他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一句:“一点红属于哪批?”
薛衣人道:“他昨晚交代完一切,便离开了。”
至此,事情就算了结了。
应容许来这一趟挨了三刀,差点气吐血一个人,端掉又一个杀手组织,风风光光跟陆小凤回了百花楼。
花满楼的小楼如今都快成共享公寓了,朋友们来也不打招呼,进门先给自己倒茶抓吃的。
应容许吐掉瓜子皮,绘声绘色给他描述薛笑人被两碗黄汤和若干诡异药材熬成的汤药泼破防的样子:“倒霉玩意儿还想杀我,我是那么好杀的吗?我可是江南小强!”
也就陆小凤嘴欠问了一嘴小强是什么东西,被科普之后面如菜色,满楼的花香都在名侦探强力的脑补能力下黯然失色。
“哪有人这么描述自己的?!”
应容许纤纤玉手一指:“嗳,这你不就见到了?”
陆小凤还真跟他一捧一逗上了:“大开眼界啊!”
应容许跟陆小凤说相声说到晚饭都在百花楼吃的,才踩着初升的华灯回了自己家。
关门前他透过远处的灯火看到湖岸边遛食玩闹的人们,不禁笑了一声,掩上房门,落锁。
在现代自己蜗居,家里地方不大,他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突然觉得院子怪空的。
“回头买条狗养着好了……反正以后也不往外跑了。”
三日后,应容许收到一封信。
写信人用材很讲究,信纸上还带着一缕香味,应容许往百花楼跑得多了,再没情调的一个人,也能辨别出几种花香,信纸上的郁金香味就是其中之一。
应容许木然的看着信件,到底没有把它揉成破纸团,妥帖的收到背包里。
他清点了一遍背包里的药物,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十好几组的药物大多被拿到药堂售卖给频繁打架斗殴于是需求量甚大的江湖人,包里就剩橙字药物每样两瓶,还是得现做。
罢了,谁叫对方是楚留香呢。
名声鹊起药物供不应求的应神医撸起袖子,麻着一张脸去加班搓药丸。
等他把药堂里储存的相应草药全搓成包里的几十瓶种类不一的药物后,风尘仆仆的楚留香才终于到了江南。
“信件上说你陷入麻烦,还不确定是多大的麻烦拜托我做伤药解毒药——”应容许“啪叽”把信纸拍到桌上,“那现在我能请教一下,到底多大麻烦才需要这么大的药物需求量吗?!”
他的疑惑发自真心:“你要去海外给我开分店不成?”
他气势莫名有点强,楚留香往后挪了挪:“准确来说,我是无妄之灾……”
“垃圾江湖,”应容许冷笑,“我当初被青衣楼盯上也是无妄之灾,我每次都是无妄之灾。”
“……”楚留香决定换个说法,免得江湖二字勾起对方的火气,“数日前……”
数日前,楚留香在海上的小船碰到了数具来历不明的尸体。
他的小船随波逐流,那些尸体也是随波逐流,在海上飘行的时候楚留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问题在于这次碰到的尸体有些多,且都是中毒而死。
他还没搞明白尸体是怎么来的,一位白衣女子便打上了他的船,说那些人都是中了她们神水宫中天一神水的毒,要求楚留香找到失窃的天一神水,不然就杀了他。
应容许:?
应容许人都傻了:“为什么要杀你?不是……她为什么要找你来寻天一神水?”
楚留香苦笑:“因为我的盗术。天下能从戒备森严的神水宫中窃出天一神水的人屈指可数,我恰恰是其中之一。”
应容许更茫然了,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等等,我捋一下哈,”应容许扶额喃喃,“神水宫丢了烈性毒药天一神水,有人拿着它去到处杀人,还包括不少成名已久的江湖元老。她们为了找回天一神水强行把盗窃的名头按到八百里开外海上的你头上,并以此胁迫你去寻回本该她们去找的天一神水,你要是找不到,就说明是你偷了天一神水,她们就要杀了你?”
他一番话说的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向楚留香确认:“是这样吗?”
楚留香:“对。”
“不是,”应容许拍案而起,“凭什么啊?!”
应容许就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帮女人疯球了吗?!直接来请你帮忙会让她们脑袋埋在地底里吗?!”
楚留香对此也有些恼火,但他的性格又不会说出什么苛责女子的话来,只能道:“神水宫的女子的确高傲一些……”
“这不是高傲,这是脑子有病。”应容许刻薄起来不分男女老幼,攻击性拉满,“按我说别叫什么神水宫了,叫神经宫算了。”
他给江湖组织取绰号的能力一如既往,楚留香干咳两声:“贸然追查,我也有些怕惹了幕后之人注意不慎中毒,想找你买些药物。”
“买什么买,直接拿走,”应容许拍板,“都给你打包好了,这只大雁幼鸟你带着,要是需要人帮忙,你就拔它毛。”
楚留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拔它毛干什么?”
撒气么??
“让它使用绝技,召唤它妈。”应容许道,“叨人肯定疼,至少能帮你制造点混乱。”
牵情雁的一项被动,幼鸟受到伤害后,母雁会瞬间狂化攻击敌人——虽然在游戏里的伤害值不怎么样,叨一口也就掉几十滴血,但那是游戏,换做现实嘛……
想到母雁梆硬的嘴壳子,应容许觉得它完全可以化身空对地打击炮。
楚留香一头雾水,但还是收下了。
莫名其妙的神水宫给应容许带来一肚子气,楚留香走后,他又去找他情绪稳定的好友了。
应容许的质疑振聋发聩:“神水宫是不是有毛病啊!”
花满楼听得也是一阵无语,半晌才找回被震跑的声带:“此举的确不妥。不过神水宫对外一向强硬,楚留香答应下来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不是孤家寡人,楚留香拒绝过后自己能躲过神水宫的找茬,他那三个妹子聚在一块可是个大目标。
人的羁绊都是软肋,有了软肋的人可不就是一威胁一个准。
应容许白眼翻得比天高,神水宫的一番操作让他感受到极大的不适。
不讲道理的他见过不少,但也是头次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来到武侠世界不过月余,从上官飞燕到神水宫,应容许算是见到了世面。
就没听说过这么干的!
半个时辰后,应容许亲身陷入了世面里。
——“陆小凤在哪里?!”
不请自来的白衣女子提着剑厉声问。
应容许眨巴眨巴眼,一瞬间,跟陆小凤四条眉毛一块绑定的各类花边新闻流言蜚语纷沓而来。
面对朋友的桃花债,应容许稍显尴尬,心中给对方道了句歉,说道:“陆小凤他昨天刚离开去……”
“谁找我?”楼梯口冒出一个脑袋,唇上胡子新长出来,被他重新修成眉毛的模样,“隔着老远就听到了。”
应容许:“……”
他缩了缩手,开始思考要不要跳窗逃跑。
他对情情爱爱的修罗场真的很苦手,不管是自己陷入其中,还是在旁当围观群众。
应容许忍不住看向花满楼,对方嘴角的笑容弧度甚至更明显了些。对于好友陷入这类桃色麻烦闹笑话,花满楼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仅不会慌乱,还能喝口茶等待陆小凤慌手慌脚的有趣动静。
自己作孽处处留情,那就只好让他自尝苦果了。
但陆小凤表现得很茫然:“姑娘是……?”
应容许差点呛死,忙不迭挪远了那杯茶:人家姑娘指名道姓来找你,结果见面不相识……我的天,什么绝世渣男。
要不是陆小凤屡次救他狗命,应容许都想给白衣姑娘加油鼓劲。
下一秒,他就不这么想了。
白衣女子下巴一抬,尽显高傲:“神水宫,宫南燕。”
应容许第一反应是——这名号有点耳熟。
第二反应是——能不耳熟么!他刚跟花满楼把她们从上到下吐槽了一个遍!
应容许眼神一利:“你为天一神水而来?”
宫南燕看了他一眼,她看人都很让应容许火大,是拿眼角瞥视:“你怎么知道?哼,没错,我就是为了天一神水而来。陆小凤,是不是你和司空摘星偷了我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这下不止应容许,花满楼也紧紧皱起眉。能第一面就让他感受到不适的人不多,但显然,眼前的宫南燕绝对算一个。
一口大锅迎面罩上来,陆小凤差点跳到房顶:“你不要乱说,可有什么证据?”
宫南燕蛮横道:“司空摘星的偷术就是证据,神水宫戒备森严,尤其存放天一神水之地,能在那里来去自如不惹风声,绝对是你和司空摘星联手盗窃!”
可能是气血上头,她胡搅蛮缠的“解释”完,陆小凤差点气笑了。
一道声音不咸不淡的插进来:“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让陆小凤查清天一神水的去向,否则神水宫就要把他追杀至天涯海角?”
宫南燕这次总算正眼看过来:“我不应该吗?”
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应容许也怒极反笑:“应该,太应该了。你们神水宫招人标准是不是看san值高低?疯婆娘才能在里面搏得一席之地,不疯的只能混成普通弟子?”
“你!放肆!”宫南燕柳眉倒竖,剑尖调转指向应容许,“竟敢冒犯我神水宫,那你这条命就留下来赔罪吧!”
宫南燕的武功远远比不上薛笑人,应容许溜她绰绰有余,但他屁股就像和椅子粘在一起了,牢牢坐在上面。
开玩笑,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在场,他们还能放任这疯婆娘砍了他泄愤?
果不其然,花满楼袖中甩出一道长绸,卷住宫南燕的剑四两拨千斤地往外一拨,宫南燕连连退了数步才稳住。
陆小凤也到应容许身边,三人与她对峙。
宫南燕道:“你们三个男人,要一起上打我一个吗?!”
应容许张口就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三个打你一个?刚才只有一个人出手,但你好像也打不过他。再说……”
他用很谦和的口吻询问花满楼:“江湖规矩里有不能一群单挑一个的条例在吗?”
花满楼抿唇,似是在压抑笑意:“没有。”
“哦……”应容许又以同样的口吻询问陆小凤,“那江湖规矩里有对栽赃陷害颠倒黑白之人的相关条例么?”
陆小凤一怔,他通常不挤兑女人,何况是长得好看的女人,但宫南燕实在能以一己之力成为那个例外。他故作迟疑:“似乎没有。毕竟江湖大侠都是不屑做这种事的。”
被拐弯抹角损的宫南燕差点气的五官乱飞。
她冷冷道:“看来你们是不准备帮神水宫这个忙了。”
“你们神水宫的态度可不是找人来帮忙,”应容许好脾气的指点,“你们这个,叫胁迫。”
“那又如何?”宫南燕道,“陆小凤,你最好想好了,不帮这个忙,从此以后,神水宫都不会放过你。不要以为我们久不参与江湖纷争就好欺负,你大可以试试。”
应容许叹为观止。
瞧瞧这话说的,不明情况的还以为是他们仨抱团打进神水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宫南燕宁死不屈狂放狠话……
他说:“你们就是这么胁迫的楚留香吧?”
