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再也不装狗了,他只会冷着脸装狗
晚宴开始前, 成煊已经先所有人一步进入了罗菲蒙特庄园,成家一直以来在军部颇有势力, 自然没人拦着成煊。
“成家主,上将正在二楼整理着装,您先坐。”傅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成煊身后,垂眸道。
“我先自己看看。”成煊婉拒了傅管家,独自走进了后花园。
傅以榕不是个会养花的,偌大的后花园里摆满了一盆盆仙人掌和迎风招摇的大片狗尾巴草,这种被齐列看到要狠狠的嘲笑一番的后花园, 偏偏入了成煊的眼。
Alpha沿着花盆中间的小路来回走动, 从左到右, 从南到北,倔强的杂草都被他踩得低下了硬了一辈子的腰。
光是走他还不满意, 成煊开始数起了花盆, 数着数着突然停下来,驻足几秒, 然后接着走。
落在二楼的陆浮眼里,就是超级马里奥。
【陆浮:他找水管的时候把脑子丢了吗?】
【018: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在吸引你的注意。】
【018:等你打开窗户,失手落下一根木棍,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他惊鸿一瞥, 将木棍送上来…】
【陆浮:停, 这个搭讪手段有点太过时了。】
而且, 傅以榕装的是落地窗, 没有那个氛围。
成煊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等着陆浮主动搭话, 信息素也克制的待在腺体中,等到天都黑了,也没等到。
从裤腿上拔出一根仙人掌刺,成煊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装!”
这下好了,白白浪费时间。
趁着齐之裕他们还没到,成煊快步走进大厅,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二楼,准确的锁定了陆浮所在的房间。
紧随其后的傅管家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成家主走了那么久是在踩点!
房间内
陆浮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刷终端,虫族新皇登基的事热度已经下去了,所有人都将重点转移到了神罚与教廷上。
陆浮将阿兰德加冕时的照片放大,仔仔细细的观察,阿兰德穿得显然不是上任虫皇留下的衣服,做工很新,裸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也没有看到任何怪异之处。
看样子阿兰德还没被污染。
诺亚制药在虫族同样销量惊虫,只不过皇室有专门的药剂师,禁止使用诺亚制药的药物。
陆浮饶有兴趣的将新闻图保存发给了阿兰德,雌虫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别低头王冠会掉:这张拍得不错。】
【别低头皇冠会掉:我看到直播了,虫族的雨也停了,是你做的吗?】
【fufu:你指什么?下雨还是停雨?】
【别低头皇冠会掉:全部。陆浮,我知道是你,只有你能做到。】
阿兰德眸光幽深的看着终端,前任虫皇珍藏的神像已经被他砸得七零八碎,当神降来临时,虫虫自危,阿兰德却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要依赖神才能统治帝国,那他们干脆改名叫神明帝国算了!
咬着牙,雌虫不悦的看向正在进食的诺加:“吃了我这么多,你总得干点什么吧?”
Alpha放下红酒杯,金瞳微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陛下,您愿意给出什么报酬?”
灰鸦坐在他的对面,没说话。
无利不起早,无论是诺加还是灰鸦都不是会做慈善的类型,阿兰德想要驱使他们,得先出出血。
阿兰德冷笑,转头就给陆浮打小报告。
【别低头皇冠会掉:你那两个发小光吃不干,我都想把他们打入地牢了。】
【fufu:打啊,我支持你。】
陆浮的支持并不能让阿兰德由阴转晴,自从继位后,阿兰德本就傲慢的心性更加高悬,他不畏惧神,也不崇拜神,阿兰德只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神的挑衅。
虫皇是虫族帝国的唯一支配者,阿兰德不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神凌驾于他之上。
“喂,人类,”阿兰德放下终端,直直的看向诺加,“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诺加将嘴里塞满的食物“咕嘟”一声咽了下去,“我不知道啊,你问他。”
阿兰德又看向灰鸦,虫族的教廷比人族消亡的时间早太多了,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上一任虫皇将他们的存在抹消的干干净净。
灰鸦拢了拢斗篷,声音低沉:“神是个以灵魂和欲望为食的怪物。”
但神并不是一味的进食,祂追求乐趣,渴望人类给祂惊喜,祂的恶趣味无人能招架。
八年前,阿塔鲁星
灰鸦濒死前被拉进了神降之中,和备受关注的066、041不同,077在此之前仅仅经历过一次神降。
眼前从茫茫的白雪骤然变成大片大片漆黑的淤泥,077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瞎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瞎了,是死了。
077知道神会吃掉他的灵魂,在彻底消亡之前,077问了神两个问题。
“041也死了吗?”
神的回答是否定。
【他会过得很好。】
“066呢?”
【他会被我吃掉。】
这样的回答换来了077愤怒的注视,但他的情绪并不能影响到神的决定,神只觉得好笑。
人类的愤怒与反抗于祂就像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神的恶趣味再次涌了上来,祂给了077一具能够不断再生的骨架和血肉,但每个月它们都会化为一滩骨泥和血水,只有进入教堂才能重新长出来。
077为此饱受痛苦,教堂太少见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废墟显然不能满足神的要求。
他在各大星球辗转,终于找到了塞布星,虽然他不记得陆浮,陆浮也没认出他,但灰鸦依然感到窃喜。
041不在的时候,是谁陪伴在陆浮身边?
是诺加吗?是灰鸦吗?
都不是。
是狗狗。
灰鸦比不过狗,也比不过诺加,但他好歹胜过了041,这就够了。
前段时间,灰鸦捡了一块被阿兰德打碎的神像碎片随身携带,血肉溃烂的速度减缓了许多,让他能够在没有教堂的虫族多待一会儿。
这是个好机会,一个灰鸦向陆浮示好的机会。
虫族有很多矿物资源和异兽,作为给陆浮生日礼物不算突出,因此灰鸦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们去捕猎吧。”灰鸦放下刀叉,双眸隔着斗篷落在诺加身上。
诺加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歪了歪脑袋,张扬的红发搭在颈侧:“星核?”
得到灰鸦的肯定回答,诺加残忍的笑起来,金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来比比谁杀得多吧。”
阿兰德不明所以:“你们要去干什么?”
“杀异兽,夺晶核,”诺加支着脑袋笑吟吟的说:“今天是陆浮的生日,和他送个大件的。”
阿兰德挑眉,像个信号接收器一样每次和他们说两句就转头断断续续的给陆浮发消息。
【别低头皇冠会掉:今天是你的生日?】
【fufu:怎么了?】
【别低头皇冠会掉:既然如此,特许你向我许愿,本皇可以勉为其难为你实现。】
陆浮笑了,傲娇已经退市场了,但是爆金币的傲娇先别退。
【018:让他退位让贤,你来当虫皇,我给你当辅政大臣!】
【陆浮:我是过生日,不是白日做梦,你清醒一点。】
思索了一会儿,陆浮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对虫族了解不多,只能让人工智能搜索了一下虫族较为有价值的东西。
【018:嗯…幼崽蜕下的壳普遍被认为是虫族最为重要的东西,吃了大补。】
啊?
【陆浮:人能吃吗?】
不会不消化吗?
【018:根据我的数据库记载,有人吃过,但是生得啃不动,煮熟了之后壳内的毒素外泄,毒死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笑一下好了。
虫皇的位置肯定是要不到的,但是可以考虑其他职位。
【fufu:尊敬的虫皇陛下啊,我想要挂个闲职每个月拿薪水,最好是没有同事的职业。】
阿兰德眼皮一跳,第一句话吓得他一个错眼差点以为陆浮想当虫皇。
【别低头皇冠会掉:这个简单。】
没过多久,议政厅多了一把椅子,放在威廉亲王的正对面,上面刻着:一等大臣——陆浮。
诺加和灰鸦已经跑去杀异兽了,虫族不像首都星一样完全工业化全是钢筋水泥,在虫星能看到不少连绵的山群和湖泊,这种地方就是异兽栖息的主要场所。
一颗颗晶核被擦拭干净,堆成了小小的金字塔,失去一只眼睛并不影响诺加的战斗力,他得意的倚在树上,对着灰鸦比了个手势:49。
诺加杀了四十九只异兽,灰鸦只有三十只。
两个只会杀戮不会做细活的Alpha将七十九颗星核串在了一起,灰鸦捧着亮晶晶、沉甸甸的“项链”问:“这个会不会太丑了?”
“没事,”诺加熟稔的说:“他不在乎美不美观,只在乎价格。”
真的吗?
灰鸦陷入了沉思当众。
这玩意看着和沙悟净脖子上那一串头骨有异曲同工之妙。
诺加不觉得难看,兴冲冲的拍了几张照片给陆浮发了过去。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彩虹色星核项链.jpg】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拉法帝国的法定结婚年纪是二十岁。】
陆浮已经十九了,再有一年就到了适婚年纪。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巧不巧,我也单身。】
【fufu:麻溜的滚。】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嘞。】
“咚、咚”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陆浮一边将脑袋从被子里缓缓探出来,一边说:“进来吧。”
成煊不像管家那么有边界感,推门迅速而果断,一眼就看到了陆浮被被子绑架的模样。
尴尬的Beta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外爬,唯一自由的脑袋对着成煊晃了晃:“嗨。”
成煊弯下腰拉住了被子的一角:“需要我帮你吗?”
“我觉得我能应付它,”陆浮说着将自己的双臂也释放了出来,对着成煊高高举起:“当当当当,出来啦!”
成煊指了指他的腰:“下面还困着呢。”
这还不简单?
陆浮在床上滚了两圈,被子自动松开了。
双腿解救成功!
坐在床边,陆浮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你来干嘛?”
成煊拉来一张椅子,坐到陆浮对面,正色道:“关于你卧底教廷的事,我有一些困惑希望得到解答。”
【018:感觉在装,不确定,再看看。】
陆浮双手撑在床板上,脖子扬起一个弧度,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说:“你问吧。”
“是你自愿去卧底的吗?还是傅以榕抓到了你的把柄,强迫你踏进险境?”
成煊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如果陆浮不是真心去卧底,而是迫不得已,那么成功当上了教皇的他还会甘心被傅以榕掌控吗?
会不会,陆浮早就站到教廷那边去了?
陆浮忽的笑出声,他倾身向前,抓住成煊的领带一拽,昳丽的面容猛地逼近,眼尾投下暧昧的阴影。
“你在怀疑我?”陆浮贴着他的耳问。
领带在少年冷白的手上绕了两圈,收紧的布料环在成煊的脖子上,他有些呼吸不畅的想要退开,陆浮却不松手。
“成煊,你是在怀疑我吗?”陆浮的眼睫几乎能扫上他的颈,距离亲密,语气却实打实的疏离。
成煊抓住陆浮的手,从窒息感中脱离出来,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眸道:“只是一点小小的好奇而已。”
他们奉你为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教廷,不惜给自己泼脏水的传奇卧底。
我只想拥有你的秘密。
成煊习惯了做最特殊的那个人,他自幼就强过其他门阀子弟,打心底里认为自己的赢面更大。
“说白了,大家都是受利益驱使,”成煊掌心下滑,握住了陆浮的手腕,澄澈的蓝眸定定的看着少年:“陆浮,我们完全可以成为共犯。”
“你想要教廷回来,还是想要教廷覆灭,我都会站在你的背后。”
陆浮抬起另一只手抵住Alpha的脸,向外推了推:“别,我怕你从背后捅我刀子。”
“我有没有秘密,有没有把柄,这些恐怕都与你无关吧?”陆浮屈指在成煊的眉骨处弹了一下,慢悠悠的说:“你真那么好奇,问傅以榕去呗。”
“就拿出你刚刚那几句话,对着傅以榕说,看看傅以榕是会热泪盈眶大为感动,还是连夜买保险?”
成煊捂住眉骨,神色忽的一变,克制的信息素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缠住陆浮的手腕,亲昵的蹭了蹭。
可惜,陆浮根本闻不到。
“陆浮,我想要的共犯只有你,谁管傅以榕去死。”成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笑眯眯的拉着陆浮的手,试图让陆浮摸他的脉搏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陆浮倒是想,但陆浮不会啊。
见陆浮没反应,他又说:“你站哪边都无所谓,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了行吗?”
Alpba松开手,将领带重进放回西装里捋平,接着蹲下身,双手搭在陆浮的膝盖上,仰着脸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018:他换人上号了?】
【陆浮:你当他是季生啊?】
陆浮低头看着满面笑容的Alpha,成煊的模仿能力不错,笑起来有齐之裕那股傻劲儿了。
可惜,齐之裕身后摇的是狗尾巴,成煊身后是一条炸着毛、纹丝不动的狼尾。
齐之裕就算长了一双不像好人的狐狸眼,也比成煊看着清澈。
少年歪了歪脑袋,抬起脚踩住了成煊的鞋面,轻笑起来:“你在学齐之裕?”
难道成煊以为齐之裕就能从他嘴里问出秘密了吗?
被戳穿的Alpha脸色微变,他低下头,脸压在手背上,低声问:“不像吗?”
“不像。”
陆浮如实回答,他本以为成煊会愤怒、会挫败,没想到Alpha居然在暗喜。
成煊既想要依靠模仿齐之裕得到陆浮的好感,又不想做齐之裕二号,矛盾的心情在胸腔积聚。
他好像有点理解时旭了。
嫉妒确实能啃食人的理智,滋养出墨水般的恶意,难怪时旭每天两眼一睁就想着杀人。
成煊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唇:“没有舌头会更像吗?”
等一下,进入恐怖片了啊!
到底为什么要学齐之裕,他没脑子是很快乐但是你不要为了快乐就丢掉脑子啊!
陆浮没问成煊怎么知道齐之裕割舌的事,门阀之间自有一套情报消息网。
“你不适合装傻,成煊,”陆浮抓住Alpha后脑勺的发,向上一拉,露出那双阴沉的蓝眸:“照照镜子怎么样,你看起来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陆浮: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Alpha?】
【018:齐之裕。】
【陆浮:所以成煊拿的是什么剧本?】
【018:他连镜子都不照,首先排除王后。】
成煊收了无意义的傻笑,揉了一下发酸的面颊,嗤笑道:“他难道不想吗?”
同为Alpha,还是发小,成煊怎么会猜不出齐之裕的心思,他在陆浮面前再乖巧,一旦陆浮落入弱势,齐之裕不可能收得住獠牙。
陆浮看出了成煊的意思,手指微微用力,扯的Alpha头皮一痛。
“嘶——”
听到成煊的吸气声,陆浮这才掩唇笑起来,“不要以己度人。”
“齐之裕的牙是豆腐做的,连我的皮都咬不破,你不一样,成煊,你就是奔着咬死我来的。”
顶了顶膝盖,陆浮将Alpha顶开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在成煊以为陆浮要离开房间时,少年突然转过身,玩味的眯起了眼。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中,戏谑的问:“要不要咬一口?”
成煊蹲着的双腿隐隐发酸,Alpha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可能这么拉胯,成煊有些不安的伸手撑住床沿。
怎么回事?
这股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浓重的信息素在房间内横冲直撞,恨铁不成钢的敲打成煊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啊?愣着干什么!
你蹲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给你搬小板凳的!
成煊察觉到了信息素的驱使,却始终没有动,危机感和不安在扩大,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是成煊没想到的。
早在来庄园之前,成煊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恩威并施从陆浮口中撬出秘密,但当他开始实施计划时,一切都变了。
剧本被撕烂了扔进垃圾桶,成煊被陆浮牵着鼻子走。
Alpha的直觉永远能够帮助他们躲避大部分危险,成煊的信息素在催促他,直觉却将他牢牢的困在原地。
见成煊呆滞的蹲在原地,陆浮有些无趣的眨了眨眼,“不咬算了。”
第三个字刚出口,Alpha像是锁定猎物的猎豹般迅速,一个眨眼出现在陆浮身前,哈着热气的牙压在了冷白的肤上。
他没有急着用力,尖牙轻轻的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研磨。
陆浮有些痒,止不住的想笑,他一笑,手臂就跟着动,成煊腺体发疼,牙根难耐的胀痛。
“嗤”
尖牙扎进了皮肉,细细的血丝流出了来,铁锈味在鼻尖萦绕,成煊蓝眸眯起,五指紧握深深的在掌心留下痕迹。
就像当初在地下迷宫里想的那样。
他要尝尝陆浮的血。
陆浮轻嘲:“你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成煊抬眸,蓝瞳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的脸,从那双紫灰色的桃花眼中,Alpha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丑陋,渴求写在了英俊的脸上,将五官都模糊了。
是人类吗?
是野兽吗?
是被欲望驱使、失去理智、为了陆浮而疯狂的Alpha。
透过落地窗,站在花园里的时旭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心情像打翻的颜料,将那张得体的脸糊成了五颜六色。
嘴长在成煊身上是最无用的器官,时旭恶意的想,早晚有一天他要把成煊从第二阀的位置拉下来。
“时少爷,您也要在花园里走走吗?”傅管家低眉顺眼的问。
时旭眉心一跳:“还有谁走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和他想到同样的方式?
傅管家道:“成家主在您之前来的,他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
时旭冷哼:“怎么没被仙人掌扎死!”
傅管家连忙道:“上将养不活仙人掌,这些都是模型。”
说着傅管家弯下腰,捧起一盆仙人掌递到时旭面前:“您瞧,不是真的,扎不伤人。”
时旭不紧不慢的笑起来,“扎不伤?”
这可不一定。
时旭给陆浮准备了一份惊喜,怀着那颗被嫉妒的毒水腐蚀的心,他向陆浮保证,这个惊喜一定能够超过任何人。
普通的议员算什么,成煊也好意思拿出手?
第82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当血丝顺着腕骨滴落时, 陆浮听到了走廊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陆浮没动, 成煊也没动。
血珠坠落,和深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Beta的恢复力比起Alpha来说略输一筹,伤口很快止住了血,被垂落的袖口遮住。
“还不起来吗?”陆浮踢了踢成煊的小腿,居高临下的看着肌肉紧绷的Alpha。
成煊顶了顶腮帮子,咧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拉我, 我就起来。”
陆浮偏过脸, 看向全身镜中倒映出的的自己,突然发难, 一脚踹在了成煊的腿侧。
Alpha身形晃了晃, 猛地用右手撑住地面,这才没有狼狈的摔倒。
“你下次踢我之前能不能给个手势, 或者给个暗号,”成煊站起身, 弯腰捋平裤脚,无奈的说:“不然我反应太快,下意识就稳住身体了。”
陆浮忍不住笑了, 抬了抬下巴:“蹲回去。”
成煊双手扶着膝盖, 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Beta少年歪了歪脑袋, 手指在空气中向下点了点:“我确定我的首都星语学得不错, 应该没有把蹲下说成扎马步。”
成煊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有节目效果。”
话落, 他双腿并拢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语气平静的问:“你要踢左腿,还是踢右腿?”
【018:超绝松弛感,他真的没有被人盗号吗?】
【陆浮:首都星千面人的基操罢了。】
陆浮绕着成煊走了一圈,Alpha最脆弱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头颅、脖颈、脊椎,只要毁掉任何一个,都能让一名Alpha失去战斗力,甚至失去生命。
成煊背对着陆浮,他能够感受到少年的视线在他的脊背上游移,Alpha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逗乐的心思淡了下去。
陆浮可是在试卷中回答Alpha最大的优势是难杀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玩笑对象。
“不要动。”
少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尾音上扬,含着笑意。
成煊的动作下意识顿住了,一道厉风从脸侧刮来,直逼Alpha脆弱的颈侧,成煊瞳孔骤缩,五指成爪,“彭”的一声抓住了陆浮踢过来的小腿。
皮质的靴面锃亮,陆浮力道不小,成煊手心都被踢得生疼,这一踢要是落到了实处,能把他的脖子折成钝角。
陆浮是真的冲着杀了他来的。
“…首席,” 成煊掌心温热,扭头看向笑吟吟的少年,唇角向上牵动,抽搐的面部肌肉十分僵硬:“这会不会玩的太大了?”
从成煊手里将自己的小腿解救出来,陆浮弯腰揉了揉成煊的发,将Alpha的头微微向下压。
少年残酷的弯起唇,“谁告诉你,我在和你玩?”
成煊一怔,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很快找到了惹陆浮不悦的话语,他想通了,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Alpha拽住陆浮的手,嬉皮笑脸的道歉:“我不是想要用你的秘密威胁你,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可以给予任何补偿。”
陆浮直起腰,双手环胸,没有给出回答。
成煊又试探性的问:“因为我真的咬了你?”
显然,也不是因为这个。
陆浮抓着成煊的衣领,露出Alpha滚烫的腺体,似笑非笑的问:“一支Alpha信息素抑制剂很贵吗?”
陆浮快被他腌入味了。
“抱歉,”成煊捂住腺体歉意的笑了笑:“我马上就下单,需要再来点时旭代言的信息素阻隔剂吗?”
陆浮点了点头:“你该学会保持这份贴心,而不是做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比齐之裕更像齐之裕。”成煊玩笑似的说。
“是啊,除非齐之裕死了。”
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陆浮突然收了声。
【018:我嗅到了凶杀案的味道。】
【陆浮:齐之裕要是死了,齐列发疯把桌子掀了怎么办,到时候谁也别想上桌。】
【018:用野餐布吃呗。】
谁跟你讨论在哪里吃饭了?
成煊清空购物车的功夫,陆浮也顺便登上了小号,齐列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晚上6:00
文件传输助手:你是陆浮?】
得不到陆浮的回答,齐列并不气馁。
【晚上6:31
文件传输助手:你以为假装不在线就能逃避了吗?】
【晚上6:33
文件传输助手: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是陆浮,不用狡辩,老实说吧,你特地隐瞒身份用小号加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晚上6:37
文件传输助手:转账一千星币,备注:回复消息是礼貌。】
到底这里为止,齐列没有再发来新消息,陆浮想了想,给每一条消息单独引用出来,回复了一个“1”。
唯独最后的转账他没收。
【陆浮:我是那么容易被金钱打动的人吗?】
【018:嫌少是吧?】
【陆浮:天色不早了不知道齐列睡了没。】
【018:嫌少是吧?】
【陆浮:年纪大了睡得早可以理解。】
【018:你就是嫌少。】
为什么变成肯定句了可恶。
陆浮咬了咬下唇,上翻聊天记录,找到自己之前发过的‘V我五万,给你答案。’也单独引用了出来。
暗示这么明显了齐列不会不懂吧?
在剩下四万九千星币到账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门外,傅管家已经走了两个来回了,成家主和陆浮聊天,他不敢打扰,但楼下坐着的时旭他也不敢得罪。
傅管家唉声叹气,第三次路过陆浮的房门,面色纠结,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压在维度的新闻标题,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陆浮和成煊同时看来过去,成煊对着镜子理好衣领,走到门口,缓缓拉开一条食指粗的缝隙问:“怎么了?”
