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花楼◎
郁离觉得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莫不是有病。
老皇帝要试探她,给自己安排刺客,那越郡王这次又是为什么?
面对郁离的求知,傅闻宵含蓄道:“这我便不得而知,可能他心中有怨恨罢。”
郁离:“他怨恨谁?是老皇帝还是那些皇子?”
是想让老皇帝体会丧子之痛,还是纯粹只是想对皇子们出手?
傅闻宵看她满脸好奇,说道:“当年越郡王之死,和母亲有些干系,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圣人想要打压母亲,越郡王心里可能不仅怨恨母亲和我,还怨恨圣人……”
当年皇太后和元安长公主掌权时,得罪的人不少,那些男人见不得女人玩弄权柄,弹劾她们牝鸡司晨。
老越郡王作为宗室,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人,觉得如此会助长那些公主和天下女子的野心,只怕这天下将会大乱。
他这也是为了大庆的江山社稷着想。
老越郡王这样的态度,自然惹得皇太后和元安长公主极为不喜。
后来皇太后去世,老越郡王还曾表示是报应,让元安长公主勃然大怒,她寻了个由头打压老越郡王。老皇帝为了牵制元安长公主,当时推了一把,导致老越郡王惨死,他又借老越郡王之死向元安长公主发难。
可以说,老越郡会死得这么惨,也是老皇帝想借他的死打压元安长公主之故,所以他不死也没好下场。
正是他死得快,现在的越郡王才能顺利上位,同时保住越郡王府。
对于父亲的惨死,越郡王心里自然是恨的。
郁离听后,只觉得京城里的是是非非真是太多了。
她有些懵懵地看着他,说道:“好复杂啊,要是以前,有个什么,我们直接打上去就行。”
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傅闻宵忍俊不禁,觉得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她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渴望了解她,甚至是她的来历。
郁离想了想,将自己以前生活的末世情况和他简单地说了下。
纵使如此,仍是让傅闻宵脸色大变。
他无法想像,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世界,人类要怎么生存?怪不得她会如此执着于自身武力,日日锻炼体术,坚持不辍,怪不得她对人命如此尊重、珍惜。
傅闻宵忍不住将人搂到怀里,不忍再听。
光只是听到那些,就让他心里难受得厉害,有些明白为何她对这个世界的生命如此喜欢,甚至好那口腹之欲,这是她以前从未拥有过的。
傅闻宵实在心疼得厉害,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转头让人给她做些吃的过来。
“其实我也不饿。”郁离虽然这么说,不过仍是十分享受地吃起来。
他柔声说:“日后想吃什么,和厨房那边说,如果没有,你和我说,我看看哪里有,给你带回来。”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
这年头没什么科技与狠活,人们习惯什么时令就吃什么,交通的不便利,导致人们出行困难,更不用说货物流通,很多地方的吃食也只在当地流行,若是她真想吃,只能大动干戈,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她还不至于为了口吃的如此折腾。
还不如自己有空了过去,反正她这辈子会活很久,有得是时间到处跑。
傅闻宵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不会,要是真麻烦,我也不会让他们折腾,大不了日后我陪你一起去。”
郁离开心地点头,“好啊。”
**
翌日,郁离从楚少聿那里得知,八皇子这次遇刺被伤到脸。
听说那刺客下手极狠,当时匕首从他的左脸划过去,半边脸都是血,因伤口太深,日后定然会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面容有损的皇子无缘帝位,八皇子就这么出局了。
楚少聿觉得十分解气:“真是活该!听说他经常给傅表哥找麻烦,也不想想,当年不管是二皇子还是贤妃,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二皇子为何会圈禁?还不是因为他掺和懿德太子之死,惹得老皇帝震怒,直接将他废了,圈禁起来。
至于贤妃,居然将二皇子被圈禁一事算到傅闻宵头上,给他下毒,害得他差点就死了。
贤妃害人在先,八皇子反而将贤妃被打入冷宫的事也算在傅闻宵头上,实在可笑。
害人的居然还有脸去怨恨受害者。
楚少聿并不清楚懿德太子死亡的真相,当年懿德太子死时,他还在江南,哪里知道当时发生什么。
他父王是个谨慎的,让他别随便打听,省得招了圣人的眼。
不过他知道,二皇子掺和这事,是他自己作死,怎么能怪到傅闻宵身上?或许是他们想找个借口对付傅闻宵,乃至他身后的元安长公主。
楚少聿暗暗撇嘴,很快又高兴起来。
好啦,八皇子也被打压下去,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日后贤妃一脉是再无出头之日,倒是不必再担心什么。
郁离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倒是周氏因为这事,不太乐意出门,在家里弄了个小佛堂,没事就去佛堂拜一拜,抄点经书。
对此傅闻宵没说什么。
郁离倒是好奇地去佛堂转了转,还看周氏抄的经书,问东问西,问得周氏都有些词穷。
这日,郁离带着青寰出门逛街,去找好吃的。
她们正站在一个卖羊肉烧饼的摊子前,等刚出炉的烧饼,就见一群穿着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士兵行色匆匆地经过。
周围的百姓警觉地避开,等他们离开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小声讨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生活在皇城根下的百姓警觉性都很高,一旦有什么事,消息往往传得极快。
郁离看了一眼,接过摊贩递过来的羊肉烧饼,边走边吃。
青寰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表嫂!”
一道声音响起,郁离转头,就见穿着便服的楚少聿。
楚少聿正好路过这边,没想到会遇到郁离,满脸惊喜之色,将她拉到一旁说话。
“怎么了?”郁离问道,联想刚才所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楚少聿神色严肃,“京中出了盗贼,有百姓在家中被杀害。”然后又压低声音,“表嫂,我刚得到消息,百花楼那边窝藏了人贩子,正是最近我在追查的人贩子的头目之一。表嫂,你有没有空,和我一起过去?”
有郁离在,他觉得这事肯定十拿九稳。
原本他也没想要找郁离的,这不是碰巧遇见了嘛,便想着带她一起去,让她帮忙掠阵。
郁离自是一口应下,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现在是白天,穿着女装到底不方便。
她去附近的一家制衣坊买了一套男装换上。
郁离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青寰,说道:“青寰,你先回府,我有点事,晚些时候再回去。”
青寰心中忐忑,“夫人,您要去何处?”
为何打扮成这般?
“去捉人贩子!”郁离一脸严肃。
青寰:“……”
青寰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体贴地帮她扎了个男子的发髻,然后又帮她裹胸,至少穿着男装时,胸前别那么鼓。
等郁离出来,身上作为女性的特征终于没那么明显,不过只要眼睛不瞎的,仍是能看得出她是个女娇娥。
如此也够了,从背后看,还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感觉,分不清男女。
和青寰告别,郁离和楚少聿一起离开。
两人先去和楚少聿的几个下属会合。
那几个下属见他们上峰带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过来,都有些疑惑,问道:“大人,您怎么带个……小娘子过来?”
“她是协助我们这次行动的。”楚少聿一脸严肃地说,“有她在,一定能捉住那成老大。”
成老大就是他们盯上的人贩子的头目之一。
下属们仍是不太相信地看着郁离,在他们看来,这小娘子长得未免太好看,纤姿楚楚,纵使是女扮男装,也难遮掩女子的秀美,看着就是个弱女子。
基于对楚少聿的信任,他们没有说什么。
他们知道楚少聿有多重视今日的行动,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人添乱,说不定这小娘子有什么出奇之处能帮上忙。
接着一行人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是一家花楼,一般早上歇息,午后开门做生意,直到深夜。
这会儿百花楼已经开始做生意,这时候的客人并不多,门口的龟公打着哈欠,一副困盹的模样。
楚少聿正要带人过去,郁离拉住他。
“你们从正门走,我走后门。”她提议道,既然要来捉人,当然不能从正门走,这不是告诉别人他们来了吗?
参照当初山平县的赌坊,她觉得还是走后门妥当。
楚少聿愕然,“走后门?后门不开吧?”
“不用开。”
“……”
楚少聿瞬间想到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他转头对那些下属说:“你们从正门进去,最好在前头闹起来,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其他的就交给我。”
“这……”
下属们看着他们,有些不放心,只有两人能行吗?
别看百花楼只是青楼,楼里的打手不少,而且像这种能在京城里扎根的花楼,背后都是有靠山的,虽然不知道百花楼的靠山是谁,但他们贸然闯进去,万一被人发现,只怕不妥。
楚少聿没和他们解释太多,决定跟着郁离行事,让他们先进百花楼。
等那些下属进去后,他和郁离一起绕到百花楼的后门。
后门的墙很高,门从里头锁着,想要翻墙都翻不进去。
楚少聿盯着那墙,琢磨着要怎么进去,手臂被郁离抓住。
以为她有什么事,正要转头问她,突然身体一轻,就被人带着翻过墙头,进入百花楼的后院。
楚少聿:“……”
楚少聿神色恍惚,要不是她抓着,只怕都要摔在地上,双脚顺利着地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就这么进来了?
这么容易的吗?
来之前,他都作好心理准备,这次来百花楼找人只怕是场硬战,就怕那成老大趁机跑了。
“走吧。”郁离说道,率先朝前走。
楚少聿赶紧收敛心神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郁离观察环境,因不知道成老大躲在百花楼的哪里,决定一个个厢房找过去。
这法子会耗费不少时间,不过也是最稳妥的。
这个时候,百花楼的人大多还在歇息,后院这边安安静静的,就连巡逻的人都没几个。
这也是人之常情,百花楼是男人嫖的地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哪里想到居然会有人翻墙摸进来。
郁离先去最近的厢房查看,推开门进去,发现厢房里绑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身粗布麻衣也无法掩饰她姣好的容貌,就是年纪小了点,十二三岁左右。
小姑娘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哭了许久。
看到两人进来,她先是吃了一惊,怯生生地问:“你们是谁?”
楚少聿拧眉,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被家人卖进来的。”小姑娘咬唇,“兄长要娶妻,家里的银钱不够,我爹娘就将我卖到这里……”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楚少聿义愤填膺,暗骂小姑娘的父母都是畜生。
不过这种事并不少见,自古以来,卖儿卖女的事不少,像百花楼这种地方,给钱大方,有些丧天良的父母自然愿意将女儿卖进来,拿了钱喜滋滋地离开。
郁离走过去,随便一扯,将小姑娘身上的绳子扯开。
她的脸紧绷着,问道:“你愿不愿和我们走?”
小姑娘有些迟疑,小声地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我不想以色侍人,我愿意为奴为婢……”
自从被家人卖进百花楼后,因为她不听话,老鸨让人绑着她,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她怕自己逃离这地方,又被卖到其他地方,不敢相信他们。
郁离道:“不用为奴为婢,你可以先去庄子里生活,学点东西,将来长大后再去找份活计养活自己。”
大不了女塾也在京城开起来。
反正镇国公府不缺钱,可以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或者像这种落难的姑娘,想必她们应该愿意去学技能,顺便也学一学体术。
郁离从郁金寄过来的信中知道,女塾开办后遇到的问题不少,并不顺利,甚至有很多姑娘明明在女塾待得好好的,却在半途被家中的亲人强行带走婚配,或者以其他的借口带走,或是自己受不住离开……
不过问题虽然多,也不能不做。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敢为人所不为。
或许现在看不出什么结果,如此持续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只要一代一代地坚持下去,总归会打破世俗定下的那些规矩樊篱。
小姑娘听后,目光落到郁离身上。
她能看出郁离是个女子,她的表情很淡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也没什么保证,却莫名让人相信。
“我愿意!”她很快就坚定自己的想法,这是唯一的机会。
郁离道:“你先在这里躲着,我们还有事,等会儿过来接你。”
小姑娘赶紧点头。
等他们离开后,她朝周围看了看,然后爬到床底躲起来,等两人过来接她,一颗心呯呯呯地跳个不停。
这小姑娘只是个插曲,郁离继续去找人。
楚少聿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像是堵着一口气,很快他又压下那股气,和郁离继续找人。
半途遇到巡逻的打手,郁离扯着他跳到房梁。
楚少聿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动静,只觉得刺激极了。
第 232 章
◎查抄◎
在花楼里寻人并不容易。
因为这里不仅有花楼里的花娘,还有那些嫖客,有些嫖客天明后并未离去,直接将花楼当家,抱着那些花娘快活。
此时除了一些人外,大多数人还在歇息,毕竟来这里快活的嫖客都是晚上奋战,白天歇息,花楼里的人大多也是这样的作息。
时间还早,这时候来百花楼的客人并不多。
百花楼的前院那边,楚少聿的几个下属不敢轻举妄动,进来就坐在那里喝酒,一边互相使眼色。
若是进来就闹事,未免太过刻意,他们按耐着没动,准备等百花楼里头有个什么异动,他们再行动。
后院这边,楚少聿紧跟着郁离行动。
每次郁离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走路无声,宛若幽灵一般。
楚少聿做不到这点,只能提起精神,尽量让自己小心,不出什么大错,以免引来花楼里那些巡逻的打手。
有些房间没锁门,可以直接推门进去,有些则从里头锁了的话,便翻窗进去。
正好天气热,屋里实在闷热,窗都是开着的。
这种时候,郁离就让楚少聿在外头守着,她迅速地翻窗进去查看里头睡着的人是不是要找的人贩子头目。
来之前,郁离特地看过成老大的画像,不必楚少聿亲自去确认。
等发现不是,她迅速地翻出去,前后花的时间居然只有几息。
这速度太快,快得楚少聿都没反应过来。
他有些傻愣愣的,等次数多了,便淡定下来。
这一路找过来,郁离算是大开眼界。
这花楼里的男人可真不少,都将花楼当家,抱着花娘睡得昏天暗地。
当然,也有碰到正在妖精打架的,她只瞄一眼,确认其中的男人不是成老大便离开,并未多看。
也没什么好看的,白花花一片,看着就油腻。
以前杀猪时掏出来的猪板油都没他们油腻。
楚少聿也听到里头的动静,有些尴尬,特别是这事还让郁离撞见,不由涨红了脸。
他觉得对不起表嫂,居然让她看到么种恶心的东西。
啊啊啊!!!