“看来你知道楚留香的事。”宫南燕冷笑,“是又如何?”
不如何。
就是对这个全员女子的门派大为改观。
应容许曾经对女子门派的印象,要么是坚韧不拔巾帼不让须眉,要么是阳春白雪、诗意与剑意一色,现下一个神水宫横空出世,彻底打破他的刻板印象。
神水宫的弟子不一定都是这类神经病,但宫南燕敢这么嚣张,就已经表现出门派高层对此态度的纵容。
至少从宫南燕的态度来看,应容许对神水宫的好感说是低穿地心都不为过。
怪他太年轻,见的世面太少。
宫南燕放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知道你是个浪子,无拘无束无亲无故,即便如此,你也有很多的朋友。”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威胁的话都说尽了,十万字大论文都浓缩在了一句阐述里。
应容许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花满楼也冷下脸。
陆小凤沉默片刻,在对方冷笑着转身离去时道:“好,我查。”
宫南燕走了,小楼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压抑。
陆小凤一抹脸,重重坐下:“麻烦、麻烦、麻烦!唉!”
“天下的麻烦怎么都爱找上我呢?”他叹气:“天一神水……什么线索都不给我,让我怎么找呢?”
“天下的麻烦事不止喜欢找你,还喜欢找楚留香。”应容许道,“说不准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同样喜欢沾花惹草,老天爷看不过去,频繁降大任于你们。”
陆小凤道:“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挤兑我么?”
“安慰对你也没什么用了。”应容许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言简意赅,“楚留香在你之前被拉入局,我从他那得到一部分线索,我来说给你听,花满楼可以做补充。”
花满楼颔首:“大概也是因为应容许和楚留香有联络,宫南燕才会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就走了。”
陆小凤咕哝道:“她更像是恼羞成怒,想给我加大难度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着急想找到天一神水。”
他们分享了情报,应容许让陆小凤先不要那么快开始追查,翌日一早,他打着哈欠找到陆小凤,将一个沉重的包袱扔给他:“楚留香同款,里面的药瓶上都贴了签,效用说明都在上面了。”
陆小凤低头翻了翻,看到某几样药粉的效用时抽了抽嘴角:“这是……春药?”
应容许捂嘴的手一顿,茫然看过去。
便签上赫然写着【药王の春药】。
原本肯定不叫这名,是应容许随手起的。
他“哦”了一声:“这是万能调味料,我装错了吧……算了,你一道拿着吧,这玩意儿沾鞋垫都好吃,追查路上也别苦了自己。”
陆小凤心情复杂的把“春药”装了回去。
应容许倏地想起什么来,冲窗外打了个呼哨,一只翎羽在阳光下烁烁闪光的青羽鸟儿飞进来落到桌上。
“你把青鸟带上,用它也能联系上楚留香,记住信件题头一定要写上收信人的名字或者辨别性高的绰号。”应容许发现这两天他净送鸟了,俨然一个倒反天罡的送鸟子,“寄东西也行,只要不是寄一个人,它都能抓动,别怕累死它。”
青鸟:?
要是可以的话,它立马就向系统投诉应容许残暴无道压榨信使。
它睨了应容许一眼,决定拿屁股冲着主人。
它没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应容许一下子放下心。
看来邮件的信使也是可以暂时赠送出去的……还挺人性化的嘛。
他想了想,又递过去两个巴掌大的小包:“这是它的口粮和零食。”
青鸟抖了抖尾羽,脑袋稍稍转过来一点,像是在偷听。
陆小凤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稀奇的看着这只似乎能听懂人话的信使。
应容许放慢语速:“要是它表现的好,就把橙色这包喂给它,那是我做出来品质最好的饲料了,手里面都只有三包呢。表现的不好,就喂它灰色包的边角料就好……哎,我再给你一包橙的吧,它要是乖乖的讨你欢心,你也能有多余的喂它当零嘴儿。”
一双美丽的青色羽翼展开扑扇,带着青鸟落到陆小凤怀里,它幼鸟般“啾”了两声,特别狗腿地蹭了两下陆小凤的胸膛。
陆小凤更稀奇了:“这鸟真能听懂我们说话啊?”
不仅能听懂,还能被PUA呢。
应容许深藏功与名:“一路小心。”
接连送走楚留香和陆小凤两位主角,应容许嘴角下落,逐渐平直,暴露出他的心情。
应容许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更不喜欢被当作威胁别人的筹码的感觉。
查案,他不擅长;武功,狗屁不通。目前来看,他似乎只能做些后勤保障工作。
应容许久违的因为自身贡献不够而感到不爽。
他没有往家里走,而是去找了一家铁匠铺。
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做派下,他拥有了人生第一间锻造室。
应容许换上耐脏的束口锻造时装,借着上方窗户透进房间的光线扯开一抹咬牙切齿的笑容。
神水宫是吧,江湖大派是吧。
等小爷搓上一吨TNT,我看你们怎么疯。
……
TNT是不可能的,即便不靠游戏图纸应容许也造的出来,但以现有材料和手段提炼的话,那玩意儿稳定性太差,不等搬到神水宫就会轰隆一声把他炸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火药类大规模杀伤武器其实都不太行。他前脚拉着大炮去神水宫轰出第一炮,后脚六扇门就能全副武装来逮捕他。
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要是民间蹦出来一个能搓比朝廷掌握的火炮还先进的大炮的能人异士,应容许以后大概只能开启朝堂副本了,他才不乐意去。
而且造大炮需要的材料也很难收购,铁的流向朝堂肯定会牢牢掌控,太容易被发现。
于是应容许的目光转移到了一些用铁量在控制范围内,又有足够杀伤力的物件儿上。
——机关偃偶。
凡是个武侠游戏,这东西似乎都不可或缺。或是成为擂台上的DPS检测器日日挨打时时被抽,或是在家园里种地挖塘勤勤恳恳矜矜业业,或是跟着某个门派屁股后面到处跑成为该门派的特色武器砍瓜切菜,总而言之,机关偃偶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应容许现在就要把游戏劳模搬到武侠世界里来。
锻造比药物制作需要的时间更长,熟练度的存在也只能让应容许从一窍不通一秒变成锻造大师,但时间的耗费就不像是在游戏里那样,读个十秒条就能拿到东西。
应容许撸胳膊挽袖子,待他造一个偃偶军团出来,神水宫再仗着家大业大欺人太甚,或者陆小凤和楚留香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查出真凶、神水宫真的要撕破脸的话……他就带着军团去她们老巢,免费上门拆迁!
短短时间,应容许已经摸到了些许和江湖门派打交道的窍门——管你有理没理,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这边厢应容许对着图纸埋头苦干,那边厢,也有人垂着头,若有所思。
陆小凤的入局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他能应付得了一个楚留香,再多应付一个陆小凤也不在话下。那两人太过相像,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陆小凤和他并不相识,但问题也不算大,毕竟他伪装的着实太好,就算不认识,对方也会先天戴上对他的滤镜,顶多就是没楚留香那么厚实罢了。
问题是……两人正式出发调查之前,为什么都要去拿应容许的药物呢?
那青年他见过,江湖上沸沸扬扬的传闻他也听过。但江湖传闻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着传着就会经过口述人主观的夸大吹嘘,隔一条街都能变个说法。
就好比三天前他听到的传闻是应神医乃是医毒圣手蓬莱仙客,今天他再听,就变成了应神医三岁开灵拜药仙为师,九岁遍览医书起死人肉白骨,一次比一次邪乎。
佛珠捻动的轻微碰撞声回响在这方小室中,房门突然被打开,须臾的光亮透入房间,照亮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
“你来了。”无花缓缓睁眼,仍是那副无尘佛子的模样。
南宫灵快步走近:“大哥,你找我?”
“嗯。”无花没有多余寒暄,开门见山道,“应容许的底细可摸清了?”
“……没有。”南宫灵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我只查到他第一次出现是在一座避世寺庙里,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身负重伤的一点红,他没有在寺庙停留太久就走了,路上撞见追命与青衣楼的争端……”
丐帮的帮众数量是江湖门派中最多的,不论城镇富裕与否,乞丐都不会少,谁能知道哪个乞丐就会是丐帮的帮众呢?丐帮帮众遍布五湖四海,也借此建立起巨大的情报网。
但就算是这样的情报网,也找不出来应容许再往前的踪迹,就好像这个人是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南宫灵自己都纳闷了:“他难道真是被接到蓬莱之岛修行,再由仙人带回中原的不成?!”
仿佛只有虚无缥缈的仙家手段,才能解释一个人的存在是突然出现的。
这话蠢到无花都不想接茬,他道:“江湖传闻大多以讹传讹,你去试探一下他的医术,尤其是解毒术,若是他会成为绊脚石的话,就杀了。”
他说这种话时,都温声漫语的,语气姿态和跟别人说禅时一般无二,连一点杀气都没有。
南宫灵背后下意识窜上一阵寒凉,他垂下头说:“我知道了,大哥。”
“嗯,”无花微笑起来,习惯性的PUA了一句,“去吧,父亲和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父亲和母亲啊……南宫灵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落前,他身量高大,轻松能隔着院墙看到里面垂首给躺在床上的男人喂药的女人。
他的拳头一点点握紧,无声又激烈的心理斗争旷日持久,里面的秋灵素若有所感,抬头向外面看来。
南宫灵心中一惊,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往旁边一侧,躲到树后。
片刻后,他无声离开。
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大哥和母亲的大业,他不该再出现那种软弱的情绪了!
南宫灵大步向前走,背影坚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从这天开始,应容许药堂来看病的人多了起来,气质一眼看去就能认出是混江湖的,指名道姓找应神医。
“应神医,我这旧伤复发实在难忍!请应神医帮忙诊治,条件您随便开,我们东江龙虎双手奉上!”
“应神医,晴儿中毒已深,请应神医跟我去看看吧!金银细软随您开价,江湖上谁都知道我阴阳伞重诺守信,若能救回晴儿,在下欠您一个承诺!”
“应神医,我哥前些日子瘫痪在床……”
“应神医……”
“应神医!”