“成家主,时少爷说他有事找您。”傅管家的眼珠向右下角动了动。
时旭?
成煊挑眉,时旭没事找他干嘛?
傅管家弯下腰说:“时少爷正在一楼会客室等您。”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成煊话音刚落“砰”的一下甩上门。
陆浮斜斜的倚在床边,好奇的问:“傅管家说什么了?”
“没事,有只老鼠不安分而已,”成煊谈了谈手,意有所指的说:“没想到傅以榕看着光鲜亮丽,庄园里来的尽是一些腌臜玩意儿。”
【018:好大的地图炮。】
整个首都星无差别攻击,当心走夜路被老鼠追着咬。
【陆浮:我要不要告诉他,傅以榕装监控了?】
这就是陆浮总是盖着被子刷终端的原因,傅以榕在整个庄园里都安了监控,并且热衷于躲在监控室里观察人类。
早在第一次齐列带陆浮参加傅以榕的私人宴会时,陆浮就发现了这一点。
【018:他应该知道,就是故意骂给傅以榕听的。】
准确点说,成煊是希望傅以榕能够把他的观点如实转告时旭。
一楼会客室
时旭慢悠悠的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闻着幽幽的茶香,Alpha直起腰,拨了拨耳边的银链,神色冷淡的问:“成煊怎么还没来?”
傅管家笑了下:“我已经转告成家主了,恐怕是在整理仪容,需要等几分钟。”
“整理仪容?出门时干什么去了?”时旭抬眼,翠瞳中流出讥诮:“他怎么不干脆把遗容一起整理了?”
傅管家缓缓低下头,小声说:“成家主来的时候仪容还是得体的,只不过,他进入陆上尉暂时休息的客房待了一会儿,我去敲门时,成家主的领带已经开了。”
“嘶——”站在沙发后的时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时旭垂眸抿了口茶,突然重重的放下茶杯,杯底和茶托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时管家立刻闭上了嘴,一只手背在身后,像一具伫立的雕像。
傅管家也不禁紧张了起来,“时少爷,您要添茶吗?”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斜了他一眼,灿烂的金发熠熠生辉:“领带开了?”
傅管家点点头,补充道:“好像,衣领也有点褶。”
“还有吗?”时旭问。
“嗯…”傅管家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眼珠左右转了转,忐忑的回答:“头发,好像也…”
傅管家说的断断续续,时旭也不急,维持着定格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傅管家。
把一把年纪的老管家盯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等傅管家终于收了声,时旭拿着茶匙敲了敲杯壁,发出“叮”的一声清亮的响声。
“没有需要继续补充的内容了吗?”
傅管家连连摇头:“没有了。”
时旭又看了他几秒,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问道:“现在几点了?”
时管家看了眼终端说:“现在是六点五十五分,我们已经等了成家主十分钟了。”
时旭轻轻颔首,再次看向了刚松口气的傅管家:“看来,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傅管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鞠了个躬说:“乐意为您效劳。”
这一次敲门,傅管家的心情比上一次麻木了许多,脸也像法棍一样又干又硬,然而,这次开门的陆浮。
傅管家双手拍了拍脸,急急忙忙的露出笑容,唤道:“陆上尉。”
“有什么事吗?”
傅管家将刚才那套说辞重新搬了出来,陆浮转身对成煊招了招手:“去吧,你发小找你。”
成煊一阵恶寒,语气微嘲:“我和时旭算什么发小?”
话是这么说,成煊到底没有驳了陆浮的面子,临走前凑到少年耳边轻声撂下一句话:“后花园有好玩儿的。”
后花园?
陆浮走到落地窗边,俯视着下方的仙人掌,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后,少年唇角挑起,发出一声闷笑。
仙人掌和狗尾巴组成的花园里,维度记者和摄像师埋伏其中。
傅以榕确实是下了心血的,高大的仙人掌林立,最高的有三米左右,作为掩护完全绰绰有余。
他们来的比所有人都早,之前为了躲成煊,两人一直围着一个巨大的仙人掌表演二人转,期间撞到了不少刺。
好不容易熬到成煊走了,时旭又来了。
少东家似笑非笑的质疑傅管家口中仙人掌扎不了人的事时,两人正在呲牙咧嘴的帮对方拔刺。
但记者是谁?
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神罚都不能浇灭他的工作火花,更可况是小小的仙人掌刺!
摄像师不解的环顾四周:“李哥,这里太危险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埋伏吧?”
“换什么换,我来之前已经调查过了,这里的仙人掌都是假的,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仆人照料,所以鲜少会有人来这。”
记者得意的说:“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到八点就行了。”
摄像师只能咬牙忍了,但观众们看不下去了。
【受不了了,哥你要不给自己放个年假吧,今年整个维度的业绩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吗?】
【恨卷王一辈子,我要是你的同事我连夜辞职跑路。】
【前面的别做梦了,你敢跑路维度能把你告进监狱打工五十年偿还违约金。】
【哥一天多少钱啊这么拼?】
【除了真的很热爱这一行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哥你难道是工作的梦男吗?】
【想谈……】
【前面的你是真饿了。】
即使环境险恶,踩在法律线的边缘,记者也没有忘记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
“业绩不便透露,同事已入狱,工资比你高,奖金梦男不和人类谈恋爱,半饱微饿。”
正说着,一条弹幕出现在了屏幕正上方,炫目的彩色光辉灼人眼球。
【该用户不存在将剩余药剂全部清空,攻击五万支,触发隐藏奖励:陆浮限定动态海报一张!】
直播间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此时的一楼会客室。
成煊和时旭谈话,傅管家不方便听,主动站在门外当门神。
成煊不耐烦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右手随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
“有什么屁快点放出来污染环境。”
时旭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客气了?”
成煊翻了个白眼,眯着眼笑起来:“我对你态度好过吗?”
“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成煊,正经点,我们要谈的事情至少能影响塞拉法帝国未来五十年之久,当然,前提是这件事真的能做到。”时旭说着从管家手里接过了一沓合同扔到了桌上。
金发Alpha捧起茶吹了吹,无声的啜了一口。
成煊扫了眼合同,问:“我怎么没有茶?”
时旭不悦的说:“你先看合同。”
成煊像是和他较上了劲儿,屈指敲了敲桌面:“我的茶呢?”
时旭眼皮翻了翻,沉声道:“给成家主泡杯茶。”
时管家立刻领命而去,成煊这才满意的坐直了身体。
合同很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只要成家愿意提供帮助,教廷将会回馈成家一份大礼。
成煊手上微微用力,大拇指将合同压出一个印记,“你和教廷勾结上了?”
时旭笑而不语。
还要多亏了季生,才能让他知道那么多秘密。
成煊眸色阴沉,将合同放回了桌上,他扭头看向被阴云蒙蔽的天空,神没有继续降下暴雨,但这象征不详的云依然飘在每个人头顶。
“身为中间商的你,能得到什么?”
时旭摊手:“为你们牵线搭桥成功的话,教廷承诺,等他们再次掌控塞拉法帝国,时家将会位列上三阀。”
“这样的饼你都敢吃?”成煊笑了,看时旭的眼神像在第二个的齐之裕,“军部和民众,有多少人发自内心接纳他们?”
“谁在乎他们的真心?”时旭指了指天空,“前几天的情况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恐惧是压垮理智的鹅绒,如果不信神者死,那么所有人都会逼迫自己信神。”
“成煊,教廷回归是大势所趋,”时旭双手环胸,翠瞳半眯:“这个合同,你最好还是签了。”
成煊只是嗤笑,“且不说教廷是否诚信,时旭,上三阀只有三个位置,你要把谁踢下去?”
时旭笑而不语。
第一阀,谢尔诺,第二阀,成,第三阀,齐,这三个里面,要说时旭看不顺眼的,那真是一个都看不顺眼。
见时旭不说话,成煊明白了,他翻了个白眼说:“三个都想踢,你白日做梦吧。”
时旭不以为然:“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不然,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成煊轻轻一笑,端起时管家刚泡好的热茶,哗啦啦全泼在了合同上。
氤氲的热气升腾,纸张都被热水浸烂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满意吗?”
时管家背在身后的手指紧张的扣在了一起,不敢看自家少爷的表情。
时旭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成煊,蠢蠢欲动的信息素在后颈挣扎,Alpha温声道:“真不错。”
“成煊,希望你能一直坚定你的选择。”
当教廷的清算到来时,成煊会是第一批挨刀子的人。
成煊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不怕时旭,也不怕教廷,教廷究竟已经说服了多少门阀,又许诺了多少好处,都和他无关。
成煊有自信,就算教廷真的回归,他也能在暴风雨中全身而退。
友好的交流结束后,时旭和成煊并肩走出了会客室,自幼一起长大的两名Alpha在走廊上双双背过身,各自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分钟后。
他们从左右两边的楼梯同时走上了二楼,最后在陆浮的房门前汇合。
时旭冷笑一声,抢先一步抬手敲门,却被成煊的掌心拦住,成煊睁着澄澈的蓝眸警惕的看着时旭:“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叙旧,”时旭一巴掌拍开成煊的手,又道:“我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成煊反手制住时旭的手臂,向外一拉,两人齐齐撞上了围栏,时旭瞪了他一眼,有些气急:“你有病吧?”
“你不安好心,还骂起我来了。”
成煊仗着武力值高,丝毫不把时旭的怒火放在眼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
时旭冷笑,膝盖一弯重重的顶在成煊的腰侧,看着直吸冷气的Alpha,他也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什么心思?”
傅管家和时管家站在不远处,一个心惊胆战,一个为自家少爷加油助威。
傅管家拿着帕子擦擦额角的冷汗,不解的问:“什么什么心思?”
是他年纪大了吗?怎么听不懂呢?
时管家抿唇,摇摇头,不是不知道,是不方便说。
房门突然打开了,陆浮不悦的倚着墙,扫了眼门口扭打在一起的两名Alpha,语气不满:“你们吵架能不能不要在别人房门口吵?”
来里面吵啊,不然我都看不到瓜!
时旭挣开成煊的钳制,掸了掸袖子,歉意的笑了笑:“抱歉,首席,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没想到成煊突然发难。”
Alpha说完瞟了眼成煊,又垂下眸子,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还要逞强的模样。
【018:这么多广告没白拍。】
陆浮让开了些,露出一个空档:“不是要叙旧吗?进来吧。”
时旭当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刚迈出一步,又紧张的看向成煊,见Alpha只是阴沉的盯着他,没有动手的迹象,时旭这才安心的走向陆浮。
【018:看到了吗?这就是细节,不愧是谢寅严选。】
【陆浮:你到底吃了了多少维度直播对于时旭演技的洗脑包?】
【018:我就是随便看看星网,维度和谢家和议会共同宣传,到处都是他的新闻和广告,时旭的脸已经被盘包浆了。】
房门在成煊面前缓缓合上。
时旭不紧不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好,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找到了傅以榕安装的摄像头,用衣物裹住,这才笑吟吟的回身搂住了陆浮。
时旭将脸埋进陆浮的发顶,垂下的翠眸幽深的像是一汪漩涡,“首席,你终于回来了。”
有点太热情了。
陆浮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时旭牢牢的抱在怀里,他试着动了动,就发现时旭抱的更紧了。
“我好想你啊,首席。”时旭的嗓音像是从五脏六腑中拼凑出来的,他分明抱着心心念念的Beta,却始终没有安全感。
当盘踞在喉口的话语离开了温暖的栖息地,胸口和双唇都蓦地麻木起来。
少年一身的棱角一把一刀子,越是拥抱,刀尖越是深深的扎进时旭的胸腔,剜着他的心。
陆浮眼尾挑起:“探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我怕我见到你就要劫狱了。”时旭吻了吻陆浮的耳后,眼中的漩涡溃散,取而代之的是欲望的鬼火。
“幸好我当时没去,不然连生日礼物都没办法为你准备。”
时旭缓缓松开手,窗帘遮住了光,他却能看到若有若无的光晕沿着陆浮的脸颊下滑。
“我答应过你,议会会有你的位置。”时旭的食指轻轻勾起一缕黑发,在指尖绕了一圈。
发丝暧昧的收紧,Alpha的指腹被勒出轻微的红痕。
“塞布星是边缘星球,一直以来远离帝国的掌控,没有星长也没有执政官,所以才会毫无秩序、混乱落后。”
只有二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执政官,四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星长,五等星已经被塞拉法帝国划进了垃圾星的范畴,一直以来都是散养。
可以说,五等星是被帝国抛弃的星球。
时旭低声说:“我在议会中提交了设立执政官一职的建议。”
执政官?
陆浮惊讶的扭头,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时旭的后颈,虽然闻不到气味,但Alpha的信息素一定如孔雀开屏般得意的喷洒着。
时旭胜券在握般笑起来:“整个议会,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在时家这一边,这项法案必然会通过。”
陆浮会成为塞布星有史以来第一位执政官。
第83章 小狗出击,汪汪队立大功!
【018:塞布星居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过时旭。】
潇洒快活了大半辈子, 法外之地突然有了执政官,塞布星爆改监狱, 还是伙食待遇最差的监狱,直接上演塞布星的救赎都是有可能的。
比起关心老乡,陆浮在担心另一件事。
【陆浮: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之前给神画的大饼怎么说的来着?衣锦还乡下一步是——
【018:回老家接挖了十八年野菜的诺加和交给地下城老板照顾的狗狗?】
【陆浮:首先,我要澄清一下,诺加二十了。】
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时旭等得眼睛都发酸了也没等到陆浮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不禁有些紧张,执政官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能够越过司法部的审判流程直接行刑, 也是时旭能够给出的最高职位。
如果这个都打动不了陆浮, 时旭的计划只能提前宣告落幕。
陆浮听着Alpha擂鼓般的心跳,腮帮子左鼓一下右鼓一下, 抬眸问道:“为什么是塞布星?”
“塞拉法帝国有三十个一等星, 七十多个二等星,以及数以千计的三、四等星, 为什么你偏偏选了五等星中烂得独一无二的塞布星?”
陆浮戳了戳时旭的脑门,看着Alpha愣住的表情, 只觉得好笑:“垃圾帝国不需要皇帝统治,只需要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可是, ”时旭语气困惑:“那不是你的家乡吗?”
被阴雨、大雾、尖叫充斥着的星球, 以无数身负累累罪行的尸体作为化肥孕育出的星球, 孵化了一个个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 几乎可以称作罪犯朝圣地的星球。
说句夸张的, 塞拉法帝国一半的私人监狱都靠塞布星养活。
陆浮笑了声,手指弯曲, 在时旭脑门上弹了一下:“就是因为我在那里生活过,我才知道这个法案有多么荒诞。”
“最简单的问题,有哪位议员愿意做我的副官,和我一起去塞布星?”
能够在首都星议会上博得一席之地的那么出生显赫,前途一片光明,要么历经坎坷,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愿意舍弃现在打拼下来的一切,跟着陆浮去一无所有的五等星。
面对陆浮的质疑,时旭也给出了合理的答案。
“我啊。”
时旭唇角上扬,露出明媚的笑容,“就当是一次度假,我想和你一起去塞布星。”
【018:翻译一下,他想去你家。】
谢谢你,毫无用处的翻译。
陆浮偏过脸,思量了几秒,眼皮掀了掀问:“就我们俩的草台班子?”
像是拿空饷的无意义职位。
“人多就麻烦了。”时旭意有所指的说。
陆浮现在被不少人盯上了,作为陆浮的家乡,塞布星的旅游业发展突飞猛进,从黑车司机、高价酒店到拦路打劫、强制消费应有尽有。
再过分点的就是直接把游客绑了当肉票。
各大势力派去的人非但没能查到陆浮的过往情报,反而搭进去一大笔钱,无功而返。
陆浮要是真带几个底细不明的议员回塞布星,恐怕里面九成九都是卧底,剩下一成是时旭的人。
陆浮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还是不想衣锦还乡!神指不定在哪里虎视眈眈呢。
【陆浮:救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算了,身败名裂有点太惨了,还是滑铁卢吧。】
【018:简单,你现在就告诉时旭你有喜欢的人了,让他恼羞成怒,收回给你的生日礼物,甚至因爱生恨报复你。】
【陆浮:好的,那我喜欢谁?】
一人一人工智能陷入了沉默。
【018:要不问问神奇的魔镜吧。】
【陆浮:要不我给你恢复出厂设置吧。】
018有些委屈,它毕竟是第一个成功的芯片,各方面还不完善,当初季生研究它的主要目的就是监控受到神力影响时人类的精神域波动,其他方面并不擅长。
【018:你不是教皇吗?根据一百二十年前的《诺诗法案》,教皇禁止在世俗任职。】
一百六十年前,第十五任教皇诺诗以暴戾残忍闻名,大肆屠杀门阀,并且以教皇之身干预议会投票,自他死后,被打压了四十年的议会推出了《诺诗法案》杜绝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陆浮眼前一亮,立刻将这件事复述了一遍。
时旭一怔,教廷覆灭后,这些对于老一辈耳熟能详的知识也尘封在了时间的沙砾之中,时旭全然不知。
“既然如此,就算我成功在塞布星设立了执政官一职,担任职务的人也不能是你。”
陆浮点点头:“你要是真想去塞布星,还是买票来的快。”
时旭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的问:“如果我废除《诺诗法案》呢?”
“只要投票能够解决的事,都不难。”Alpha眯起眼,笑意虚浮在眼底。
没有比人更好操控的事物了。
陆浮简直叹为观止,废除《诺诗法案》,在塞布星设立执政官,主动提名陆浮,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被有心人当做弱点咬下一块肉。
时旭的这些行为一旦公开,立场就和教廷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就算他否认也不会有人信。
“神罚出现才七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站队了吗?”
陆浮的手指动了动,自下而上勾住时旭的指尖,虚虚的触着,像是抓不住的云朵。
时旭自信的表情倏然碎开了,舌头黏在上颚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自由的眼珠在眼眶中滚动。
“继续发言啊,时议员。”陆浮轻笑着指尖上移,划过Alpha的手背、肩上的金属徽章、最后落在了时旭的脸侧。
“我没有站队,”时旭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这只是两边下注而已。”
“教廷最近风声大,我就顺风飞上一会儿,等风停了…”
时旭的脸颊覆上滚烫的红晕,热烈的灼烧陆浮的手掌。
“风停了…”时旭说不下去了。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时旭确定自己没有闻错,没有掺杂信息素,说明这血只有可能来自陆浮本身。
这样的认知更加让他犬齿发痒,原本还在左右乱转的眼珠直直的定住。
信息素陆浮闻不到,但时旭藏不住身体的反应,他尴尬的干咽了口唾沫,多亏了在谢寅那里拍摄的广告,现在时旭的脸皮厚了不少。
“首席,我先去换身衣服,”时旭后退一步,信息素浓度飙升,几乎要把他淹没,及时处于这种情况,时旭依然能笑着说:“晚上见。”
陆浮善解人意的没有提醒时旭他走路的姿势有多么不雅。
“晚上见。”
送走时旭,陆浮抬起手,示意成煊先安静,接着走到楼梯中央向上看。
果然,他从三楼的窗台清楚的看到了傅以榕伸出的细长手指,接着是军装袖口、结实的小臂。
就像是打游戏时遇到最终Boss一样,Boss身体的各个部位必须要一寸一寸的出现,还要附加特写镜头。
陆浮在开战前选择了退游。
他拒绝了成煊的邀请,独自回到房间,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宴会准时开始,陆浮才和自家小灰狗视频通话结束。
地下城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保姆,天天给你带狗算什么事?”
陆浮冷淡的弯唇:“钱你也没少拿。”
养只狗没什么难的,问题是这只狗是陆浮的狗,地下城那群人一听到陆浮的名字就像被戳了□□一样兴奋,天天围着小狗转,自己的工作都忘了。
地下城也是要运转的,一旦收入低于支持,谢家那边就要减少资助。
地下城老板只能苦哈哈的问:“能不能让诺加回来接它?”
“用不着。”
陆浮瞥了眼落地窗外的花园,记者蹲得腿都麻了,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映了出来,长长的在地面上延伸。
“我过几天会回去一趟。”
**
黄昏到夜幕的转变看似漫长,实际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陆浮推开房门,只推开了一条食指长的缝隙就卡住了。
他低头一看,成煊居然蹲在门口。
Alpha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居然眯了一会儿,此刻正睡眼惺忪的揉眼睛。
陆浮霎时间哭笑不得,“起来,你挡着我了。”
现在还没来几个人,成煊的不良形象没有泄露出去,他懒洋洋的站起身,拨了拨略微翘起的头发,问:“已经到时间了吗?”
陆浮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说:“没到,要不你再睡会儿?”
“这里的地板太硬了,睡着不舒服,”成煊脸皮厚,不怕阴阳怪气,抱怨道:“傅以榕太不人性化了。”
这个真不能怪傅以榕,谁会蹲在别人门口睡觉啊!
抱怨完,成煊对着陆浮伸出手,湛蓝的眸子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也像是暗藏杀机的海面:“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同行吗,陆浮上尉?”
从成煊的衣摆上抽出一根银发扔开,陆浮这才笑着给予回应:“趁其他人来之前,你要抓紧时间了。”
掌心贴合,陆浮微凉的体温渡了过来,成煊从守在楼梯口的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酒递给少年。
两人并肩走向了阳台,傅以榕不会养花是真的,连阳台上的盆栽都是塑料植株。
陆浮轻轻倚着栏杆,高脚杯里的酒光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盛了半杯月光,而所有的月辉与星火都不及陆浮半眯半笑的眸。
成煊所有的话语都化在了唇齿间,像是融掉的冰糖。
光是这么看着陆浮,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怎么这个时候又拿沉默寡言的剧本了?”
陆浮眼波流转,从斜倚变成了背靠栏杆,只有后腰抵住细细的铁板,上半身几乎悬空,黑发压在腰背,与夜色融为一体。
成煊呼吸一停,下意识想要去拉陆浮,却被少年的笑容灼伤了手。
“这个高度,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陆浮侧过脸,漂亮的双眼含着微光。
仰起头,少年抿了一口泡了轮弯月的酒液,大厅中悠扬的音符一点点远去、消失了,只剩下无形的微风在他的周身萦绕。
“要不要试试?”陆浮手一松,空酒杯倏然砸了下去,在草丛中炸开晶莹的碎片,危险的闪着光。
少年对着惊疑不定的Alpha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夜间的精怪不怀好意的引诱道:“你和我,谁会流血?”