他决定了,等捉住成老大,就找官兵过来将这花楼围了,然后将那些嫖客都拉到大街上,扒了他们的衣服,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嫖!
楚少聿在心里发狠,耷拉着脸跟着郁离继续去找成老大。
除了这些外,郁离也见到不少花娘,甚至还有像先前那小姑娘一样,因各种原因沦落到花楼里的,不过这些女子大多都已经认命,在百花板的老板娘的安排下,学琴棋书画等才艺。
百花楼的姑娘除了容貌不俗,才艺也是极为出众。
容貌才艺越好,越能让那些嫖客趋之若鹜,行情也越好,在百花楼里的地位越高,待遇越好,至少不会轻易被磋磨。
郁离默默地看着,没有说什么。
等他们将后院的厢房都翻遍,都没找到成老大。
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楚少聿有些急:“不可能啊,我得到的消息,成老大确实在这里……”
要是消息弄错,那他前阵子忍着恶心和荣亲王世子一起去花楼,还被骂怂货什么的,岂不是白跑了?
想想就委屈得不行。
郁离道:“不急,还有几个地方没有找呢。”
他们没有找的地方是百花楼几个身价最好的花娘的住处,还有鸨母的房间,这几个地方有不少人巡逻,无法轻易靠近。
百花楼里的等级分明,身价越好的花娘,住处越好,有独立的阁楼,更不用说鸨母作为百花楼的管理者,住处更不差。
郁离觉得这些都不是事,不过她得先安排好楚少聿。
她将人带到屋顶,说道:“我去那几个地方看看,那里巡逻的人多,不好带你,你就在这里等我。”
楚少聿:“……”
楚少聿已经认识到,他就是个拖后腿的,拖了表嫂的后腿。
他有些羞愧,沉默了下,说道:“表嫂,你小心些。”
目送郁离轻盈地从屋顶翻下去,楚少聿深吸口气,然后蹲在那里。
百花楼作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花楼,占地面积不小,院子里还植有高大的树木,树叶都生长到屋顶,极为茂盛。
郁离给他挑的地方还挺好的,旁边的树叶不仅能遮掩他的身形,还能给他遮挡太阳光。
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呢,阳光火辣辣的,要是晒上一会儿,头都晒晕。
这样挺好的。
**
没有楚少聿,郁离更加随意。
她避开那些巡逻的打手,来到一处阁楼,几下就翻到阁楼的另一侧,那里的窗开着,她蹲在窗边的位置,不用特地去看,便能听到屋子里有三个呼吸声。
郁离悄悄探头看一眼。
其中一个是正在梳妆的女子,应该是一名花娘,还有两个正在服侍的丫鬟。
确认没有要找的人,她迅速地从这边翻过去。
正在梳妆的花娘背对着窗,拿着一面铜镜察看自己的容貌,觉得昨晚没歇息好,气色看着极差,让她有些恹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突然,她看到铜镜里,好像有道人影从窗口掠过。
以为自己眼花了,她不禁转过头,往窗口那边看了看。
“阿姊,怎么了?”旁边伺候的丫鬟询问。
花娘看着窗外,突然想起这里是二楼,窗外怎么会有人呢,不由失笑。
她说道:“刚才好像眼花了,从铜镜里看到个人影。”
两个丫鬟听后笑起来,“阿姊,这里是二楼,外头光突突的一片,墙壁那么高,就算有贼人想爬窗都爬不上来,不可能会有人的。”
“是不是您看到外头飘过的云?”
听到两个丫鬟的话,花娘也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没再放在心里。
她一边梳妆,一边问:“妈妈醒来了吗?”
她嘴里的“妈妈”正是百花楼的鸨母,对于这位鸨母,百花楼的姑娘大多都是憎恶的,就算不憎恶,也很难生出好感。
“还没动静呢。”丫鬟回答道,“只怕妈妈昨儿也累到了罢。”
花娘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都年纪一大把的老娘们,居然还勾着男人不放。”
显然这位花娘对鸨母并无什么尊重之心,冷嘲热讽一番。
丫鬟忙道:“阿姊,您小声点,万一被妈妈听到,她又要找由头教训您,给你安排一些有怪癖的客人,您又是何必呢?”
花楼里的姑娘都是身不由己,纵使像阿姊这样行情不错的,鸨母也能轻易拿捏。
只要身在这地方,鸨母有得是手段对付你,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刚烈的女子,最后还不是被折了骨头,认了命?
落到这楼里的姑娘,不是死,就是认命,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花娘冷哼一声,“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便是。”
虽是这么说,但她的脸色极为难看,还有些黯然。
“我的阿姊,您别说了!”丫鬟都要哭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您还年轻,将来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你呢。”
“是啊,阿姊,您千万别和妈妈作对,万一妈妈断了您的胭脂水粉,还让您一天接十几个客人……”
想到以前那些不听话的花娘的下场,两个丫鬟面露恐惧之色。
两个丫鬟苦口婆心地劝起来。
花娘沉默了下,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你们俩个,要是我不在了,你们只怕也要被她安排去接客。”
她的神色黯然,若她不在,有谁又能护着这两个丫头呢?
两个丫鬟闻言,双眼湿润。
其中一个丫鬟咬了咬唇,说道:“阿姊,妈妈房里的那男人,好像过几日又要送一批人过来。”
花娘脸色微微一白,脸上浮现恨意,诅咒道:“他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定会不得好死,死后下修罗地狱!”
鸨母房里的那男人,花楼里的人并不熟悉,甚至知道他的人不多。
每次那男人过来,都会特地伪装一番,行事非常小心,他在花楼的时候,一般都会待在鸨母的房里,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鸨母的恩客。
鸨母自然也乐意陪他厮混,听说有时候闹出来的动静非常大,惹得很多花娘厌恶不已。
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男人的来历不简单。
花娘也是偶然发现那男人居然是贩卖人口的,百花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正好为他遮掩。
鸨母定然也知道那男人干的事,甚至会从他那里要人,自然愿意为他遮掩-
窗外,郁离五指陷入墙壁之中,身体挂在墙上。
听到屋里的花娘和丫鬟的话,她有些恍然。
原来人在鸨母的房里。
得到这消息后,郁离不再耽搁,朝鸨母的房间而去。
鸨母住的地方是百花楼里最好的楼阁,那里有人守着,无法从正门进去,她也没想从正门进,依然不走正常的路,直接攀墙而上。
墙外是一条窄小的巷子,察觉有人路过时,她迅速的翻到屋顶猫着。
直到确认周围没人,她继续飞檐走壁。
刚到鸨母房间的窗边,就听到屋里头传来的某种动静。
她自然听得出这是什么,想到刚才那花娘的话,不禁默然。
里头的动静太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完,郁离挂在外头的墙壁上,一只手陷在墙壁之中,稳住自己的身体。
如果有人查看,会看到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深深的指洞。
郁离懒得等,她从砖瓦的外墙掰出两颗像石子般大的砖瓦粒,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情景,手中的两颗砖瓦粒朝里头击过去。
里头的动静倏地一消,再无声息。
不远处守着的人有些疑惑,难不成今日他们就折腾完了?
没人敢过去查看,除非鸨母出声叫人,不然要是贸然过去打扰了鸨母的兴致,只怕会被她大骂,然后又是一通折腾。
在百花楼里,鸨母的威信极高,不仅花娘们畏惧她,那些打手也不逞多让。
郁离趁机从窗口翻进去。
鸨母的房间十分奢华,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走起路来悄然无声。
屋子里的装璜摆件都透着暴发富的气息,还有不少绘着春宫图的器物,以及各种做成生殖、器官的器物,这么看过去,眼睛都要被闪瞎。
像个淫、窝似的。
虽然郁离觉得这种事是人类的原始本能,可这也太原始了,让她大开眼界。
地毯上,有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都是不着寸缕。
郁离无视他们那令人作呕的身体,翻开那男人看了看,一张粗犷的国字脸,脸膛极黑,颌下有一颗黑色的痣,正是今日要找的人贩子成老大。
没想到人真的在鸨母的房间里,还是鸨母的恩客。
郁离又看向地上的鸨母,她的年纪已经不小,应该有四十来岁。
成老大看着也就三十多的汉子,这花楼里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花娘,他反而和鸨母风流快活,估计是有恋母癖吧。
确认找着人后,郁离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鸨母房间里的东西可不少,无视那些太过露骨的器物,她专门去找那些藏东西的箱笼柜子,发现不少金银财宝,还有百花楼里的花娘们的身契。
郁离找了下,找出“徐婉娘”的身契。
徐婉娘就是先前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她被家人卖进来,身契在鸨母这里,鸨母很谨慎,东西都要收到她的房间里锁着。
这锁对郁离而言不算什么,轻松就能捏开。
郁离将徐婉娘的身契揣进袖袋里,其他的并没有碰,将之放回原处。
接着她继续去翻其他的柜子,找出一些账册。
将这些账册翻了一遍,郁离将它们收好。
有了这账册,看来这百花楼是开不下去,不仅如此,百花楼背后的靠山也会被拉下马。
郁离想了想,又去给那两人补了一下,让他们能晕上大半天。
接着她从窗口翻出去,避开巡逻的人,去找蹲在屋顶的楚少聿,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不仅找到人,还找到百花楼和成老大一起贩卖人口的罪证,以及百花楼幕后的一些肮脏的交易。
这百花楼简直就是个犯罪的场所,触犯大庆不少法律。
楚少聿惊喜得不行,没想到她不仅找到成老大,还拿到证据。
她这才去了多久?这速度实在太快了,果然还是他拖累了她吗?
楚少聿询问成老大的情况,得知他在鸨母的房里,两人还被他弄晕了,暂时不会醒过来,当即道:“我马上通知五城兵马司的人,将百花楼围了。”
既然有准确的证据,自然能直接动手,不必再束手束脚的,就算百花楼有人护着,这种时候也要掂量一下。
两人沿途折返,先去找徐婉娘。
进门时,楚少聿见屋里没人,还有些疑惑,以为徐婉娘被百花楼的带走了,顿时有些急,然后就听到郁离道:“出来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底响起,一个娇小的姑娘从床底爬出来,那张娇美的脸弄得灰头土脸的。
见她居然躲在那里,楚少聿有些意外,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机灵的。
徐婉娘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回来接她,而且还这么快。
郁离带着两人离开厢房,避开那些巡逻的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墙角,然后抓着两人,带着他们翻墙出去。
楚少聿先前已经被带着翻过一次墙,倒是还好,徐婉娘差点就叫出声。
不过她也知道厉害,紧紧地咬着牙关,忍住到喉咙的叫声。
刚落地,楚少聿眼角余光瞥见到百花楼后门所在的巷子口那边有人,警惕地看过去。
这时,那边的人也不紧不慢地过来。
等看清楚来人,楚少聿人都傻了,结结巴巴地道:“傅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傅闻宵一身绯色劲装,施施然而来,气度雍容,俊美不凡。
两名侍卫跟在他身后。
徐婉娘怯生生地看着他,下意识躲到郁离身后,拽着她的袖子,有些害怕。
傅闻宵扫了他们一眼,朝身后的侍从道:“动手。”
一名侍卫应恭敬地应一声,迅速地离开。
楚少聿忙问道:“傅表哥,动什么手?”
傅闻宵没回答他,目光落到郁离身上,问道:“离娘,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在这里看到他,郁离也挺意外的。
傅闻宵含笑道:“我刚接到消息,过来瞧瞧。”然后又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去抄查百花楼。”
随着这话落,众人都听到百花楼里传来的一些动静。
楚少聿总算明白他刚才说动手的意思,忙问道:“傅表哥,你怎么让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的?”
这也太及时了,让他十分惊喜。
他原本还想着,等确认成老大在这里,到时候便直接动手。
因为没有证据,他也不好让五城兵马司出动,方才打算先混进来找到成老大,将他抓住,再叫五城兵马司出动。
这也是正常流程。
傅闻宵道:“既然百花楼里有人贩子,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要进去查一查。”
他浑然没将百花楼背后的人放在眼里,就算是皇亲国戚,他也敢与他们正面刚。
而且,得知郁离这次出手,他心知肯定会查到点什么,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证据,直接通知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就行。
五城兵马司和傅闻宵是没什么交情,甚至避嫌都来不及。不过他是镇国公,他都亲自出面,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自然要给他一个面子。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镇国公在前头挡着,对他们没什么损失。
若真抓住人贩子,还是大功一件,这种直接送上来的功劳,谁不喜欢呢。
楚少聿惊喜得不行,觉得傅表哥实在太能干。
果然,还是傅表哥做事周全,十分可靠,怪不得圣人总喜欢给他派一堆的任务,就连他爹都不曾质疑过他的能力。
见他已有安排,郁离便将刚才从鸨母房里搜出来的几本账册递给傅闻宵,让他确认一番。
拿到这东西,傅闻宵不禁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果然,有阿离出马,确实不用担心。
他随意地翻了翻账册,确认账册里的内容后,将之递给楚少聿,说道:“聿哥儿,你立功的机会来了,去罢。”
楚少聿双眼一亮,知道怎么办。
“谢谢傅表哥!”他又朝郁离说,“表嫂,这次辛苦你了,我先过去,改日再去找你。”要不是有表嫂在,他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拿到这账册,说不定在他们动手时,鸨母就会将账册毁去。
有这东西在,百花楼和它的靠山都休想脱身,还可以打击人贩子。
可谓是一举两得。
等楚少聿离开,傅闻宵看向郁离身后的小姑娘问道:“离娘,这姑娘哪里来的?”