“应神医——”
应神医一个头两个大。
偃偶刚打磨出一个雏形就被丢在房间里面落灰,应容许只恨《侠梦》里没有影分身之术,东奔西跑累得他都没空再去造偃偶,每天回家倒头就睡,醒来再重复前一天的忙碌。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再次让一个试图帮他杀莫须有的仇家的江湖人拿着药付了钱滚蛋,一天没吃饭的应容许饥肠辘辘,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去后面给自己煮了碗面。
刚吐噜上第一口,又有人进了药堂。
“不知哪位是应神医?”
在江湖人眼里彻底成为小厮定位的郎中木着脸,冲门帘后头喊:“老板,接客。”
应容许端着面碗猛炫两口,抹了把嘴出去:“没事的时候多读书,学学语言的艺术。”
什么玩意儿就老板接客,青楼老鸨都不接客只收钱了好么?!
恩客……呸,来找他的人身量高大,眉目俊朗,一双眼锐亮之余又不掺杂让人不适的攻击性,气势不怒自威,总体来说,是个很有气势的帅哥。
就是穿的有些奇怪,干净体面的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
对方一抱拳,爽朗道:“在下丐帮南宫灵。”
第24章 这毒和她没关系?
新一位病患身中奇毒, 不方便移动,还是得应容许跟着这位传说中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起过去。
要不是面碗提前被放在后面,应容许差点惊得碗都掉了。
他甚至开始好奇病患是什么身份, 竟然请得动丐帮新任帮主跑一趟请他走。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南宫灵说道, “中毒之人正是丐帮上任帮主,我的义父, 任慈。”
若换个人来请他出诊, 应容许可能还要踟蹰一下。
他实在被前两次的事情弄出心理阴影了,但凡出门总有乱七八糟的事等着他,有奇奇怪怪的人要杀他。
但请他走的是南宫灵, 第一大帮的帮主, 要护住一个大夫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
而应容许正好也被那些江湖人整烦了,那些病郎中也能看,他们却认准了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应容许, 宁可忍着难受排起长队也死活不肯在应容许在药堂的时候让郎中看病, 气得应容许想拎着枪撬开他们脑袋, 看看他们的脑子是不是珠圆玉润, 一点沟壑都瞧不见。
反正能用得上的药他都补齐摆好, 要不是那些江湖人太磨人, 应容许早就回去钻进小黑屋跟木料铁块较劲了, 离了他药堂照样能转,病人也照样治病。
他意思意思提上个装模作样的药箱, 头也不回的跟南宫灵走了。
再见!你们这群群魔乱舞的江湖人!
丝毫没考虑到他跟着走的也是群魔乱舞江湖人的一员。
可能是怕他无聊, 一路上南宫灵表现的很健谈, 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才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待拥有神医名头的人的好奇。
“听应公子的口音, 不像是江南本地人啊?”
“嗯,我是北方来的。”
南宫灵流露出惊讶:“北地么?那边的气候很寒冷吧。”
“是啊,冬天的时候出门就很难熬了……不过我以前不太出门,出门也没什么事干。”
南宫灵理解的点点头,终于问到重点:“听说北地有许多能人异士,医治手段和其他地方也有不同,应公子的师承也是如此吗?”
他“啊”了一声,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希望不会冒犯到应公子。”
“不会。”他落落大方的模样还是很能博取好感的,应容许在心里过了一遍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尽力编的像回事:“我以前身子骨不太好,平日也不出门,就在家里学习……您说的那些我不太了解,我的话……”
他一本正经道:“我不算是正经师承,顶多是从书上看得多罢了……真要大言不惭一点,应该能算是药谷的传人吧。”
“药谷?”没听说过啊……
“对,药谷。”应容许把隔壁奶爸门派拉出来顶锅:“他们是个隐世门派,上下皆从医,不过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正经传人行走在外……我的医术大多是从药谷遗留下来的古籍中学来的。”
应容许在心里疯狂给全《侠梦》最大治疗门派磕头谢罪——不是我心怀不轨让你们销声匿迹的,实在是不想让这话传出去后全江湖动员起来找你们浪费人力资源啊!
南宫灵默默记下这个门派,并不打算多问对方是如何掩藏行踪的,又为何从那寺庙出来后就不再隐藏,这话题说出来就有点不轨的感觉,对方还不一定乐意谈。
他见好就收,引着应容许到了一处房前。
“任老帮主卧床已久,清醒时日也并不多。”南宫灵看了眼闻声出来的女人,轻声道,“这位是任老帮主的夫人。”
这称呼叫得怪,一个是他义父,一个是他义母,叫起来却好像南宫灵只是个普通的丐帮帮众,和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该不会……
应容许深深看他一眼,发射感同身受的电波。
不是所有爹妈都配被孩子叫这声爹妈的,兄弟,我懂你!
可惜南宫灵的天线没调到同频,没get到应容许的潜台词。
应容许管发不管解读,电波刚发完就切断信号,挂着营业笑容和那位任夫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进了任慈躺着的屋子里。
任慈头上挂了两个陌生的蓝色图标,奇怪的是,一个图标右下角还叠了层数,足足叠了几十层,看得人头皮发麻。
应容许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宫帮主留步,”应容许挂起笑脸,“我先进去诊一诊。”
他反手关上房门,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快步走到任慈身边。
任老帮主躺在床上,呼吸轻而长,像是还睡着。应容许把手搭在脉搏上,发现就连一个外行人都能感受到脉象的虚弱。他集中精神,点开那个图标。
……
“应公子虽是被我请来诊病的,但这病能不能好还是两说。”南宫灵坐在另一侧的房间里,声音冷淡,“任夫人想必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
秋灵素面上遮着黑纱面罩,挡住大半张脸,她摇了摇头,有些痛苦道:“已经这样了……还不够么?”
南宫灵垂下眼:“任夫人说的我听不懂,但我说的希望你能懂。老帮主卧病在床这些年你照料他颇多,不也是求能有这一方小天地能让你照料他么?”
秋灵素沉默下去,半晌道:“……是啊。”
南宫灵继续道:“所以,只要不碍手碍脚,你就可以继续这样照料他。”
秋灵素不再言语,转头去看窗外。
屋里气氛沉寂,南宫灵似是坐不住了,绷着脸起身到院子里去。
片刻后,应容许拎着药箱出来了。
他的视线在南宫灵和秋灵素上划了一圈,抿了抿唇角:“依我所见,任老帮主应该是中了毒。”
南宫灵道:“应公子可有办法?”
“有倒是有,”应容许慢吞吞道,“就是……可能会费些时间,还需要施针。”
南宫灵道:“那就拜托应公子了,我会为应公子准备住处,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
应容许笑了笑:“那就拜托南宫帮主了。”
南宫灵不但给他准备了住处,还为他方便留了一个丐帮弟子在附近,美其名曰有事都可以找他,包括药材需求也可以告诉对方。
应容许摸了一把那个小乞丐的脑壳,笑吟吟的颔首:“多谢了。”
他一派常态的吃了饭回到住处,到了时间就熄灯,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下去。
等到夜半三更,月凉似水之时,那间房屋的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应容许做贼似的开了一条窗户缝,看了老半天觉得应该没人注意这边,悄么声跳出去。
他不敢甩大轻功,血色的特效在夜里看虽然不扎眼,也不是没可能被人发觉,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七拐八拐,跳进了一家院子里。
小院仅有的两间房都黑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应容许闪身过去,偷感十足地弓着身敲敲门。
“笃笃”两声,还没飘出来,就隐没在夜色中。
里头传来两声咳嗽,接着是虚弱的动静:“进来吧。”
应容许推门进去,指尖抵着门缝缓缓合上,整套动作比吃了两斤德芙还丝滑。
屋里头算上他,总共有三个人。
秋灵素站在床边,即便在深夜也戴着面巾遮住容貌,她看了看床上的丈夫,没有出声。
任慈已经醒了,他的状态看上去比下午时好了太多,至少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都有了两分人色。
应容许看着这两夫妻,头大如斗:“既然任夫人留在这里,也就是说您的中毒和她没关系啊。”
更麻烦了。
叠了几十层的图标,就算应容许是个不打PVP远离PVE的奇葩也知道代表着什么,尤其发现图标内容是一款慢性毒药——这特么是每天都有人端着毒药哐哐喂出来的啊!
任慈还不止中了一种毒,另一种会影响他的神志清醒,让他更加嗜睡,从效用期来看,也就是这几天下的药。
两种毒素叠加起来相辅相成,后一种因为生效快更为烈性,很容易会遮过前一种的临床表现,要不是应容许有图标可看也会漏过去。
慢性毒药的来源肯定是身边之人,至少会是熟悉的,不然不可能被叠了这么多层,这小院就这么大,嫌疑最大的自然是秋灵素。
下午时秋灵素还在院子里,应容许有些话不好说,只好先挑着合适的药给任慈灌下去,等他迷迷糊糊有点意识时快速说了晚上来找他的信息,想趁着深更半夜秋灵素睡熟的时候来夜袭……呸,来解谜。
但在任慈已经清醒了的情况下,秋灵素也在场,夫妻俩都在这等着他,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好方向的耐人寻味。
应容许心头过了各类阴谋,心说等任慈治好,他大概也要进入下一场麻烦中了。
要么怎么说他能和楚留香陆小凤处上朋友呢?——也不对,他也没到处沾花惹草,一直都很洁身自好啊!
怎么一到这个武侠世界,一堆麻烦事争先恐后的给他千年杀?!
应容许在夜色遮掩下翻了个白眼,正想问问他们有没有怀疑的人选,就听任慈虚弱地开了口。
他说:“还是……有关系的。”
应容许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那你叫她来干嘛,别告诉我你是那种“虽然她对我下毒恨不得我早早挂菜但我还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命都给她无所谓”的脑残恋爱脑!
接下来,秋灵素给出最后一击:“毒是我喂给他的。”
——丐帮上任帮主夫妇使用联合技能命中侠士应容许,侠士应容许陷入debuff-混乱。
第25章 挖个坑埋个土
应容许怀疑这夫妻俩是在玩什么情趣play。
要不然就是这夫妻俩在玩他。
他甚至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到了什么奇怪的平行世界——
不是大袜子,这还是中文吗?!
他是穿越了没错,但从现代到古代, 这不都踩在同一片国土上吗?他也没穿越到异世界变身史莱姆引领八星魔王啊!这架空的朝代架的是不是太空了,一些词句扭曲过后是不是太有歧义了?!
他忍住夺门而出大吼“我不要成为你们paly的一员”的冲动, 深吸了口气。
“劳驾,给我一个情节梗概。”
脑补了一下午加大半夜的阴谋论, 一到现场就被受害者和加害者联合起来迎面一击, 应容许居然还能用冷静的语气说出冷静的话,他可真是进步了。
全是这癫疯的武侠世界逼的。
受害者压抑地咳嗽了两声:“由我来说吧……咳咳咳……”
“还是我来吧,”加害者温柔地拍拍受害者的背, 还很贴心地拿了手帕去给对方擦嘴, “你身子虚,还是要养一养气。”
应容许麻木的看着伉俪夫妻的互动:“……”
你们这么爱,为什么要让毒药当插足的小三?