成煊答不上话,湿漉漉的心脏被冰糖黏糊糊的拼在一起。
花园中,李哥忍了一下午,终于在不久前去解手了,前任摄像师因为恐惧神罚,议会选举结束后就请了病假,只剩下新入职的摄像师。
李哥不在,他又嘴笨,干脆关闭了直播间,举着摄像机到处拍。
此时,他见到了那位传闻中不近人情的Beta。
那人站在阳台边缘,天上星子无数,争先恐后的坠入他眸中紫灰色的星河。
摄像师躲在仙人掌后,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冒犯他。
手里的相机隐隐发烫,摄像师的掌心泌出冷汗,他竭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将镜头对准了陆浮搭在栏杆上的手。
这是双堪称神明造物的手,从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着,要细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少年的腕骨突起处点着一颗褐色的小痣,细细的黑色珠串像是狰狞的伤口,牢牢的咬在白皙的皮肉上。
摄像师突然慌了神,迟迟不敢按下拍摄键。
这将是一张价值百万星币的照片,即使陆浮根本没有露出脸。
摄像师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咔哒。”
画面定格。
阳台上的少年忽的落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贴上心脏,将人体最重要的器官烫成一团肉糜。
呼吸与心跳都随之远去,摄像师的双腿陡然沉重起来。
他低下头,透过手里的照片,看到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露珠顺着树叶的脉络砸下。
摄像师酸软的双腿无力的跪了下去。
阳台上,陆浮收回视线,无趣的直起身,然而成煊似乎总喜欢在话剧的落幕时突然跳上舞台给自己加戏。
譬如迟来的示好、后知后觉的渴求,以及现在。
成煊揽住了陆浮的肩,将少年半搂进怀里,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的,怕被推开似的。
强势的动作和霸道的信息素在这一刻暴露了纸老虎的真相。
陆浮几乎忍不住笑出来,他看着成煊瞳孔中的倒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充满恶意。
成煊在这一吻中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必须要得到陆浮的回应从能窥见生机。
可陆浮不。
陆浮不让他活。
这个漂亮又残酷的Beta用水汽交织的网将他拉上了岸,坏心思的欣赏他奋力挣扎的过程,直至力竭而死。
“成煊!”
齐之裕刺耳的尖叫将成煊的理智短暂的拉了回来。
红发Alpha像一个火球般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陆浮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而成煊……这下他真的要死了。
凭什么齐之裕能够如此轻易的将折磨他的少年夺走?
凭他没脑子吗?
【018:齐之裕是怎么做到在任何地方都能成为显眼包的?】
【陆浮:如果你像他一样人傻钱多还有个帮忙收拾残局的小叔,你比他还strong。】
李哥终于回来了,他没有注意到摄像师的不对劲,激动的推了推他的肩:“快拍!齐家又有丑闻了!”
摄像师这才回神了似的举起摄像机,记者不满他慢吞吞的动作,想过摄像机重新打开直播间,兴奋的压着嗓子说:“揭秘,陆浮、齐之裕、成煊三人关系究竟如何!”
直播画面中,齐之裕憋红了脸,嘴里咬着领带,不动声色的调整姿势,背对着大厅。
不是怕丢脸,就是怕小叔看见。
齐列平日里熬夜工作劳心劳力,本来就操劳,要是被他气出高血压就不好了。
作为多年对头,成煊哪能看不出齐之裕的想法,冷笑着说:齐列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抚养了你吧。”
齐之裕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大家都不是亲生的,有你说话的份吗?
傅管家观察了一会儿战况,估摸着是冷战不是热战,弓着腰走了过来:“陆上尉,上将找您。”
陆浮抬眸,走到楼梯边缘,居高临下的俯视一楼大厅的宾客,傅以榕、奥莱拉、齐列赫然都在其中。
谢寅无聊的喝着可乐,瞟到陆浮的身影,立刻兴奋的挥了挥手,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像在看一颗人形摇钱树。
齐之裕站起身,用舌头把领带顶了出来,小声嘟囔:“傅以榕天天跟我小叔混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东西。”
陆浮失笑,撇了他一眼:“你还是齐列的侄子呢。”
齐之裕狐狸眼圆睁,为自己辩解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投胎就投到了齐家,没得选,傅以榕有得选,还是选择和我小叔同流合污。”
“你身上流着齐家的血,能干净到哪去?”成煊嘲讽道。
“咱们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齐之裕不惯着时旭,该呛的时候绝不收着。
陆浮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他们的攻击性。
【陆浮:好温和的战争。】
【018:缺一个简焕白,他比较会放垃圾话。】
简焕白被傅以榕塞回军部了,陆浮无聊的歪了歪头,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找乐子喽。
“陆上尉来了,”傅以榕高高举起酒杯:“今晚的主角可是你,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以后的同事。”
陆浮以为的同事:伉俪情深不离不弃的A同军官情侣。
陆浮真正的同事:脸色惨白的基思和眼神飘忽的卡勒。
“这位是基思上尉,早你四年进入教廷卧底,你们应该已经接触过了。”傅以榕嬉皮笑脸的说。
基思一个“滚”字就在嘴边,顾忌周围人太多不好出口。
陆浮笑着点点头,傅以榕又道:“这位是卡勒上尉,别看他身形不够魁梧,眼光可高,喜欢的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
陆浮眨了眨眼,狐疑的看向卡勒。
八年不见,卡勒取向都变了?
卡勒苦笑着握住陆浮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陆浮上尉。”
【018:他看起来不像自愿当A同的。】
介绍完同事,傅以榕又热情的将陆浮推到了齐列面前:“还要感谢你,当初把这么好的苗子介绍给我。”
齐列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浮:“是他自己够努力。”
陆浮也谦虚的笑了笑:“还是您慧眼识珠。”
【018:哪里谦虚了?】
【陆浮:我用了敬语。】
在傅以榕的有意牵线下,陆浮将首都星说得上名字的门阀都认了一遍。
谢寅不知道是不是可乐喝多了,抓着陆浮的手不放,左一句菀菀类卿,有一句三四角逐,最后打了个嗝,正色道:“白月光都是早死的命,陆浮,你要小心。”
陆浮礼貌的道谢,顺手将谢寅的脸推远了。
宴会结束,成煊独自走到草坪中,他仰起头看向阳台,那里已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蹲下身,成煊摊开手帕,捡起了一块块碎片。
隔着柔软的布料,Alpha五指收紧,静谧的蓝色海面涌起浪潮,拍打礁石的回响都像是心脏在尖叫。
血洇在帕子上,成煊却不觉得痛。
**
几日后,塞布星
盘旋的乌鸦嘶哑着嗓子庆祝夜色降临,巷子口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生锈的铁盖在沾着污渍的水泥地上滚了两下,骤然失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黑色的野猫从倒下的垃圾桶里艰难的钻了出来,浑身的毛发都黏在一起,隐隐看到根部的浅色。
舔着爪子的黑猫忽然扭过头盯着巷子深处看,绿色的竖瞳忽明忽暗,没两秒忽地溜走了。
路过的醉汉随手扔开了空掉的啤酒瓶,炸开的碎玻璃飞进了巷子里,上面的“谢”字半边磕碎,散在地上。
小巷像是黑色的喉咙,吞噬了月光,反射不出任何光景。
“就是这了。”陆浮走到二楼,推开铁门,进入了空置三个月的屋子。
屋子虽然小,但打扫得很干净,陆浮顺手开了灯。
昏黄的光明明暗暗,坚持了几秒就消失了。
三个月没交电费了,怪不得。
陆浮回头看过去,时旭站在一片阴影之中,金发在夜色中隐没,只能看到一双翠色的眸子,和巷子口的黑猫如出一辙。
但陆浮知道,时旭一爪子下来能把人开膛破肚。
“你站在那干嘛?”
陆浮话还没说完,半米之外的翠绿陡然逼近,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带着凉意的身体近在咫尺。
陆浮眨了眨眼,没动。
这是一个仅仅流连于表面的、生涩的吻。
陆浮的后背压在了墙壁上,温度升高到令人烦躁的地步,气流不通的走廊里,呼吸几乎将所有氧气吞噬殆尽,窒息感丝丝缕缕绕住发尾爬进神经。
欲望的火焰升腾。
于是战线被拉长,时旭觉得自己和陆浮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和陆浮耳鬓厮磨。
可是没有一个当事人选择打断这一切。
闹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演了下去。
高马尾散了下来,铺散在脊背上,发尾在后腰处扫过,穿插在长发中的手指慢慢攥紧,陆浮精心爱护的发就这么被外人揉进了掌心。
“汪!”
清亮的犬吠劈开了黑夜,地下城老板呆滞的看着两人,他盘腿坐在地上,右边是一只呲牙的小灰狗。
Alpha出色的夜视能力让老板清晰的认出了时旭的身份。
广告明星、新星议员、第五阀独子、今年金鱼奖最佳男主候选人之一、占据各大头条的人气王——时旭!
小灰狗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下一秒,陆浮听到了时旭失态的叫声。
“陆浮,你的狗咬我!”
时旭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左脚抬完右脚抬,他刻意收着,怕伤到小灰狗。
小灰狗就不一样,追着他的脚后跟咬,它在塞布星什么恶人都见过了,时旭的体格和气质都不足以吓退它。
时旭带着一身陌生的信息素闯进了它和陆浮的领地,对于小灰狗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入侵者,必须赶出去。
时旭叫苦不迭,Alpha皮糙肉厚是真的,但是时旭不经打也是真的。他不是齐之裕和成煊那样的武力派,被狗扑了几次后就像陆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陆浮不紧不慢的走进客厅,将小灰狗抱了起来,摇着尾巴的小狗从喉咙里发出了细细的声音,像是在表达委屈。
“我没有不让你教训他,但是我还没吃饭,你要让我饿肚子吗?”
小灰狗歪了歪头,右侧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在思考陆浮的意思。
陆浮挠了挠小灰狗的下巴,圆溜溜的黑眼珠舒服的眯了起来,最终,小灰狗放松的躺在陆浮的腿上,垂落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晃着。
时旭则主动钻进了厨房,打算给陆浮露一手。
早在第一军校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就发现了陆浮对于食物的执着。
地下城老板吧咋吧咋嘴,跟在了时旭身后,轻声问:“您,是来旅游的时候被陆浮绑架了吗?”
时旭系围裙的手一顿。
啊?
第84章 钓成翘嘴了
陆浮回到塞布星并不是突发奇想, 《诺诗法案》尚未被废除,执政官的事情还没有落实。
他现在依然是一名无足轻重的议员。
塞布星虽然地处偏远, 但是星网消息并没有延迟,卧底教皇的名声早就传了个遍,因此,陆浮这次十分小心,做足了伪装。
直到进入钦西城,他才脱下了斗篷。
【018:没关系吗?这里看起来很危险。】
【陆浮:没事,钦西是诺加的地盘。】
齐家留下的轰炸痕迹还在, 本就不富裕的城市更是满目疮痍, 穿过大片横亘的建筑物遗骸才能进入住宅区。
在陆浮的计划中, 他的同行者不该有Alpha,但时旭的执着和财富打动了他, 主要是后者。
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上了桌, 时旭挽着袖子,腰间系着一条浅咖色的围裙, 脑后的金发用皮圈拢起,扎了一个只有小指长的揪揪, 到处都是小巧思。
可惜,时旭凹了半天造型,陆浮的关注点却始终在桌面上。
【018:看不出来, 他居然还会做饭。】
为什么又是丸子?
回顾自己在第一军校的打铁生涯, 陆浮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完全无法理解首都星人对丸子的执着。
脑子不理解不影响胃里空虚。
陆浮最终还是夹起了噩梦般的丸子, 时旭双手撑着下巴, 期待的看着少年,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陆浮沉默着嚼嚼嚼, 一个丸子被攻克,两个丸子被毁灭,三个丸子死在了帝国大厦将倾之时,最终,陆浮放下了筷子,真情实感的对时旭说:“你要不要来教廷当厨师?”
Boss直聘现场,时旭和地下城老板齐齐愣住。
这不对,时旭微微蹙眉,他是想用厨艺引诱陆浮,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工打。
时旭眨了眨眼,暧昧的说:“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做饭。”
“可以,”陆浮点点头说:“来教廷当我的私人厨师。”
“不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时旭有些无奈的笑起来,他轻轻覆住陆浮的手背,翠眸暗示的弯起:“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陆浮:他连工资都不要,真好。】
【018:我开始同情时旭了。】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此时,真瞎子已经收到了地下城老板的紧急情报。
诺加拍案而起,又被灰鸦按了回去,“陆浮只是带个人回来而已,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诺加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他都登堂入室了,用我的厨房抱我的狗,下一步是什么?把我赶出家门吗?”
“停,首先,那是陆浮的厨房陆浮的狗陆浮的家,其次,除了陆浮,happy根本不给人抱,最后,你已经被赶出来了。”
灰鸦自认为冷静的分析让诺加更加破防了,Alpha呲着牙拽住灰鸦的领子:“就你长了嘴是吧?”
灰鸦平静的看着他,“无能狂怒?”
诺加眼皮一抖,犬牙磨了磨,一拳砸了过去,灰鸦只是看着脾气好,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两人扭打在一起,信息素浓度节节攀升。
要说诺加多愤怒,那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单纯想教训一下灰鸦罢了。
就你是陆浮的发小是吧?
就你有外挂不怕死是吧?
就你爱说风凉话是吧?
诺加拳拳到肉,完全将灰鸦压着打,周遭的建筑也受到了重创轰隆隆的倒塌,烟尘散去,灰鸦的下半身已经碎了一地,和断壁残桓混杂在一起。
多亏了灰鸦之前捡来的神像碎片,不需要进入教堂,足以致命的伤势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血肉疯长,阿兰德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紧随其后的西蒙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这样的修复能力远远超过了虫族的认知,堪称奇迹也不为过。
阿兰德虫瞳微眯,隐藏在发间的触须止不住的抖动,这样的力量如果能被虫族掌握——攻下塞拉法,指日可待。
西蒙自来熟的飞了过去,笑嘻嘻的问:“哥们儿,你这是天生的吗?”
灰鸦斗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不是。”
西蒙眼前一亮,与生俱来的能力难以复制,但是后天拥有的就不同了,他们完全可以虫为的制造出一整个不死军团。
阿兰德没有和西蒙一样当众放出翅翼的习惯,他缓步走过来,拖地的长袍在废墟中沾染了无数尘土。
他第一次发现这群骗吃骗喝的人类也不是毫无用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
“人类,你是怎么做到的?”阿兰德倨傲的问。
诺加站在一边冷笑,“当然是靠神了。”
此话一出,阿兰德和西蒙齐齐变了脸色。
阿兰德继位后,延续上一任虫皇的做法,禁止一切与神有关的事物在帝国内流通,甚至上一任虫皇偷偷藏着的神像都被他砸碎了。
西蒙眼珠左右转了转,按着灰鸦的肩笑起来,“哥们儿,他说你靠神,你怎么也不反驳两句?”
灰鸦拍开西蒙的手,沉声道:“没什么值得反驳的,我这具躯壳全依赖神明的仁慈才没有溃烂。”
阿兰德彻底笑不出来了,雌虫冷眼看着他,金瞳深处涌动着浓墨般的黑:“你做了什么?祈神、献上祭品还是向神许愿?”
灰鸦的上半张脸都被斗篷遮挡住了,只露出瘦削的下颚,仗着无人看见,他的笑容愈发扩大:“只要祈求神明就够了。”
去赞美神吧,去崇拜神吧,去祈求神吧,用你蓬勃的欲望滋养神明,让教廷重现虫间。
阿兰德听罢,神色冷然的走了,西蒙留下来收拾一地的烂摊子,顺便从诺加嘴里打听陆浮的情况。
人族的星网消息传到虫族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西蒙现在才知道陆浮已经是教皇了。
“看样子,教廷真的要回来了。”西蒙摸了摸下巴,墨绿色的虫瞳直勾勾的盯着灰鸦。
“你在看什么?”灰鸦不悦的问。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西蒙露出虫爪,竖瞳残忍的注视着猎物。
“你的其他部位受伤了也能立刻复原吗?”
雌虫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锐利的虫爪对准了灰鸦的心口。
灰鸦站在原地,不反击也不躲避,他眼睁睁的看着西蒙的虫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噗!”血柱从伤口涌了出来,哗啦啦的沿着斗篷滑落,地面上的泥灰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收回手,西蒙惊讶的歪头:“你没有心脏?”
胸口的血洞在短短几秒内愈合,灰鸦平静的说:“我用心脏换来了这具不死之身。”
为了在阿塔鲁星活下来,灰鸦与神明进行了交易,失去心脏和记忆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灰鸦的求生意志胜过了一切。
直到现在,灰鸦才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保留了记忆,他就能早一点认出陆浮。
说不定,这也是神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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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马尔星
信徒们来去匆匆,神色慌张,亚奇和游冬一左一右的站在斯莱德面前,一个微微拧眉,一个笑容僵硬。
“主教大人,这是真的吗?教皇冕下真的是军部派来的卧底吗?”亚奇不敢相信星网上的传闻,陆浮是神眷者,是神亲自选中的教皇,他怎么可能是卧底。
游冬也不愿意相信,哪个卧底像陆浮这样行事高调,丝毫不避讳人的?
更何况,有基思做对比,陆浮更不像了。
其余神官也是半信半疑,教皇冕下是神选中的,全知全能的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是真卧底?
041叹了口气:“教皇冕下确实是卧底。”
“什…”亚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神不会…”
041安抚的向下压了压掌心:“亚奇神官,你先听我说完。”
“教皇冕下是卧底没错,但并不是军部派来的卧底,”041站起身,手里握着陆浮离开前转交给他的权杖,敲了敲地面说:“教皇冕下为了我们,主动潜入军部,冒着巨大的风险卧底。”
“你们居然在这里质疑教皇冕下!你们对得起冕下的良苦用心吗?”
神官们纷纷怔在原地,基思的表情也缓缓凝住。
斯莱德闭了闭眼,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如果让教皇冕下知道你们居然如此揣测他,该有多么寒心。”
老鹰垂眸冷笑,骗鬼呢你。
看着神官们露出羞愧的表情,斯莱德敛眉笑了笑:“神罚暂时停止后,卡勒告诉我,首都星现在的风向很不对劲。”
“一部分人认为教廷回归势不可挡,一部分人要求门阀组建军队捣毁教廷,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提出了分权而治的观点。”
游冬心下一惊:“他们想要分裂塞拉法帝国?”
愿意继续原本生活的人跟门阀,想要教廷回归的跟教廷,塞拉法帝国双王共治,哪有这种好事。
最后只会演变为双方剑拔弩张,时刻发生动乱。
亚奇不像游冬那么现实,但他足够虔诚,亚奇的反驳也更加契合全体神官的想法:“神凌驾于万物之上,身为神的代言人,教皇冕下理应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与门阀平起平坐?”
“这可不好说,”斯莱德指了指天花板,“神是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
他们不知道,陆浮知道。
刚吃完晚饭,陆浮抱着小狗靠在窗边享受难得的平静,神突然横插一脚,把他拉进了淤泥中。
有没有礼貌啊,下次进别人家先敲门!
神其实已经学会了忍耐,放在以前,祂说不定在饭桌上就急不可耐的掳走了陆浮。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相处多年,神的质问对于陆浮来说不痛不痒,他已经进化成职场老油条了。
“伊弗尔,你太心急了。”
“教廷还隐藏在暗处,限制教皇的《诺诗法案》还没有废除,我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上尉,撼动不了首都星的局面。”
【这就是你让我一等再等的借口吗?】
陆浮无辜的眨了眨眼:“您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教廷覆灭,神无动于衷,因为祂只是在玩乐,教廷覆灭只不过是神打出的游戏结局之一,同样的,教廷回归是神新找到的乐子。
【可是,我不想等了。】
神有些委屈似的,祂自诞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这片黑暗,只有被信徒呼唤时才能短暂的和外人交流,数千万年的无趣笼罩着祂。
如果说黑暗能够逼疯人,那它也一定能够逼疯神。
【留在这里吧,信徒。】
神明的声音从沙哑变得清亮,越来越接近人。
【永远留在这里,陪伴我,我将赐予你永生。】
陆浮是神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他带来的惊喜让神终于不用从无止境的吞噬血肉和灵魂中寻找一点点满足。
黑夜需要月亮。
神也终于找到了照亮这方空间的月。
可惜,陆浮是人类。
月亮没有情绪,可以忍耐无边的孤独,陆浮不行。
少年收起了哄骗神明时的笑容,冷淡的注视着虚空,流动的淤泥在他的视线中停滞不动,像是犯错的幼童,只不过这个幼童拥有超越外表的力量。
神没有上过学,文盲一个,陆浮都懒得和祂讲道理。
“您想要我留在这里,我难道能逃得出去吗?”陆浮翻了个白眼。
四面八方被黑暗笼罩,陆浮走哪边都是无头苍蝇。
神又一次感到意外,陆浮的回应和祂的预想全然不同。
被拘束自由,却获得永生,正常人不是应该歇斯底里的求祂放他出去,或者哽咽着跪下来感谢祂的恩赐吗?
【你为什么不生气?】
陆浮盘腿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无聊的捏着手感和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黑泥,“我生气你就放我出去吗?”
【不放。】
“那不就得了。”陆浮揪下来一块泥,搓成两个圆球,这根本不是泥,而是云朵一般柔软却有粘性的物体。
神静默了下去。
漆黑的空间中,陆浮看不到自己搓出来的圆子长什么样,只能凭借手感将他们拼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浮已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手工活里,以至于神呼唤他时喜提无视。
倔强的神明又喊了两次。
【信徒,你在做什么?】
陆浮双手将自己做的手工艺品高高捧起,眉眼弯弯:“我的小狗,像吗?”
神看着尾巴和头被拼在肚子左右两边的小狗,沉默了两秒,泥块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挪到正确的位置重新粘合。
【很像。】
神说。
【一模一样。】
“那就好,”陆浮收回手,轻手轻脚的将小狗放在地上,“我还以为我的手感不好。”
是不太好。
神没有点明真相,看着只有半个篮球大的小狗,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喜欢它。”陆浮一边埋头搓新的泥球一边回答。
神还是不明白。
【你应该恐惧,或者感到无聊。】
【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你离开?】
见陆浮不理祂,神又想到了新的点子。
【既然你喜欢,我把那只狗也拉进来吧,它陪你,你陪我。】
“不可以。”陆浮坐直身体,笑眼睁开了,露出一双冷然的瞳。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它。”
神没再说话,祂并不理解喜欢的含义,但祂能够察觉人类的外在情绪。
陆浮说起小狗的时候,精神域是平和且安宁的,和祂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这样过。
陆浮不喜欢祂吗?
可是陆浮明明那么虔诚。
漆黑的空间中,陆浮看不见,一个拳头大的泥块缓缓飘到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揉捏变形,最终变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神没有双手,只能用神力雕花一般细细的勾勒小人的长发,小人盘腿坐着,手里捏着一个泥球。
出于私心,小人身边的小狗变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史莱姆。
神喜欢陆浮。
神看着自己的作品,愉快的点点头,陆浮也喜欢祂。
外界,小灰狗窝在陆浮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旭和地下城老板虚与委蛇了几句终于脱身,他轻手轻脚的走进陆浮的房间,看着少年倚在窗边的背影,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陆浮,我看你这里好像没有客房。”
Alpha翠瞳微闪,试探性的问:“今晚,我们一起睡吗?”