郁离将她的身世说了说,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身契。
她将身契给徐婉娘,说道:“这是你的身契。”
徐婉娘有些颤抖地接过那张身契,她并不认识字,不过能认出上面自己的手印,当初鸨母就是让人强行拉着她的手,按下手印的,她死死地记住这一幕。
她的眼眶蓦地红了,原本以为一辈子都要身处地狱,却不想柳暗花明。
徐婉娘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一边嗑头一边感谢:“谢谢……谢谢您……”
郁离将她拉起,“不用谢,以后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徐婉娘含泪看着她,张了张嘴,然后道:“我会的!”
郁离转头对傅闻宵说:“我想将她安置在镇国公府的庄子里,到时候办个女塾,让她进女塾学习。”
傅闻宵点头,“可以。”
镇国公府的庄子多,拨一个庄子收留那些落难的可怜姑娘也没什么,她想建女塾,那就找些能干的人去帮忙。
傅闻宵让一名侍卫将徐婉娘送去庄子。
接着他和郁离也离开这里。
巷子口那边停着一辆马车,两人登上马车。
马车离开时,特地拐到百花楼的前门,此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一群官兵将百花楼围住,百姓们远远地观看,指指点点。
这时,就见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被官兵赶出来,像赶猪似的,丝毫不留情面,甚至都没让他们穿好衣服。
那些男人又羞又窘,骂骂咧咧的,特别是发现百花楼外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涨红了脸。
他们何时这般丢脸过?
这些士兵实在可恶,居然连衣服都不让他们穿,就算穿好了,还会扯开。
其中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破口大骂,叫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祖父可是右相,你敢如此对我,我要让我祖父治你们的罪!”
在他眼里,这些官兵都是一群下贱的丘八,平时他随便就能欺压,何时由得他们对自己如此不敬?
他又急又气,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些可恶的丘八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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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这章双更合一
第 233 章
◎挂起来◎
听到男人的话,周围的百姓们忍不住哇的叫出声。
居然是右相的孙子。
就算是右相的孙子,这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地被官兵从花楼里撵出来,实在不成体统。
要是右相在,只怕都要被这样的孙子气吐血吧?
真是丢人!
不过,右相的孙子挺白的啊,这一身白肉像个小娘们似的,那胸那肚皮那胳膊,肥腻腻的,平时得吃得有多好啊!
哎哟,他的裤子就要掉了、要掉了……
百姓们双眼放光,盯着这群被从百花楼里赶出来的男人,指指点点。
这个肚皮好大,那个胸部好鼓,那边的像白斩鸡似的,还有这个只披了件外衫,下面什么都没穿,都露光了,居然……
哎哟,哎哟,原来就算是贵人,那里也就那样啊!
百姓们此时可不管什么右相的孙子,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能来百花楼的男人,身份都不差,在这些百姓眼里,他们都是贵人,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真是喜闻乐见。
将这群人赶出来的官兵听到男人的话,不禁嗤笑一声。
要是平时,他们也不会这么大胆,多少会客气一些,不过现在,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这次可是有大人物罩着的,不必担心这些人的报复。
“你们笑什么?”右相的孙子勃然大怒。
一名官兵道:“我们没笑,你看错了。”说着又笑了下。
旁边有人直接推了这些人一把,让他们站好,百花楼还没查抄完,这些人一个都不准跑,免得人贩子也跟着跑掉。
右相孙子气得双眼冒火,厉声道:“你们的上官是哪个,让他出来!”
这些丘八一个两个都是无赖,和他们说不通,不如找他们的上官,他就不信有人敢得罪右相。
他继续叫嚣:“让你们的上官出来,此次的事我不会罢休,定要治他的罪!”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你要找我?”
换了一身官服的楚少聿大步走过来,腰间带配着刀,他看向右相孙子,冷笑一声:“你要治我的罪?”
看清楚来人,右相孙子徒然一惊:“瑞王世子?”
“是我啊!”楚少聿站在他面前,神色鄙夷,“你要怎么治我的罪?”
右相孙子呆若木鸡。
如果说,刚才面对那些官兵时,他还能仗势欺人,那么面对瑞王世子,这势就仗不起来。虽然他祖父是右相,但瑞王世子可是皇亲国戚。
以瑞王的身份地位,瑞王世子能更嚣张,自然什么都不怕,更不会怕区区右相的孙子。
右相孙子哑了声。
他能在那些官兵面前叫器,但面对瑞王世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没用。
除非在这里的是当朝皇子。
楚少聿看着这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十分满意。
让他们嫖!让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花楼里干那种事,害得表嫂看到,污了她的眼睛!现在好啦,一个个都拉到大街上,扒了他们的衣服,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嫖。
楚少聿这么想着,朝旁边的一个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下属的脸皮一抽,虽然不知道上峰这是什么怪癖,不过仍是带着人将这群嫖客的衣服都扒了,只给他们一条亵裤遮身。
一群男人被赶到大街上,高矮胖瘦都有,被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羞愤得几乎晕厥过去。
不少人捂住脸,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只怕今日过后,他们要在京城里出名,而且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那群官兵没让他们走,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怀疑他们和百花楼窝藏的罪犯有联系,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一个都不准走!
就算右相亲自过来,也要秉公执法-
镇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也看到这一幕。
傅闻宵有些疑惑,不知道楚少聿这是做什么,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折腾人的,虽说是少年心性,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见郁离掀开车帘要看,他伸手过去,遮住她的眼睛。
他无奈地说:“阿离,别看,伤眼。”
郁离眨了下眼睛,见他将车帘放下来,让马车离开,她慢吞吞地说:“其实刚才在百花楼里看了不少,确实挺伤眼的。”
傅闻宵:“……”
等傅闻宵听她说在百花楼的所见所闻,面上的表情有些勉强。
突然他非常理解楚少聿做的事,甚至觉得楚少聿还是手下留情,这种时候,应该将他们扒光,挂在百花楼门前示众。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让人去知会楚少聿一声。
楚少聿正带着人忙着查抄百花楼,将仍昏迷不醒的鸨母和成老大绑起来。
看到这两人的模样,他恶心得不行,想到可能郁离也看到,心里越发的愧疚,居然又让她看到这么伤眼的玩意儿,只怕晚上都得做恶心的梦。
是以当傅闻宵给他传话,他没有犹豫,直接就让人去办。
听到他吩咐的下属呆滞地看他,犹豫地说:“这、这不好吧?除了右相的孙子,那些人中还有好几位是朝中老大臣的后辈,以及勋贵子弟,若是……”
若这么干,那可是真的将人得罪惨,就算是瑞王,只怕也扛不住吧?
下属生怕楚少聿回去会被瑞王气得请家法,赶紧劝他,让他别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楚少聿道:“没事,有镇国公在呢。”
“镇国公?”下属不解,怎么扯上镇国公?
“这是镇国公吩咐的!”
“……”
于是下属没再劝了。
如果是镇国公的话,那就没什么需要劝的。
纵使镇国公离开京城好几年,然而京城里的人都记得他以往所干的事,将人扒光挂墙上算什么,他曾经还干过鞭打皇子、将虐待元配妻子的郡王孙子吊到墙城示众等。
像这样的事不少,甚至将京中的一干权贵都得罪个遍。
现在他要将这些嫖客扒光挂百花楼的墙上示众,好像也不怎么意外,反正他行事素来是不怕得罪人。
只要上头的圣人护着,自然拿他无可奈何。
**
回到镇国公府,正好到晚饭时间。
周氏见两人一起回来,而且郁离一身男装,大为吃惊,“离娘,你怎么穿成这样?”
郁离:“我先前去南市那边,穿成这样方便。”
闻言周氏不再询问。
不管孩子在外头做什么,她一向不会多问,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翌日,傅闻宵难得在家。
郁离给黑马洗澡时,他帮忙喂马,黑马默默地吃着他抱过来的草料。
不远处还有一只白额老虎,它懒洋洋地趴在那儿,尾巴甩来甩去,看着非常安分。
就算是畜生,也是识时务的。
几番折腾,发现新主人的可怕后,它们现在已经选择躺平,就算郁离不在,老虎也不会对那些喂食的侍卫做出攻击的举动,甚至不会乱跑。
不过,两只动物虽然安分了,但仍是没办法给她当座骑,还在适应中。
给黑马洗漱好,郁离拉着它出去遛时,老虎也慢吞吞地站起,跟在他们身后。
她一边遛马一边和傅闻宵聊天。
“宵哥儿,你今天不用出门?”她好奇地问,习惯他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忙得几天都不见人,突然他能在家,不用出门,着实让她惊讶。
傅闻宵道:“我今天在家陪你。”然后又有些愧疚地道,“离娘,抱歉,最近一直忙,不能陪你。”
有时候,他甚至怀念起在南地时的日子,两人形影不离。
“没事啊。”郁离道,“你有事就去忙,等你忙完也不迟,咱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呢。”
虽然他没明说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有时候去公主婆婆那里,听母子俩商量事情时,她还是有些明白的。
如今元安长公主仍是“卧病在床”,那些她不宜出面的事,都交给他来做。
再加上老皇帝倚重他,喜欢交给他一些难办的差事,他越发的忙碌。
傅闻宵不禁面露微笑,他喜欢这句“咱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
她的未来有他。
傍晚时,楚少聿过来。
他来得很匆忙,显然是抽空过来的,和他们说百花楼查抄的事。
从百花楼里拿到的证据太过翔实,百花楼已经被查封,最重要的是,这次从成老大那里挖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成老大身后有一个人贩子集团,利益太大,他只是一个小头目,这事还没完。
除此之外,百花楼背后的官员也受到牵连,已经有不少官员出事。
“……幸好今天傅表哥你不在。”楚少聿神色亢奋,双眼满是血丝,显然这一天一夜都没怎么歇息,“今日早朝,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圣人还大发雷霆,处置不少官员。”
傅闻宵神色未变,端起茶喝了口。
楚少聿好奇地问:“傅表哥,你是不是特地避开今天的?”
今日镇国色傅闻宵没上朝,朝中弹劾他的人很多。
昨日镇国公让人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事并未瞒着人,这便算了,他居然还让瑞王世子将那些嫖客扒光挂起来,此等行事实在是过于出格,挑战不少人的神经。
这次的事,傅闻宵得罪的人不少,好些官员跳得特别欢,想要将他拉下马。
虽然知道老皇帝护着镇国公,但人是经不起考验的,或许他们弹劾得多了,万一哪天老皇帝意识到镇国公的威胁,改变主意不再护着他呢?
傅闻宵道:“最近一直在忙,很久未歇息,想在家里陪陪离娘。”
当然,主要也是懒得理会朝堂上的事,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他早就腻味,还不如在府里歇息,多陪陪离娘。
楚少聿想到他最近办的事,顿时理解。
说了会儿话,他就起身离开。
因为百花楼的事,他现在很忙,昨晚忙到现在都不曾歇息,接下来估计还要忙一段日子。
接下来的几日,郁离陆续听说外头的一些事。
除了那些和百花楼有牵扯的官员落马外,那些嫖客被挂了一天方才被人放下来,右相也因为孙子颜面大损,没脸见人。
因为这事,右相等人恨毒了傅闻宵和瑞王世子,觉得他们是故意的。
这日,瑞王好不容易逮到嫡子回家,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得罪的人不少。”
害得他还给这儿子擦屁股,真是欠了他的。
“这是傅表哥吩咐的!”楚少聿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我也想这么做!”
瑞王被噎住,他疑惑地问:“傅逍为何要这么做?”
这不仅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人也想不通,不知好端端的,傅逍怎么会插手这事?
关于郁离潜入百花楼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楚少聿的那些下属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清楚她在花楼里做了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傅闻宵多管闲事,或许只是想将那些人拉下马。
甚至让他们想起曾经傅闻宵还是皇城司指挥使时的赫赫威名,当时他做的事,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人记忆犹新。
瑞王更多的还是奇怪,不知傅闻宵为何好像特别的关照他这儿子。
明明这孩子看着傻乎乎的,没什么本事,傅闻宵到底看中他什么?
如果傅闻宵不是元安长公主的儿子,地位不是如此特殊,他说不定会很高兴,有傅闻宵这样出色的人物与儿子交好,将来就算自己去了,儿子也能支起王府的门楣,不用担心他傻得被人骗。
可偏偏……
瑞王在心里叹气,他总觉得傅闻宵做事有深意,本能地防备。
现在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不明朗,老皇帝多疑,皇子们争权夺利,没一个省心的。
楚少聿自然不会说原因,理直气壮地说:“我哪里知道?可能傅表哥和我一样,看不惯那些家伙又嫖又赌吧?傅表哥可是专情的好男人,对男人去那种地方最是不喜。”
瑞王:“……”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就算傅逍不喜,难不成他还能拦着别人不去花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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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234 章
◎避暑◎
天气越来越热,京城里的达官贵族陆续去郊外的庄子避暑。
郁离答应两个孩子要带他们去庄子玩,于是让人收拾东西,和周氏、傅燕回兄弟俩一起去庄子。
黑马和大老虎也被一起带过去。
他们去的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庄子。
这庄子很大,附近有山林田野以及河塘等,周围还有不少王公贵族的庄子。
马车来到庄子附近,周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说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好些人家的庄子,有英国公府的、福慧公主的、威远侯府的……”
这边的环境好,风水也好,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置办庄子。
郁离哦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庄子,两个孩子就像放风的野马,到处撒欢。
周氏叮嘱道:“你们别乱跑啊,也别一个人去有水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啦,阿奶放心!”