应容许手里要是有窜天猴, 他能绑屁股上求它把自己窜走。
好在秋灵素及时解释:“慢性毒药的确是经我手喂的他, 毒药……却不是从我手而来的。”
她秀眉微拧, 即便挡着面容, 骨子里的气质也遮不掉,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虽然他没有说, 但我能看得出来、猜得出来, 他在谋划着什么,若是只针对我们夫妻俩也就罢了, 我们却实在不想让他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也是因此, 我们想让你走。”
秋灵素轻声道:“应大夫,趁没人发现, 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我刚来你就让我走——应容许猛地反应过来,她不是叫自己离开这个房子,离开这处院落。
而是让自己哪来的回哪去,麻溜卷铺盖回江南。
这是个针对自己的局。
秋灵素说到这里已经不想再说下去,她低头去看任慈,对方不知何时握上她的手,传过来微弱的力道。
他一直知道自己为他下的毒,一直知道为何给他下毒。却在今天难得头脑清醒时,对她说“至少不能连累无辜之人了”。
任慈总是如此,他温柔、侠义,在她毁容后温柔以待,义无反顾地爱上她,让她也敞开心扉接纳他;在被挑战之后也毫无芥蒂的留下对方的儿子,视若己出。
秋灵素呵了口气,说不出叹出的是何情绪,总归不会是愁。
应容许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开口道:“既然你叫我大夫,就该知道我的病人还躺在这里,他还没好,你要我走到哪里?”
但凡应容许再自私些,再被江湖同化到不把人命当命些,他早在秋灵素话音落地时撒丫子踩着轻功往江南跑,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
可他做不到,正如他最初穿越什么都不懂时,他淋着冰冷的雨,扛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冰凉尸体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带着那人踩到活命的路上。
应容许善心不泛滥,但眼前有个人要死了,偏偏他能救,对方从没有得罪过他,还劝他保全自己,要是他转头跑了,后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哪怕他不知道这对夫妇和他们养子之间有什么嫌隙……至少现在,应容许的身份只是个大夫罢了。
“见死不救,是为帮凶。”青年垂下眉眼,稀薄月光照亮他温润的面部线条。
他道:“反正我是要等救完人再跑的,到时候你们就见不到我了。趁现在聊聊天解解闷,和我说说吧,是哪个威胁你下毒的?好歹也算关乎我的性命,听一听不碍事吧?”
良久。
不知是夫妻俩谁,放弃一般吐出一个人名:“南宫灵。”
天杀的陆小凤。
因为南宫灵谈吐气度很舒心起了交朋友想法的应容许面无表情的迁怒:跟陆小凤混多了,他差点染上“我的朋友全要坑我”的病。
几秒后,应判官明察秋毫,默默为陆小凤洗脱冤屈:也不对,南宫灵就是没憋好屁来的,这叫处心积虑图谋不轨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呸,他才不是鳖!
不过南宫灵的目标也不一定是他,他可能就是倒霉被捎带的。应容许推测,老帮主卧病在床多年,帮派里不可能没有老资历来拜访探病吧?说不定哪个人就看出他身体有可能是中了毒跟南宫灵说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南宫灵才会听从建议把他请过来诊治。
但南宫灵实际上当然不想让任慈痊愈,不然他处心积虑胁迫任夫人下毒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至少表面上,自己绝对不能把任慈治好。
不然南宫灵第一个砍的就是很可能知道了是他下毒的应容许,紧接着任慈夫妇就要下来陪应容许打斗地主。
应容许吐了口气,又为任慈仔细诊了会儿,他现在当大夫的时间当多了,每天都抽点时间看医书,也算是把系统帮忙积攒的医学能力吃下去点,把把脉不成问题。
他从怀里拿了两瓶对口的解毒药,道:“先按这个吃,早晚各一颗,别让人发现。至于恢复后的气色问题……任夫人,您拿水粉什么的,给老帮主扑一扑。”
现在最好是先治着,南宫灵很不待见他的养父母,也想不到短短时间内他们两边就暗通曲款了,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特地给任慈把脉看治疗情况。
应容许过了一遍计划,觉得没什么问题,整个人都散发出自信的气息。
看他在南宫灵眼皮子底下来一出暗度陈仓!
南宫灵作为一帮之主,居然还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带着应容许去为任慈治疗,那热切询问进度的模样,要不是应容许知道内情,都要以为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孝子。
可再一想任慈如今模样都是拜他所赐……
算了算了,不知内情,不予评价。
“应公子,义父他今日状态如何?”
“啊。”应容许从腹诽中抽离,他沉默两秒,嘴唇微抿,视线在南宫灵脸上绕了一下又去看屋里照顾丈夫的秋灵素,最后垂下来。
好一个欲语还休模范教学,他简直能去竞争奥斯卡小金人!
欲言又止够了,他叹了口气:“我们去那边说吧。”
南宫灵跟着到一旁去,急切道:“应公子,是治疗有什么难处么?”
应容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回磨了得有两三分钟,才说道:“任老帮主中毒已久,毒素十分顽固,今日为其施针我才发现还有另一种毒素在体内肆意破坏,这就比较棘手了。”
听到他诊出还有一种毒素时,南宫灵收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
他道:“那该怎么办?”
应容许叹气:“我手头只有一味药可以解这些毒,但实在是缺乏最重要的药引,爱莫能助啊……”
“我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应公子所需药物尽管言说,定能为公子寻来!”南宫灵言辞凿凿,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按理来说他下的毒虽然难缠,但也不至于直接就“爱莫能助”了吧?
可引去试探对方是不是真有本事的江湖人基本都横着过去竖着出来,对方必定不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毒素是自己逼秋灵素下的……?
不,也不对。
秋灵素为了保任慈的命,数年来日日都为任慈下慢性毒药,她为了让任慈活,太听自己的话了,南宫灵不认为自己刚威胁过秋灵素,她还敢和应容许说这些事。
那……难不成是大哥给自己的毒药不止有掩盖慢性药物性状的作用,还和前一种毒素起了不知名的反应?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应容许会束手无策了。
南宫灵心思电转,对自己的自信心占了上风,完全不觉得会是两边合起伙来糊弄他。
“药引所需的是千年的九死还魂草。”应容许也琢磨呢,他前两天在信任南宫灵时夸下海口说这毒能治,转眼就不能治了,再被南宫灵察觉到不对就不好了。
于是他想了想,灵光一现,当即拿出最近出场率奇高、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烈毒来佐证自己的说辞:“虽然千年九死还魂草十分难得,但若是有了此药,便是天一神水的毒也不在话下!”
南宫灵瞳孔骤缩,忍不住问道:“能解天一神水的毒?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对!”应容许抡着锄头给自己挖坑,末了还狠狠把土拍严实,“就是那个江湖帮派神水宫的至毒,天一神水!”
南宫灵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他嗓音有一瞬间似乎变得凉飕飕的,又好像只是错觉。
“我会发动人手去找这药引,劳烦应公子再等些时日。”
应容许充着大尾巴狼:“哎哪里的话,治病救人嘛,怎能说得上劳烦。”
反正你们就找去吧,应容许心道,这儿又不是修仙界,哪那么容易找到千年的草药,九成九都是卖家糊弄人的噱头。
左右任慈的确中毒太久,就算解了毒也无法再将内力恢复到全盛时期,顶多有从前四成内力,他们昨晚聊起,任慈还承诺等毒素一解,就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跟妻子找处山林隐居。
到时候,应容许只要让他“病逝”,棺材里的人跑了也不会被人知道,他就能从这场阴谋中全身而退了!
第26章 大敌当前
别说, 天一神水的毒,应容许还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纯装大尾巴狼。
陆小凤那边查到点东西, 特意飞了青鸟快讯过来,把天一神水的毒发状况与查到的零星原理发过来, 问应容许那堆药有没有能解毒的。
不然他查着查着杯子里被掺了毒药,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药就真凉了。
天一神水的药力被说得很玄乎, 无色无味一滴就可杀人, 又是重力又是重水的,最重要的是,这毒药发作起来十分骇人, 还是即时生效, 据说现有的解毒剂都无可奈何。
应容许对着乱七八糟的线索琢磨半天,一拍小脑袋瓜——这不就是水中毒嘛!
水中毒,说白了就是人体短期内摄水量过多无法排出, 引起的一系列综合征。应容许当初知道喝水太多也会死人的时候简直震惊一整年, 没想到这点意外摄入的知识居然能跨世界产生作用。
严重的水中毒的确算得上世上最猛烈的毒, 却又不能依照寻常解毒方法去使用解毒剂。水中毒在临床上算是一类罕见病症——就算是傻子喝水喝到想吐的时候都会自然停止摄入, 哪会把自己干到水中毒的地步?所以在古代来看, 天一神水就是无药可解。
但在刚出现反应时, 立刻停止摄水, 依靠利尿剂和平衡体内循环还是能抢回来一条小命的。
中了天一神水的毒,在大半器官崩裂之前, 加速细胞再生与经实验后有加速循环功能的红药和他随手往里包扔的、在武侠世界靠医书知识搓出来的利尿药往死里灌, 绝对管用。
顶多就是副作用比较凶残, 大概要拖着残躯在茅厕蹲他个一整天蹲到虚脱……但保住一条小命就不差啥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别的不说, 能想到提炼出这种东西,还用成烈毒的人,绝对是个炼丹奇才。
时间还早,应容许出门买了菜,还不忘记给就在附近写作“帮忙”读作“看守”的丐帮弟子带一份出来。
丐帮弟子很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帮主真正的用意,应容许不至于在这方面对他有敌意。
他把饭菜分出一份装好带过去,获得一抹充满感激的笑容,心情都跟着那灿烂的笑容好了不少,忍不住和他多聊了一会儿,旁敲侧击着打听任帮主和南宫灵关系如何。
“公子应该听说过任老帮主和南宫帮主是义父子的关系吧?”丐帮弟子笑道,“他们关系很好,虽然不是亲生骨肉,但老帮主对南宫帮主视若己出,几年前老帮主退位后,南宫帮主就很少笑了……”
他叹了口气,很快打起精神:“老帮主的病反反复复几年了也不好,希望这次能够好起来!”
应容许沉默两秒,跟着笑道:“嗯,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看来南宫灵和任慈的矛盾应该是几年前突然爆发出来的……南宫灵发现了什么,让他不惜胁迫义母去给义父常年吃慢性毒药?