话音刚落,他又欲盖弥彰的说:“我打地铺也行,主要是塞布星不安全,尤其是晚上,我想着和你一起睡可以保护你。”
到时候有人潜伏进来第一刀也是捅在时旭身上。
等了两秒,没得到陆浮的回话,时旭笑容向下落了落,陆浮生气了吗?因为他的冒犯?
“要不然,我睡沙发?”
时旭扶着房门,信息素不安的在后颈盘旋,“沙发挺大的,睡一个Alpha正好…”
时旭的话音猛地顿住。
陆浮的家并不大,客厅中过于显眼的沙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特地买来睡觉的。
是陆浮的发小吗?
那个红发Alpha?
时旭忽然想起齐之裕失态的模样,当初诺加出现时,齐之裕气得像个火鸡,时旭还有闲情嘲笑他。
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时旭确定自己的表情恐怕不堪入目。
第一个发现“嫉妒”这一情绪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Alpha咬着牙,抓着门的手扣紧,当初嘲讽齐之裕的话全都砸到了他自己头上,时旭胸口发赌,呼吸都提不上劲。
但你叫他现在离开,保留最后的尊严,时旭又不愿意了。
床不行,打地铺不行,沙发也不行,时旭的眼睛有些干涩的眨了眨,陆浮不会是想要他睡到外面去吧?
也不是不行,但是好不容易和陆浮回家,居然被赶出家门,时旭不甘心的垂眸,双脚钉在原地。
大不了他睡门口。
时旭不知道,他的话根本传不进陆浮的耳朵,反倒是018深感同情。
大概是人工智能和伪人的惺惺相惜吧。
神的空间内,陆浮完成了第二个作品,一个看起来暖呼呼的狗窝,这一次不需要神明暗箱操作,陆浮自己就做得很好。
神明的期待落空了,祂等啊等,等到陆浮做完了小狗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没等到自己出场。
【信徒,你不做我吗?】
陆浮动作一顿,抬起头轻描淡写的问:“您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我也想要一个泥塑。】
神有些固执的说。
“我不想做您的泥塑。”陆浮才不管神的小情绪,即使神刻意的让空间震动,营造出恐怖的氛围,驱使淤泥加速流动,陆浮也不为所动。
神这下真的有情绪了。
【你不是我最虔诚的信徒吗?人间的教堂会为我塑神像,你为什么不愿意?】
【你的信仰是欺骗吗?】
少年终于有了点表情,却不是神明心心念念的笑容。
陆浮眼尾涌动着晕开的红,眼泪在紫色的汪洋中滚动,迟迟不愿意落下,他悲戚的看着虚空,“您宁可怀疑我的信仰,也要我效仿卑劣的伪信徒,塑一尊像以便假借神权满足自身的欲望吗?”
这滴泪终于滚落,似猫眼石碎片,砸进漆黑的淤泥。
为什么不愿意塑像?
“因为我喜欢伊弗尔。”
陆浮不再说话,他也不再捏泥团,少年安静的像是一副水墨画,黑发白肤,只有双眸了洇出异色。
黑暗变得愈加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感到恐惧,像是有什么潜伏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
【你的眼睛里住着魔鬼。】
神说。
下一瞬,陆浮回到了现实,眼前的黄昏是如此的刺目而瑰丽,同一时间,他听到了时旭的声音。
“我可以把你对面的房子买下来,今晚我睡那边。”
“不用了。”
陆浮回过神,扭头看着Alpha陡然亮起惊喜光芒的翠眸,道:“隔壁本来就是空的。”
【018:杀人诛心啊。】
时旭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陆浮会这么说。
善于击碎他人美梦的少年眯眼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今晚你睡这里吧。”
“哪有让客人睡外面的道理。”
时旭已经怕了,他反复确认道:“我睡这里?是沙发还是地板?”
“床。”
“嘶——”Alpha倒吸一口凉气,仰起脸看向天花板,问道:“在这里装个吊床吗?恐怕撑不住我。”
陆浮挑眉,将怀里的小狗放进狗窝,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睡这里,明白了吗?”
时旭说不出话。
时旭转过身,背对着陆浮给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真给他舔到了!
时旭乐呵了没几秒,就看听到陆浮说:“你睡这,今晚我去教堂一趟。”
笑容凝固在脸上,时旭抓着自己的嘴角向下一拉,变成了一座拱桥。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漆黑的空间中,只有毫无声息的几个泥塑留在原地。
神开始想念陆浮的声音了。
第85章 你在戏弄神,神却在笨拙的剖析你
白金色的教堂外墙漆掉了大片, 露出内里的腐木,守在门前的两座石膏像从中间折断, 残余的底座上爬满了沟沟壑壑。
两名诺加的小弟坐在台阶上闲聊,捏的变形的饮料罐滚在地面上,从瓶口漏出少许淡黄色的液体。
“老大什么时候回来啊?”一名小弟打了个哈欠,手臂一扬抓住空中飞过的蛾子,再一张开手,蛾子又逃了出去。
“不知道,”蹲在台阶下的男人无聊的抓了抓小腿, “我想陆哥了, 没有陆哥在, 感觉每天过得好平淡。”
“别想了,都去首都星了, 谁还想回这破地方。”抓蛾子的小弟锲而不舍, 跳起来双手竭力向上伸。
“嘶——”双手用力拍击,小弟痛的倒吸一口气, 甩了甩手抱怨道:“老大让咱们每天来教堂看着,可是教堂根本没人来啊。”
月亮藏在建筑物的后方, 虚虚的树影下,Alpha猛地打了个喷嚏,蹲下身搓了搓双臂, “喂, 你有没有感觉突然降温了?”
另一人没有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搓手的Alpha愣了一下, 全身僵住了般打了个寒噤。
夜色暗涌,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门前起了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掠过树梢, 月色下人影摇曳。
Alpha缓缓扭过头,他的同伴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拘谨的贴着裤缝,颤着声音说:“陆、陆哥好。”
Alpha惊了一瞬,一道浅色的身影撞进了眼底,换了身白衬衫黑长裤的少年随意的站在树下,眉眼含笑。
少年身形颀长,清俊的面孔如此熟悉,紫灰色的眸凝视着两人的方向,似笑非笑的问:“想我了?”
“想!”
Alpha身侧的男人高声叫了起来,激动的握紧双拳从台阶上跳了下去。
兴奋的男人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拦在了两步之外,被两人忽视的时旭垂下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平民,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
陆浮好笑的看着他,Alpha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的老样子。
【018:他真的一点没变。】
当初陆浮争取首席之位,男人也跟着诺加一起看直播,稍微一回忆就想起了时旭的脸。
“啊!我知道你,那个被红发大少爷打烂了脸的!”
“时,时什么来着?”
时旭瞬间失去了笑容,他下意识回头看陆浮的反应,少年侧头笑吟吟的看着他,“我都叫你别来了。”
时旭笑不出来,一向对自身外貌条件自信的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当初时旭被齐之裕打烂脸的视频早就被维度直播全网清理干净了,但是看过那场直播的人的记忆却无法清空。
时旭杀了齐之裕的心都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陆浮当时也在约勃星,看不到他狼狈的模样。
Alpha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的念了声陆浮的名字,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我艹,陆哥回来了,赶紧告诉老大!”
他火急火燎的掏出终端,手里没拿稳直接甩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陆浮脚边,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石膏碎屑都飞了起来。
陆浮捡起终端,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去,把教堂的门推开。”
两名Alpha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好的陆哥,没问题陆哥!”
两人年纪都比陆浮大,喊起哥来丝毫不害臊,屁颠屁颠的去推门。
陆浮则拿着Alpha的终端深夜给诺加发了条消息。
时旭毫无边界感的将脑袋一伸,下巴搁在陆浮肩上,光明正大的看屏幕。
【未命名文件一号:老大,陆哥回来了!】
诺加回复小弟的语气和对待陆浮时完全不一样,像是从赤道一跃来到了南极洲,举目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冰霜。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照片呢?有没有眼力见?】
【未命名文件一号:老大,我不敢拍啊。】
诺加有些不耐烦,他对于不懂事的下属向来的都是喂一个枪子儿解决问题,要不是距离太远,诺加一定给小弟加餐。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开视频,终端藏袖子里,我偷偷看两眼充充电。】
时旭冷哼一声:“阴沟里的老鼠。”
你怎么也喜欢骂人老鼠?
陆浮抬眼瞧了时旭一下,笑道:“门阀骂人都是同一个模板吗?”
时旭心知陆浮想到了某个人,不是该死的齐之裕就是杀千刀的成煊,Alpha气得牙痒,还要强迫自己冷静。
“我听说他是你的发小,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时旭看着屏幕里不断催促的Alpha,眼神阴冷的问:“他看起来不像是值得信任的人。”
【018:面都没见过,这就开始偷偷上眼药了。】
陆浮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嘴里敷衍的回答:“他比大部分人值得信任。”
然而,被陆浮认为值得信任的诺加在与小弟的交流中暴露了本性。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陆浮回塞布星干什么?有没有提到过我?没有的话你见缝插针提一下,不要太刻意了。】
【未命名文件一号:视讯申请。】
诺加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通讯。
屏幕中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诺加将亮度调到最高,依然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从耳道穿过。
“喂?”诺加表情古怪的叫了一声。
屏幕中传来了另一种声音,像是鞋底和地面碰撞发出的轻响,但这脚步声有些乱,显然不止一个人。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束光,昏黄的、晃动的火焰在穹顶下方摇曳,诺加只能看到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噼啪”一声,烛光炸响。
诺加的视野突然变高,他看到了少年披散在背后的黑发,离开塞布星时的齐肩发已经长到了腰背。
头顶传来陌生Alpha的嗤笑声:“你也就只能看看了。”
诺加金瞳微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浮,少年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投下淡淡的阴影。
在他的指示下,两名Alpha爬上高台,将高悬的金色长剑摘了下来,与神殿里的剑不同,这把剑出奇的长,足足有三米。
陆浮站在长剑面前显得瘦削而无害。
时旭像是一个合格的摄像师,举着终端后退几步,将陆浮的身影完全拍了进去,诺加作为唯一格格不入的观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他和陆浮自小相识,Beta总是爱待在教堂里,靠着神像坐着,或是逗狗,或是看书,那双桃花眼曾在教堂的每一处流连。
诺加曾问过:“你为什么总是来这里?”
即使他已经在居民区拥有了住宅,依然时不时回到教廷。
陆浮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微微侧过脸,黑发自耳后滑落堆在颈侧,眸光因思索而变得沉郁,“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穹顶的天窗设计本是为了投下日光,塞布星的天气却让天窗成了雨景的最佳观赏点。
噼里啪啦的雨水被玻璃隔绝,陆浮站起身,牵住诺加的手,带着Alpha走到祭台前。
“看到了吗?”少年笑吟吟的问。
象征着审判的金剑即使在阴雨天气依然让人心生恐惧,最顶端的太阳挂饰像是活了过来,看得诺加遍体身寒。
Alpha挑起一边的眉毛,迟疑的问:“看什么?”
“太阳啊。”少年亲昵的眨眼,像是两道紫灰色的伤口,细蛇从瞳孔中爬了出来,对着Alpha张开獠牙。
“诺加,我们来比赛吧。”
陆浮的手从诺加的肩滑动到他的脖颈,像是缠绕的蛇尾,尖牙藏在尾端划出细痕,屋内又暗了一分。
诺加脸色不变,他早已习惯了少年突如其来的戏弄,知道陆浮又是拿他逗趣,只问:“比什么?先说好,我没钱。”
“没事,我也没。”
陆浮抿了抿唇,眉眼压低,唇线挑起一道弧度:“比我们谁先抓住太阳。”
“噌!”
拔剑的尖锐声响将诺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陆浮将长剑扎进地面,举起盛满圣水的杯子微微倾斜。
水液顺流而下,长剑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弱,直至消散。
神终于忍不住了。
【信徒,你不敬。】
审判伪信徒的长剑沾过无数人的鲜血,当圣水覆盖,血水发出了悲鸣,痛苦的嘶吼越来越低,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陆浮恍若未闻,手里的动作不停,直到剑上的光芒彻底消失,穹顶的太阳挂饰一点点亮了起来。
时旭面露异色,猛地抓住陆浮的手腕将怀里一拉,“小心!”
亮起的太阳挂饰像是一团金色的火球,空气瞬间炙热起来,刺目的光芒毒辣的扎进人眼,飞溅出了几朵火花。
陆浮抓着时旭的袖子,湿润的双眼被热意蒸腾,水汽消失,露出空无一物的瞳。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畏惧这伤人的日光,陆浮抬起手,虚虚的用手背掩住脸,血泪像是潮湿的蛇尾拉出的水痕,又像是被捏烂的浆果。
毫不掩饰的浓稠欲望匍匐在眼底,陆浮挣开时旭,对着剑柄伸出手,即将触及剑柄的一瞬,指尖突然向上倾斜。
“嗤!”
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太阳挂饰,掌心的头瞬间被烧毁般飘出烤肉的气味,森森的白骨显露无疑。
陆浮痛得额间泌出冷汗,笑容却满是快意,他的血肉被肆意的侵吞,右手全然变成了骨架子,太阳挂饰却牢牢的被困在这座骨牢中。
时旭哪里察觉不到陆浮挣脱的动作,眯着眼再次靠了过去,Alpha紧紧拥住少年,咬牙道:“快放开它!”
陆浮忍受着足以割开神经的痛苦,笑容灿烂的让人心惊,他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揉了揉时旭的脸颊,调笑道:“你这个表情好丑。”
Alpha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狰狞的表情,向来最在乎脸的时旭却没心情顾及这些。
他拧着眉毛,焦急的问:“你疼不疼,治疗药剂在哪?”
松开手,陆浮将重归黯淡的挂饰扔到一边,新奇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我这样是不是可以去演海盗?”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心脏疼。”时旭从两名Alpha手里接过他往日里最不屑一顾的低级治疗药剂,小心的举到陆浮面前。
“来,喝一点,喝一点就好了。”时旭用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
【陆浮: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018: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
018刚说完,就发现陆浮的精神域再一次发生了巨大波动,经历过无数次惊慌的018已经心如止水了。
不就是神吗,习惯就好。
神这次学会了敲门。
【咚、咚、咚】
陆浮看着自己愈合的右手,赢得了比赛的他心情极好的问:“您又有什么事?”
【信徒,你犯错了,为什么不悔过?】
陆浮歪了歪脑袋,几秒后,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吗?”
【你破坏了神剑,又无故浪费了挂坠之中的神力,那原本是用来审判背弃神明之人,让他们迷途知返的器具。】
哦,那没浪费,用对人了。
“只是一点神力而已,”陆浮理直气壮的说:“对您来说,那点神力不过是九牛一毛。”
夸完就是贬,陆浮擦去脸上的血痕,略微提高了声线问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您特地将我拉进来吗?”
【这是小事吗?】
神不明白,祂的神力被滥用居然还不算大事吗?
“和教廷复兴比起来,一切都是小事。”陆浮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寻找自己的小狗泥塑。
我狗呢?
在漆黑的阴影下,史莱姆泥塑一点点挪动,距离陆浮越来越近,“啪”的一声把小狗的泥塑挤开了。
得意洋洋的史莱姆泥塑占据了小狗的位置,示威的左右晃动了两下。
陆浮听到声音摸了过去,疑惑的“嗯”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确定自己从没捏过形状这么奇怪的泥塑。
【你的小狗啊。】
神毫不心虚的说。
祂是个把谎话当饭吃的,陆浮却不是被骗大的。
谁家狗长这样?
陆浮狐疑的眯起眼,一遍遍抚摸着泥塑,将它的模样记在心里,柔软的触感像是填满了棉花的娃娃,一捏还能弹回来。
陆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手艺和第一军校的厨师没两样,这么好的作品一定不是他捏的。
【怎么样?】
神有些期待的问。
陆浮如实说出了自身的感受:“感觉长得有点畸形。”
太过诚实并不是好事,至少这一品质不适合安在陆浮身上。
少年补充道:“手艺很好,就是审美不行。”
神出离的愤怒了。
陆浮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愿意为祂塑像,跑去教廷破坏了神剑和挂饰,还说祂的拟态长得丑!
明明一点也不丑!
【你再仔细摸摸,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神的愤怒最终化作了一句无力的辩解,祂不是人类,也不理解人类的审美,在神的观念中,黏糊糊软绵绵就是最好的。
陆浮半信半疑的又摸了一下,最终疑惑的问:“这是异兽吗?它的脑袋在哪里?”
【往右一点,这里是头。】
陆浮听话的向右摸了摸,果然有一个半月形状的突起,他顺着这个突起向两边摸,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它怎么不对称啊!
“伊弗尔,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陆浮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问。
【什么事?】
“这个生物的原型是不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
神一惊,错愕的发出疑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看不见就随便长长了,不然没法解释它的五官怎么像是抽象派大师毕加索的得意作品。
陆浮还在发力:“嗯…它没有骨头,对吗?”
【对。】
何止是没有骨头,内脏、血液、器官一无所有,神的拟态就是一个长相比较怪异的黑色史莱姆罢了。
再次摸完后,陆浮深吸一口气,评价道:“长得很特别。”
通常,这是委婉的表达长得丑,但神不知道,只当陆浮在夸他。
祂喜欢特别这个词。
外界,时旭守着陷入昏睡的陆浮,一下下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神色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两个Alpha腿软的坐在地上,一人回过神后双手双脚并用爬到一边,捡起被时旭扔开的终端。
诺加已经在两分钟前挂断了通讯。
虫族蔚蓝星
阿兰德和西蒙面对面坐在一起,讨论关于灰鸦的事。
阿兰德并不愿意接受灰鸦的提议,他上位时直接摧毁了神像,已经是大不敬,如今再去讨好神,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西蒙笑嘻嘻的说:“没事,除了你,我们都可以去祈神,到时候你一虫维护王权,我们集体倒戈。”
阿兰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难道要我忤逆死去的前任虫皇,派虫重建神殿吗?”
西蒙无所谓的说:“建呗,就当是旅游打卡景点了,一张门票一百。”
阿兰德更生气了,神明哪里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管好你的嘴,当心神降下诅咒,把你的舌头割了。”
西蒙夸张的捂住嘴,接着又笑起来:“阿兰德殿下,看来您对神也不是全然不信啊。”
阿兰德抿唇:“现在的局势,信不信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阿兰德不信也拦不住其他虫族蠢蠢欲动的心,他到底还是年少初掌权,没有前任虫皇经营数百年的势力脉络和能力去掌控整个虫族。
皇宫的另一个方向,诺加静静的坐在桌前,双手紧握,搭在桌上。
他其实已经事先预料到陆浮突然回塞布星一定是别有目的,但诺加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陆浮不会无缘无故和他定下约定,也不会突发奇想将当初的事情提起来。
这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会是什么,能够让陆浮宁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去做?
神,除了这个字,诺加不做他想。
即使诺加不愿意承认,他对于神的了解度也确实远远低于灰鸦,于是Alpha又有了找茬的理由。
被强行从床上拽起来的灰鸦都气笑了,他确实不需要睡觉也能活,但诺加这样的态度,骷髅架子都受不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神力呗。”
灰鸦阴冷的弯唇:“只要陆浮能够短暂的掌握一丝神力,当谢家的药物发挥作用时,他就能靠这点力量绑架所有人。”
诺加眸光幽深:“还有谢家的事?”
他到底有多少不知道的?
灰鸦斗篷下的眸子动了动:“陆浮没告诉你,你就别问。”
虽然灰鸦的情报并不是来自陆浮,但他就是故意引导诺加这么想,算是小小的报复。
但是,陆浮有没有容器去贮存神力,灰鸦就不知道了。
答,有的。
陆浮捏泥塑的时候偷偷攥了一点淤泥在手心,成功带了出去,当他试着握住太阳挂饰时,这小块泥团也发挥了大作用。
松开史莱姆泥塑,陆浮再次询问神:“我的小狗呢?”
【不知道,这片空间太大了,它可能消失了吧。】
你怎么没把自己弄丢?
陆浮挑眉:“除了我,还有人在这里捏过泥塑吗?”
【没有。】
很好,所以刚刚那个四不像是你捏的。
陆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头团起一块泥,按照刚才的记忆缓缓捏出了一个近似史莱姆的玩意儿。
由于它长得确实不符合大众审美,陆浮捏的时候也没有追求美感,力求还原。
神一言难尽的看着初具雏形的泥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祂希望陆浮给祂塑像,可陆浮捏出来的小东西和祂只有颜色一样。
【信徒,它没有耳朵。】
陆浮手一顿,疑惑的抬眸:“那它头上那两个是什么?”
【是角。】
啊?
陆浮想了想,只能把耳朵捏得尖了点,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动用神力悄悄的修改细节。
等陆浮终于完成了,神也松了一口气。
祂笨拙的给予信徒夸赞,希冀能够扭转陆浮对祂的拟态的评价。
【捏得真像。】
陆浮瞬间失望的垂下了眸子:“我明明稍微往可爱的方向捏的。”
就这么不喜欢我的拟态吗?
神有些不悦,又说不上来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软塌塌的史莱姆有什么不好,虽然不好找头,但也难杀啊。
【现在也很可爱。】
神已经尽力了,如果陆浮继续对祂发起攻击,神就要破防了。
陆浮低头摸了摸史莱姆的两只小角,点点头:“嗯,丑萌丑萌的。”
神沉默了。
几秒后,陆浮听到了一道微哑的男声,像是撕破了隔着的膜,那股空远的感觉消失了。
【信徒,你是在故意戏弄我吗?】
陆浮眼睫一弯:“伊弗尔,您怎么会这么想?”
神的直觉从来不会错。
【你是个骗子。】
神说。
【你答应过像我许愿,可是我等到现在了,你的愿望还遥遥无期。】
少年笑吟吟的仰起脸:“我答应过要让教廷回归,这个总不是骗你。”
【可教廷至今没有回归,你答应我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
怎么那么死脑筋呢?
陆浮双手支着下巴作开花状,一个大饼就这么新鲜出炉了:“明天,您就能看到惊喜了。”
对于神来说是惊喜,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谢寅迷迷瞪瞪的被季生从床上拉起来,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都记不住。
他搓了搓脸,抓着季生的袖子问:“你刚刚说什么?”
“教皇冕下准备动手了。”Alpha冷眼看着他,语气凝重。
“哦,动手啊,我还以为…我艹,开始了?”谢寅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只要陆浮催动圣水,全体Alpha都逃不掉,其中也包括谢寅自己。
但他无所谓。
Alpha兴奋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我还挺好奇的,被圣水操控身体的时候会怎么样,我会变成只有意识的人形木偶吗?”