两个孩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见下人跟过去看着,周氏多少有些放心,转头看陪在旁边的郁离,笑道:“离娘也去玩罢。”
郁离并不急,先送她回房歇息。
安置好周氏,郁离就去找两个孩子,带着他们上山下河,在庄子里到处遛哒,玩了一整天。
两个孩子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像泥猴子似的。
郁离也不逞多让,头发凌乱,鬓角边还有些未干的泥巴,看得周氏实在无奈,感觉就像带着三个孩子。
稍晚一些,傅闻宵也来了。
他是骑马过来的,从京城那边过来,骑马也不过一个时辰,速度并不算慢。
郁离已经将自己洗漱干净,穿着单薄的夏衫从净房出来。
“宵哥儿,你来啦。”
郁离见到他很高兴,问他有没有吃晚饭,得知他还没吃,忙让厨房那边送些膳食过来。
傅闻宵见她满头大汗,拿帕子给她拭去额头的汗珠,又摸了下她的脸,果然热呼呼的。
给她擦完汗,他方才坐下吃饭。
郁离坐在旁边陪着,一边和他说今儿他们玩了什么。
庄子里的有一条流经的小溪流,溪水是从山里流下来的,水质干净,而且十分凉快,溪里还有不少鱼虾,她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溪里捉鱼摸虾。
玩累了时,还可以去山里摘果子,现在正是各种野果成熟的季节,让郁离有种仍在青石村的感觉。
当年她就是靠山里的野果子饱腹的,还挺怀念的。
傅闻宵含笑听着,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见她一张笑脸明媚,这一天似乎玩得很开心,心里多少也有些放心。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他总怕她在府里憋太久,心情不好,自然希望她多出去走走,想干什么都行,他能为她兜着。
用过晚饭,傅闻宵去洗漱,然后两人上床歇息。
今天玩了一天,郁离也有些困乏,打起精神问:“宵哥儿,你几时休沐?”
傅闻宵想了想:“还要再过几日……”
郁离听后,便知道只怕过几天他也没时间休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这段时间他好像清减不少。
也不知道是太忙,还是天气太热之故。
她叹了口气,说道:“该歇息时也要歇息,别病倒了。”
说着顺便给他输点异能。
感觉到身体的疲倦退去,傅闻宵心头微微一软,将人揽到怀里,说道:“有阿离在,我不会病倒。”
每次若是累得厉害,她便会给他输送异能,让他有更多的精力忙活。
在她在,想要病倒还真不容易。
郁离道:“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万一他有个什么,她也不能及时给他治疗啊。
老皇帝多疑,在京城里,她其实不好做什么,不如暂时就先吃吃喝喝。
这样的日子挺悠闲的,没什么事要干,郁离当作是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歇息一番,平时没事就练体术,每天过得很充实。
唯一可惜的是,回到京城后,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她还没什么空去收拾。
她对人的善恶极为敏锐,光是宫宴那日,便感觉到不少对她怀有恶意的人。可惜那些人好像有所顾忌,都没敢动手做什么,她也不好在对方什么都不做时,对他们出手吧?
傅闻宵心头发软,“谢谢阿离。”
有这么一个护着自己的人真好,他非常享受她的偏袒和爱护,但也不想让她去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希望她这辈子平安顺遂,初心不改。
夫妻俩聊了会儿,渐渐地睡过去。
天色还未亮,傅闻宵就起了。
郁离跟着醒来,打了个哈欠,发现刚过四更,问道:“这么早?”
傅闻宵嗯一声,让她继续睡,摸索着起身,怕打扰到她,甚至没有点灯,而是去隔壁房洗漱。
穿戴整齐后,傅闻宵回到房里,发现她已经拥着被起身。
“离娘,怎地不睡了?”他疑惑地问,“是我吵醒你了?”
他坐到床边,探臂将人抱到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汗津津的,便明白她这是被热醒,等会儿得让人过来添些冰。
郁离搂着他的脖子,汲取他身上的凉意,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含糊地说:“来回太远,你晚上在府里歇息吧,不用过来的。”
这一来一回都要用两个时辰,确实远了点。
“没事,我骑马呢,速度挺快的。”傅闻宵道,媳妇在这边,他肯定也得跟着来啊,晚上自己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
郁离劝不住他,只好继续给他输些异能,让他能精神些。
等他离开,下人进来添了冰块,屋里的闷热消除些许,她继续睡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郁离精神抖擞地去院子里练体术。
天气很好,吃过早膳,郁离带两个孩子去找黑马和大老虎玩。
在郁离面前,黑马和大老虎都很安分,十分温顺,不过在场的下人仍是不怎么敢靠近,心知马王和大老虎的脾气其实暴躁得不行,也只是在国公夫人面前看着温顺罢了,要是真觉得它们脾气好,它们能一蹄子蹶过来。
郁离将两个孩子放到大老虎身上,让它驮着他们,而她则坐在黑马背上。
两个孩子发出欢快的笑声,让大老虎赶紧跑。
跑是不可能跑的,一马一虎走得非常慢,特别是黑马,慢吞吞的模样,像是乌龟爬似的,老虎倒是快一些,不过它也不敢乱跑,还要小心翼翼的,以免背上的两个人类幼崽摔了,可怕的主人会折腾它。
下人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皮抽了下,有些无语。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走得这么慢的马和老虎。
不管走得多慢,至少现在它们在郁离的威压下,已经能慢慢地走一段路,也是个进步,郁离并不在意。
她坚信有一天,这两只动物肯定能给她当座骑。
在庄子里玩了几日,郁离收到福慧公主的请帖。
福慧公主也来到这边的庄子避暑,得知她在,请她过去参加赏花会。
据说福慧公主生活奢糜,经常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她的宴会基本都有很多客人。这次的宴会,她还特地向老皇帝要了几个会做烧烤炙肉的御厨,要办一个篝火宴会。
赏花什么的,郁离不太感兴趣,要赏花的话,镇国公府的庄子里有不少奇花异草,打理得很好,哪里需要去别人家的庄子看花?
不过这篝火宴会她倒是有些兴趣,只要涉及到吃的,她都很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就过去看看。
傅闻宵得知她要去参加福慧公主举办的篝火宴会,问清楚时间后,说道:“我与你一同去罢。”
“诶?你明天有空?”郁离惊讶地问他。
“明日我可以早点回来。”他翻看福慧公主的请帖,“宴会明天下午开始,到时候我可以抽些时间回来。”
郁离点头,“行,那就一起去。”
翌日,郁离打扮一番,坐上马车前往福慧公主的庄子。
青寰陪她一起过去。
傅闻宵还没回来,等他忙完后直接去福慧公主的庄子,所以郁离便先带着青寰过去。
福慧公主的庄子离镇国公府的庄子不远,乘坐马车过去也不过是一刻多钟的时间。
来到地方,刚下车,就见福慧公主亲自迎出来。
“离娘,你来啦!”福慧公主惊喜地说,上前亲热地挽住郁离。
郁离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有过多的肢体碰触,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让青寰将带来的礼物送过去。
她礼貌地道:“公主,打扰了。”
福慧公主也没在意,仍是去拉她的袖子,亲亲热热地将她带到一处水榭。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聚在一起说笑聊天,他们都是福慧公主的客人,甚至连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等人都在。
男人在那边吟诗作画,女人在另一处投壶打牌,一阵阵笑声传来。
不过等见到福慧公主将郁离带过来时,现场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关于镇国公夫人的威名,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奇有之,畏惧的更不少。
福慧公主笑道:“你们看谁来啦?不用本宫介绍罢?”
很快就有人附和,上前给郁离行礼,笑道:“没想到镇国公夫人也来了,还是殿下厉害,能请得动镇国公夫人。”
“好久不见,镇国公夫人仍是如此美丽。”
“怎么不见镇国公?”
“……”
说话的有男有女,这些人都是和福慧公主玩得好的勋贵弟子,胆子也比较大,很捧福慧公主的场子。
郁离道:“他有事,晚点再来。”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捧场,夸镇国公是朝中栋梁。
郁离被福慧公主带到水榭里坐下,三皇子等人也在。
“镇国公夫人,好久不见,难得你也来了。”三皇子笑着说,只是那笑容并不入眼。
六皇子摇着手里的扇子,但笑不语,七皇子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格外安静。
郁离看向三皇子,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拿起一块点心,说道:“难得三皇子殿下也来。”然后又说,“还有六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六皇子和七皇子暗忖,招惹她的是三皇子,她怎么也将他们拉下水?
三皇子这脾气有些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听说最近镇国公挺风光的啊,专干一些得罪人的事,弹劾他的人可不少,可真是让人操心。”
郁离哦一声,吃起桌上的点心。
旁边候着的丫鬟看一眼几位皇子,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一杯茶。
公主特地交待过,务必要伺候好镇国公夫人。
见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吃食上,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三皇子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何时被人如此无视过?
或者她压根儿就听不懂。
要是正常妇人,得知自己夫婿遇到这些事,肯定会慌乱、担忧。
偏偏她神色如常,居然还在那里吃吃喝喝,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夫婿如何,这是不在意,还是觉得傅闻宵能应对?
不管是哪种,三皇子都有些不得劲,就是想做点什么。
可惜,不管三皇子说什么,郁离一概不理会。
到最后三皇子都没招了,总不能直接对她动手吧?
想到她那可怕的力气,连猛兽都能震慑,三皇子微微一抖,不会不自量力地用这种办法招她,最后反倒是将自己气得不行。
郁离吃完桌上的点心,觉得这里挺没意思的,和福慧公主一起去游船。
几位皇子都被她抛在脑后,看都没多看一眼。
三皇子阴鸷地盯着她,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
不仅傅逍敢给他脸色看,连他的妻子也如此张狂,越看越让他恨得不行。
六皇子忍不住笑了,他摇着扇子,说道:“三皇兄,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依我看,镇国公夫人这是赤子之心,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
堂堂大男人,居然和个妇人过不去,说出去挺丢脸的。
虽然这妇人很厉害,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女人,又不能入朝为官,何必一直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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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235 章
◎落水◎
福慧公主的庄子里有一面湖,湖里的荷叶青青,荷花开得正好,还有莲蓬。
郁离的兴致一下就来了,要去采些莲蓬。
采莲蓬,吃莲子,别有一番趣味。
见郁离探身去湖里采摘莲蓬,福慧公主赶紧道:“离娘,你小心点,别落水了。”
看她大半个身体都从船上探出去,感觉下一刻就要落水似的。
福慧公主一颗心都提起来。
这时,郁离已经摘到几支莲蓬,身体重新回到船上,随手将其中一支莲蓬递给福慧公主,请她吃莲子。
毕竟这莲蓬是在她的庄子里采的,那肯定要给主人一支聊表心意。
福慧公主看起来很感动,见她剥开莲蓬,取出里头的莲子吃起来,问道:“离娘,好吃吗?”
她吃过莲子,不过都是做成菜或甜品,像这种剥出来生吃的,还是头一回。
如果是旁人如此,她会嫌弃对方粗陋不讲究,这事落到郁离身上时,又觉得是应该的,看到她吃,就觉得那是一种美味,让人都有些馋。
“挺不错的,很甜,很嫩。”郁离一边吃一边说,“公主可以尝尝。”
旁边有丫鬟要帮忙剥莲子,福慧公主没让,她学郁离的样子,自己剥莲子自己吃。
她觉得味道还可以,没有做成菜肴时好吃,算是尝个鲜。
福慧公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剥几颗尝尝味道后就不再动手,见她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剥着莲子,神色怡然,有种自得自乐之感,心情也放松几分。
她突然道:“离娘,刚才三皇兄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郁离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我没放在心上。”
三皇子的话还不足以让她放心里。
福慧公主琢磨了下,继续道:“其实他也不是故意针对你,而是最近朝中不少官员出事,那些官员都是支持他的,他的心情难免不顺……”
她说得比较委婉。
那些官员会出事,是傅闻宵之故,甚至前阵子被封了的百花楼也和三皇子有些关系,三皇子从中搂到不少银子。
这一下子,百花楼这个销金窟没了,支持他的官员也出事,三皇子哪里能受得住,自然十分生气。
郁离虽然并不关注朝堂,架不住经常听公主婆婆和傅闻宵议事,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
傅闻宵最近拉了不少支持三皇子的官员下马,三皇子对付不了他,只能迁怒自己。
这是无能狂怒呢。
福慧公主见她神色未变,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莲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或者她听进去了,但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什么,福慧公主心里不禁嗤笑了下。
若是平时,三皇子自然不会如此失态,多少还要维持些颜面。
只是最近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太多,甚至被圣人当众斥责,让他滚回府里思过,脾气自然不好。
今日他会来这边,其实也是想找福慧公主,让她去圣人那里帮他说说情。
圣人防备所有皇子,对那些公主也不怎么在意,只有福慧公主因为生母的遗泽,能在他那里说上几句话,圣人虽然不一定听,但偶尔也会听进去。
既然三皇子都来了,福慧公主索性也给六皇子和七皇子下帖子,请他们一起过来-
湖面上有不少船,在荷花丛中穿梭。
天朗气清,清风阵阵,荷花深处有少女的笑声阵阵传来。
除了那些少女外,不远处也有一些年轻公子游船。
突然,不远处一道扑嗵声响起,紧接着而来的是尖叫声:“孙姑娘落水了!”
听到那边的动静,郁离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莲蓬,说道:“过去看看!”
划船的婆子见福慧公主没吭声,迅速调转船头,朝着喧哗声而去。
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为了能让姑娘们采荷花,她们所乘坐的都是小船,一条船只能载四五个人左右。
船比较小,自然也灵活,穿梭过一片青荷,很快就看到在河里挣扎的姑娘。
已经有会水性的婆子跳下去救人,只是那姑娘估计是太过害怕,挣扎得厉害,婆子根本没办法靠近她。
在她们的船靠近时,郁离伸手将湖里挣扎的姑娘一把拉上来,落到她们的船上。
丫鬟将一件衣服披在落水的孙姑娘身上,遮住她湿透的身体。
湖里救人的婆子见状,跟着登上另一条小船,感激地看向郁离。
福慧公主皱眉道:“孙姑娘怎会落水?”