跟名侦探混久了,应容许也染上了遇到谜题就想解一解的毛病。
义父子的矛盾……往狗血一点的方向想,难不成是南宫灵突然发现任慈是杀害他亲生父母的凶手?
唔,往这个方向脑补的话,和自己父慈子孝的义父原来是杀害真正双亲的凶手,自己认贼作父过了几十年,的确是个人都要血压爆表,手刃对方也不是不能理解。
问题又来了,南宫灵做这些事可以理解,但任夫人又为什么要帮助他呢?任夫人和任慈的情谊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没道理,没理由啊?
除非……
“除非任夫人是想用这种方法保任慈的命。”应容许停在房门前,“说服南宫灵比起一时之快,长久的折磨才更能解他心头之恨。”
的确,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么一想,任夫人“助纣为虐”的动机就合情合理了。
应容许在门前想了许久,猛然回过神,无奈地敲了敲额头。
“说到底都是我的猜想罢了……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推开门,饭菜就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一旁坐着一个意外的角色。
“……南宫帮主?”
应容许心凉了一截。
他刚刚的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但武侠世界人均超人五感,保不齐会不会被听到。
应容许此时恨极了小地图不支持显示人物图标的功能。
南宫灵对他笑了笑,表情十分自然,看上去不像是听到了他说话的样子:“应公子,贸然叨扰还请见谅。我过来是想问一问,那九死还魂草长什么样子?若是能有图画就更好了。”
“哦这个,我来给你画就好。”应容许眨眨眼,走到靠窗的方桌前,从药箱下面抽出一张白纸,同时五感调动到极致,就怕南宫灵趁他背对的时候骤然发难。
但南宫灵没有,不仅没有,他还把话题转到了他桌上的饭菜上:“这些菜闻着好香,是应公子自己做的?”
“一点小爱好。”应容许按照游戏里的九死还魂草描绘着卷曲的草叶,“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自己做的总要更合心意一些。”
“应公子很会享受。”南宫灵声音含笑,“这味道闻得我都有些饿了,说来惭愧,近日忙于义父的情况,都没有注意饭食……”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知能否厚颜蹭上一顿饭?”
应容许:“……”
他能说不吗?
应容许抖了抖纸张递过去,笑得毫无破绽:“当然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想的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大概只有鬼知道。
表面上,他们相谈甚欢地吃着菜。背地里,应容许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ptsd锤炼出来的直觉信号哔哔作响,强大的脑补能力让他总觉得桌上可口的饭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下了药。
大概是因为从小的怀疑教育,在事情真正来临前,应容许总爱脑补各种各样的坏结局,可真等事到临头,应容许就变成了最头铁的那个。
发生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但始终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未知。
南宫灵放下筷子,起身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冷不丁一笑:“应公子……好像都在选我吃过的菜夹呢。”
应容许筷尖一顿。
他做的不明显,因为南宫灵吃菜雨露均沾,到现在为止,五盘菜里他只没动过那道口水鸡,而应容许不管他换哪道菜吃,都盯着一道菜夹,南宫灵换了两道菜,他才换下一道盯着夹。
应容许咽下嘴里的菜心,做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南宫灵道:“应公子都知道了?”
这时候装傻,跟被耍的猴没区别了。
应容许看看他,过了片刻,反而筷子一转,夹走了一块口水鸡放碗里,扒拉着白饭盖住裹满料汁的鸡肉:“你指什么,你把我找来看病的目的不单纯这件事么?”
好吧,墨菲定律世间真神。
“你看上去并不紧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灭口的?”南宫灵顿了顿,视线扫过一桌饭菜,好笑道,“不,你还是怕的。”
应容许假笑道:“毕竟人都是惜命的,我更是其中翘楚。”
南宫灵道:“这算是医者对生命的珍惜么?”
不,这是一个死过一次外加直面过两大杀手组织爪牙及头领的人对生命来之不易的深刻感受。
应容许看了眼南宫灵放到手边的画纸,事到临头时冷静地飞快:“所以南宫帮主前来挑明,是打算杀我灭口,还是打算借我之手提前让任老帮主驾鹤西去?”
“原本是前者,但现在我倒是对你起了兴趣。”南宫灵语焉不详,嘴角还挂着笑,整张脸依旧那么正气凛然。
他饶有兴致地想看应容许如何应对,却见应容许往后一仰身,凳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动。
饭菜的香味仍旧混杂着飘在鼻端,隐约中多了点奇妙的咸香。
应容许瞄了瞄南宫灵的脸,表情抗拒。
不约,大哥我们不约!
这人说话怎么比他还像是断袖!
南宫灵:“……”
是错觉吗?总觉得他好像被无声地嫌弃了……
应容许迟疑一下,缓缓道:“我知道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但……不好意思,你不在我的审美点上。”
比起南宫灵这种,应容许的理想型是偏冷些的长相,闷点也无所谓,或者说更好了,这种人通常逗起来都特有意思。
就比如一点红……呃,算了,他们两个估计不会再遇到了,还是换个参照人选吧。
应容许思索半晌:就比如西门吹……不行不行,他实在比如不下去,就剑神那个性格,他可能有命逗弄没命欣赏表情。
一剑就把他串成串串香了。
应容许还在那比如呢,南宫灵反应了一会儿,面皮猛地抽动。
“我没有那个意思!”
“啊……嗯。”应容许的目光中明晃晃写着“你开心就好”、“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偏偏他非要进行补充:“我知道,没事,我相信你。”
南宫灵:“……”谁要你的相信啊!神经病啊!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思路和节奏被带着跑了,连忙悬崖勒马,努力把重点从“应神医居然是个断袖还以为我看上他了,不仅如此还嫌弃我不在他的审美点上”拉扯开……
拉扯不开啊!
那家伙又拖着凳子往后退了!一副子他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强取豪夺的模样!
南宫灵攥紧拳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说道:“在下喜欢的是女子,应神医大可不用如此防备。”
——至少你也防备点正经的事,比如说他会不会就地取你小命好么?!
他连“应公子”都不叫了。
“哦,不好意思。”应容许真诚道,“但我觉得任何苗头还是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南宫帮主不要介意。”
南宫灵:“……”
神经病啊!都说了他真的不是断袖了!!
第27章 不听大夫言
南宫灵快要控制不住撬开对方脑壳往外倒椰汁的手了。
“应神医未必太多虑了。”他咬牙切齿, 手指都在哆嗦,“在下并无特殊癖好。”
应容许包容道:“嗯嗯我知道,没关系你不用解释的, 我相信你,真的!”
你相信个屁!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浓浓的不信任啊!
为了避免自己年纪轻轻被气出老年痴呆, 南宫灵果断转移话题:“据我所知应神医的武功并不高,你就这么自信在激怒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么?”
“这还真没有。”应容许维持着后仰的姿势, “但你都表明要我的命了, 打也打不过的,不气你个狠的我夺吃亏啊。”
南宫灵:“……”
诚实他妈妈给诚实开门,诚实到家了。
南宫灵只觉胸闷气短, 他缓了口气:“不杀你也可以, 我对你的医术很感兴趣,要是你能交出那些药方,放你一马未尝不可。”
是的, 这才是南宫灵为什么被戏弄至此还没一巴掌把应容许天灵盖拍碎的原因所在。
能解天一神水的解药闻所未闻, 包括对方药堂售卖的一些药品效用也好到出奇。无花考虑许久, 觉得直接杀了有些可惜, 不如先物尽其用一番, 等没了价值再杀也不迟。
反正从他们调查出来的情报看, 应容许在武功一途只有轻功能看, 没有其他人帮衬,他的武力值可以忽略不计。
“交出药方就放了我?真的假的?”应容许坐正身子, 狐疑地问道。
南宫灵总算找回节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南宫灵或许不算好人, 但绝对信守承诺。”
我信了你的邪。
“交出药方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问题,不知你能否解答。”应容许露出心动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杀任慈?”
南宫灵问:“为何要问这个,得到答案又能如何?”
“算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不行么?”应容许道,“我被堵在这里,跑也跑不掉,你都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憋在心里不难受?正好可以和我倾诉一下嘛。”
哪怕是义父义母,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在,在古代背景来说,逼母弑父的确是件“大事”。
他们两个的位置呈对角线,南宫灵坐的位置正是门和窗之间,封死了应容许的退路,他确实不怕应容许跑了。
南宫灵思索片刻,道:“好吧,既然应神医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想杀我这义父,是因为他杀了我的生父。”
“……”他回头就要让别人叫他的新外号——毒奶大仙。
从得知真相那一天起,南宫灵就没有和除了大哥以外的人聊这些事,仇恨都埋在了心底。乍一倾诉,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我的父亲天枫十四郎当年被任慈所杀,而任慈带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认我当义子,让我认贼作父这么多年!”
南宫灵恨道:“得知真相的一瞬间,我只想立刻就杀了他!但我那好义母,任慈的好妻子出现了,由她来日日给任慈喂下慢性毒药换取他一条命,从此任慈就只能在那间小屋里,内力尽失,缠绵病榻,这也是个好主意,不是么?”
应容许找到了一个漏洞:“你那时候还是婴儿,任慈总不会把你父亲杀害后再写个手札记录罪行吧?你是怎么得知的?”
南宫灵一顿,说道:“自然是有信任的人告知于我,他绝不会骗我。”
该不会是那个十四郎的旧部吧?没想到南宫灵的父母居然是岛国人……
因为南宫灵一直没有提到过母亲,又说是天枫十四郎带着襁褓中的他被任慈杀掉的,应容许下意识认为南宫灵的母亲也是岛国人,还很可能和他生父离异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想杀任慈了,拖延时间就到这里吧,反正你也发现自己跑不掉不是么?”南宫灵站起来,一步步向应容许靠近,“把药方交出来吧!”
应容许瞪大眼:“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动手了!”
南宫灵冷笑:“还手?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武功并不好,至于轻功……呵,你的后路尽失,又能往哪里跑?”
应容许咬牙,色厉内荏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往我这里走了!”
南宫灵得意一笑:“应神医,你吓不住我……?”
他瞬时愣住。
此刻南宫灵离应容许的距离仅有五步远,再往前两步就可以抓住应容许,但他额头上渗出冷汗,竟是停在了原地。
应容许收起脸上的夸张表情,笑眯眯地说:“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你看看,你们这些人怎么都不爱听我说话呢?”
南宫灵瞪大双眼,他面色通红,脖颈上爆出青筋,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药?!”
应容许站起来,衣摆随着脚步摇曳晃动,露出凳子后面未干的水渍。
他故作苦恼道:“需要燃烧才能瞬间激发的药泼在地上果然不太好用,还得多亏了你觉得我入地无门,耐着性子和我叭叭这么久了。”
“滞懈香,味道好闻吗?”