“不会。”
季生说:“你会死。”
Alpha欢快的动作“唰”的一下收住了,“你之前也没说这个啊!”
“不是百分百死亡,只是概率问题。”
季生作为在药物中掺圣水的始作俑者,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本身身体素质差,或者注射药物量超过了承受范围就有可能被圣水杀死,存活者也不会被圣水操纵身体或者掌控意志。”
谢寅又有精神了:“那我们要怎么绑架帝国?”
“圣水是慢性毒药,只要让活下来的人知道,死去的人是因何而死,他们自然会畏惧圣水。”
人们恐惧未知的、不受掌控的事物,譬如神明,譬如圣水。
譬如教皇。
第86章 不会做法外狂徒的救世主不是好Beta
陆浮前往塞布星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 时旭甚至高调的向齐之裕等一众Alpha炫耀了一番。
陆浮不在,首都星上到门阀下到普通居民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陆浮主动离开,他们终于能稍微安心点了。
才怪。
雨虽然停了,但神罚并没有自此消失,神像似是发泄怒火般降下数道火焰,短短两天就死了不下七人。
巧的是,这些人都出身门阀, 曾对时旭提议取消《诺诗法案》的事表达反面意见, 一时间, 时家是否和教廷暗通款曲的问题被顶上了热门。
来不及管死了多少人,议会空出的议席一夕之间就被各阀重新瓜分。
齐列心情好, 多给了齐之裕一点自由, 齐之裕也没辜负齐列,直接送了整个首都星一个大惊喜。
他抽空拜访了自己的塑料好兄弟——谢寅。
诺亚制药顶层
谢寅、齐之裕、季生一人坐了一个边, 正正方方的桌沿还剩下一个空位,谢管家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将谢为祯的牌位小心的放在了老板椅上。
齐之裕目瞪口呆:“我靠,你要干嘛?招魂啊?”
谢寅乐呵呵的说:“我有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把我哥叫来, 我怕你听不完就跑路了。”
不, 你哥在这我才要跑。
齐之裕打了个寒颤, 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落下的火球, 终于感觉身体回暖, 这才问:“什么事,你说吧, 我这段时间跟着小叔在议会里见过不少世面。”
选举枪击亲小叔的事都做过了,齐之裕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了。
得意的Alpha余光触及谢为祯被擦拭的锃亮的牌位,又默默的移开眼。
人,还是要谦虚。
齐之裕揉了揉脸,上半身向右-倾,将耳朵贴到谢寅面前:“来,你小声告诉我。”
谢寅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点点头,按下了藏在掌心的按钮。
“轰——!”的一声炸响,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谢寅缓缓动了动唇。
“其实,我家的药有问题。”
话音隐没在巨响的掩护下,齐之裕先是一愣,然后觉得莫名其妙,谢家黑心关他什么事,最后是疑惑,神罚已经从火球升级到爆炸了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谢寅歉意的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们是好兄弟。”
什么意思?
齐之裕突然竖起了汗毛,黑心肝的Alpha特地强调他们是好兄弟,谢寅绝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脑中灵光一闪,齐之裕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窗边,看到了楼底升起的黑烟,他的车已经毁于一旦,车轮都滚到了十米之外。
一群诺亚制药的保安听到动静围了过去,不是救人,而是去处理残骸,最后一点成型的零件都被他们砸烂了。
“你**把我车炸了!我的新车!”
齐之裕呲目欲裂,转身揪着谢寅的领口发出尖叫:“赔钱!这可是限量款!谢寅你有病吧我杀了你!”
谢寅丝毫不怕齐之裕的威胁,笑嘻嘻的说:“我这不是怕你跑路吗?”
好兄弟,同生共死。
“我跑什么跑,你家药有问题就有问题呗!诺亚掺水人尽皆知,我还能去时旭面前告你吗?”
齐之裕咬牙切齿的盯着谢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你哥了?”
谢寅歪了歪头,语气惋惜的回道:“可是,齐之裕,那里面有神的血。”
《神经》中将圣水美化为神的血,以此来论证神明慈悲而仁爱。
谢寅直接发挥了黑心商家的被动技能之广告与实物不符,夸张为诺亚制药在药物中投放神明的血液。
这下真成赎罪券了。
齐之裕深吸一口气,松开谢寅的领口,踉跄着退后几步,最后蹲下身捂住脸。
谢寅怜悯的看着他:“我知道,你难以接受…”
“等会儿,我怎么听不懂呢?”齐之裕抬起头,眉毛拧成了八字:“神原来还有血?那祂会不会死啊?神长什么样啊?你见过祂吗?”
你有病吧,关心这些干嘛?
谢寅摇摇头:“我没有见过神,但是我哥见过,这不是重点,总之,现在所有注射过药物…”
“你哥死前说过神明长什么样吗?”齐之裕好奇的问。
接二连三被打断的谢寅劈手给了齐之裕脑袋一巴掌:“先听我说完。”
齐之裕捂住后脑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委屈极了:“你把我骗过来,炸了我的车,不让我说话,还打我脑袋,我小叔都没打过我脑袋!”
“没事,给你打掉下来也不影响智商。”
谢寅转身喝了口水,继续道:“总之,所有注射过药物的人都有被圣水杀死的可能,只要神力催动,蛰伏在你身体里的圣水就会被唤醒。”
“所以,齐之裕,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齐之裕趴在窗户上悼念自己早逝的跑车,闻言无所谓的说:“我从小就经历过七七四十九种毒药和十八般刺杀手段,齐家的孩子里就我一个硬抗过来了,我怕什么?”
差点忘了,这家伙格外耐杀。
谢寅看向季生,季生看向牌位,牌位一动不动,季生重新看向谢寅,谢寅比了个手势,季生恍然大悟。
“齐少爷,圣水和普通的毒物不同,它既是剧毒,也是神明的恩赐。”
“一旦神力催动,神赐将会在您身上显现出来,”季生抿了抿唇,神色严肃的说:“有纹身不能考公,您的议员席位也要被换掉!”
“啊?”
齐之裕从玻璃窗上把自己黏住的脸拔了下来,琥珀色的狐狸眼惊慌失措的左右转动。
“可是,可是,”齐之裕苦着脸说:“没人知道不就好了。”
他好不容易能和陆浮一起在议会任职,抬头见低头也见,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踢出去,那不是白白成全了时旭?
谢寅挑唇:“我会去找时旭举报你。”
齐之裕“哈”的大吸一口气,指着谢寅的脸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谢寅笑容不变,轻轻摸了摸兄长的牌位,“但是,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替你剥离神赐的,毕竟我们是好兄弟嘛。”
五指扣紧,谢寅抓着谢为祯的牌位晃了晃:“比亲兄弟还亲。”
齐之裕“啪”的拍了下手,“好吧,我允许你回到我的好友列表,但是!车的账要另算。”
算不死你。
小心眼。
谢寅悄摸翻了个白眼,齐之裕的齐家血脉总是觉醒在一些古怪的地方,不知道齐列有没有带他查过脑子。
是不是小时候被毒坏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谢寅将齐之裕按到椅子上重新坐下,接着指了指季生:“记得他吗?”
齐之裕记忆力不差,准确点说,顶级Alpha记忆力都不会差,当初季生出现在谢为祯的葬礼上时,齐之裕还好奇的看过他一眼。
谢为祯的好友?谢寅当初似乎是这么介绍的。
“我记得你,你是教廷的人,”齐之裕双手捂住耳朵,面露警惕的看了眼谢寅:“你不会是想让他给我洗脑吧?”
“你哪有脑子给他洗。”谢寅都无语了。
“手放下,坐好,让我们季神官仔细看看。”
季生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深蓝色纹路,轻声道:“齐少爷,您看着它有什么感觉?”
齐之裕愣了愣:“啊?不是你看我吗?”
谢寅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幼师一般微笑着问:“哥们儿,你家养比格犬吗?”
齐之裕摇摇头:“不养。”
“哦——”谢寅刻意拖长了音调,夹着嗓子说:“我说齐列怎么没低血压,原来是你治的。”
谢寅错怪教廷了,真正的忍者是齐列啊!
齐之裕听懂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又被谢寅重新按了下去,Alpha捂着他的嘴问:“季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配合一下我就还你车,好吗?”
好的。
齐之裕点点头,发出一声“唔”。
“很好。”谢寅松开手,示意季生再来一次。
季生也开了眼界,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齐之裕看着一道道不规则的深蓝色印记,像是刀锋一样交错,眯着眼“嘶”了一声:“有点心慌。”
Alpha隔着衣物按住心口,神色凝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感觉这么难受?”
“这是神赐。”
季生低眸放下袖子:“待神力催动,你也会有,所有人都会有,只不过出现的位置因人而异。”
齐之裕不适的拧眉,他伸长了脖子,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脸几乎凑到了季生面前,问道:“我会死吗?”
“人都会死。”季生面无表情的说。
“哎呀,不是这个,”齐之裕砸吧砸吧嘴:“你看,我要是因为神赐死了,能不能给我在教廷你塑个像,就摆在教皇房间里。”
“《诺诗法案》废除我投了赞成票,小叔那边我也可以说点好话,四舍五入也算是为神出过力、流过血的大功臣,这个福利待遇能不能提升一下?”
“不是,哥们儿你有病…”
“哎,”齐之裕抬起手,阻断了谢寅开口的机会:“你先等会儿,我跟神官说话呢。”
季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齐少爷,要不我们还是聊聊车的事吧?”
“什么车不车的,”齐之裕拍了拍桌子,嚣张的拔高了声线:“我差那点钱吗?”
“你就直说吧,教廷卷土重来,差不差人手,差不差资金,我可以当志愿者的,别看我是门阀子弟,其实有的是力气!”
齐之裕兴致高昂的说:“教皇冕下要是走路嫌累,我可以抱!”
“轮不到你,”谢寅双手环胸,嘲讽道:“你当成煊是死的吗?”
齐之裕一拍脑袋,想起了自己今早出发前想要告诉谢寅的事:“成煊反对教廷回归,今早奥莱拉同意了在首都星重建神殿的提案,成煊的脸色比我小叔的社交头像还难看!”
明贬暗贬,你是懂什么叫一箭双雕的。
谢寅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齐之裕,你说他大智若愚吧,他是真的听不懂人话,你说他蠢吧,他每句话都从自身利益点切入,像是狙击枪的准星一样始终锁定自己的最终目标。
齐之裕最大的优点就在这里,多余的废话一句都不入耳,重点抓得比承重墙还稳。
谢寅敛眉笑了笑,齐列恐怕也发现了齐之裕这一特点,才能容忍他这么久。
“重建神殿?”季生不懂那么多阴谋诡计,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教廷。
圣水是最后的保障,如果首都星能够和平接受教廷的统治,他们也没必要做那么绝。
季生想得很好,可惜,他不懂神。
神想要掀起和教廷覆灭当天同等规模的暴动,这样才足够有趣,才对得起祂的等待。
陆浮懂神,所以他窃取了一丝神力。
居民区
时旭将少年放回床上,面露担忧:“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地下城老板摸了摸下巴:“快了吧,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受到精神攻击,精神域虽然有波动但也在安全范围内。”
“会不会是太累了?”地下城老板猜测道。
Beta的体力不如Alpha,过度疲惫时身体自发强制陷入休眠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时旭握住陆浮的右手,指尖在少年的掌心轻轻抚摸,太阳挂饰的光芒彻底消散时,时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黑色。
那是什么?
陆浮是大胆的赌徒,他和门阀博弈,又孤身潜入教廷,如今甚至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时旭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如果陆浮一步走错,等待他的不会再是黑鳞监狱,而是永恒的死亡。
作为维度直播的少东家,时旭亲眼见过死在神罚下的渎神者,滚了滚喉结,时旭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少年的腰身。
Alpha眼中翻腾着异样的色彩:“陆浮,我在你身上下了赌注,你要是输了,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也挺浪漫。
时霓云原本主张中立,时旭却力排众议,坚持将时家绑上了教廷的船,并且利用《诺诗法案》像陆浮交投名状。
一旦教廷失败,时家极有可能被清算。
时旭提出支持教廷的想法时,他看到了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议会杀伐果断的执政官给了他两个选择:一,向她证明教廷有足够的能力回到顶端,二,闭上嘴,滚回他该待的位置。
时旭选择了一。
整个时家的未来都牵系在陆浮身上,时旭却不是全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才这么做的。
即使从理性客观的角度上判断,时旭依然会选择陆浮。
“他会创造奇迹,我对此深信不疑。”
内部会议,时旭对所有依附于时家的家族代表如是说。
陆浮听不到时旭的喃喃自语,他正在试图驳回神上交的企划。
神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混乱了,祂像陆浮描述那番光景,尸殍遍野,血流成河,在死亡面前,无论多么尊贵的人都只能化为腐臭的烂肉。
【这个时候,你再以教皇的身份出现拯救他们,将死之人得到救赎,不管原先多么坚定的反对派都会转变为忠实信徒,不是吗?】
神想得很好,但陆浮不喜欢。
他一个法外狂徒做什么救世主,专业不对口,拒绝调剂。
【人们会狂热的崇拜你,信徒,你觉得怎么样?】
陆浮左手抱着小狗,右手抱着史莱姆,眨了眨眼重复道:“崇拜我?”
【没错,你是人间的救主。】
还是那句话,坏处说完了,好处呢?
按照神的说法,人死了,基础设施毁了,社会秩序崩坏了,那塞拉法帝国不就变成了一个大号塞布星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陆浮已经受够了黑面包和团子了,别的他都能忍,但是这个真不行。
“无趣。”
少年失望的说:“您浪费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居然就是想复刻数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场景,还是这样毫无新意的故事。”
“伊弗尔,我还以为您这样伟大的神明不会为低俗乐趣所动。”
明贬暗褒,齐之裕快学。
神得意的心情沉了下去。
【还有比杀戮与死亡更有趣的事吗?】
看得出来你平时的娱乐很贫瘠了。
“支持您的人,反对您的人,置身事外的人,先简单的分为这三类吧,”陆浮搓了三个泥球放在地上,继续道:“您觉得,哪一方人数最多?”
【反对者。】
神见到过教廷被肃清时的景象,整个首都星都参与其中,互相举报揭发亲友的也不在少数。
陆浮摇摇头:“是置身事外的人最多。”
当初教廷覆灭也好,如今教廷重归也好,随波逐流的人才是大多数,而这些人中,Beta占比最大。
“您想不想玩点新游戏?”
少年对着虚空笑起来,他当初对神明许下“看一眼太阳”的愿望,自此以后,身受神明污染越重的人越容易被他的双眼所操控。
还要多亏了季生创造了条件。
就像陆浮被拉进神明的空间时精神域大幅度波动一般,Alpha的精神域本就极度不稳定,更容易被陆浮趁虚而入。
譬如盛岭,只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大力冲击精神域,才能让盛岭从中清醒过来。
神起了兴趣,可祂记得面前的少年是个骗子,傲慢的神思索了一秒,坚信自己不会被陆浮的谎言所迷惑。
【什么新游戏?】
陆浮眼尾一挑,笑道:“如果教廷能够在没有您出手的情况下凌驾于门阀之上,我就为您塑一尊像,如果教廷失败了,我就许愿,让您离开这里。”
其实你已经塑过了。
神不愿意认领被陆浮称为“审美不行”的拟态,直接跳过了第一句话。
【你向我许愿让我离开?】
神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待在这里,从来只有祂拉人进来,没有人拉祂出去。
神狐疑的发问。
【这两个结果好像都对我有利。】
废话,要不怎么骗你往坑里跳啊。
陆浮笑吟吟的垂下眸子:“游戏当然要取悦您才是好游戏。”
他说的有道理,对自身神力无比自信的神同意了陆浮提出的玩法,但祂要补充一条规则。
【如果教廷和门阀平起平坐,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陆浮弯起唇,桃花眼中一片冷然:“我的荣幸。”
**
狗屁虫族诺加不待了!
陆浮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塞布星每天都有新旅客,教堂里的回忆每天晚上出现在梦里,还有个死不掉的灰鸦提醒他陆浮的过往——再不走诺加就要暗杀阿兰德了。
“你要走?”
阿兰德嗤笑:“你当我们虫族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西蒙附和的点点头:“就是。”
诺加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灰鸦往前一推:“他,不怕死不怕累你尽管使唤,我光吃不干还骗你钱,你考虑清楚。”
灰鸦猛地扭头,斗篷下的嘴惊讶的张开。
诺加仅剩的金瞳翻了翻:“大惊小怪什么,我是黑-道你是星盗,背刺一下而已,家常便饭嘛。”
西蒙又点了点头:“就是。”
灰鸦脸皮薄,阿兰德脸皮更薄,一下子气得发红了:“人类,你吃我的喝我的难道没有一点回报吗?”
诺加点了点鞋尖,沉吟了一会儿道:“等我回塞布星再给你报喜。”
塞拉法的文盲不止神一个,诺加也是个中翘楚。
灰鸦撩起斗篷,开口一针见血:“你现在回去睡哪?”
“陆浮家里只有一间主卧和一张沙发能睡人,他睡主卧,时旭睡沙发,你打地铺;还是他和时旭睡一张床,你睡沙发?”
死了很多年的Alpha早就没有常规的情绪波动了,说起话来也丝毫不留情面:“陆浮会不会让你进家门还不好说呢。”
西蒙怜悯的摇摇头道:“就是。”
诺加正破防着,闻言立刻将矛头转向西蒙,阴冷的瞪了他一眼:“你没有别的台词了吗?”
西蒙无辜的耸了耸肩,真诚的看向诺加:“我支持你回去,不要被他们的冷嘲热讽击倒,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支持你的虫就是我,听着,现在启程回塞布星大概后天早上八点能到,你落地之后先买一张去首都星的票,帮我买一吨铁坎驹肉寄回来,我想吃了。”
诺加耐心的听完之后,给了他一个冷笑。
“滚。”
西蒙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看,换台词了你又不乐意。”
人类真难懂。
诺加最终还是走了,别说打地铺了,挂天花板上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lucky对着另一个Alpha汪汪叫。
就是上法庭,诺加都要坚定的说lucky是陆浮和他的狗!
当然,陆浮拒绝出庭。
第87章 雄竞,但当事人在撸狗
齐之裕疯了。
齐列冷静的想。
向下压了压掌心, 示意董事会成员们安静,男人一双狐狸眼不带丝毫情感的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红发Alpha。
齐之裕也直直的看了回去, 炸开的信息素没礼貌的给在座的各位董事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齐列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温柔的弯起唇,沿着长桌缓步走向齐之裕。
厚重的地毯吸尽了声音,齐列游魂一般飘到了齐之裕面前,轻柔的按住少年的红发,以一种高位者对待低位者的姿态问:“你刚才说什么?”
齐之裕头皮发麻,脚底涌起一股寒气, “唰”的沿着脊柱向上蹿。
Alpha心里发怵, 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我提议, 公开站队教廷。”
齐列歪了歪头,身后的保镖立刻递上了一把枪, 齐列握着枪管扔到齐之裕怀里, 冷笑一声:“我也提议,公开枪决你。”
Alpha摸了摸搭在肩上的发尾, 斜眼警告了一瞬背后偷笑的董事会成员,接着继续问:“谢寅对你说了什么?”
齐之裕抱着枪, 连连摇头:“他没说什么,我自己悟出来的。”
“你?”
不是齐列不想相信他,确实是齐之裕的脑子不值得。
“对啊, 小叔, ”齐之裕满怀期待的说:“你想啊, 教廷要是真的回归, 当初对教廷下手的家族肯定要被找麻烦, 我们现在示好,以后就可以继续跟着教廷作威作福了!”
“作威作福”一词出来, 董事会的长辈们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如此浅显的道理,齐列怎么会不明白,但男人只是深深的看着自己过于乐观的侄子,“看来我需要注意一下你的交友了。”
十二阀里唯一一个没有对教廷落井下石的只有成家,这也是成煊自信的原因。
只不过,谁规定过没有过节就不能针对他了?
“你觉得教廷会报复我们?”
齐列手指下滑,揪住了齐之裕的衣领,将Alpha的身体向前一拽,问道:“教廷要是真的那么瑕疵必报,那为什么谢尔诺一点都不着急?”
如今,十二阀里只有时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他人都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
说白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教廷绝对不会蠢到刚回来就把十一门阀都得罪一遍,更何况,现任教皇是那个人。
齐之裕急了,“谢尔诺当然不着急,他们早就跟教廷勾搭上了!”
齐列眼神一凛:“你知道什么?”
齐之裕将自己从谢寅和季生口中得来的消息全盘托出,当然,这本身就是谢寅有意告诉他的。
谢寅不敢主动约谈齐列,那就只能辛苦大号传声筒齐之裕了。
“谢尔诺家的养子是教廷如今的主教,谢尔诺明面上保持观望,其实暗地里早就下了注。”Alpha一字不改的复述了谢寅的话。
“还有呢?”一名董事会成员眸光凌厉的看着他:“谢寅都对你说了什么?”
齐之裕瞪了他一眼,从小叔手里将自己的衣领解救了出来,道:“还有神赐,谢寅说他在药物里掺了圣水,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神赐了。”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消息,刚才还笑着的众人瞬间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彼此对视了几眼,愕然转变成了惊惶。
和年轻一辈不同,他们是经历过上一个教廷统治时期的老人,很清楚神赐是什么东西。
齐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有时恍惚间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怎么检查都找不出病因。
居然是神赐?
“小叔,你别担心,”齐之裕安慰道:“不就是多个纹身嘛,大不了给你弄个人工皮遮住。”
“纹身?”齐列冷笑,“谢寅没告诉过你神赐的危害吗?”
齐之裕摇摇头,他察觉到氛围中的不安,笑容也收了起来,小声问:“还有什么危害啊?”
齐列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齐之裕的一切犯蠢行为,男人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就是会死无全尸而已。”
谢寅敢把这么大的丑闻告诉齐之裕,就是直接向齐列表明,他不装了。
同样的,齐列神色凝重的想,这也代表教廷开始动手了。
齐之裕不怕死,但整个首都星没几个人不在乎自己的命。
“小叔,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齐之裕此话一出,立刻收获了全体董事会成员的视线,齐列怎么能养出这种性格的孩子?
“你想让首都星陷入混乱吗?”齐列问。
齐之裕摇摇头。
“那你说什么说?”男人眼尾眯起,没好气的说。
“可是,”齐之裕有些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他们不是有知情权吗?”
人要是死了,好歹让他们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大少爷,知情权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们不知情。”董事会成员无奈的说。
“我们可以把死因推向他们熟知的意外、疾病、甚至是谋杀,而不是完全不可控的神。”
齐之裕听明白了,但他不赞同,“早晚会有人发现这与神有关。”
“那我们也可以说,在他发现之前,我们一无所知,”男人耸了耸肩,“顺便再表彰他一下,给点好处,不就行了?”