孙姑娘紧紧地捂着衣服,显然怕得厉害,哆嗦着说不出话。
一条船划过来,船上坐着一个少女,脸色有些苍白。
那少女怯怯地说:“公主,我们先前在采荷花,长姐不小心落水。”
福慧公主有些烦躁,不过看她们的样子都像吓坏了,没有说什么。
因为这事,她没了游船的兴致,特别是看到郁离身上的衣服被打湿时,让划船的婆子将船靠岸。
等她们靠岸,岸边的人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
“也没什么,是孙姑娘摘荷花时落水。”福慧公主解释道,“先让她们去换衣服。”
众人看到浑身湿嗒嗒的孙姑娘,都有些同情。
幸好现在天气热,落水倒是没什么,要是冬天冷时,那才是受罪的。
有人发现郁离的衣服也湿了,有些愕然,“镇国公夫人的衣服怎么湿了?难不成也落水?”
福慧公主看向说话的人,说道:“她刚才救孙姑娘时,孙姑娘身上的水洒到她身上弄湿的。”
想到刚才郁离探身过去,伸手就将人拉上船,简直一气呵成,便不由露出笑容。这让她想起,元宵节时郁离救自己时,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福慧公主让人将孙姑娘带去换衣服,她则亲自陪郁离去了一个厢房。
丫鬟已经备好水和干净的衣物,让她可以洗漱更衣。
福慧公主道:“离娘,你先去换衣服,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她们。”
郁离没有拒绝,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其实也不算湿,不过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这京中的人很讲究,衣服上沾点油脂都要换,何况是腰腹下的裙子湿成这般。
等福慧公主离开,她说道:“你们出去罢,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丫鬟见她坚持,便行了一礼,退到外头守着。
等郁离洗漱完,换上新衣服出去,听说傅闻宵来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快到傍晚,看来他今天回来得还是挺早的。
来到水榭那边,郁离见傅闻宵坐在那里和三皇子几人说话,福慧公主也在。
只是三皇子的脸色十分难看,六皇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七皇子仍是个沉默寡言的透明人,福慧公主则是一脸无趣。
傅闻宵神色淡然,端着茶慢慢地饮着。
见到郁离,福慧公主脸上的无趣消失,高兴地迎过去。
“离娘,快过来坐。”她热情地拉着郁离坐下,将一匣点心放到她面前,“饿了吗?先吃些东西。”
要讨好一个人,就要针对她的喜好,福慧公主现在已经摸清楚郁离的喜好。
郁离看面前的点心,默默地吃起来,她从来不会和食物过不去。
她一边吃,一边看三皇子和傅闻宵交锋。
比起先前三皇子在她面前的阴阳怪气,这会儿的三皇子显得气急败坏,他的神色阴沉,看向傅闻宵的眼神很恐怖,仿佛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看来这次三皇子真的被气得狠了。
傅闻宵没将三皇子放在眼里,见郁离吃完点心,找了个借口和她离开水榭。
比起和三皇子叽叽歪歪,他更想和喜欢的姑娘待在一起。
郁离也不想在这里,和这些不熟悉的人待在一块,她宁愿和他去附近逛逛。
福慧公主原本厚着脸皮想要跟过去的,就被傅闻宵的眼神制住。
她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哀声叹气道:“傅逍以前都懒得搭理我,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会威胁我。”
丫鬟给她倒了杯冰镇过的果子露,她喝得漫不经心,没理那三个兄弟。
“福慧,你和镇国公夫人的交情似乎挺不错的?”六皇子不解,微微眯起眼睛,探究地看她。
三皇子亦是一脸不悦之色。
七皇子看他们一眼,将手中的扇子打开,低头时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拉平。
福慧公主丝毫不怕他们的脸色,坦然地道:“离娘救过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救过你?”
皇子们也不蠢,瞬间就想到元宵节祷慧公主落水的事。
原来当时救福慧的人是镇国公夫人。
很快他们就想起,他们去找福慧公主时,正好看到另一条船上离开的男人,当时觉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莫名有些不喜,现在想想,原来是傅逍。
怪不得他们心里会不喜。
六皇子皱眉,“福慧,你不会因为镇国公夫人救过你,你便偏心傅逍吧?”
他向来不懂这皇妹的想法,若她只是普通公主便罢,偏偏他们皇父对她十分宠爱,只有她能在父皇那里说上几句话。
要不然,他们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来参加这种无趣的宴会。
一个公主尚不足以让他们重视。
不是所有公主都能像当年的元安长公主那般,权势滔天,手腕极强。
元安长公主能如此,还不是有皇太后的原因,这皇太后一去,元安长公主也没支持多久,就被他们父皇收拾了。
福慧公主笑吟吟地说:“我不是一向偏心傅逍吗?我以前还想嫁他呢。”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她现在这么说倒也没错。
“福慧!”三皇子冷冷地说,“好好说话。”他十分不喜福慧公主这副轻佻的模样,她居然还想嫁傅逍,这傅逍有什么好的?
福慧公主的神色淡了几分,说道:“三位皇兄,你们若是想找我帮你们在父皇面前说话,那就算了,我谁都不帮!”
“你……”
福慧公主施施然地起身,弹了弹衣袖,朝他们笑了笑,“我现在虽然不会帮傅逍,以后可说不定,毕竟我挺喜欢离娘的。”
说着,她没理会他们,转身离开。
三皇子和六皇子没叫她,只是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他们听出福慧公主的威胁。
她现在确实没有帮傅逍的意思,可若是以后他们敢对她做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三皇子不禁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
他倏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不久后,福慧公主听说三皇子已经离开,并不在意他的去留,转而询问起先前落水的那位孙姑娘的事。
这孙姑娘是工部侍郎之女。
禀报的丫鬟道:“其实孙姑娘并不是自己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推她的人是她的妹妹。”
福慧公主诧异,“孙姑娘的妹妹推她作甚?”回想先前孙姑娘的妹妹说,孙姑娘是摘荷花时不小心落水的。
丫鬟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没有问。”就算去问,只怕孙姑娘的妹妹也不会说。
福慧公主不禁哼笑一声。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不少,孙家姐妹俩都来了。
不过她记得,姐妹俩好像是不同母的,一个是元配妻子所出,一个是继妻所出,怪不得会内斗呢。
**
傅闻宵和郁离在树荫下散步。
福慧公主的庄子很大,环境优美,路边有不少盆载的花,一路蜿蜒而去,很是怡人。
傍晚的风吹来,驱散几分白日时的闷热。
郁离道:“你知道三皇子他们今天也会来?”
要不然他怎么会特地抽空过来?只有这个可能。
傅闻宵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会来,不过多少能猜出来,最近三皇子做什么都不顺,还被圣人斥责,他定会过找福慧公主去向圣人那里为他说情。”
接着他又问她,三皇子先前有没有给她脸色瞧。
“应该不算吧。”郁离说道,“他阴阳怪气的,不过我没理他,和福慧公主去游船,还摘了不少莲蓬,莲子挺好吃的,可惜当时忙着救人,忘记给你带点。”
“救人?”
郁离将刚才游船时的事和他说了说。
正说着,便见一个姑娘朝这边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微微发红。
郁离认出来,这是刚才落水的孙姑娘。
“镇国公夫人,刚才多谢您相救。”孙姑娘小声地说,“我小时候溺过水,对水比较恐惧,落水时便忍不住挣扎得厉害,多亏您……”
郁离表示没什么,让她以后离水远点,别再落水。
心理阴影这种东西,有人能克制,有人则是一辈子都消除不了,这种事也不能强求。
孙姑娘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打扰他们,红着脸离开。
刚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便见妹妹过来。
“长姐!”孙妹妹一脸关切地说,“你刚才去哪里了?听说三皇子殿下已经离开,你不是一直想进三皇子府吗?怎么都不趁这个机会去向他自荐?你模样长得好看,要是三皇子殿下瞧见你,定会纳你入府。”
然后她又有些不满:“先前你落水时,多好的机会,三皇子殿下就在附近,若是三皇子被引过来,让他救你……”
孙姑娘看着她,脸色发白,握紧拳头。
她低声道:“我没想进三皇子府,你别胡说。”她深吸口气,“想进三皇子府的,是继母和你吧?以后别拿我作筏子!”
听到这话,孙妹妹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这个姐姐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她心里居然都清楚?
她当然不能承认,嘴里说道:“长姐,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没有这想法,而且……”
孙姑娘却不想听她辩解什么,转身就走。
孙妹妹咬了咬牙,只能气恼地跺脚,也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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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236 章
◎篝火宴会◎
暮色幽微,湖边的凉亭前燃起篝火。
火光窜得老高,与湖边点起的灯笼的光相辉映。
周围还点着数根火把,火光将周围的暮色驱散,照得湖边凉亭十分亮堂,宛若白日一般。
凉亭里坐着不少人,下人们将一道道做好的炙肉、烤肉端上来给客人们享用,伴着美酒,酒香扑鼻。
旁边有乐师奏乐,丝竹声在暮色中悠悠响起。
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欣赏暮色湖景,有丝竹之声入耳,实乃一大享受。
凉亭里,郁离和傅闻宵坐于一张案桌前,福慧公主、六皇子和七皇子俱在这里,还有英国公世子等人。
今日来的客人多,除了凉亭外,外头还摆了不少案桌。
空气中飘来一阵点燃的香草味儿,可以驱走蚊虫,不过这味道实在浓了些,郁离忍不住打起喷嚏。
傅闻宵忙拿帕子给她掩住口鼻,心知那香草味呛着她了。
帕子上有幽幽的梅香,郁离总算觉得好一些。
“离娘,你这是生病了?”福慧公主关切地问道。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想起先前她救人弄湿衣服,不会是生病了吧?能人异士的身体应该不会这么差吧?
孙姑娘也有些愧疚,手指动了动,嘴巴嗫嚅着,还没等她开口,孙妹妹就率先出声。
“镇国公夫人,是不是先前因为救我长姐,害得您生病?”孙妹妹一脸愧疚不安,“都怪我,当时她硬要去摘荷花,我没能拉住长姐,要是我能拉住她,她也不会落水,更不会害得镇国公夫人为救她生病……”
她咬着唇,一脸懊恼愧疚,同时又十分感激郁离救了长姐。
孙姑娘气得脸都红了。
她何时要去摘荷花,她根本没有!要不是当时妹妹强行拉着她上船,她其实都不想去游船的。
周围的人听到孙妹妹这话,看孙姑娘的眼神充满责备,觉得她实在任性。
不过像福慧公主这种心眼多的,哪里听不出孙妹妹这是当众给自己姐姐上眼药呢,以此败坏孙姑娘的形象。
明明是她自己推人落水,硬是让人觉得是孙姑娘自己任性导致。
要不是当时有公主府的下人看到,向她禀报,还真以为是孙姑娘自己不慎落水。
福慧公主对姐妹间的争端并无兴趣,但若是孙妹妹打着主意拖郁离下水,她十分不喜。
连她都不敢算计郁离,她算老几?居然敢算计一位能人异士?
这时,郁离放下掩在鼻子前的帕子,说道:“我没生病,是空气中燃烧的香草味道太大,实在呛鼻,你们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她诧异地看这些人,发现他们居然一个个习以为常,不会是闻习惯了吧?
众人:“……”
傅闻宵不禁笑了下,说道:“离娘,这香草是用来驱蚊蝇的。”
这夏天的湖边蚊虫极多,若是不燃香草,只怕大伙儿在这里坐上半刻钟,都要被叮得满身都是包,哪还能继续风雅。
他给她倒了杯果子露,让她润润喉咙。
傅闻宵很早就发现,不仅那些动物畏惧她,虫子素来也不敢靠近她,只要她出现的地方,都是清清净净的,她所在之处不闻虫鸣声。
这几年,和她形影不离,到了夏天时,他也极少受蚊蝇虫子等侵扰。
郁离哦一声,又揉了揉鼻子,“原来是这样。”
她倒是坦然,只是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特别是先前谴责孙姑娘的人,有些讪讪的。
孙妹妹更是涨红脸。
也有人在心里嘲笑,听说镇国公夫人是乡野女子,不会是乡下地方不讲究,夏天时都不燃香草驱蚊吧?不然反应怎么会如此大?
福慧公主闻言,让人将燃着的香草放置远一些,以免那气味让她不舒服。
“不用。”郁离说道,又揉了揉鼻子,“留着吧,省得蚊虫叮咬你们。”看这群公子小姐们细皮嫩肉的,夏天的蚊子又特别毒,别被咬出什么问题才好。
众人:“……”好像也是。
这下子,众人都有种被噎到的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总觉得她好像在瞧不起他们,她脸上的表情真的非常好懂,根本不掩饰。
原来镇国公夫人是这样子的吗?
福慧公主笑道:“还是离娘贴心。”想到什么,她有些兴奋地问,“离娘,不会是连虫子都怕你,不会叮咬你吧?”
虽然知道那些猛兽怕她,但真没想到,原来小小的虫子也会避着她。
想来也对,虫子哪里能和猛兽比。
郁离道:“确实没虫子会叮咬我!”
居然是真的!
福慧公主一脸兴奋,眼睛转了转,“那我和你一起坐,是不是能免除蚊虫叮咬?”
要知道,每到夏日之时,蚊虫等东西是无法避免的,实在让人烦得不行。
就算是贵族,也不能让蚊虫等不咬自己吧?