【debuff-滞懈香:药谷叛逃长老研制的毒药。点燃后瞬间激发香味,闻此香即令内力滞涩、动作缓慢。该叛逃长老曾以此药制住数十名武林高手炮制成为毒人,袭上黑道第一大派赤连宗,以仇人满门鲜血祭奠逝去的爱情……啊!爱情!】
南宫灵先是被断袖言论气到疯狂深呼吸平复心情,后又讲起仇恨之事情绪激动,没有点燃的香水浅淡的味道散在饭菜香味中,被他不知不觉吸进去许多。
饶是如此,等待毒发也费了这么长时间。
应容许抬了抬僵硬的手臂找出解药喝了,过去点住南宫灵的穴道上双重保险。
“形式逆转了。”应容许张合活动着手指说,“你可是第一个让我使用真正意义上毒药的人。现在让我们聊聊,你和天一神水失窃案有什么关系?”
南宫灵瞪着他,调动麻木的舌头费力道:“什么……天一、神水?”
“别装了,我前脚说了我能解天一神水的毒,后脚你就迫不及待进我房间等我,在我回来之前你都不清楚我知道了你想杀任慈的事,你总不可能来我房间单纯想蹭饭吧?”
这一点是他刚想明白的。
应容许眯起眼,努力利用表情替代不占优势的身高来施加压迫感:“我说你该不会……”
该不会……?
南宫灵心里一紧。
应容许:“该不会知道谁是拿走了天一神水的凶手吧。”
他居然把这点也推断出来了么?果然是陆小凤和楚留香的朋友!看来留不得……
应容许:“不仅如此,你还得罪了对方么?”
南宫灵提起来的心脏落了回去。
嗯,是蠢货。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里不自觉露出一丝嘲讽,应容许打量片刻,默默在心里把这一猜测画了个叉。
仅剩的最大可能,让他的心情落入谷底,一只悲伤蛙蹲在谷里泪流成河。
哈、哈哈……他回头就要去庙里烧香转运。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个综武侠,在人群里撒一把石子砸中十个八个是大小反派……但他是不是有点衰过头了?!
对解药敏感成这样的人,除了受害者相关,就只有加害者了啊!
线索自动撞上门的待遇他一点都不想要,倒是把这份运气雨露均沾给楚留香和陆小凤,或者给六扇门的捕头们,好叫他们加速破案进度,还天下一个太平人间……这才叫物尽其用好么?他拥有这种体质只会死得更快更难看啊!
应容许心里的悲伤蛙抓狂到快要成河童了,他苦逼的盯着南宫灵:“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办法,要说一刀下去一劳永逸……开玩笑呢,应容许要是敢杀人,他至于这么抗拒江湖么?就算武功垃圾,凭着一手轻功和防不胜防的各色毒药,从此江湖就会冉冉升起一颗名为“杀人毒医”的新星。
南宫灵已经连动一动舌头都费劲了,他说不了话,应容许也不吱声,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后者终于下定决心。
应容许找出一枚效果和滞懈香类似的丹药掰着南宫灵嘴巴给人捅下去,接着把他拉到门后罚站,保证不管从窗外还是推门进来,南宫灵的位置一时之间都处于死角,这才推门出去。
在他走后,南宫灵极力运转内力,却是徒劳无功,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僵硬地如同一座逼真的雕塑。
大意了。南宫灵阴沉沉地想,没想到对方随身携带着如此霸道的毒药。
大概半柱香过去,应容许提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开在南宫灵身上对比,鲜艳的粉色充斥在南宫灵的视野里,晃得人有些眼晕。
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的南宫灵脸青了。
“唔……大号的好像能穿进去。”应容许点点头,把手里的女款衣服放到一旁,又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精致方盒,抽出一根小刷子在盒子里沾了沾,在南宫灵脸上画了起来。
柔软的刷头扫在脸上痒痒的,南宫灵用力瞪大眼,如有实质的眼刀几乎要把全神贯注的应容许戳成筛子。
半个时辰后,应容许修修改改,看着眼前五官飞扬明媚的鹅蛋脸,满意地合上方盒。
“好啦!”他开心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应连玖啦!”
南宫·应连玖·灵:“……???”
第28章 一家三口
应容许使用的小方盒, 正是所有捏脸游戏必备的一款道具——易容丹。
根据游戏的不同,它会有各式各样的花名,但效用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给操作的角色换一张更符合审美或整活的脸。
在《侠梦》里,它还有个玩家们口口相传的诨名:洗心革面丹。
每逢哪位侠士在818上大放异彩, 就是该道具和改名券搭配打起组合拳之时。
应容许于捏脸一途并不热衷,最初注册时直接跳过, 让【应许一梦】顶着一张系统默认的大众脸在游戏里度过数载, 每隔半年就借着活动发放的易容丹也毫无用武之地。
这东西是自动绑定的,压根卖不了,模样和橙字丹药又很像, 被应容许当成不小心绑定的橙色丹药留了下来, 打算什么时候在野外碰见乱开红的杀胚时磕来保命,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留在了背包里,成为一格钉子户。穿越之后应容许清点包裹, 才为它证明真身。
而今, 钉子户图标右下角万年只增不减的数字终于向下跌落一个数。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易容丹化成的膜面将南宫灵原本不怒自威的面相改变成俊秀侠女的模样, 仔细看去, 眉眼和应容许有三分相似, 套上买来的女装稍微装饰一下, 俨然是体格稍壮的一代女侠。
就是眼神太凶了。
不过带出城是没什么问题的。
下不去手把南宫灵杀了,又不能把人放在这里不管不顾等着他恢复追杀自己……应容许寻思半天, 冒出来一个点子。
哎!那趁别人还没发现的时候把南宫灵一起带走, 定时定点灌药, 直到陆小凤放青鸟联系自己,再告诉对方自己抓到很可能是窃贼的重要人物移交过去不就行了吗!
邮件系统在青鸟离开后就变成不可点击的灰色的应容许觉得自己真是……
好能作死。
但再一再二不再三, 屡次三番被拖进事故中,应容许又不是面团捏的。
他早就说过,他是个属火爆辣椒的。
火爆辣椒打定主意不仅不让南宫灵再有机会追杀他,还要让他跟着一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最后的终点就是名侦探们搭建的快乐归宿。
南宫灵会不会快乐不知道,反正应容许一定会快乐。
应容许再次找到丐帮弟子,言辞恳切:“小兄弟,我表姐一家来找我,说家中有急事需要我回去一趟。医治任老帮主的药方我已经提前给了南宫帮主,我没找到他,就先同你说上一声,我们这就要走了。”
什么?哪儿来的“表姐一家”?
五官平平看上去有些虚弱的“舅舅”和温柔可亲的“舅母”,此刻正站在“表姐”的身旁,一家三口呈“品”字形,站得离这边有些距离,他们旁边就是一辆马车。
丐帮弟子探头看看,应公子的“表姐”搀着父亲,头偏向母亲说着悄悄话,他这个角度看不清全脸,但从脸型上看,和应公子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帮主事忙,有时确实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应公子放心,等帮主回了总舵,我会告知于他。”
“嗳,那就多谢了。”应容许笑着告了别,往一家三口那边走去。
他顶着南宫灵喷火的视线,从被迫弯成搀扶模样的臂弯里捞出任慈的手臂:“舅舅你先上车吧。”
至于脚下生根的活体植物人,应容许借着遮挡把人提上了车。
应容许撩开车帘道:“劳烦您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送去关中了。”
“放心吧公子!”早就得了好处的车夫眉开眼笑,“咱这速度,保准让您满意!”
车轮滚动,应容许放下帘子,跟没发现里头货真价实做了几十年一家三口的三人之间诡谲的气氛似的一屁股坐到任慈和南宫灵之间,顺带继续无视南宫灵的眼刀子,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任慈和秋灵素多年来也是大风大浪里出来的,不管心中情绪怎样,表面上也看不出不对来。
秋灵素轻声道:“应公……许儿放心,那方小院平日无人造访,帮主事忙时消失两三日也是常事。”
她十分自然地按照人设安排改了口。
应容许回过神,把窗户关上:“我没担心丐帮这么快会发现不对劲,我只是在想……”
秋灵素:“想什么?”
想以他的衰命,南宫灵会不会是团伙作案。
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来跑路得急,还有件事没问明白。
应容许话头一转:“舅舅,之前的话题现在该续上了吧?”
应容许在跑去给两人易容时,询问了任慈一个问题——
“任帮主可记得天枫十四郎这个人?”
易容期间不能随便动弹,直到结束,任慈才回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他怀念又隐含歉疚,说:“天枫十四郎……他是个枭雄。”
那时候时间紧任务重,任慈毒还没有全解开,应容许发现其中内有隐情也没时间多问,此时正好问个明白。
倒不是特意问给南宫灵听扎他的心,而是应容许想知道天枫十四郎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人一起加入丐帮,若是有,这就是可以提供给楚留香他们查案的新线索。
默默调息阔别已久的内功的任慈睁开眼看向冷着脸的南宫灵,眸光闪动片刻,终于将当年往事徐徐道来。
当年天枫十四郎来到丐帮指名道姓挑战任慈,后者为了维护丐帮声誉悍然应战,他本以为这是一场激战,却不想天枫十四郎的溃败来得如此突然,不过十招便被他的打狗棒法打中,吐血倒下。
直到这时,任慈才知道对方早已身受重伤,天枫十四郎至死不曾示弱、也没有怨恨,只将自己尚在襁褓的儿子托付给了任慈,就此与世长辞。
这件事一直让任慈心怀愧疚,也是因此,即便知道南宫灵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任慈也不忍伤害这个义子。
“后来我时常想,天枫十四郎当年拖着残躯前来挑战我便是心怀死志……”任慈有些唏嘘那位枭雄的末路,“可惜他将儿子托付于我,我却……没能管好他。”
若是早知道义子掺和进了天一神水的事情中……罢了罢了,世间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呢?
听了全程的南宫灵目露嘲弄,倒不是不信任慈的说辞,仍抱着是任慈杀害了他亲生父亲的仇恨,而是……
这些大哥也早就告诉了他,父亲之所以赴死,便是要将他和大哥分别托付在两大江湖门派,也就是少林和丐帮中,期望他们未来能一统中原武林!