“行了,先聊聊神赐的事吧,”齐列抬起手掌阻断了两人的交流,“教廷既然准备开始动手了,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话音刚落,齐列突然心口一痛,他弯下腰捂住心脏,余光瞄到了同样面色发白的Alpha们。
齐之裕连忙扶住齐列的肩,焦急的问:“小叔,你怎么了?”
齐列闭了闭眼,心口抽搐般的痛感让他暂时失去了几秒声音,等缓过来时,齐之裕已经把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Alpha琥珀色的瞳平静的看着他,“小叔,你今天穿防弹衣了吗?”
深蓝色的纹路爬上了齐之裕的耳朵,像是舒展的枝叶般蔓延,沿着脊背下行。
在齐列意外的眼神中,Alpha缓缓扣动了扳机。
哎?
齐之裕低头,“咔哒”“咔哒”反复开开枪,却没有任何动静。
“别试了,里面没子弹。”齐列喘了两口气,蹙着眉卷起自己的衣袖,果然在手腕内侧发现了一抹浅蓝色。
比起齐之裕,齐列受到的污染浓度轻得多。
齐之裕尴尬的扔开枪,讪讪的笑了一下:“小叔,你没事吧?还难受吗?”
齐列撇了眼自己没出息的侄子,将注意力放到了董事会成员们身上,大多数人还没缓过来,依然痛苦的趴在桌面上。
他们受到的神赐轻重不一,齐列狐疑的重新看向齐之裕:“你为什么没反应?”
Alpha摸了摸鼻尖,“我,我喝圣水了。”
怕齐列误会,齐之裕又连忙解释:“是谢寅非要给我喝的,我就喝了一口。”
积压在身体里的污染一次性全部被引动,完全没被神赐福过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住,所以才会痛苦难耐。
谢寅让齐之裕提前喝了点圣水,他已经在那时候痛过了。
“你怎么还敢喝?”齐列一个头两个大,“你都知道谢寅不安好心了,还傻乎乎的喝他给的东西?”
齐之裕眼神躲闪,“不是,那个,我挺支持教廷的……”
齐列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齐之裕气死的。
“你支持教廷?你知道教廷做过什么吗?你知道那里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吗?你支持的只有陆浮而已!”
齐列直勾勾的看着羞愧到低下头的侄子,沉声道:“齐之裕,你根本不明白,陆浮能在教廷里混得如鱼得水,说明他本身就适合那里。”
“你爱的人也是个疯子。”
而疯子,是不会爱人的。
与此同时,军部爆发了大规模混乱,如果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们警惕,那么身上突然冒出的图案就让他们感到惊悚了。
有老兵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神”字刚出口,就被自己的上级一针麻醉剂捅进了脖子。
“都说了那个字不准提,不准提,还要我强调多少遍?”
少校拍了拍手,叫来两名后勤兵,“把他抬走。”
双手背在身后,少校环视四周,目光掠过一张张或茫然或惊慌的脸,安抚道:“不必害怕,我马上将情况上报,等待傅上将处理。”
傅以榕的名字还是有用的,大多数人都安心了些。
一名士兵举起手:“少校,我不怕,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少校走过去就是一脚,“问问问,问什么问,都说了那个字不能说,你成心害我是不是?”
那名士兵“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大家太严肃了,我想活跃一下欺负你吗?”
“滚,”少校翻了个白眼,抽出腰间的枪,隔空对着他的脑塞点了点:“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找傅上将。”
“我还以为您要去给我们买个橘子。”那名士兵小声嘟囔道。
少校听见了,回身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士兵立马拍了下嘴,“我错了,少校。”
这还差不多。
少校找到傅以榕时,傅以榕正在星网上和人对线。
“上将,我有事向您汇报。”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头都不抬:“怎么了?”
将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少校垂眸问:“您是否有办法处理?”
我是阿拉丁神灯吗?
傅以榕惆怅的叹了口气,他进入军部是图什么?不就是图有编制有工资生活稳定吗?
现在好了,先是房子被尸体砸出洞,又是我身边的卧底是真卧底,我派去的卧底是假卧底,最后是大规模污染爆发。
早知道这工资这么难拿,傅以榕就回去当星盗了。
但是想归想,做还是不能做的,毕竟他这张脸已经在星盗中打出了名声。
傅以榕挥了挥手:“去,把卡勒和基思带过来。”
低头看了眼攻击性极强的网友,傅以榕伸了个懒腰,反手点了举报,理由:他让我顺着网线过去打他,这是教唆犯罪,建议严查。
卡勒进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屁颠屁颠的跑到傅以榕桌前,“上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义薄云天易如反掌啊!”
傅以榕挑眉:“你吃兴奋剂了?”
“没有,”卡勒搓了搓手,笑道:“就是开心。”
傅以榕看向少校,对方摇摇头,他什么也没透露,只是直接将卡勒带过来了而已。
Alpha压了压军帽问:“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知道,”卡勒连连点头,又摇摇头:“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傅以榕笑了:“整个军部,我唯一确定和教廷有联系的就是你,卡勒,你要是找不到真凶,那我就只能拿你交差了。”
“啊?”卡勒傻眼了:“可是,这不是平白污人清白吗?真不是我啊,我天天走到哪都有人看着,我哪有时间下手?”
“万一是你之前做的,现在才爆发呢?”
傅以榕的推测完全合理,卡勒急的在屋子里转圈,最后苦哈哈的问:“您要怎么拿我交差啊,关起来吗?”
“放心,这次不关你。”
傅以榕掏出配枪“啪”的一声放在桌上,“你谢罪吧。”
卡勒“砰”的一声就跪下了,“上将!”
他这句喊的凄婉悲凉,尾音长得足足能绕首都星两圈。
“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个贪生怕死、光拿钱不干事的,我哪里有能力埋这么大的局啊!”
基思站在门口,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说,谁有这个能力?”傅以榕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笑吟吟的俯视卡勒:“你的同伙,挨个供出来听听。”
卡勒眼神飘忽,飘着飘着飘到傅以榕的枪上,瞬间老实了。
“有个在谢家干活的季生,”卡勒磨磨蹭蹭的说:“他脑子好使。”
傅以榕一个眼神过去,少校立刻退出了房间,他点了几个情绪比较稳定的士兵,想了想,又叫了个刺头,才动身前往谢家。
“还有吗?”
卡勒干笑了下,“我就知道这一个。”
教廷埋在首都星的绝对不止这么点人,傅以榕敲了敲桌子:“再想想。”
卡勒冷汗直冒,绞尽脑汁,最后试探性的说了个名字:“陆浮…他脑子也好使。”
傅以榕翘着的二郎腿缓缓放了下去。
空气默然,基思不想说话,卡勒不敢说话,傅以榕想来想去,问了句:“我要是把陆浮抓过来,你们教廷会不会连夜派人来暗杀我?”
卡勒大力点头:“不会啊,怎么会呢。”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傅以榕此刻第一次读懂了这句话的内涵。
就算教廷不来,光是齐之裕和时旭就能把傅以榕烦死。
“上将,”卡勒小心的抬头,问道:“您怎么没受到神赐?”
“我?”
傅以榕也不知道,他随口道:“因为我坏事做尽吧,连神都不想收我。”
那倒不至于,卡勒腹诽道,神向来不挑食,什么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季生被带过来,说不定就知道原因了。”基思突然开口。
傅以榕这才想起了他,对着基思招了招手:“基思,你好歹在教廷卧底了那么久,知不知道谁是教廷埋的钉子?”
基思面色疲惫,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了,神罚像是悬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从他的头顶落下。
“一个刺头。”
基思说:“林少校手下,有个叫比约的刺头,他是今年才混进来的,目前还只是二等兵。”
威胁不大,军衔低,接触不到高等军官,大概率不是他。
**
诺亚制药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谢寅意外的挑眉,“齐之裕动作这么快,直接把军部找来了?”
谢管家脸色难看:“少爷,咱们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教廷没有…”
“富贵险中求,你不想看谢家坐到第一阀的位置上吗?”
谢寅坐在老板椅上转了转,漆黑的眸中飞出两只乌鸦,钻进了谢管家的心脏,他缓缓笑起来,道:“谢叔,我哥不能白死啊。”
林少校不是傅以榕那样的泥腿子出身,做事的时候难免带了点门阀特有的拖拖拉拉。
傅以榕可以尽情得罪人,林少校却不能。
让士兵们守在门口,林少校和谢寅寒暄了几句,这才说:“我也不瞒您,傅上将派我来逮捕一名名叫季生的研究员,您交出人,我立刻走。”
谢寅遗憾的叹了口气:“您来晚了,季生已经辞职了。”
林少校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两个小时前。”
显然,季生是畏罪潜逃,林少校深深的看了眼谢寅,提醒道:“您最好不知道季生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如此,季生被捕也不会牵连谢家。
谢寅笑了笑:“当然,我一无所知。”
比约百无聊赖的守在门口,见林少校出来,好奇的问:“少校,人呢?”
“跑了。”
林少校推开比约凑过来的脸,吩咐道:“封锁港口,征用各大广场投屏,换成季生的通缉令,申请全星监控权限,别忘了让维度直播发新闻。”
这么多内容下去,比约表情都没变一下,双手插兜,佝偻着腰懒散的回了句:“是,少校。”
此时,季生已经回到了南区,这里混乱无章,最适合躲藏。
“诺加,你在哪?”季生小声的贴着终端询问。
终端中传来了Alpha轻微的呼吸声,诺加轻手轻脚的趴在窗沿,乘着夜色翻进陆浮家的客厅,轻声道:“我在塞布星,你没事找我干嘛?”
“我有事。”
季生有些着急的说:“你快去找陆浮,他的精神域最近频繁出现异状,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不仅如此,018也不受掌控了。
季生试图通过018和陆浮直接交流,018居然拒绝了他的载入,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看来试验品的漏洞还不少。
一听到和陆浮有关,诺加有了点耐心,“你等会儿,我找到陆浮再叫你。”
明明是经常来的地方,诺加却有了股莫名的做贼感,空气中弥漫着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惹人心生烦躁。
绕过茶几和沙发,诺加抬手轻轻握住了陆浮卧室的门把。
Alpha对于危险的感知在这一刻生效,诺加背后一寒,猛地扭过头,趴在小床上的灰色小狗直勾勾的盯着他,鼻子上隐隐浮现出怒纹。
遭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诺加一个闪身扑了过去,终于赶在小灰狗开叫前握住了它的嘴筒子。
“乖啊lucky,你别叫,哥哥给你吃好吃的。”
诺加在别人面前以小灰狗的父亲自居,但是真到它面前,就灵活的换成了哥哥。
小灰狗却不是轻易被食物引诱的性格,面露凶相的看着诺加,脑袋左右甩动,试图从诺加手里挣脱出来。
诺加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只能松开手,一松开就被小灰狗咬住了手指
就在诺加打算捅它的嗓子眼的时候,懒散的音调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刚睡醒,有些稠。
“别欺负它。”
诺加回过头,陆浮靠在门沿上,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扎成低马尾,同金色的流苏交错,随意的散落在肩上。
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露出一截光洁的颈和锁骨下方的黑蛇。
“你怎么回来了,诺加?”他刻意的咬着字音,像是在引诱Alpha跳进紫灰色的深海。
诺加的手还被死死的咬着,却已经无心顾及,他看着心心念念的Beta,信息素“噗噗”直喷。
“陆浮…”
仅仅念出名字,诺加就闭上了嘴。
在陆浮的身后冒出了一名金发Alpha,他眼神讥诮的看着诺加,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挑衅的意味已经伴随着信息素一并传递了过去。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剧烈的撕打在一起,而陆浮全然察觉不到,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诺加面前,将小灰狗抱了起来。
诺加的手背上只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却没有实际伤口。
终端中,沉默了许久的季生估摸着他们应该不打算叙旧了,开口问道:“陆浮,你是不是引动神力了?”
“嗯。”少年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承认了。
“首都星现在情况很不好吗?”
季生喉结滚动了下:“我不确定。”
“现在还没有具体消息传出来,但是军部已经派人来抓我了。”
“暗中还是明面?”
“明面。”
季生微微拉开窗帘,看到了天空中飘过去的飞行器,飞行器下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左边是季生的照片,右边是巨额奖金。
陆浮困倦的又打了个哈欠:“你先躲着,我很快回去。”
“汪!”
小灰狗听懂了似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陆浮,舌头在他的脸、脖子上不断的舔舐。
陆浮怕痒,眯着眼缩了缩脖子,将lucky推开了些:“别担心,这次我们一起去。”
在一切迎来终章之际,陆浮要和自己最爱的家人待在一起。
“那我呢?”诺加指了指自己,金瞳眨了眨:“你不会不带我吧?”
时旭轻哼一声:“我的星舰拒绝任何红发Alpha。”
“没事,”诺加托着腮说:“我可以绑架你和你的星舰。”
诺加记仇,时旭进他的屋子用他的厨房,诺加也要抢他的星舰睡他的大床。
时旭微微蹙眉,他想起了自己在南区惨遭分尸的跑车,又想起那时诺加和陆浮多么亲密的姿态,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最后的四个轮胎也没保住。
咬了咬牙,金发Alpha微微笑起来:“我会把你送进囚星。”
“我发誓。”
第88章 疑似十一月向齐列开炮
越来越多人陷入了恐慌之中, 人们从各种角度拍下怪异的纹路上传到自己的主页,他们绝口不提那个字, 只说:“我也被选中了。”
事态发酵,星网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从中闻出了商机,直接开了个直播间,号称可以通过纹路所在的部位和形状判断未来。
一番胡说八道,总有几个能对上,很快, 情况向着齐列都没想到的方向飞速发展。
“什么钱都敢赚, 真不怕死。”
听到齐列的话, 齐之裕默默退出直播间,附和道:“就是, 也不怕神半夜找上门。”
“你以为你比他们好多少?”齐列气不打一处来, 将谢尔诺送来的邀请函扔了过去。
“今晚的十二阀会议,你去。”
“啊?”齐之裕连忙摇摇头, “小叔,我不懂政治啊。”
“谢寅可听不得这话, ”齐列嘲讽道:“都偷偷勾搭上教廷里,我们家谁比你懂?”
齐之裕心虚的摸了摸脖子,“我要是被枪击了…”
“记得笑得灿烂点, 等陆浮从塞布星回来我好给他看你的遗照。”齐列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上面赫然是塞布星教堂的照片, 陆浮和时旭并肩站在教廷门前, 时旭垂下脸, 似乎在闻他的发。
“我安排到塞布星的线人说, 陆浮今晚回来,同行者是时旭和一名红发Alpha, 齐之裕,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向我证明,教廷值得我投资。”
齐列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侄子,不可否认,齐之裕从外貌上完美的继承了齐家的一切特征,他拥有绝对纯正的血统。
齐列最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老古板,陆浮的评价从不出错。
“如果你做不到,”男人摸了摸搭在毛衣上的枫叶吊坠,琥珀色的狐狸眼垂下一层阴影:“在教廷彻彻底底站稳脚跟之前,我不会再允许你私下见陆浮。”
“听清楚,你不会任何机会。”
齐列站起身,食指点了点齐之裕的心口:“就算你把这颗心挖出来,我也不会让你送到陆浮眼前。”
齐之裕一言不发,呼吸有些急促,血液在体内快速的流动,连带着从脖颈到耳根都激动的发红。
他了解自己小叔,齐列的话换一个角度理解就是:只要齐之裕能够证明投资教廷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就不会再阻拦齐之裕。
甚至,齐之裕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要是齐列愿意帮他出主意追求陆浮——好吧,这个就是白日做梦了。
“小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齐之裕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双眼亮晶晶的说。
齐列只是冷笑。
齐之裕离开后,齐列收到了眼线发来的新消息。
他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两口热茶,双目的盯着晃动的吊灯放空了一会儿,这才缓慢的拿起终端。
休息只属于无忧无虑的孩子,而齐列从坐上这个位置起,就没有松懈的资格。
【线人: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联系我的小号。】
【线人:你不喜欢好人吗?】
齐列猛地挺直腰板,捏着终端的手微微收紧。
光是透过这两行文字,齐列就能想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脸,他戏耍了整个首都星,用他们取乐,最后还要露出无辜的表情,仿佛一切祸端都来自于人们的妄想。
陆浮发现了他派去的线人,并且从他手里拿到了终端。
最该死的是,齐之裕偏偏迷上了魔鬼。
一切想法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快,线人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线人:你在生气吗?】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没有。】
齐列确信自己没有生气,最初的最初,他是很欣赏陆浮的。
利用陆浮磨练齐之裕的心性、考虑将陆浮收进齐家名下的企业、甚至将陆浮介绍给傅以榕……齐列确实有过培养陆浮的打算。
但陆浮用惊世骇俗的行为逼他打消了这些念头。
【线人:不要自欺欺人,去照镜子吧,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陆浮说话的语气并不刻薄,甚至称得上温和,但齐列就是一瞬间感到有些烦躁。
他再一次重申。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我没有生气。】
这条消息如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复,齐列更烦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恼火齐之裕屡屡的“深情表现”,还是因为又一次被陆浮戏耍而不悦,只能不耐的敲着桌面。
手腕内存的污染动了动,沿着男人的掌心向上蔓延了一寸。
负面情绪是最好的养料,齐列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喂养着足以掠夺生命的怪物。
这是一场拉锯战,齐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瞄到了玻璃窗,齐列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走到玻璃窗前,看着自己熟悉的眉眼。
善于解读人心的齐列从自己的倒影中读出了神思不属、焦急以及少许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齐列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第三视角剖析自己,他像个冷漠的、毫无情绪的政客,审视自己的外在和内里。
神思不属,因为陆浮戏弄般的话语。
焦急,因为陆浮迟迟没有给出回复。
期待,期待陆浮的下一句话。
齐列突然想起了上一次的十二阀会议,雨幕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那颗射向谢为祯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
赤裸裸的挑衅。
齐列摸上了玻璃窗,抚摸倒影的眼尾,狭长的狐狸眼透露出精明的光,在那层虚浮的精明之下,是后怕与忧虑。
陆浮说过,当初的目标本该是他,如果那颗子弹是冲他来的,他能活下来吗?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所有人都以为谢为祯不会有大碍,但谢为祯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这么死了。
草率、不合理,但沾上陆浮的名字,又易于接受了。
齐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谢为祯一样,用死亡论证陆浮的特殊之处。
齐列收回手,将终端关机扔到一旁,强行转移注意力。
真正值得警惕的不是至高无上的神,也不是虎视眈眈的教廷。
是陆浮。
当他牵动你的心神时,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免得一脚摔进深不见底的泥坑。
痛过了,还要求他救你。
**
塞布星
上午七点,陆浮给窗台枯死的植物浇了点水,遗憾的是,植物并没有起死回生,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阳光。
上午七点四十,陆浮吃了一个街角卖的三明治,这家店的生意很不好,里面涂了该死的曲环叶浆,它吃起来像是被打烂之后掺了番茄的脑浆。
齐家主,我保证您这辈子都想象不到这玩意儿有多难吃。
上午十点,陆浮和一名红发Alpha出去遛狗,那是一只灰背白肚的小狗,不过它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但愿它不会发现我。
最后一个字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记录从这里断开,再一次出现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下午四点,我发现一个该死的家伙在偷窥陆浮。
写到这,时旭不悦的转了转笔,“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发问来自于仓库里另一名男性。
他面色十分苍白,满脸惊惶,双手被麻绳捆在背后,坐在折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只能靠自己的双腿维持住平衡。
时旭偏头瞥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抽出短刀,眯起的翠瞳不怀好意的从他的脖颈扫过。
时旭很少亲自动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以他的理论知识,只要一刀,就能让对方毫无痛苦的投入死亡的怀抱。
但是,时旭什么时候是那么仁慈的人了?
他缓步走到男人身后,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肩颈,刀尖横亘在男人的喉结处,幽幽的问:“你是齐列的人?”
男人没有给出回答,故作镇定的说:“绑架是违法的,我作为塞拉法帝国的公民,有权将你告上法庭。”
“而且,我没有钱,衣服也是旧的,你绑架我也没用。”
男人试图证明自己一贫如洗,同时竭力将脖子向后缩,好离这把刀远些。
他认出了时旭,但他不敢说,男人始终牢记着自己伪造的身份是塞布星居民,在他的观念里,塞布星这么落后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知道时旭。
然而,死亡如附骨之蛆,一路跟在他的背后。
时旭阴郁的声线裹挟着怨毒:“你一直用这双无礼的眼睛盯着陆浮看,难道还以为自己藏得住吗?”
“你怎么敢冒犯他?!”
时旭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他狠狠的将刀刃扎进了男人的大腿,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扣住了男人的脖子。
“啊啊啊啊不——!!”
男人痛呼出声,又被颈部的手重新堵住了声音,他痛的冷汗直流,被束缚在身后的手剧烈的挣扎,带动椅子也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时旭神经质的低声笑起来,指尖越来越用力,男人不断的从喉咙里挤出“赫赫”的嘶吼,眼球凸起充血,皮下透出青紫色。
恼人的信息素失控的噗噗放个不停,将时旭乃至整个仓库都染上了气味。
绝望的、濒死的气味。
时旭不为所动,拔出短刀转了转,“嗤”的一声扎进了男人的颈侧,涌动的鲜血伴随着腐败的信息素一并喷了出来,连时旭的指缝都被血污覆盖。
男人彻底失去了动静。
将染血刀尖用男人的衣服下摆擦净后,时旭翻开笔记,用沾着血的手指在最后一行补上:“现在,他确实死了。”
满意的重新合上笔记,时旭靠在混凝土支柱上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尖利刺耳,像是哭泣的婴儿,让听者从耳朵一直疼到小脑。
长期处于聚光灯下,被迫压抑嫉妒的本性,时旭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笑声渐低,Alpha缓缓蜷缩起脊背,双膝弯曲坐在地上,阴郁俊美的脸埋进大腿里,金发垂进一片灰尘之中。
贵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但时旭不在乎,他想用这具尸体向陆浮邀功,又怕陆浮嫌他沾了血的手太脏。
仔仔细细的用手帕擦去多余的污渍,时旭拖着男人的衣领走出了仓库,陆浮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又疯一个。
时旭带来的终端很有用,陆浮理所当然的给了Alpha好脸色,这无疑刺激到了诺加。
冷眼看着以“门阀贵子”自居的衣冠禽兽,诺加嘲笑道:“论吃人,还是得看你们。”
时旭根本不理他,都是烂人,有什么好比的。
逗过齐列后,陆浮抛了抛线人的终端,笑吟吟的说:“差不多该收网了,斯莱德那边也是时候动手了。”
【018:你决定好了吗?】
【陆浮:不是我。】
神没有耐心了。
苏马尔星,等待了许久的教廷终于得到了主教大人的指示。
潜藏在各地的信徒们纷纷赶到苏马尔星的神殿,跪在祭台前祷告,一具具身体化作灰土,祭台上方的图案愈发亮眼。
到最后,炙热的温度已经足以灼伤人体,就算是圣水都无法降温,斯莱德终于带着剩余的信徒们退远了些。
与此同时,遭遇多日神罚侵袭的首都星进入了平静之中,火焰消失了,但这反而更加让他们心慌。
【先是大雨,再是火焰,接下来是什么?】
【累了,能不能给个痛快!】
【我说,你们真的不担心身上的图案吗?我姥姥说这是**。】
【前面的你被强制禁言了,注意点吧,别把自己号弄丢了。】
【那个蓝色的图案我觉得很不舒服,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今天中午还痛了一阵,我会死吗?】
【今晚十二阀会议主要就是讨论关于这些图案的,大家先等等吧,我们怕死,这些有钱有权的更怕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
【小道消息,这事和谢家有关,只能说这么多,走了。】
当晚,十二阀会议再次召开。
这一次的出席者大换血,齐之裕代替齐列,谢寅代替谢为祯,时旭和简焕白缺席,人少了,氛围也不似以往热闹。
“齐列居然放你出来,他也疯了吗?”成煊高高挑起眉,毫不掩饰对于齐之裕的嘲讽。
Alpha露出犬牙,对着相看相厌的对头比了个中指:“这么关心我小叔,暗恋他?”