郁离看傅闻宵一眼,嗯了一声。
反正蚊虫等东西都不敢靠近她身边,屋里也挺安静的,没听过虫子叫。
众人见她承认,突然十分羡慕。
当然,他们更羡慕镇国公,有这么一位夫人,夏天都不必担心被蚊虫叮咬。
怪不得她闻不得这香草的味儿,原来是她以前都不需要这东西。
随着天色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特有的香味。
下人将烤好的各种食物端上来,有肉有菜,洒上香料,香味扑鼻。
肉都是大片的,带着骨头,端上来后,旁边有下人帮忙将肉片下来,片得极薄,沾上准备的酱汁调料,伴着切成丝的脆嫩菜叶子入口,美味又解腻。
众人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聊天。
湖的对面还有火壶、火龙等表演,在黑暗中亮起一片星火,漫天坠落,格外壮观。
郁离看得目不转睛,星火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傅闻宵拿着一把匕首,将肉片下来,放到她碗里,说道:“离娘,别一直盯着,小心呛到。”
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怎么享用桌上的食物,他的口腹之欲不重,像这种味道比较重的烤肉,素来不会多食。
两人一个吃,一个给她夹肉。
不少人暗暗打量他们,那些姑娘面上微红,暗忖果然如传闻那般,镇国公与镇国公夫人的感情极好,镇国公容貌俊美,对妻子温柔体贴,她们若要找夫婿,也要找这种对妻子温柔又照顾的男人。
倒是那些男人,只觉得牙酸,都忍不住想,原来傅逍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男人成亲后,都会大变模样?
众人吃饱喝足,开始行起酒令。
酒令牌轮到郁离时,她正忙着吃,直接道:“我不会。”
有人道:“镇国公夫人不会,镇国公肯定会,可以让他帮你。”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一看就知道喝酒喝上头了。
傅闻宵抬眸看他们,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原本起哄的人瞬间僵硬的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尴尬的模样,都让人有些为他们心疼。
“喝醉了?”他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要不要帮你们醒醒酒?”
“不、不必劳烦傅大人。”
起哄的人结结巴巴地说,灰溜溜地退下去,隐入人群中,再也不敢借着酒意去挑衅傅闻宵。
傅闻宵没有一直揪着这事,见无人来打扰,他继续给郁离切肉,让她能吃个尽兴。
那些人是吃饱了,他家离娘还没吃饱呢,哪有兴趣和他们行什么酒令。
这时,六皇子开口道:“傅表弟,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看不惯傅闻宵这副模样,还有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傅逍有甚可怕的,既然都招惹了,那就招惹到底啊!
真是没用!
傅闻宵抬眸看他,“六殿下,你也喝醉了?”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也让正在行酒令的人渐渐地停下来,空气中一片安静。
六皇子阴冷地盯着傅闻宵,额头的青筋暴起。
傅闻宵岿然不动,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就连正在吃东西的郁离也停下来,看向六皇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好好地吃着饭呢,又来招惹人。
福慧公主不高兴地说:“六皇兄,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喝醉了,就去歇息。”
六皇子气得瞪她,可惜福慧公主并不怕,敢在她在宴会上闹事,就别想让她给什么面子。
六皇子气怒之下,拂袖而去。
英国公世子赵昶见状,无奈地朝福慧公主拱了拱手,赶紧追过去。
福慧公主没理他们,对在场的人说:“咱们继续吧。”
众人看了看她,又看看坐在那里的傅闻宵,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很给面子地继续行酒令。
直到郁离吃饱喝足,两人告辞离开。
福慧公主挽留道:“时间还早呢,我今晚还准备其他的节目,离娘,你再留会嘛。”
郁离摇头,感谢她的招待,表示要回去歇息。
其实今天的篝火宴会挺不错的,御厨烤的肉很好吃,就是多了几个扫兴的人,难免吃得不痛快。
福慧公主只好依依不舍地送他们离开。
她巴巴地看着郁离,说道:“离娘,我下次不找那些扫兴的人,只找你,你一定要赏脸过来。”
郁离淡淡地嗯一声。
和福慧公主道别,两人登上马车离去。
马车离开福慧公主的庄子不久,后头有马蹄声响起,接着七皇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镇国公。”
傅闻宵掀开车帘,便见七皇子就在马车外,骑着一匹马而来,身边没带着什么人,只有他一人。
郁离也好奇地看一眼,有些纳闷。
她对七皇子的印象非常浅薄,甚至可以说没印象,因为他每次出现时,话很少,存在感非常低,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他。
七皇子见郁离看过来,朝她微微颔首致意。
他朝傅闻宵说:“镇国公,借一步说话。”
傅闻宵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下车。
两人走到不远处说话,郁离耳朵灵敏,正好听个正着,越听越奇怪。
等傅闻宵回来,马车继续行驶,七皇子也跟着离开。
郁离掀开帘子看七皇子在夜色中离去,好奇地问:“充州水灾的事,他为何来找你?”
“你听到了?”傅闻宵讶异。
她嗯一声,坦然道:“我的耳力素来很好。”所以要说什么悄悄话,最好跑远些。
傅闻宵失笑,并不在意她听到,温声道:“他在充州那边有人,昨日得知充州有水灾,想让我去和圣人说一声,派个可靠的官员去赈灾。”
郁离有些愣,眨了下眼睛,“他居然关心这个?”
因为当年康家的事,她对那些皇子其实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享受万民供养,却不为万民做事,反而欺压百姓,到处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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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237 章
◎狼群◎
见她吃惊,傅闻宵难得有些默然。
看来她对皇室的印象很不好,不过也能理解,单是三皇子的母族康家在南地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三皇子的行事,确实很难让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不用说来到京城后,从皇帝到皇子……好像也没哪个给她留下过好印象。
“七皇子在皇子中确实算是不错的。”傅闻宵解释道,“在他年幼之时,母亲曾经救过他。”
“诶?”
郁离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七皇子的母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被选秀进宫,一直不得老皇帝的宠爱,不过被临幸一次,便幸运地怀了身孕,诞下皇子。
可惜老皇帝不缺儿子,七皇子在宫里并不受重视。
老皇帝后宫的嫔妃多,七皇子的母亲纵然育有一子,份位依然不高,直到死都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当年母子俩在后宫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后宫这样的地方,年幼的皇子想要活下来可不容易。
七皇子的母妃在他三岁时去世,好不容易熬到五岁,七皇子被人推到水里差点溺死,正好元安长公主路过,让人将他救起来。
后来,元安长公主知道七皇子在宫里的处境,让人私下关照一番,让七皇子得以顺利地长大。
听他娓娓道来,郁离总算明白七皇子为何不像三皇子等人那般仇恨傅闻宵,甚至会来找他帮忙。
受到元安长公主影响,他也不像那些皇子,为了争权夺利,无视百姓的死活。
若不然,他也不会来找傅闻宵,和他说这事。
郁离道:“这倒不错。”
“什么不错?”他明知故问,双眼溢着笑意。
“七皇子啊,总算有个不那么蠢坏的皇子。”郁离说。
因为那些皇子的关系,她对上位者的印象并不怎么好,难得有个还能看的,皇室也不是无药可救。
虽然公主婆婆也是皇室的人,不过郁离早就将她和皇室区分开,公主婆婆是公主,不是那些男人,自然是不同。
傅闻宵唇边的笑容微敛,突然说了声抱歉。
“你干嘛道歉?又不是你去做坏事。”郁离偏首看他,车厢内一片黑暗,对她没什么影响,能看到他的脸色,好像心情并不怎么好。
来到京城后,她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以及他以前做过的事。
郁离觉得,那些并不算什么,他的所做所为都是在其位、谋其政,他当皇城司指挥使时,还干了不少对百姓有益的事,不会用身份去欺压百姓,到处敛财,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傅闻宵握着她的手,面有愧色,说道:“让你看到这么多不好的事,如果你没有随我进京,你也不必……”
不必接触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不必被拘在后宅,做一位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对她而言并非尊荣,更多的是束缚。
郁离觉得他这话不对,“你是我选的伴侣,我总不能撇下你不管吧?”
既然选择了他,而且目前她也没换伴侣的意思,当然要接受他的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应该接受。
大不了以后争取将坏的那些解决掉,不就行了。
傅闻宵心中动容,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黑暗能给人无限勇气,也能让人抛去廉耻和羞涩,让他抛开所有的顾忌,将人抱到怀里,低头吻住她。
不久后,车夫的声音响起:“公爷、夫人,到了。”
马车已经停下来。
郁离眨了下眼睛,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庄子,这么快的吗?
车夫提醒后,便没再出声,也没打扰车里的两位主子,周围很安静。
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感觉到那拂在颈侧的气息,她觉得有些痒,问道:“你没关系吧?”不会憋坏吧?
“没关系……”他沙哑地说,“让我再抱会儿。”
她哦一声,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让他抱着。
好半晌,傅闻宵帮她整理凌乱的衣物,然后和她一起下马车。
时间不早,傅闻宵明儿还要去上早朝,两人洗漱过后便上床歇息。
屋里有冰鉴,并不算热,郁离仍是习惯性地扒着他,将他当成消暑的抱枕。
傅闻宵对此自是非常乐意,甚至庆幸自己有这样的体质,不然她一定不爱靠近自己,说不定夫妻俩还要分床睡。
他含笑将人搂到怀里,说道:“明儿开始,我会比较忙,若是时间太晚,我就不过来了。”
“没事。”郁离说道,“你忙去吧,这边也没什么事,你来不来都不要紧。”
这话说得很善解人意,但话里的随意还是能让人听出来的。
傅闻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头轻轻地咬她一下,“阿离都不想我吗?”
是不是成亲几年,感情已经淡了,她都不想他?
郁离原本有些困了,正要睡觉,被他弄得痒痒的,缩了缩脖子,老实地说道:“你只是不在几天,还好吧,要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我应该会想你。”想起什么,她继续说,“对了,其实你不必愧疚,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进京的,京城里好吃的东西那么多,我肯定要来一趟的啦。”
她说的是先前在马车里未完的话。
这个京城,她是非来不可的,区别是她以什么身份进京。
郁离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国公夫人的身份挺好的,可以进宫吃到御宴,今晚福慧公主准备的篝火宴会的烤肉也不错……
这样的身份能吃到更多的美食,所以她也能接受那些附带而来的不好的事。
傅闻宵被噎了下,心下无奈,宁愿她偶尔别那么诚实,让他更加不是滋味。
媳妇太诚实,有时候也不太好……
**
翌日天没亮,傅闻宵就离开了。
郁离想着可能好几天见不着他,难得亲自送他出门,然后回去睡个回笼觉。
早饭的时候,周氏询问昨日福慧公主的宴会的事,担心她受委屈。
在她眼里,离娘是千好万好的,但不可否认,离娘来自南地的乡野之地,就怕有人拿这个来嘲笑她。
京城这个地方最重身份,只怕私底下有不少人说她一个乡野女子,身份与国公府不匹配什么的。
周氏性子虽然柔善,以前也是在公主府、国公府和皇宫里待过的,最是明白世人的想法。
这让她无法不担心。
郁离神色轻松,“挺好的,烤肉很好吃,还有火壶和火龙表演,挺好看的。”然后又说,“娘,今晚咱们也吃烤肉吧?”
周氏笑道:“你想吃就让厨房那边做。”
“也可以烤些蔬菜水果,水果夹着肉一起烤更好吃。”郁离越说越馋。
昨晚虽然吃了不少烤肉,但她现在又馋了,觉得不过瘾。
这样的季节,在夜幕降临后,坐在篝火前吃烤肉,喝着冰镇的饮料,是一种别样的享受,总觉得有特殊的意义。
两个孩子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有郁离带着,也喜欢好吃的,来者不拒。
他们纷纷说:“阿奶,我们也要吃。”
周氏道:“你们可以吃点,但不能吃太多,小心吃坏肚子。”
两个孩子笑眯眯地应着,反正到时候再说吧。
白天时间,郁离带着两个孩子在庄子里到处疯玩,甚至去湖里捞鱼,打算晚上做烤鱼吃。
反正她能吃,烤肉不能少,烤鱼也可以来点。
晚上傅闻宵果然没回来。
郁离知道他应该在忙充州水灾的事,听说那边的灾情很严峻。
对于天灾,她也没办法,只希望朝廷能尽快派个可靠的人去赈灾,安顿好那些受灾的百姓。
郁离心里惦记着事,晚上睡觉都不怎么安稳,可能也是不习惯。
特别是睡到半夜,冰鉴里的冰融化后,屋子里变得热烘烘的,她被热醒,浑身汗津津的,非常怀念傅闻宵在的时候,可以扒着他消暑降温。
就这么熬到天亮,郁离无精打采地去练体术。
因为两个孩子今日要和夫子学习,郁离不能带他们去玩,决定进山里逛逛。
来到这边时,她就有这个打算。
镇国公府的庄子就在山脚下,离山很近。
这样的炎炎夏日,山里的气温自然比较凉爽,可以进山消暑。
当然,郁离也想进山里看看这山里有什么动物,要不要去弄只野兽回去和黑马、老虎作伴。
青寰问道:“夫人,要准备马车吗?”
“不用。”郁离说,“我随便逛,不用备车。有些山路不好走,马车麻烦。”如果她能骑马,骑马倒是不错。
青寰知道她的本事,就算她一个人出门也不必担心什么。
怕她饿着,青寰让厨房那边准备不少吃食,用布包起来,弄成一个包袱的模样,方便她拎着。
郁离没有拒绝,和青寰道别后便出门了。
她从后门走,那边出门就是山林,十分方便。
进山后,郁离在山里头转,看到有成熟的野果,就摘来吃,一路走一路吃,欣赏山里的景色,又有种回到刚穿越那会儿,她进山里寻摸吃的日子。
让她挺怀念的。
大山里果然都是宝藏,景色也不错,而且有些地方确实很凉爽。
逛得差不多,郁离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息,顺便解决青寰给她准备的食物,等会儿就不必拎回去。
正吃着,突然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郁离咀嚼着手里的饼,抬头看了看,山林里十分安静,也不知道是动物还是人受伤了。
吃完手里的饼,郁离将剩下的包起来,循着血腥味而去,身形在山林间飞快穿梭,留下一道残影。
不久后,她听到一阵喧哗声,还有凄厉的惨嚎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她的脸庞微微紧绷起来,加快了速度。
**
“快,别让他们跑了!”