就算是经年旧事,有些事情也经不起比对,任慈的版本细节颇多,况且当年的亲历者也还没死绝呢,早晚能知道真相是否如他所说,在这方面就更没了说谎的意义。
南宫灵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认命地收起先前提起生父刻意蓬勃的怒意。
任慈的版本和南宫灵的版本概括来说差别不大,但细枝末节填充进去后,应容许情理之中的得到了一个悲伤的事实——
他之前被南宫灵驴了。
从南宫灵版本出发共情,会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无可厚非,个别共感力特别强的感性派说不定还会狠狠啐任慈这个杀了人亲爹还让人认自己做爹的坏东西一口。
你亲爹受重伤特意去挑衅求战让任慈杀的事儿你是一点儿不提啊!
春秋笔法运用如此得当,你们这些江湖人坏得很啊。
车厢内安静片刻,秋灵素倏地开了口。
“许儿既然知道天一神水之事,不知是否知晓几个人?”她看了南宫灵一眼,踟蹰地吐出几个曾经响彻江湖的人名,其中就包括了沙漠之王札木合。
应容许听着耳熟,回忆片刻才想起来是顺着海流飘到楚留香小船旁的尸体中的几具。
“身中天一神水之毒,死了。”
任慈一怔。
这几个人名他同样熟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代的武林天骄,更是因为那些人是他的妻子、曾经的天下第一美女的裙下之臣。
换句话说,老情敌了。
不过自从秋灵素因为自己的美貌招来祸事被迫毁容,被任慈的一颗真心打动改名换姓嫁给他后,他得有十好几年没怎么听过这些老情敌的消息了。
秋灵素垂下眼眸,她早已习惯遮挡住狰狞可怖面容的黑纱,从为了离开使用易容丹无法戴上标志性的面罩开始,她就总是微微垂下脸和眼睛,很不习惯没有面纱的遮挡。
“是我害了他们,”秋灵素淡淡道,“是我听从他的话给他们寄出信件,害得他们惹上杀身之祸。”
车厢外有个人,“他”是谁没有明说,也不必明说。
毕竟人就在旁边如花似玉的坐着呢。
一群男人为了二十年前的爱慕之人的一封信件千里赴会,结果却是一场鸿门宴。秋灵素心情有些复杂,却没有罪恶感,唯有感慨。
她既不是刀,也不是持刀的人,而是被持刀者操纵的棋子之一罢了。
提到死人,尤其在凶手身边提到那些死去的人,现场的氛围总是不会太好。夫妇俩手掌紧握,像是在互相汲取向前走去的力量。
而应容许沉默许久,突然一拍南宫灵的肩膀:“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南宫灵冷漠地瞥他。
应容许也不介意他的眼神,说道:“其实我这有不少药力不够具体的新药的,表姐你身强体壮,咱们这路途虽不遥远,但总归是比较沉闷无趣的嘛。”
不好的预感顿时呼之欲出。
应容许一合掌,笑容温润:“接下来就拜托表姐,帮我多试试药吧!”
南宫灵:“……”滚啊——!
第29章 正剧与沙雕的画风
南宫灵蹊跷消失, 在最初两天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其中,就包括了沉迷搞事无法自拔的无花大师。
作为一名合格的事业批反派,无花稳居幕后操控着被无形的线连接的提线木偶们和名侦探们斗智斗勇不可自拔, 楚留香的棘手程度他自然知晓,却没想到加上陆小凤以两面包夹之势稳步推进时, 会产生一加一掀翻天的化学效果。
名侦探们麻烦多,朋友更多, 还拥有着一项寻常人羡慕不来的技能, 其名为:“只要我不放弃线索早晚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我抓住线头”!
无花设下的层层迷障、步步引导就像一座遍布杀机的复杂迷宫,又在迷宫中散下包装成线索的诱饵,他坐在迷宫伪装成死胡同的出口前, 笑看他们经过无数次而不自知。
就算神水宫发生失窃案前后只有无花一个人进入了那里又怎样呢?世人皆道灯下黑, 谁会怀疑一个光明正大进去讲佛的和尚,更何况这个和尚还是七绝妙僧无花?
就算陆小凤对他的滤镜不深,起了怀疑又怎么样, 反正他在的“出口”之前, 还有天一神水充当最大的陷阱格。
无花很是自信, 哪怕陆小凤查着查着撞见和神水宫主吵完架出来散心的宫南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化干戈为玉帛, 能从她那得到被自己利用偷取天一神水又怀孕了、于是畏罪自杀的司徒静的信息;哪怕楚留香偏移路线提前发掘到秋灵素那条线,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秋灵素化名叶淑贞的情报;哪怕……
还哪怕个鬼。
这两个人齐头并进的, 进度比他预想中的速度相比简直就是小毛驴和汗血宝马的区别!
也还好两边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样, 相隔两地却分工明确,一人一边查线索, 要不是都在各处移动难以飞鸽传书, 无花还要费心提防他们把各自的消息合在一块, 那真相就很好推断了。
也就是无花早早入了少林寺,不然头发都能掉一大把, 他在幕后跟那两边虚空斗智的同时还要继续手底下的搞事大业,难免就疏忽了南宫灵。
等到他想提前把一个引过来先宰了再说,首当其冲就是线路进入秋灵素线的楚留香时,一回头发现,他那么大个弟弟,领了任务去威胁拿药方的弟弟……
丢了。
连同封住轻功就很容易捕捉的应容许一只、被困小院与床榻之前的夫妻一对,一起丢了。
无花沉默,无花扶额,无花微笑。
——那个废物。
……
另一头,被无花定性为“心有灵犀到要不是一直移动难以飞鸽传书都要怀疑有沟通”的两个人……是真的有沟通。
只能根据磁场带信回特定地方的信鸽?不好意思,太落后了。
随你上山下海,跟随收信人名字定点追踪的青鸟:《侠梦》速递,全球能寄,耗费只需橙字鸟粮一把。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只要粮管够,青鸟就像传说中那样成为了最佳信使,快速、准确、安全,有系统加持,青鸟在邮寄过程中很难被人肉眼捕捉到,也就有效防止了个别手欠的打鸟加餐误伤到它。
楚留香合上信笺,随手抓了一把特地去买的上等鸽粮,青鸟瞅了两眼,别别扭扭跳过来吃。
虽然不比陆小凤手里的……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换算一下好歹能摸到紫品质的边。
楚留香没有打扰它吃饭,他脸色十分难看,还有几分痛苦。
一切都源于陆小凤传来的情报。
神水宫是一个女子帮派,虽然弟子轻易不出来,江湖却也无人敢小觑她们。
她们的宫主水母阴姬武功独步天下,性情喜怒无常且仇视男人,因此神水宫是不允许男人进入的。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男人正大光明进入了神水宫,不仅如此,他还被以礼相待,在里面留了一段时间后平平安安走了出来。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一提到那个人的身份,全江湖就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那是妙僧无花,是个和尚,而和尚又怎么能算“男人”呢?
谁都不会怀疑他进入神水宫会图谋不轨,谁都会相信他真的只是去讲佛。
原本的楚留香也会这么想,他会自然地陷入灯下黑,因为他和无花是知己友人,因为他和无花相交许久,了解对方表里如一,是真正的秒僧……
如果神水宫没有在无花离开后发现有一位弟子悄然怀有身孕,还在天一神水失窃后自杀了的话。
如果那位弟子只是普通的,无法接触到天一神水的弟子的话。
但她不是,虽然宫南燕对那名弟子具体的身份讳莫如深,但她能够接触到天一神水却是毋庸置疑的。她死的时间太过蹊跷,怀孕的时间也细思恐极,就算楚留香感性上想相信无花,他的理智也告诉他,想要洗清一个人的嫌疑,最好的方法就是追查不放,真相就是最好的佐证。
接到这封信笺时,他已追着线索查到化名叶淑贞的秋灵素来到丐帮总舵所在之处,楚留香面沉如水的把信妥帖收好,决定先去把秋灵素寄信给札木合等人的事情查完,就去全力追查无花的动向。
然而他却扑了个空。
别说找秋灵素和任慈了,楚留香隐匿身形去丐帮外围溜了一圈,心脏都快停跳了。
他那本该留在江南诊病做菜赏花一条龙的朋友被请到了丐帮,离开前不久,丐帮新任帮主南宫灵几乎同步失踪。
楚留香:“……”
应容许的踪迹在丐帮的情报网下很难隐瞒,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有小乞丐在他们一家四口去客栈时特地碰瓷刮了一下从身形判断最有可能是南宫灵的女子的脸,确信她没有易容,应容许这个嫌疑最大的反而被放过去了。
探到这一点,楚留香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继续吊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舅舅、舅妈、表姐,正好三个人,楚留香追到任慈的小院里生活的痕迹很重,可见人也是刚失踪的,还没被发现。
算上任慈和秋灵素,不也是三个人么?
应容许能看穿上官飞燕的易容,保不齐他也是个易容高手……不不不,这点不是已经被丐帮证实了么?那三人的确不是易容。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
得出这一结论的同时,楚留香心里的雷达哔哔作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
在他的理智和本能作斗争时,全速前进的马车已经驶到关中附近。
马车颠呀颠,南宫灵睁开眼。他说刚刚做了梦,梦见南宫灵的祸事就在今天。在梦中,神经大夫将他发现——
“唔,‘沉梦妄语’的剂量只要足够,还可以当噩梦款安眠药么……”应容许眼里放光,唰唰唰地记录着面前表情惊恐、双眼紧闭的“侠女”无声呢喃恐惧的画面。
“在刑讯方面应该会有奇效……过后做些送给追命好了,大牢里总会有些硬骨头的……”
“武林高手的体质果然好得很……你醒了?来喝点水歇一歇!我这还有个新搭配呢!”
任慈的表情平静又麻木,眼观鼻鼻观心,都有些不忍再看南宫灵双目无神活像被生活qj了的样子。
就连先前不知道任慈为何对南宫灵再三忍让、被逼迫后心有怨怼的秋灵素,她的心中都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点点的同情……
嗯,一点点。
第一次拿人试药就“撞大运”用到丐帮帮主·武林高手的应容许新奇又兴味,下药毫不手软,哪怕没有出动什么大众意义上的毒药,剂量加起来也足够干翻一头大象了。
现在的应容许格外符合江湖传言中关于“喜怒无常”、“热爱制作药人毒人”的变态名医印象。
他是知道自己可以用解药无副作用解开药效,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总而言之,到达目的地时,南宫灵还在车厢里享受婴儿般的睡眠——应容许的药粉七成都是不要人命也能折腾得人精疲力竭的类型,他被折腾地累死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睁不开一点眼皮。
罪魁祸首出来时还在感慨:“年轻真好啊,倒头就睡。”
任慈欲言又止,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倒是秋灵素镇定地说了一句:“毕竟要谋划的太多了,疲惫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是在目的地大门前下的车,很快就有人迎了出来。
“应公子!”