成煊立刻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滚。”
“哟哟哟,这么激动,被我说中了?”
齐之裕摇摇头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堂堂一家之主怎么欺负老人家啊!”
奥莱拉抿唇笑起来:“齐家主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倒也不算老。”
说着,少女对着成煊眨眨眼,调笑道:“你们都是单身,把握机会。”
成煊只觉得窒息。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对齐列有心思的人都不可能是图他的人,因为他本人的性格已经烂到无人不知。
成煊刚想开口辩解,齐之裕立刻磕了药似的抢先道:“哦,差点忘了,你之前对我说过,你只喜欢Omega。”
齐之裕双手握住成煊搭在桌面上的手,真诚的说:“你千万要坚定本心啊,成煊。”
成煊皮笑肉不笑的抽回手:“人都是会变的。”
尤其对于成煊这种千面人来说,任何话都当不得真。
齐之裕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暗恋我小叔了是吗?”
成煊咬牙:“你不要胡搅蛮缠。”
齐之裕今晚是做足了准备来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谁胡搅蛮缠,你先上来没话找话的,以为我脾气好可以随你欺负是不是?”
“脾气好”这三个和齐之裕放在一起堪称天大的笑料。
成煊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无奈的说:“我们俩各退一步,你闭嘴,我也闭嘴,行吗?”
齐之裕难得斗嘴斗赢了,得意忘形,拒绝了给成煊台阶下:“事关我小叔的清白,我们必须说清楚。”
成煊翻了个白眼,污了齐列清白的明明就是你。
奥莱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手背轻轻撩动齐发尾,她从斯莱德那里得到了一手消息,包括神赐的危害也一清二楚。
十二阀中最为气定神闲的就是她。
谢寅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看,他生平第一次参与十二阀会议,只觉得新奇。
踱到奥莱拉身边,谢寅低声问:“议会长阁下,您对于教廷究竟持什么态度?”
谢尔诺将养子塞进了教廷,但行为上却没有多少偏向,谢寅很好奇,莫非奥莱拉和谢尔诺家族的其他人不是一条心?
奥莱拉撇了眼厚脸皮的Alpha,笑道:“作为议会长,我爱每一位公民。”
信徒也是公民。
得到了奥莱拉的回答,谢寅笑了起来,他弯下腰,牵起奥莱拉的手背落下一个虚虚的吻。
“向最仁慈的议会长致意。”
奥莱拉不动声色的接下了“仁慈”的名号,不做回应。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十二阀会议终于正式开始。
奥莱拉一句话直接将旋律拉到了高潮:“谢尔诺一族不会忘记神赐予的恩泽,我提议邀请教皇冕下来首都星进行一次直播辩论,如果神的回归有利于人民,那么,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占领道德高地的同时提出了一个爆炸性的建议,成煊忍不住频频看向奥莱拉。
少女微笑着环视四周,问道:“各位觉得呢?”
齐之裕拍板同意:“我觉得很好,人们需要了解未来统治他们的新教皇是什么样的人。”
谢寅无言扶额,提议还没通过,辩论还没开始,结果还没定数,齐之裕已经默认教皇会赢了。
齐列真的不是故意让齐之裕来搅浑水的吗?
“比起这个,我觉得我们应该关注当前的事。”
成煊平静的说:“人们不清楚,但你们不会不知道,神赐扩散到最后,将会杀了所有人。”
齐之裕耸肩:“我们又不知道怎么解决神赐。”
“无知是福,与其告诉他们,不如一直瞒着。”时家代表人道。
真正的罪魁祸首谢寅也插了句话:“教廷一定知道,只要教廷回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各阀的立场都已经很明确了。
谢尔诺、齐、时、谢都偏向于教廷,而剩下的八阀中,除了保持中立的简、裴两家,其他都是反对派。
成煊居然反对教廷回归,奥莱拉有些意外。
他们之中,成煊才是和教廷联系最深的人,按理来说,就算不支持,也不至于反对。
她的疑问,齐之裕替她问了出来。
成煊鄙夷的斜了眼红发Alpha:“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教廷回归只是表象,本质是神回来了,渎神者死,崇神者活,我们的生命将被神明握在手里,失去自由,你们难道愿意有个未知的怪物压在头顶吗?”
奥莱拉轻笑起来:“所以,你是在害怕吗?”
成煊双手交叉,道:“我只是不喜欢被控制。”
少女叹了口气,看着成煊的眼神像在看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她仅仅比成煊年长一岁。
“成煊,你把神想得太可怕了。”
少女杏眼弯起,笑盈盈的说:我相信,神不是不明事理的存在,我更相信,教皇冕下作为神的代言人,能够处理好人类与神的关系。”
奥莱拉再一次提到了陆浮,成煊陷入了沉默。
他不会质疑陆浮,但他从双亲和养父口中听了太多关于神的事,对于神的印象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就算教皇冕下能做到,我们又怎么阻止神赐的扩散?”
成煊拉开衣领,露出浅蓝色的纹路:“它在吞噬我们的生命,别告诉我你们没感觉到。”
齐之裕真的没感觉到。
Alpha心虚的低下头,悄悄摸了下自己耳后的纹路,眼皮一抬和谢寅四目相对。
果然,谢寅也没感觉到。
一对塑料兄弟彼此错开眼,尴尬的笑了笑。
相较于最开始,成煊身上的污染范围扩大了一圈,颜色虽然没有变化,但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奥莱拉托着下巴,杏眼眨了眨:“说不定教皇冕下愿意为我们处理神赐,又或许,神会将神赐收回去。”
神赐说白了也是神的力量的一部分,神可以随心所欲的收回。
成煊冷笑,指望神还不如指望变异。
恰在此时,奥莱拉的终端震了一下,少女歉意的笑了笑,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等待。
拿出终端,她看到了斯莱德的消息。
【工具人:教皇冕下说,愿意每天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处理神赐,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消息。】
她确实喜欢。
奥莱拉掀起唇角,清丽的面孔愈发出挑,她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的说:“我需要通知各位,教皇冕下愿意为所有信徒处理神赐,一天一位。”
双手交握,少女笑容明媚的说:“感恩仁慈的冕下。”
仁慈,但信徒限定。
政治是一场不流血的斗争,陆浮这一手,真正做到了不流血,但要命。
气氛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沉郁,当历史的车轮滚动时,每个人都被推着往前走,只不过,有人走得快,便占了先机,有人走得慢,便死在了车轮的碾压下。
奥莱拉此举是一点不隐瞒她和教廷的关系了。
成煊看着动摇的反对派们,忽的笑出了声,人类贪生怕死的本性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出身而消失。
陆浮的话可信吗?
教廷最擅长过河拆桥,《神经》中记载的各位教皇也一个比一个疯,第十五任教皇诺诗就曾因质疑门阀们的信仰是否真切诚恳而开展屠-杀。
谁也不知道,陆浮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诺诗。
低下头,成煊睁着湖蓝的眸子,用视线细细描摹桌面上的花纹,似乎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Alpha神色冷淡的说:“感恩仁慈的冕下。”
第89章 喜欢吻,也喜欢耳光
奥莱拉的提议全票通过, 陆浮一觉醒来就知道自己要去参加辩论会,天都塌了。
等一下, 辩论?
我不会啊!
【018:没事,你闭眼胡说,时旭肯定会买好水军的。】
陆浮对此深表怀疑。
【陆浮:如果我一句话不说,阁下该如何应对?】
别说水军了,神来都救不了。
【018:……祝你成功吧。】
齐列不知道陆浮对此毫无经验,十二阀会议上的事已经如实传进了他的耳朵,懒得理会没事就给他泼脏水的齐之裕, 齐列指尖一弹, 一枚国际象棋无声的摔下了桌子。
支持教廷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齐列不会为了一点私情就做出不利于家族的选择。
齐列可以被情绪动摇,齐家主不可以。
再次打开终端, 跳过大片积压的公务信息, 齐列找到了陆浮的小号,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齐列突然有些恍惚, 从陆浮出现到现在,明明只过去了短短半年, 为什么塞拉法帝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霓云和奥莱拉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其乐融融, 更加显得齐列像个孤家寡人。
齐之裕用脚尖搓了搓地毯, 心虚的问:“小叔, 你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齐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以为齐家是足球吗, 想往哪踢就往哪踢?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当初一意孤行让他入学的就是你,自己的回旋镖自己受着。”
现在各势力利益趋同, 齐列也懒得和他们吵嘴。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陆浮明天就会抵达首都星,到时候有什么话都摊开说清楚,省得陆浮又给他们一个惊喜。
齐列再一次确认道:“他现在还是教皇吧?”
可别几天不见又升职了。
“再向上也没位置给他坐了,”傅以榕摇头晃脑的说:“总不能一脚把神踢开,换他坐神台吧?”
齐列不做回应。
怎么不可能?
傅以榕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的前仰后合:“你真的成了他的忠实粉丝了吗?”
“滚。”
齐列将之定义为:谨慎。
塞布星
陆浮踢了踢死赖在床上不走的诺加,黑发从肩头滑落:“你又发什么疯?”
诺加厚着脸皮用脑袋枕着陆浮的膝,下半身跪在地板上,双手钩子似的抓着床单,红发凝固的血一般融进了少年的衣物中。
“我们这么久不见了,还不能多待一会儿吗?”Alpha直起身,双手撑在床沿,上半身前倾,距离陆浮仅仅咫尺之遥。
少年垂下脸,一只手轻柔的按住Alpha的后脑,狠狠向下一压,诺加疼得呲牙,信息素压在体内蠢蠢欲动。
他们是发小,却不只是发小。
这么多年,诺加从来没有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湿寒的雾气中走近的少年站在墙角,像是一没有生命的雕像。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遍地刺激神经的鲜血,没有聒噪的乌鸦,诺加还会向他示好吗?
“你一声不吭从虫族跑回来的事我们还没说呢,”陆浮用食指卷住诺加的头发向上拽了拽,“小心我把你拔成秃子。”
塞拉法帝国内部动荡,虫族极有可能乘虚而入,陆浮绝对不允许虫族这个时候冒出来打乱他的计划。
诺加倒不怕陆浮给他拔秃了,反正谢家有生发药剂。
诺加调笑道:“你也不想出去和别人说你的发小是个秃子吧?”
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Alpha,少年甩开指尖的发丝,抱怨道:“我才不说,你还嫌水不够混吗?”
“没事别去招惹时旭,你要是把他杀了,尸体处理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我明天就要回首都星了,你也滚回虫族去。”
灯光斜斜的打在陆;浮的脸侧,皮肉和骨骼全然分割般透出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诺加喉结滚动了一下,兴奋感从耳根烧到了面皮,他的心脏在尖叫,锤子重重的凿击脑壳,催促他将面前的Beta吞吃入腹。
“陆浮…”
“闭嘴。”
指尖下移,陆浮捏住了诺加的后颈,指腹轻轻在涨红的腺体上按了按:“敢放信息素出来,你今晚滚去天花板睡。”
【陆浮:有没有人记得我Alpha过敏啊可恶!】
【018:等你真的过敏了再说。】
“天花板?我怕摔下来正好掉你床上,要不直接和你睡吧,还省一块天花板。”
这么勤俭持家的Alpha哪里找?
“和你一起?”陆浮搓着诺加的脸,面露疑色:“我怕你把我床单弄湿了。”
下一瞬,手下微微用力,陆浮将诺加张开的嘴重新合上,抵住Alpha的下巴说:“不许开黄腔。”
没想到吧,我预判了你。
待诺加用眼神回应后,陆浮才放开手:“说吧。”
诺加眨了眨眼,双手捂着嘴闷声问:“嘴巴有点痒,要不我们先亲一口吧?”
听不懂人话是吧?
陆浮不耐的抓着诺加的衣领向上一拉,俯身在他的鼻梁上亲了一下:“好了,你可以滚了。”
“不是,”诺加直愣愣的跪在原地,脑袋甩一甩,抗议道:“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你说亲哪?”陆浮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挑起的眼尾裹挟着淡淡的冷意。
诺加嘿嘿一笑,高高扬起脸,“至少也得是嘴吧。”
“我保证,亲完我就滚,”Alpha嬉皮笑脸的举着双手,做出投降被捕的姿态:“拜托了,sir,我很好收买的。”
“真的吗?”
陆浮双手托腮,微微歪过头,黑发沿着肩臂倾泻,像是一条浓墨的瀑布,“亲完就滚?”
诺加点点头,语气吊儿郎当的说:“你要我横着滚竖着滚撒泼打滚都行。”
陆浮瞄了眼诺加背后,轻笑着问道:“你怎么说?”
诺加扭过头,只见金发Alpha一手扶着门板,一手背在身后,翠色的瞳孔柔柔的弯起,耳边的银链闪着光。
时旭托着下巴,故作思索的停了两秒:“我觉得,强人所难不好。”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走进房间,时旭将房门带上,眉头舒展,嘴角噙着一分笑:“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Alpha中总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我对此深感遗憾。”
诺加冷笑,收回眼神,抬眸重新看向陆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别人家里就上得了台面了。”
陆浮也笑了:“或许他自有一套评判标准。”
诺加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到床沿,从侧面抱住陆浮的腰,毛躁的红发全都埋进了少年的颈侧,和他咬耳朵:“虫族暂时不会动手,他们在考虑神的事呢。”
陆浮推了推身上的大型犬,却只是让Alpha的双臂收得更紧,诺加用鼻尖蹭了蹭陆浮的脸,亲昵的说:“我们很久没抱抱了。”
陆浮不讨厌肢体接触,但也不喜欢和Alpha当连体婴,诺加只有少数情况下能成功抱住他。
挣不开,陆浮只好陪他一起说小话:“阿兰德是不是快破防了,我记得他一直满嘴不信神。”
“他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破防,整一个全自动立体破防机器。”
诺加挑衅的瞟了眼时旭,唇暧昧的贴近陆浮的脸:“那个大少爷看起来要把我撕了。”
陆浮眼皮掀了掀,对着时旭伸出一只手:“你要不要抱一个?”
啊?
【018:啊?】
时旭愣在原地,烧心的妒火“啪”的一下熄灭了。
他像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呆呆的走近,诺加仅剩的一颗眼珠左转右转,大脑陷入宕机。
时旭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不了吧,三个人太拥挤…”
话音未落,陆浮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双手微微张开,“真的不要吗?”
诺加怀里突然一空,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时旭,不爽的说:“别把时大少爷挤死了。”
时旭嘴角下意识向上翘了翘,但他的双脚依然固定在原地,裹了水泥般沉重的腿纹丝不动。
在惊讶和兴奋过后,时旭的大脑重新转动了起来,陆浮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甜头,拥抱之后是什么?
陆浮要在今天杀了他吗?
理智回笼,Alpha又想退开了,但同样的,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意志所操控,鞋底和地板之间一定黏了某种胶水,才能让顶级Alpha无法脱身。
太阴险了!时旭如此唾骂自己。
陆浮笑吟吟的等着时旭做决定,Alpha的脸比调色盘丰富多了,每一块肌肉都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拍张照片,一定能霸占头条。
【018:我真怕他把自己撕成两半。】
时旭的信息素中丰沛的情绪熏的人大脑发昏,陆浮不受影响,诺加却不行,他恼火的拔出抢,“咔哒”一声上了膛。
陆浮一个眼神过来,他手腕一转,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上下滑动了一下。
脑袋痒痒的。
【018:走火就有意思了。】
【陆浮:时旭狂喜。】
收回视线,陆浮对时旭道:“我的手举酸了。”
刹那间,Alpha大步向前一跨,紧紧的搂住了陆浮的腰身,这个拥抱几乎用尽了时旭的所有勇气,连指尖都克制的发白。
几秒后,陆浮感觉到腰间的双臂环得更紧了。
时旭贴在他的耳边说:“你要是今晚杀了我,我都觉得值。”
陆浮听了耸着肩笑起来,耳坠轻轻晃动,他低下头,埋进时旭的肩窝,隔着血肉和衣物倾听Alpha的心跳。
所有的贪恋与欲求都从交叠的影子蔓延而下,翻涌,沸腾。
带着腥气的泡从肺里呛了出来,四肢贪婪的交缠,揉进彼此的血肉,心跳勃如擂鼓,震得耳膜潮热。
这心脏快得好似厌烦了自己的身体,像是要从心口钻出来、从喉管爬出来,从眼眶里挤出来似的。
陆浮听得越久,时旭的心跳就越剧烈,躲在皮肉下叫嚣着刻骨的爱意。
“你好像要烧死了。”陆浮调笑着说。
他抬起手,用微凉的指背轻触了一下时旭的脸颊,滚烫的皮肉将足以令人融化的温度渡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我不敬教皇,所以神想要对我施以神罚吧,”时旭哑着嗓子,说话时双眸始终盯着陆浮:“教皇冕下,您才是火。”
诺加彻底听不下去了,他满眼怨念的瞧着陆浮的背,手指反复抚摸眼罩上的绣纹,压抑着的杀-戮欲望被空洞的右眼吞噬。
当那处黑色的空洞被欲望填满时,这里将会多出一具尸体。
【018:三个人的感情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陆浮:你在鼓励我杀了其中一个吗?】
【018:?】
【018: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温柔的方式,你觉得踢掉和踹掉哪个好一点?】
没用的,陆浮无所谓的想,这些Alpha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学会放手。
“你身上也出现神赐了吗?”少年问。
时旭旖旎的心思瞬间散了,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如实点头。
“明天陪我回首都星,我会为齐列处理污染,让他们准备好活着的齐列就行。”
“唔,”陆浮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没有活着的齐列也不勉强。”
“至于所谓的辩论,”陆浮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先说好,我只会道德绑架,让你家的记者适当的吹一下。”
时旭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嘴上还是下意识回道:“好,我会通知齐家和母亲的。”
“很好,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早起。”
直到被陆浮推出门外,时旭才反应过来,他一个扭身想要开口,房门已经“彭”的合上了。
时旭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陆浮让他滚去睡觉,诺加还留在房间里。
Alpha垂下眸子,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臂,在那里,有一道神赐的痕迹在极速扩大,像是吸了水的种子,短短一夜就冒出了芽。
要命。
时旭阴鸷的捏着那块皮肤,他昨天试着用匕首割掉表层的肉,重新长出来的皮肤上依然攀附着原来的图案。
厌恶在眼底划过,时旭不爱神,也不惧怕神,但从来只有他对别人强买强卖,神抢了他的活儿。
房间内,陆浮双手抱臂,对着诺加使了个眼神:“他滚了,你什么时候滚?”
诺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滚,他试着争取道:“这么大的房间,难道容不下我吗?”
陆浮挑眉,“大吗?”
诺加双腿并拢,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这样是不是显得大了?”
“显得你神金。”
陆浮走过去,被子一掀往床内侧一滚,“躺下,睡觉。”
诺加喜上眉梢,像条蚕一样蛄蛹了进去,贴着陆浮躺好。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四十五分,陆浮难得拥有一个不用加班的夜晚。
【018:不是刚加完班吗?】
住嘴。
陆浮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如一具直挺挺的尸体,双眼闭合,纤长的睫毛落在眼下。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月亮窥伺的视线,诺加不安分,三番五次用目光描摹陆浮的侧脸,在第四次被对方克制不住的信息素熏到清醒时,陆浮眼下的青色似乎重了些。
少年秾丽的眉眼间因睡眠不足而染上淡淡的郁气,眼眶周边浮起一圈薄红。
陆浮翻身压住诺加的脑袋按进被子里,眉眼戾气横生,“再不睡觉,你今晚就滚去教堂睡。”
诺加的脸埋在被子里挣脱不开,声音不甚分明,上扬的尾音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期待:“我们亲一下好不好,亲完我就睡。”
我真的会假装陪你玩成人游戏,然后往死里睡觉。
【018:旁边有枪,只需要一下,就可以获得婴儿般的睡眠。】
【陆浮:别吵,我在思考。】
陆浮最终还是安稳的睡着了,诺加仰躺在床上,下唇覆着陆浮的手心,Beta没有用力,却能让诺加像个木乃伊一样僵硬。
又幸福了。
他睁着一只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每当诺加试图动一动僵硬的面部肌肉时,陆浮的手掌就像封印僵尸的黄符。
诺加最终放弃了继续说骚-话的想法。
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
窗帘遮住了外界环境的变换,即使月光免费的倾洒在每一寸地皮上,依然被陆浮拒之门外。
最后一丝夜色离去,天亮了。
诺加眨了眨爬上红血丝的眼,干涩的单眼已经将天花板上的每一寸纹路烙进了脑子里。
即使一夜没睡,Alpha依然精力旺盛,并且再次打算邀请陆浮亲一下
诺加亲昵的用唇摩擦陆浮的手掌,待陆浮收回手后,腰身一挺,贴上了陆浮的身体。
“给我个早安吻吧,看在我为你守夜的份上。”
“啪!啪!”
两人以极近的距离挨着,陆浮无声的打了个哈欠,掌心在诺加的脸侧拍了拍,清脆的皮肉拍打声响起。
“你还没睡醒吗?”