“将他们赶过来!”
“那边还有一个,拦住他,别让他乱跑,殿下可不喜欢!”
“……”
一群侍卫骑着马,驱赶着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平民,嘴里的吆喝不断。
那几个平民看到将他们当成畜生一样驱赶的侍卫,面露绝望之色,根本不敢停下来,只能用力地跑。
那些贵人可是说过,如果他们能跑掉,今天就不会杀他们。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不断地跑。
咻的一声,一支箭疾射而来,射中一个平民的胳膊,他发出惨叫声,踉跄着摔在地上。
“怎么又没中?”射箭的少年有些不高兴。
旁边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说:“殿下,还有好几个,您慢慢来。”
少年看着逃跑的人,说道:“他们跑得太快,我都射不中,你们让他们别跑了,本殿下不喜欢猎物随便跑。”
“殿下放心,我们这就将他们赶过来!”
侍卫吩咐一声,便有人过去将那些平民驱赶过来。
马背上的少年再次挽起弓箭,对准一个平民。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同龄的少年,都是公侯府的纨绔子弟,他们一脸兴奋之色,为那少年喝彩。
少年神色张狂倨傲,丝毫不将那些仓皇逃走的平民放在眼里,这些不过都是他取乐的猎物,在他心里根本不算是人。
就在他要射箭时,突然不远处的山林里响起一阵异动。
众人心头微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坐下的马也开始躁动起来。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就见一群狼从前方的山林里跑出来,疯狂地朝他们奔来。
侍卫们悚然而惊,叫道:“保护殿下!”
周围的侍卫赶紧驱使马朝着那少年奔过去,只是他们的马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根本不受控制。
那少年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紧接着座下的马开始发狂,竟然直接将他从马背上甩下来。
不仅是他,和他一道的那些纨绔子弟也是同样的下场,都被马甩下。
在他们摔得晕头转向时,狼群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山林……
第 238 章
◎成为废人◎
傅闻宵刚从宫里出来,就见到一群形容狼狈的侍卫抬着一个担架,匆匆忙忙地朝着宫门奔去。
他微微眯起眼,瞥见担架上有一个血人,一时间也辩认不出血人是谁。
那血人满脸血污,脸上好像还少了一块肉,模样实在惨。
“公爷?”随行的侍卫唤了一声。
傅闻宵登上候在宫门前的马车,朝侍卫道:“去查查。”
侍卫恭敬地应一声。
稍晚一些,傅闻宵从户部衙署出来,侍卫过来禀报。
侍卫站在马车外,低声道:“……听说今日九皇子去山里打猎,遇到狼群,被狼咬伤了,伤得极重……除了九皇子外,随行的还有永昌侯府的三少爷、陈国公府的孙少爷……”
“这些人都被狼咬伤,还有永宁侯府的一位少爷当场死亡。”
侍卫所说的那些公侯府子弟,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他们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大街上纵马玩乐、欺压百姓的纨绔,与那些纨绔相比,他们的行事更加嚣张,肆无忌惮,手中都有人命,做下许多不法之事,与九皇子可谓是臭味相投。
傅闻宵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冷峻,不怒生威。
直到他听说九皇子等人去打猎的地方离镇国公府的庄子非常近,神色微微一动。
庄子附近的山林确实是个打猎的好去处,离京城不算远,山林里有不少动物,没有大型的凶兽,很适合王公贵族打猎。
等侍卫说完,傅闻宵下了马车,让人备马。
“公爷,您要去何处?”车夫提醒道,“您等会儿不是要去见左相吗?”
傅闻宵朝车夫道:“去告知左相一声,我明日再去寻他。”
“是。”
侍卫牵了一匹马过来,傅闻宵翻身上马,朝城门而去。
几名侍卫赶紧跟上,随着他一起出城。
**
在傅闻宵出城时,京中不少人都得知九皇子今日出城打猎遇到狼群,被狼咬伤的事。
三皇子倏地站起,吃惊道:“老九被狼咬伤?伤得怎么样?”
“听说伤得很厉害,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被咬断,要不是随行的侍卫护着,只怕他……”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缓缓地坐下来,哼笑一声。
“那还活着吗?”
“还活着。”
得知九皇子还活着,三皇子道:“老九这也太倒霉了吧?去打个猎也能遇到狼群……”
突然,他直觉不对,问九皇子是在哪里打猎的。
“在小平山那边。”
三皇子怔了怔,前天他还去了一趟小平山找福慧公主,结果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他眯起眼睛,“好像镇国公府的庄子也在小平山吧?”
“是的。”下属明白他的意思,又说道,“听说镇国公夫人最近都在小平山的庄子那边避暑。”
三皇子双瞳微瞠,迟疑地问:“你说,老九被狼咬这事,是不是和镇国公夫人有关?”
不怪他这么想,镇国公夫人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多,她甚至能震慑野兽。
虽说她无法驱使野兽,但万一她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呢?像这等能人异士,他素来不敢小瞧。
老皇帝对能人异士向来优待,瞧当年的国师就知道了。
要不是镇国公夫人是傅逍的妻子,以老皇帝的德行,肯定愿意给她授官,安排在自己身边当一名护卫。
受老皇帝影响,对这样的能人异士三皇子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下属不敢贸然回答。
三皇子也不在意,甚至不在意九皇子是不是被狼咬伤,比起这些会和他抢皇位的兄弟,他更在意镇国公夫人是不是能驱使野兽。
要是真的能,他以后可得小心一些,如果出城,定要多带些人手才行-
另一边,六皇子也被这消息震惊住。
和三皇子一样,得知九皇子被狼所伤,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镇国公夫人身上。
那地方离镇国公府的庄子太近,又被狼群咬伤,很难不怀疑。
“殿下,我觉得此事和镇国公夫人无关。”英国公世子赵昶分析道,“听说她只能震慑猛兽,无法驱使它们,野兽在镇国公夫人面前,都吓得走不动,何况要听她的驱使伤人……只怕是九皇子倒霉,不慎遇到狼群罢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对九皇子的某些行事实在不喜。
九皇子的年纪虽小,行事却十分狠辣。
听说他素来喜好骑射打猎,这也没什么,哪知道随着他年纪增长,动物已经满足不了他,据说私底下他会让人去偷偷捉一些平民当作猎物,玩乐射杀,毫无人性可言。
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少,但没一个人说什么。
九皇子是老皇帝最小的皇子,圣人难免会宠爱几分,不管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老皇帝都会护着,并以他年纪还小为由,轻轻地揭过。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试图去说什么。
但凡是正常人,得知九皇子所做的事,都会觉得恶心。
可他是皇子,皇子犯法是不可能和庶民同罪的,老皇帝护着,又能拿他如何?
最后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当作不知情。
六皇子沉吟,“你说得也有道理。”
接着他让人去查了查,得知镇国公夫人自从去庄子避暑后,一直待在庄子里,没有外出过,特别是九皇子出事这日,听说镇国公府的庄子并不见她出门。
可能和她无关。
很快六皇子又高兴起来,“虽然和她无关,不过她身上的嫌疑很大,也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做。”
是要为九皇子作主,还是继续偏心镇国公夫人。
六皇子开始等着看好戏。
**
傅闻宵来到庄子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郁离正和青寰商量事情,见他回来了,有些惊讶,“宵哥儿,你忙完啦?”
傅闻宵道:“回来看看你。”
她脸上露出笑容,得知他还没吃晚饭,让下人准备膳食端过来,她则坐在旁边,陪他吃一些。
今天在山里忙碌一通,消耗了不少异能,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些。
吃过饭,下人送来茶水点心,默默地退下。
屋子里只有夫妻两人。
郁离拿起一块牛乳菱粉香糕慢慢地吃着,一脸享受的模样。
“离娘。”傅闻宵开口,“今儿出宫时,正好遇到九皇子浑身是血被侍卫抬回来,听说他在小平山这边打猎,遇到狼群……”
郁离坦然道:“狼群是我弄过去的。”
她将九皇子今日在山里做的事告诉他,当时看到九皇子居然以人为猎物,哪里能忍,正好在附近发现狼群,直接将它们吓过去。
她是不能驱使野兽,不过可以吓得它们到处乱窜,就像吓家里的大老虎那样。
狼群受到极大的惊吓时,凶性大发,是以遇到那群人,狼群的攻击性也更强,那些人被咬也是活该。
傅闻宵不禁皱眉,脸色有些冷峻。
当年他离开京城时,九皇子的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没想到几年过去,九皇子的性格渐渐地向那些皇子靠拢,行事狠毒,无法无天,不将百姓的命当回事。
以人为猎物,实在太过,就算老皇帝都做不出这么荒唐狠毒的事。
见她满脸厌恶之色,他的神色微缓,说道:“这次九皇子伤得不轻,听说胳膊和腿都被狼咬断,虽然能保住一条命,不过日后只怕只能躺在床上,形如废人。”
“哦……真可惜。”郁离鼓起腮帮子。
想到那些被他当猎物射杀的无辜平民,九皇子死不足惜。
傅闻宵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惩罚。”
郁离道:“哪里算惩罚?他是皇帝的儿子,就算不良于行,也有人伺候,衣食无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和那些平民百姓相比,九皇子就算废了,也能活得非常滋润。
傅闻宵哑然,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九皇子变成废人,人生被毁掉,要痛苦一生。
但顺着她的逻辑去想,发现确实如此。
不管是那些食不饱腹的平民,还是倒霉地被捉去当猎物却被杀死的平民,残废的九皇子都比他们要好很多。
皇子犯法,是不可能与庶民同罪,反而仍是衣食无忧,最多被圈禁起来。
傅闻宵看她冷着脸,气怒难消,心知九皇子的所做所为触及到她的底线,要不然她也不会赶一群狼去咬他们。
“阿离别生气。”他将人圈到怀里,“他现在变成废人,只能躺在床上,宫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不会用心伺候他,以后他还得有苦头吃。”
听他一番安抚,郁离总算没那么生气。
她看他,“宵哥儿,不会是有人怀疑这事是我做的吧?”
要不然他也不会特地赶回来,只怕怀疑她的人不少。
“没关系。”傅闻宵不在意地说,“你今日不是好好地在庄子里待着吗?九皇子的事与你何干?”
郁离看他睁眼说瞎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就算那些人怀疑她也不怕什么,如果老皇帝要给儿子报仇治她的罪,大不了她摸进宫里,让他驾崩。
傅闻宵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沉默了下,说道:“这事你不必理会,交给我。”
郁离瞅着他,再三询问:“真的不用我做什么?”
决定对九皇子出手时,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例如换个皇帝。
“不用。”傅闻宵心里叹气,有个厉害的媳妇确实很好,但现在时机还没到,不能让她这么莽。
她一脸可惜。
老皇帝这么老了,还经常吃丹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他在自己的寝宫被刺杀,估计吓都能吓死他吧。
**
关注九皇子伤势的人不少,得知他虽然幸运地活下来,但没了胳膊和腿,甚至还毁容后,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众人都以为老皇帝见幼子如此,肯定会大怒。
出乎意料的是,老皇帝只处置那些保护不力的侍卫,让太医好好医治九皇子外,便没什么动静。
三皇子等人都十分纳闷。
直到他们得知,最近国师给老皇帝炼了一种叫“生子丹”的仙丹,老皇帝十分高兴,有这生子丹,他以后想要多少儿子都可以,失去一个变成废人的儿子也没什么。
三皇子和六皇子等人不由大惊失色。
“真有生子丹?”
“难不成父皇这么老了,还能继续生?不会还要生十个八个吧?”
“……”
他们的兄弟已经够多了,幸好这些年,陆续地折了不少皇子,现在成年且健康、没有被圈禁的皇子,只剩下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多好啊。
他们可不想再添几个和他们抢皇位的兄弟。
幕僚们面面相觑,都不好说什么,老皇帝能不能生他们不知道,但那生子丹……真这么神奇吗?他们要不要也去向国师求颗生子丹。
特别是那些没有子嗣的男人,十分心动。
可惜,等他们听说,这生子丹非常难炼,国师目前只炼出三颗后,顿时歇了心思。
想必这三颗生子丹,圣人是不会分给别人的。
生子丹的消息迅速地压下九皇子受伤变成残废的事。
对生子丹心动的男人不少,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儿子多,就算七老八十的,也想展现一下自己的雄风,还能再生个幼子。
郁离原本都做好准备,要被叫进宫里应对老皇帝,哪知道风平浪静的。
很快她也知道生子丹的事。
郁离有些疑惑,“真的有人会相信生子丹这玩意吗?”