“哦?”应容许眼前一亮,笑道,“好久不见了,你们大老板身体怎么样?”
对方闻言也笑起来:“托您的福,大老板他不久之后就痊愈了,身子骨依旧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应容许说,“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话一出来,对方立马想到初次见面时,应容许也是噙着笑跟他胡吹海侃说多么尊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老板,青年摇摇头,说道:“在下罗城。”
此人正是应容许当初为金鹏王朝一事来找花满楼两人时,遇到来引路请人的珠光宝气阁手下。
罗城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大老板来了,不知这两位是……”
他身后传来大笑声:“怪不得今早儿就听那劳什子喜鹊乱叫,还真他娘的有喜事啊?让俺看看这是谁来了?”
罗城往后一退:“大老板。”
“哎!”阎铁珊还是那副白白胖胖的样子,气色红润得像个红枣馒头,“这不是应公子嘛!”
“阎老板,多日不见。”应容许笑眯眯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当然是要给您添麻烦了。”
他指了指身旁夫妇两人:“我这两位亲戚想托付在阎老板这一段时间。”
“就这?”阎铁珊眼睛一瞪,“这叫‘麻烦’?俺说应公子,你可别是寒碜俺!”
“哪能呢?”应容许道,“阎老板仗义是您的事,我总不能挟恩图报嘛,这不是场面话得说得好听一点么!”
阎铁珊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哎,也别在门口说了,几位一起进来吧!”
“哦对了,”应容许反手一指车厢,“我表姐体虚,刚喝了药睡下,麻烦阎老板差人给他一起带进来了。”
第30章 友谊的钢索
自从出了上官飞燕混进珠光宝气阁暗杀一事, 阎铁珊又细细筛选收了不少高手当门客。
霍天青被赶走后,被阎铁珊从小培养到大知根知底的罗城顶替了其总管的位置,不过这下子老板和总管之间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了, 更多的决定性权利被阎铁珊悉数回收。
他气色不错,见到救命恩人和“家属”时也十分开心, 刻意压起的声音笑起来依旧能听出尖细。
等身边没了旁人,应容许的笑容就收敛了些, 郑重道:“阎老板, 我是想把这两位托付给您不假,但刚才也说了,我并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所以在听过二位的身份后您再决定也不迟。”
“哦?”阎铁珊精明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后者对视一眼, 任慈率先抱拳道:“老夫任慈,这位是拙荆。久闻阎老板大名,贸然请求, 还望阎老板未感冒犯。”
阎铁珊道:“丐帮前任帮主任慈?”
“正是。”
应容许解释道:“他们遇到的麻烦不久就会被陆小凤和楚留香解决掉, 可我把人带出的匆忙, 实在想不到好的藏身之处, 想来想去, 眼下距离得近、又足够信任的, 就只剩阎老板您这了。”
江南勉强算得上是应容许的快乐大本营,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任慈的身体也需要静养才行, 颠簸过久的路途不适合他。
珠光宝气阁路子广, 暂且藏匿两个人就像往大海里洒两滴水一样简单, 即便如此,收不收还是要看阎铁珊的意思。
阎铁珊当然不会拒绝, 作为一名做大做强的商人中的商人,他和气又精明地在帮忙的同时讨到了好处。
他会提供让任慈完全恢复所需要的一系列天价药材,条件也很简单,请任慈留在关中当一个三不管的连名都不需要挂的客卿,能在他有生命危险时帮衬一手就行。
至于住处,无论是想在城里大隐隐于市,还是想去城外隐居在林中,阎铁珊都拍着胸脯打包票给他们准备住处。
任慈和秋灵素年纪都不小了,也不是喜爱到处跑的性格,不过稍作权衡,他们就同意了下来。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留下了一位前大帮帮主给自己生命上了一层保险,阎铁珊可谓红光满面:“说起来只有两位留下么?令嫒呢?”
他倒是知道任慈的义子南宫灵,毕竟大帮派的帮主新老交替,阎铁珊也有所耳闻,只当那位是任慈身体不好便从来没有宣扬出去过的女儿——在某些地方的确有这种习俗,和孩子身体不好就起贱名或拜年代久远的植物一个概念,会将身体不好的孩子藏在家中不让外人得知,连带让其一同躲过鬼神的视线。
“噗……”应容许差点把刚到嘴的水喷出去,好在忍住了,“咳咳……嗯,她要和我一起等陆小凤他们,跟着一起走。”
阎铁珊的眼神微妙变化:“哦哦,等陆小凤啊……”
应容许保持完美的微笑,把杯子放回原位:虽然不知道大老板脑补了什么东西,但反正会是相当喜闻乐见的迫害南宫灵就是了。
四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的空间算不上逼仄也绝不好过,应容许一边想念现代发达的交通,一边向阎铁珊问了间客房去睡,走到一半想起来“表姐”的药效快过了,于是脚步一转,欣然先去给快醒来的南宫灵下药把他继续变成能听能看的植物人。
他随意想拉了一个人准备问路,对方是从另一条道往南走的,正巧背对着他,在手搭上身体之前机敏地往旁边滑了一步避开,警惕回首。
应容许愣了。
对方也睁大了一点眼睛。
“扑啦啦”的翅膀拍打声传来,在高强度往返中疑似还胖了一圈的青鸟落到旁边的假山上,纡尊降贵地伸出爪子。
青鸟:快来拆信。
没人理它。
应容许从一眼万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你是在……工作呢?”
对方:“……嗯。”
“……”应容许想了想,说,“阎老板还真够多灾多难的……介意我去提醒他一下么?啊,这样是不是对你的订单完成率不太好?但是阎老板好歹是我朋友……”
对面总算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本就面部表情不丰富的脸直线向面瘫靠近:“我不是来杀人的,我……不干杀手了。”
应容许:“这样啊,挺好,该说恭喜么?”
一点红:“谢谢。”
应容许:“……”
一点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应容许尴尬的脚趾抓地想抠出座横滨五角大楼来,好一个天涯无处不相逢,如果说缘分是一道线,应容许都怀疑他和一点红之间被绑线的时候手头没货了,被哪路神仙顺手绑了钢索。
How old are you!
一点红的状态比上次分别时放松了很多,脸还是那张脸,穿衣风格也还是便于活动且耐脏耐磨的黑色短打,就是冰碴碴的冷气少了些,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缩短到了百里。
他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主动解释道:“这里的老板招武林高手,我不想做杀人的行当,便来试试。”
原来是过来求职的啊。
应容许恍然:“阎老板出手挺阔绰的,当他家门客不亏,就是可能行动没那么自由。”
毕竟当人手下的哪能还像当杀手一样跟着任务目标天南海北的跑,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肯定要跟着老板在暗处保护着嘛。
应容许放松了些,越寻思越觉得放下屠刀的对方优点迷途知返小羔羊那味儿了,再一抬头看那一身黑,差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嗯……感觉还是死神下岗再就业贴一点。
这位前杀手显然对开启的新生活不是很适应,走路都习惯走在树荫遮蔽下,就是对自己气息的收敛没以前那么严谨了。
也亏得一点红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过渡期收敛了不少当杀手时的过度警惕,不然应容许的爪子前脚伸出去拍人家,后脚就能收获一把冲着砍断它来的剑。
应容许问道:“你现在还叫一点红么?”
在应容许的认知里,“中原一点红”属于是对方行走江湖当杀手的艺名,现在不当杀手了,换个名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一点红敛眉道,“曾经的名字早就不记得了,不论如何……我始终是中原一点红。”
哪怕带走他,训练他,让他出任务杀人的师父已经被看管起来,组织也彻底解散,一点红也不准备改名字。
就像不会否认他黑暗血腥的过去一样。
应容许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虽然大多时候,他读完空气都会反向冲刺把人气出82年陈年老血栓。
一点红显然不在此列,幸运地没有享受到薛笑人同款待遇。
应容许习惯性插科打诨调动气氛:“一点红也挺好的嘛,万绿丛中一点红,突出要强掐尖儿……”
他猛地一闪身,躲过照头而来的一脚。
被无视好半天的青鸟收回踹空的爪子瞪着他:快!来!拆!信!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应容许惊讶道。
青鸟:“……”
“停停停我不气你了别扇我,我是真的没注意到——啊!你只是一只鸟啊!从哪里学会的降龙十八掌?!”应容许抱头鼠窜到一点红身后躲着,等后者把青鸟抓鸡一样抓着翅膀根锁起来才冒出头,发顶还插着一根羽毛。
形式比鸟强,察觉到再不老实说不定就要被炖汤的青鸟瞪着主人停止扑腾爪子,任由应容许把绑在腿上的信件解下来。
应容许一边拆一边嘟囔:“我是真没注意到你嘛,这样,回头把你染成七彩带荧光的,太阳一照就是一颗莫斯科灯球,绝对亮眼……你还可以去冒充凤凰!”
青鸟:“!!!”谁xx的要去冒充凤凰?以为它青鸟的身份很跌份儿吗?!它可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神鸟!神鸟你懂不懂!
它用婉转清脆的鸟语骂了一串,在场两人没一个能听懂的,应容许随口道:“动静还挺好听,感情这鸟不是哑巴啊。”
一点红默默把更激动的青鸟提着翅膀根拎远了一点,免得它伸长脖子去叨应容许。
信是楚留香传来的,篇幅有限,内容也很简单,大致提了一嘴他做的药有一部分派上用场后,就是南宫灵失踪一事,问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应容许诡异的有种出差在外的警察老爹回家书担忧废物儿子的既视感。
他甩了甩头把想法甩出去,示意一点红先把青鸟放了:“信我收到了,过后再写回信,你先回去等一等吧。”
从袖子里拿药瓶别人能理解,但掏出一整套文房四宝就过分了,且不论袖子里装不装得下,谁家正常人往袖袋里装那玩意儿?
青鸟说到底也是系统的一部分,得到命令后不管嘴里怎么骂,还是听话地扑腾着翅膀飞远,两秒后邮件图标重新亮了起来。
应容许想起来他拉人要干嘛了:“你知道我表……”
面对一点红,他莫名没说出来“表姐”的称呼,舌头自己转了个弯儿:“身穿粉衣服的,昏迷着的女人,你知道他被安放在哪么?”
一点红默了默:“抱歉,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到,被安排去里面等待。”
合着是刚来面试啊。
他们俩都是刚到不久,短短时间差居然还能错开没在门口碰上,也是神奇。
应容许感叹了一句缘分:“那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不打扰你啦,放心,以你的能力肯定会被阎老板看上的。加油,好好干!”
他拍了拍一点红的肩,错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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