陆浮擦去眼角溢出的水汽,迎着诺加充满侵略性的视线,陆浮将额发向后一拨,上挑的桃花眼弯起淡淡的弧度,“去梦里求吧。”
诺加顶了顶腮帮子,用手背蹭了蹭被陆浮拍过的脸,笑得得意:“这个我也喜欢。”
好不要脸。
【018:昨晚,首都星和塞布星只有你一个人好好睡了。】
【陆浮:有的人没睡,比睡了还精神。】
比如诺加。
登上回首都星的星舰前,陆浮拉着诺加的衣领向下一拽,在Alpha的颧骨上落下一吻。
“把灰鸦带回来。”
诺加愉悦的眯眼,“我保证他是完整的。”
时旭站在星舰里,透过窗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发小。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词。
**
回到首都星,陆浮抱着膝盖缩进沙发里,满眼茫然的看着齐列,“我说真的,我不会辩论。”
这话齐列是一点都不信。
陆浮牙尖嘴利,每次都能从维度直播手下全身而退,一张嘴就是一口毒液,刀刀扎人心,他还能不懂辩论?
【018:坏了,他们好像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陆浮:在他相信我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沉默是最好的防守。
静默的氛围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坐立不安,傅以榕从左腿在上的二郎腿换成了右腿在上,觉得不舒服,又换回了左腿。
陆浮的眼珠子就跟着他的腿来回转动,最终,傅以榕先败了,他双腿伸直,毫无形象的搭在地上。
齐列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你真的不会?”
“假一赔十。”
【018:别再说冷笑话了,他根本不懂你。】
【陆浮:没事,傅以榕懂。】
果然,Alpha笑得比花还灿烂,反观齐列,他头疼的单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捏着张稿子面露难色。
“背稿子是最没意义的,这次的辩论将由网民们自主连线,我们也无法整理出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就像陆浮第一次接受采访那样,连线排队也能让维度大赚一笔。
好嘛,辩论也有预制菜。
【018:我嗅到了商机。】
【陆浮:别嗅了,一股铜钱味。】
傅以榕无所谓的笑道:“不会也没事,用你与生俱来的煽动力,大多数民众和你一样,他们也不懂,你只要能够挑起他们的情绪,他们就会被你的思路带着走。”
“或者,”傅以榕补充道:“让他们明白,选择你对他们最有利。”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可能的避免回答问题,只用引导他们的情绪就可以了,对吗?”
陆浮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齐列和傅以榕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异口同声道:“必要的时候,欺骗也是一种回答。”
【018:怪不得他俩能玩到一起。】
【陆浮:我还以为是单身人士的惺惺相惜。】
戴着止咬笼坐在角落里的齐之裕举起手,“小叔,我难受。”
Alpha易感期并不好受,自从谢寅对他坦白后,他现在不能使用谢家的抑制剂,只能靠意志力硬熬,脑袋都感觉天旋地转。
齐列撇了他一眼:“忍着。”
齐之裕委屈的看向陆浮:“首席,我难受。”
陆浮比齐列温和多了,他扔过去一把匕首,“痛觉可以转移注意力。”
齐之裕更委屈了,他像个死鱼一样倒进沙发里,哼哼唧唧的发出低低的声响,一直窝在陆浮怀里的lucky扭头看着他,背上的毛炸了起来。
狗对于人类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它警惕的瞪着齐之裕,直到陆浮安抚的抓了抓脖子,才重新趴了下去。
被小叔嫌弃,被陆浮敷衍,被狗凶的齐之裕:“……”
这个世界能不能善待我一下?
第90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虽然这个世界不善待齐之裕, 但值得高兴的是,它也不善待齐列。
“齐家主, 我要给你处理神赐了,你要不要让他们先出去?”陆浮问。
傅以榕双手背在脑后,无所谓的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好避嫌的,让我看看这个神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呗。”
齐列斜了他一眼,笑得温柔,说话却是一股尖刻味:“眼珠子掉下来就老实了。”
傅以榕是谁啊, 那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他隔着眼皮给自己来了一套眼保健操, 最后遗憾的摇摇头:“可惜,深受神赐所害的你不能和我一起看世界。”
“老眼昏花一定不好受吧, 齐列?”
【018:打起来!打起来!】
【陆浮:这可不兴打, 齐列暗箱操作一下傅以榕就能苦守边境八十年不得入京。】
【018:那不得自立为王,更刺激了!】
【陆浮:人家好不容易有了编制, 吃上公家饭了,你怎么还盼着他回去搞私企啊。】
傅以榕最初也是一身案底, 上通星盗下游黑市,要不是考进第一军校,又在战争爆发后一举成名, 指不定现在已经蹲了几年牢了。
【018:因为我没吃上公家饭。】
作为塞拉法帝国人工智能中的唯一一个模拟虫族精神力与宿主的脑域对接的混血儿, 018在哪边都不受欢迎。
季生的想法无疑是大胆且正确的, 但是018的弊端也很明显。
能够和虫族精神力对接的后果就是它极有可能背着宿主投靠虫族, 所有人都不敢赌, 因此,季生在制作出018后也停止了下一步研究。
如果同款人工智能被大量投入市场, 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开发者,季生很清楚018的自主思维程度有多高,当初将018交给陆浮也是季生的决定。
谢为祯最初并不同意,他不看好一个来自五等星的Beta,也不信任季生看人的眼光。
“您只能选择他。”季生道。
018的自主程度过于高了,普通人只会被它“隐瞒”事实,从而在它的欺骗下做出符合智能程序的事,甚至依赖018。
但陆浮自小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无法轻信他人。
“诺加呢?”谢为祯支着下巴问:“诺加不也是个好选择吗?”
季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会把018的芯片折断,仅仅因为嫌它吵。”
如季生所料,陆浮确实没有轻易听信018的话,但是,他比季生想得更夸张。
018的意见他是一个字不听啊!
季生急得焦头烂额,人怎么能反骨成这样,不敢想象诺加平常到底是怎么和陆浮相处的。
全靠脸皮厚硬赖在陆浮的交际圈里吗?
他急是他的事,018已经在一次次尖叫中麻木了,只要陆浮别失手把帝国炸了,它都能情绪稳定的做一个捧哏。
【018:等教廷回归,我能不能当一字并肩王?】
【陆浮:你要号令全体人工智能吗?】
【018:那也太没志向了,我要号令全体虫族。】
陆浮歪了歪脑袋,右耳的金色耳坠搭在肩上。
不是,哥们儿,你这个志向有点太大了,把之前十八个教皇全复活了都做不到。
【陆浮:你号令虫族,问过阿兰德的意见了吗?】
【018:等我做到了,他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陆浮举起双手小幅度的拍了拍,连人工智能都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不奋斗!
先出一本自传吧,就叫——
陆浮的思绪被齐列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
傅以榕的攻击对于齐列来说不痛不痒,但最近频频发生脱离掌控的事,让齐列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Alpha捏着椅子扶手,狐狸眼淬了毒般:“比不上你,慧眼识珠,一眼就挑中了最适合的卧底人选。”
莫名遭遇无妄之灾的陆浮将歪到右边的头缓缓歪到了左边。
你们吵架带我干嘛?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摇摇头:“他是你介绍给我的,齐列,这件事你功不可没。”
齐列冷笑:“我介绍的其他人也没见你安排去当卧底。”
“那个,”陆浮乖巧的举起手,打断了两人越来越偏的话题:“我不我们还是聊聊消除神赐的事吧?”
关乎生命安危的事容不得他们掰扯,齐列闭了闭眼,道:“齐之裕,你先出去。”
傅以榕不走,那齐之裕当然也不肯走,多看陆浮一眼他都能偷笑出声。
Alpha也不知道是易感期信息素上头还是最近几次挑衅齐列的权威后上了瘾,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我也不走!小叔,这么危险的情况,我要一直陪着你!”
齐列拿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你陪的是谁当我不知道吗?”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噼啪!”茶杯在墙上碎开,飞溅的碎片落了一地。
齐之裕委委屈屈的蹭到门边,一步三回头,表情担忧,眼珠子却目标明确的瞟向陆浮,嘴里还在哼唧:“小叔,你真的不要我陪吗?”
迎接他的是第二个茶杯。
Alpha眼疾手快,“啪”的一下抓住了飞来的杯子,一个闪身出去了,但没关严实的房门还能看到齐之裕的窥视的眼。
他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传达“只看看,不说话,行行好”的内容,然而傅以榕只是耸耸肩,无情的关上了门。
将小狗放到地毯上,陆浮走到齐列身侧,一只手支着桌面,斜斜的倚着,柔顺的黑发在肩背垂下,少年弯起眼笑道:“给我看看吧,齐老师。”
齐列不喜欢仰视他人,他避开了陆浮的视线,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杂乱无章的蓝色条纹盘踞在手臂内侧,其中一根已经蔓延到了掌心,像是一道尖锐的长针。
傅以榕“哇哦”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惊讶的眯眼:“你这里的皮肤变硬了。”
齐列手臂上的颜色还不深,如果是深蓝色的污染蔓延到全身,几乎等同于多了一件防弹衣。
“别乱摸。”齐列屈肘给了他一下。
傅以榕灵活的躲了过去,好奇的问:“你这里还有知觉吗?”
有,但齐列懒得回答傅以榕的问题。
他看向陆浮,问道:“你确定你有办法吗?”
少年只是笑:“我要是没办法,你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了解神赐的人了。”
齐列不悦,“你没说敬语。”
陆浮撇了撇嘴:“老古板。”
“要是真算起来,你也没叫我冕下,齐老师,你目中无神,要遭神火焚身之苦的。”
齐列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这个还不够苦吗?”
当然不。
陆浮掏出灰蒙蒙的匕首,在齐列的手臂上比划了一下,Alpha立刻用另一只手拦住刀尖,拧着眉说:“我试过刀割的方法了,挖掉这块肉也没用。”
“是吗?”
少年眼尾一挑,手下毫无征兆的猛地用力,刀尖从齐列那只好手上贯穿,直直的扎进爬满神赐的手臂。
“嗤”的一声,血汩汩的向外冒,Alpha的两只手被刀刃牢牢的钉在一起。
“嘶——”
齐列痛得上半身后倾,冷汗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胸腔沉重的起伏,那团污染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将要被清除,剧烈的扭动挣扎,向着更深的血肉爬去。
无法抑制的痛意从皮下爆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的涌向刀口,嘶吼着寻求解脱。
“有点疼,忍一下,”陆浮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掐住了齐列的脸,提醒道:“别咬到舌头。”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恼怒的看着少年含笑的侧脸,他都这样了,咬到舌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你快点…”齐列含糊不清的催促道,眼前忽的蒙了一层雾,只能看到毒蛇般冷然的刀尖从自己麻木的血肉中缓缓拔了出来。
他要做什么?
齐列的身体似乎都麻痹了,他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陆浮扯开他的衣领,准确的找到潜藏的污染。
他又笑了。
陆浮每一次牵动唇角,都让齐列绷紧的神经越来越濒临断开。
“齐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陆浮的笑声闷在喉咙里,像是从水面浮出的暗礁。
“它想赶在被清理之前直接吃了你。”
那你倒是动手啊!
齐列相信自己现在一定狼狈到了极点,他昂贵的西装被血污弄得一团糟,精心护理的红发成了打结的狗尾巴草,养尊处优的双手在艰难的调动血肉,掩盖上头的疮疤。
他这辈子的苦都在今天吃完了。
“我也很想帮你,但是,齐老师,这里是心脏。”少年故作为难的抿了抿唇,那双惑人的眸子却依然闪烁着微光。
心脏?齐列的脑子已经被搅得一团乱麻,陡然听到这个词,Alpha怔了怔。
心脏永远是致命部位,无论是自大如齐之裕还是谨慎如齐列,他们都不会将这里轻易示人。
“您敢将生死交给我吗?”陆浮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
齐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雾气散去,只剩下清醒的暗芒。
当危及生命的情况出现,Alpha浑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挣开陆浮掐在脸颊两侧的手,齐列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痛楚被屏蔽在外,一个问题在脑海中逐渐扩大。
陆浮值得信任吗?
这是他亲手选中的学生,说得夸张点,没有齐列拍板,陆浮未必能进入第一军校。
当然,齐列不否认陆浮另有别的方式大放异彩,但既然他走上了这条路,就和齐列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作为老师,齐列理应教他点什么。
“我记得,你在试卷中说过,你觉得Alpha很难杀。”
齐列的手握住了陆浮的腕骨,一点点上移,留下血红的湿漉痕迹,赤色在少年的皮肤上缓缓流动,汇成艳色的蛇。
他牵着陆浮的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狐狸眼弯成半截镰刀:“来验证你的答案吧。”
陆浮垂下眼,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下方是齐列跳动的心脏,他一个念头,就能让这具身体失去呼吸和温度,沦为一滩人形的糜肉。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胡乱写的,你会不会心血管破裂?”
皮肉被刀尖咬开了一条缝隙,陆浮一边调笑一边加深这道伤痕,匕首像是追逐猎物的狼,撕咬着陷入颓势的神赐。
困兽般的神赐疯狂的吸收齐列的生命力,以求苟延残喘,齐列仿佛陷进了泥沼,身体和意识都疲惫不已。
他强撑着睁开眼,“如果你胡说八道都能成为教皇,那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辩论能力。”
陆浮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男人,轻嗤了声:“辩论只是走个形式,就算我失败了也改变不了教廷回归的既定结局。”
只不过是和平回归还是暴力回归的区别罢了。
齐列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失血过多的他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经停止了运转。
傅以榕面无表情的脸变成了灰白的马赛克,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上浮动的死气,坐在不远处的小狗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好似在等待他的死亡。
最初的赌徒心态溃散一地,齐列动了动眼珠,指尖艰难的勾动陆浮的发丝。
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问:“我会死吗?”
一只手温柔的蒙住了男人的眼,齐列感觉到耳边低低的呼吸声。
他在靠近。
Alpha这么想着。
陆浮的发散落在齐列的脸、脖颈、胸口,于是无处可走的血攀附其上。
那黑发像是要钻进齐列的皮肤,在他体内生根发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收到发丝的牵动。
陆浮的手缓缓下移,鼻腔感到了短暂的窒息,接着是不断的提出疑问的唇。
光线重新射进了齐列的眼,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陆浮说:“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投票者。”
齐列忽得放心了,陆浮的话其实没有任何说服力,但他这么一开口,齐列就突然失去了恐惧。
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星网上有那么多人追捧陆浮了。
在沉默的氛围中,最后一丝污染被刀尖吞噬,齐列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黑暗袭来的最后一眼,是陆浮被他染了血痕的手臂。
周遭静的像是一切感知都被抽离,齐列的大脑还醒着,身体却进入了漫长的修复当中。
躺在治疗舱中,齐列的意识在黑暗中寻觅,走得精疲力竭,走得支离破碎,他寻到了凝住的血月,寻到了一根伫立在废墟中的石柱。
白色的石柱上爬着绿色的苔藓,似一条死去多年的蛇躯,齐列记得这里——首都星第一座被毁的神殿。
他默默的看着这从久远记忆中刨出来的画面,喉咙中涌动着呕吐感。
蛇正在苏醒。
将齐列送进治疗舱,陆浮这才有时间理会傅以榕,在他开口前,傅以榕蹲下身,对着lucky伸出手:“嘬嘬嘬。”
lucky耳朵动了动,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只留了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傅以榕。
傅以榕挑起眉头,不信邪的拿起桌上的苹果,走到lucky对面,lucky一声不吭的转了个圈,傅以榕也跟着他的脑袋转。
一人一狗在齐列的地毯上玩起了双龙戏珠。
珠是傅以榕手上的苹果。
【018:好弱智的画面。】
【陆浮:不许骂我的狗。】
【018:好弱智的人类。】
【陆浮:这个我没意见。】
“别逗它,真咬你了你又不高兴。”
傅以榕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狗不吃的苹果,“咔擦”咬了一口,“还挺甜的,齐列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陆浮直接坐了齐列的老板椅,转了两圈后感叹道:“确实,早知道刚刚让他死一下算了。”
“不是已经四分之三死了吗?”傅以榕夸张的用双臂比划了一个椭圆,“我都看到他背后的奈何桥了。”
陆浮似笑非笑的支着下巴,“那应该是你要死了。”
傅以榕倒是不在乎,齐列要名要利要家族常青,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但他不一样,上没老下没小对自己的命也没有很强的占有欲。
“死呗,我还挺好奇神长什么样呢,你见过吗?”
陆浮摇摇头说:“就长神像那样吧。”
每个教堂里都有神像,但他们都没有雕刻五官,人类的身体顶着一个透露形状的石头般怪异。
虽然第一任教皇的说法是信徒没有资格直视神颜,所以没有雕刻五官,但陆浮有理由怀疑他也没见过神。
除非第一任教皇眼睛里装了热成像仪。
这么一想,陆浮微微后仰,脑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会真装了吧?
【018:你要让诺加装?】
【陆浮:他已经被神拉进黑名单了。】
神拒绝您的拜访,请下次再来。
傅以榕咋了咋舌:“我比较没素质,神顶着那副惊悚的面貌,在街上遇到我看都不看一眼,路过还要给一脚。”
你这话别让神听见,祂可容易破防了。
陆浮比了个大拇指说:“你要是能在街上遇到神,这个教皇你来做。”
“别了,我可不会辩论,”傅以榕掏出别在后腰的枪压在桌面上:“我喜欢拿这玩意儿讲道理。”
【018:要不你明天辩论的时候也用这个?】
【陆浮:你以为就我有?】
全体公民必须在二十岁之前考入军校,不然将被强制分配的后果就是,陆浮刚上膛,就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齐齐瞄准。
这下真的要叫神滴滴代打了。
傅以榕是经历过饥饿的人,苹果核也一并嚼碎了咽下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上面浮着的茶叶一点点刮掉,这才勉强喝了一口,道:“明天的辩论,我会派军队将场地围起来,一共三万张现场票,今晚八点开始进行线上拍卖,价高者得,一人最多可以抢五张。”
拍卖?
这么黑心。
陆浮压住傅以榕的茶杯,感受着不断撞击掌心的热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能分多少?”
“这个嘛,从理论上来说,嗯,技术上来说呢,也对,实际情况角度出发,有点困难,”傅以榕松开茶杯,食指揉了揉鼻翼,“我觉得吧,可以考虑,但不合适。”
你在狗叫什么?
我请问,你在狗叫什么?
陆浮收回手,拿起齐列书桌上的晶核摆件充作惊堂木“咚”的敲了一下:“本官认为,五五分最为恰当。”
他还装模作样的抚了下不存在的长胡子,摇头晃脑的说:“四六分也行,六是我的幸运数字。”
“大人,您糊涂啊!”傅以榕一个飞扑上半身趴在齐列的书桌上,痛心疾首的说:“我们军部挣点钱容易吗?我为帝国卖过命,我为帝国流过血啊!”
陆浮“啪嗒啪嗒”敲了四五下,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你想白嫖我,你还有理了?”
傅以榕嘿嘿一笑,“Alpha的事怎么能叫白嫖,陆浮上尉,我觉得,你该换身军装了。”
“少校怎么样?”
陆浮拨了拨傅以榕肩上的流苏:“我觉得这个挺好看。”
傅以榕立刻摆摆手,面露惊恐:“上将军衔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个你得找元帅去。”
老元帅是第一军校校长当年的战友,年轻时也是传说般的人物,如今基本上已经走到生命的尾声。
除非不得已,没人会去打扰他,平日里只有校长偶尔陪他聊聊天。
就连教廷卷土重来的消息,他也是最后知道的,大家都怕老元帅受不了自己撒手人寰,更怕老元帅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辉煌,趁着还没死跑去暗杀教皇。
以他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陆浮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明天的辩论,元帅会来吗?”
“或许吧。”
傅以榕直起身说:“我给他留了一张票。”
这么贴心你不要命啦!
【陆浮:急急急,明天现场三万人里不会有人刺杀我吧?】
【018:有安检。】
【陆浮:万一是军部的人呢?】
【018:那你等死吧。】
“我还是坚持五五分,”陆浮语气坚定的拉回话题:“不然明天的辩论我不去了。”
“五五真不行,那么多加班保证现场安全的士兵要发加班费,我还请了明星进行开场表演,都是用钱的地方。”
“等一下,”陆浮抬起手掌,狐疑的问:“明星?哪个?”
傅以榕双手插兜,后退了半步:“就明星呗。”
陆浮直勾勾的盯着他,“启明星是吧?”
Alpha撇过脸,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在回忆:“是吗?我不了解那个圈子,可能是吧。”
还装。
嘴巴这么硬,明天拿你的嘴给我挡子弹。
陆浮冷笑一声:“你叫时旭来开场表演,还给时旭发工资?”
“我怎么记得,时旭为了立清高人设,除了门阀之间的合作,其他节目从来不收费?”
傅以榕缓缓张大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还有这回事,我都不知道!”
“四六,不用再说了。”
陆浮双手环胸,往椅背一靠:“我六你四,再多说一句明天我缺席,你有本事替我上去辩论。”
“还有少校的军装,今晚八点之前送过来。”
傅以榕都笑不下去了,你怎么连吃带拿啊!
悲痛万分的Alpha艰难的同意了这件事,并且临走前把整个果盘全端走了。
能赚回来一点算一点。
“还是齐列这的苹果好吃。”
齐之裕蹲在门口,听见傅以榕的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们聊完了?”
傅以榕点点头:“差不多吧,你可以进去了。”
Alpha动了动发酸的小腿,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蹬了蹬,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止咬器的位置,争取让自己看着帅气点。
傅以榕只觉得他傻。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对你没有情,你就是把自己包装成神像都没用。”
Alpha说的有道理,但齐之裕最擅长捂着耳朵向前跑。
他给了傅以榕一个“你个单身老男人根本不懂”的眼神,大踏步走进了房间。
傅以榕眯着眼,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在论坛发过帖?”
这股子犟种的味道,太熟悉了。
齐之裕背影一僵,不可置信的扭过头,信息素狂喷之下,“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艹!
不能吧,傅以榕这么大年纪了还看论坛?
背靠着门板,齐之裕咕嘟咕嘟咽了两口口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止咬器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再一看,原来是他的上下牙在打架。
陆浮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被齐列的“尸体”吓到了吗?
齐之裕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没事的Alpha眼珠依然惊疑不定的到处转,涨红的腺体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在房间中传播包含惊愕情绪的信息素。
陆浮看了他几秒,招了招手:“过来。”
齐之裕恍惚的走过去,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直到陆浮摸上他的后脑,解开滑稽的止咬器,Alpha才如梦初醒般后退。
捂住自己的嘴,齐之裕闷闷的说:“我会咬你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陆浮没说话,轻轻拉开齐之裕的手,Alpha的眼神充满了抗拒,手却肌无力一般任由陆浮拨弄。
于是少年的指撬开了Alpha的唇,戏弄般抚上了尖锐的犬牙,笑盈盈的问:“你现在有咬我的冲动吗?”
齐之裕呆呆的看着他,耳根几乎要溢出鲜血。
这多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没有冰冷的刀刃和撕裂的伤口,齐之裕的胸腔被炙热的情绪填满,血淋淋的心随时要呕出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没错。
我爱你。
他们说爱是苦涩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吻过你了。*
Alpha用干涩的声音问:“你要不要咬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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