生子丹这东西实在是匪夷所思,得知国师炼的不是什么仙丹后,她觉得那生子丹定然是假的。
傅闻宵笑道:“只要圣人相信就行。”
老皇帝都相信了,其他人自然也会信。
这些年,国师被老皇帝捧得太高,世人对国师还是很信任的,觉得他当得起国师,所炼的丹药都是仙丹。
可惜仙丹难炼,只有老皇帝一人能享用,除非立下大功,老皇帝才会赏赐仙丹。
第 239 章
◎生子丹◎
过了几日,福慧公主过来拜访,给郁离送了一些庄子里的荷花做成的点心。
其中有一道荷花酥做得栩栩如生,味道非常不错,很得郁离的喜欢。
光是为这道点心,郁离也招待得极为尽心。
“这是我那边的厨娘做的,她向来擅长做甜点。”福慧公主见她吃得开心,笑眯眯地说,“你要是喜欢,日后可以去我那里,我让厨娘做给你尝尝。”
郁离道:“谢谢,有空会去的。”
嘴里说得客气,并没有要去的意思,她虽然嘴馋,可也不会真为了口吃的特地登门,她和福慧公主还没好到这地步。
福慧公主自然能看得出来,有些失望。
知道郁离好口腹之欲,她便投其所好,可惜郁离极为冷静,好口腹之欲不代表她会被食欲左右。
难得客人登门,郁离自然不能光是坐着,吃完点心,邀请福慧公主去逛庄子。
两人走在树荫下,清风徐来,湖泊碧波荡漾,垂柳青青,山水相照,景色怡人。
不远处有亭台楼阁,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与自然契合,美轮美奂。
能在小平山这边置办庄子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这里的庄子大多都不是用来产粮食,更多的是为了给主人游玩宴客。
是以庄子里不仅有假山湖泊,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珍奇走兽都有。
福慧公主赞叹道:“这庄子的环境真不错,比我那边好。”
这是她第一次来镇国公府的庄子,和镇国公府的庄子一比,突然觉得自己的庄子也不算什么,那处庄子还是圣人赏给她的,她素来喜欢在庄子里宴客。
要是郁离这镇国公夫人想要办宴会,想必众人都会很给面子过来。
郁离赞同:“这里确实好,听说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后来送给宵哥儿。”
作为先帝唯一的嫡女,元安长公主当年出嫁时,陪嫁之丰盛,纵使几十年过去,仍被人津津乐道,她偶尔也听人说了一些。
福慧公主瞬间就明白她口里的“母亲”是指元安长公主。
她顺势问道:“不知元安姑母的身体现下如何?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这天气热,城里总归没有庄子舒坦,也不见她到庄子避暑。”
难不成病得不能下榻,不好过来?
“她挺好的。”郁离漫不经心地说。
事实上,元安长公主的身体已经好全,不需要她再去公主府治疗。
福慧公主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越发的觉得元安长公主的身体可能仍是病恹恹的,是治不好了。
她心里有些失望。
见识过当年元安长公主的威风,要说她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都是皇帝的儿女,凭什么公主就不能登上那位置。
她的心情也有些矛盾,既希望元安长公主继续掌权,打破世俗对女子的偏见和轻视,又觉得若是元安长公主掌权,自己不是姑母的女儿,只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当年她想嫁傅逍,虽有傅逍是当世美男子的原因,也有傅逍是元安长公主的独子,若是元安长公主真的能……作为儿媳妇,姑母应该会愿意培养自己,给她一些权力罢?
可惜……
福慧公主心头嘘唏,面上并不显,继续问:“哎,怎么不见傅表哥?”
郁离道:“他最近比较忙。”
“忙什么?”福慧公主纳闷,前阵子充州水灾的事,听说圣人让他去处理,不过都这么多天过去,他应该安排妥当,现下闲下来才对。
难不成圣人又给他安排其他的差事?
“不知道。”郁离干脆地说。
福慧公主忍不住看她,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防着自己不想说,再问下去倒是有些不好。
她转移话题,说起九皇子的事。
“我那九弟,行事素来张狂,以前年纪还小倒没什么,没想到越大越不像话。”福慧公主神色有些鄙夷,“这次遇到狼群,也算他的报应,日后他倒是能安生地躺在床上,让人伺候着就行,别再出去折腾。”
对于九皇子私底下做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福慧公主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还真做不出像九皇子那样的畜生事,居然将人当猎物射杀,这是山里的猎物已经满足不了他,改为杀人取乐了吗?
郁离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不过福慧公主注意到自己骂九皇子时,她看过来的眼神,不由朝她笑了笑。
九皇子是在小平山这边出事,因为郁离能震慑野兽之故,不少人都暗暗猜测,是否与她有关。
证据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没人见到镇国公夫人那日离开庄子,甚至也没人在山里遇到她,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所以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人不识趣地去找镇国公夫人打探。
福慧公主自然也不是来打探,九皇子如何,她才不关心呢。
她今天过来是和郁离联络感情的,九皇子虽是她的弟弟,像这种畜生一样的弟弟,又是不同母的,她要是有什么感情才怪,不可能会为他出头。
福慧公主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
送走人后,郁离并未将她的到来放在心里,该如何就如何。
几天后难得下了场大雨,天气变得凉爽几分,郁离和周氏、傅燕回兄妹俩一起回京城。
主要也是出来一个月,该回去瞧瞧。
傅闻宵得到消息,当晚跟着回家歇息。
最近实在太忙的话,有时候他连家都不回,反正她不在城里,回家作甚,直接在衙署那边歇息。
“离娘。”傅闻宵握住她的手,含笑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郁离道:“这两天下雨,天气比较凉爽,就回来啦。”看他高兴的样子,她又道,“其实有些想你。”
傅闻宵心头发软,这时又听到她说:“也挺想母亲的,明天我要去看看她。”
傅闻宵:“……”
翌日,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去公主府探望元安长公主。
元安长公主见到他们,含笑问道:“离娘,在庄子里住得怎么样?”
“挺好的,庄子那边的风景好,食材也好……”郁离将庄子夸了一遍。
元安长公主见她喜欢,等他们离开时,豪横地送了个庄子给郁离。
“……母亲,不用了。”郁离拒绝,主要是庄子给她,她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就算没有庄子,现在镇国公府里有不少财产都是挂在她名下,也没差啦。
不过公主婆婆确实豪爽大气,出手就是送一个庄子。
“收下罢。”元安长公主道,“当初你们成亲时,我不在,没能给你们主持婚礼,只能委屈你了。”
听她这么说,郁离只好收下。
回去时,她和傅闻宵说:“母亲送我一个庄子,我也不知道拿它来做什么。”
傅闻宵看了眼地契,笑道:“这庄子产粮和棉花为主,一年的出息能有近千,倒是不错。”
他知道她对身外之物素来不在意,只要有房住、有衣穿、吃饱喝足,能满足自身的需求就好。
甚至她的需求并不是那种奢侈的享受,非常好养。
她不执着于功名利禄,也不追求荣华富贵,或许这是基于她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就算没有那些东西,她也能在这世间立足,自然对这些世俗的欲望比较少。
傅闻宵给她出主意,“日后你若是遇到像徐婉娘那样的落难姑娘,可以将她们安排在庄子里,让人教她们读书识字,或者学习些用得上的技能,教她们体术……”
郁离觉得不错,就像宣家的庄子,安置不少剿匪救出来的女子,当时她还想着,日后有钱的话,也买个像那样的庄子。
公主婆婆直接送她一个,倒也不需要自己去置办。
像上次九皇子射杀的那些平民,她救下好几个,都让镇国公府的人安排他们,要是她有庄子的话,能安排到自己的庄子里。
收下庄子后,郁离抽空去看庄子,算是让庄子的管事和庄头们认新主人,然后庄子该如何就如何,她并不插手庄子的事。
她也不耐烦处理这些。
看完庄子回来,郁离听说老皇帝召她进宫。
上次老皇帝见她是为了送她一只猛兽,这次见她不知道又为什么,郁离很淡定,让人给她洗漱更衣,坐车进宫。
刚进宫门,就见站在那里的傅闻宵,似乎是特地在这里等她。
宫人已经准备好轿辇。
“离娘。”傅闻宵朝她笑了笑,让她上轿辇,自己也跟着上去。
两人坐在轿辇里,她低声问:“宵哥儿,你怎么在这里?是特地来等我的吗?”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嗯一声。
郁离又问:“那你知道老……圣人叫我进宫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九皇子被狼咬伤的事?
这都过去大半个月,现在来问是不是迟了点?
傅闻宵朝她摇了摇头,人多眼杂,他不好说什么。
郁离也不再问。
来到养心殿,两人给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见到他们,高兴地说:“逍儿、逍儿媳妇,你们来啦,快来看朕的仙丹。”
他将两人招到跟前,打开一只玉匣。
郁离看了一眼,玉匣里共有两颗仙丹,红彤彤的颜色,像血色一样,散发一股幽香。
那香味奇特,有些说不上来。
反正看起来就让人不敢入口的样子。
老皇帝道:“这是生子丹,朕已经用去一颗,昨儿宫里的汤美人传出孕信,想必很快宫里又要添个小皇子。”他高兴地说,“朕决定送你们一颗。”
傅闻宵:“……舅舅,此丹太珍贵,您收着罢。”
“朕还有!”老皇帝一副好舅舅的模样,“你们成亲有好几年,一直没有消息,朕可不能让你们耽搁了。”
他看向郁离的肚子,目光有些火热。
郁离觉得老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禁看向傅闻宵,发现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怒意。
咦?他生气了?
为什么?
两人出宫时,带走一颗生子丹。
生子丹装在一个精致的玉匣里,不说别的,光是这玉匣便价值千金,却只是用来装所谓的仙丹,还是那种一听就很假的生子丹。
坐在马车里,郁离端详着手里的玉匣,问道:“老皇帝怎么突然关心咱们生不生孩子?”
先前听老皇帝那语气,仿佛像个好舅舅,关心外甥成亲好几年,怎么还没有孩子,忙不迭地给他们支招,让他们用生子丹生一个。
那一刻,她觉得老皇帝挺像寻常人家里那些巴望着儿媳妇赶紧怀孕生娃的婆婆。
傅闻宵的脸色不太好,语气有些凉,“应该是国师和他说了什么。”
“国师?”郁离偏首,一脸纳闷。
自从进京后,她没见过国师,自觉与国师没什么交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国师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和国师过不去。
郁离打开玉匣子,闻了闻里头的仙丹,然后又捻了一小块仙丹在手里。
她的手指很快被仙丹染红,指尖暗香浮动。
傅闻宵拿帕子给她擦手,说道:“这东西回去就丢了。”他是极不喜那些仙丹的,在他心里,这是害人之物,谁知道国师往里头添了什么东西。
郁离嘴里应着,继续研究仙丹。
等到家时,那颗仙丹已经被她掰得七零八落,研究了个透彻,确认这仙丹就是用药材搓的,还添了一些化学药物,光吃一颗是吃不死人,但也不会让人怀孕生子。
她一脸遗憾:“果然是骗人的。”
傅闻宵原本心情不太好,这会儿见她满脸遗憾,倒有些想笑。
见她的手被仙丹染红,他拉着她去洗手,一边洗一边说:“国师本来就是骗子,哪里会炼什么仙丹。”他垂眸,“估计是得知你的存在,他想用仙丹试探你,或许想拿到你的骨血。”
和骗子的国师不同,她才是真正的能人异士,拥有奇特的能力。
国师肯定也知道她的与众不同,能按耐这么久没动静,应该是对上她没把握,没敢在她面前出现。
郁离不解,“我的骨血?什么骨血?”
她没反应过来,直到傅闻宵低头看向她的肚子,尔后才想起生子丹的用意。
所以,刚才老皇帝看她的肚子,也是想要她的孩子?
郁离皱眉,“他们这是想要我生孩子?干什么?”
傅闻宵抿嘴,解释道:“听说婴儿的血最纯净,用来炼丹最好。”
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国师还用婴儿炼丹?”
傅闻宵摇头,“以前应该没有,若他敢如此,那是妖人,圣人也不会信他。”
若真要用到婴儿来炼丹,就算是老皇帝也不敢去相信那仙丹会不会沾了孽气。
不过现在,老皇帝已经老了,可能感觉到身体不适,开始急病乱投医,以后就说不定了。
第 240 章
◎骗子◎
对于那颗生子丹,郁离研究透彻后,就直接扔了。
想起宫里那位据说已经怀有孕信的汤美人,她忍不住问傅闻宵,是不是真的,不会是下面的人蒙骗老皇帝的吧?
“是真的。”傅闻宵说,“不过肯定不是生子丹之故。”
郁离感叹道:“老皇帝可真是老当益壮。”
这也太巧合了,怪不得老皇帝会对生子丹如此信任,觉得有了它就一定能生皇子,还赐给他们一颗,想要她生个孩子给国师取血炼丹。
郁离很不高兴,任谁被这么算计都会生气。
算计她不说,居然还算计到还没影的孩子身上,国师此举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
傅闻宵摸了摸她紧绷的脸,说道:“阿离不气,国师不会风光太久。”
他的神色冷峻。
察觉到老皇帝的用意时,他怒不可遏,不过到底没有失去理智,不管此事是国师忌惮郁离故意针对她,还是老皇帝自己的想法,在他心里,这笔账定要算的。
当元安长公主得知这事,勃然大怒。
等郁离过来时,她沉着脸道:“离娘,那生子丹的事,你不必理会!他们胆敢算计到本宫的儿媳妇头上,此事本宫必不会罢休!”
震怒的元安长公主凌厉非常,周围伺候的下人噤若寒蝉,纷纷跪下。
郁离道:“母亲,我没生气。”
元安长公主闻言看她,并不觉得她是个没脾气的,接着就听到郁离说:“我打算抽个时间去国师府看看。”
元安长公主:“……”
元安长公主难得被噎住,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方式,谁让她不愉快,她就去找谁。
沉默了下,她说道:“去罢,小心些。”
她没有阻止,叮嘱儿媳妇小心一些,儿媳妇的本事不小,连行宫都能进出自如,去夜探个国师府倒没什么。
见元安长公主不反对,郁离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傅闻宵得知这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国师府?”
“再过几天吧。”郁离说,“等月光不那么亮就去。”
傅闻宵失笑,这几天晚上的月光挺亮的,晚上不用打灯笼都能将院子的一景一物照得一清二楚。
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郁离摇头,“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先去探探情况。”
见她坚持,傅闻宵只好作罢,虽然觉得她不可能只是去那边探探情况,估计还要做点什么。
不过国师敢算计他们,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应该的,国师要是不来招惹她,她都没打算做什么。
当然,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让人绘下国师府的布局给她。
几天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郁离换上黑色的衣服,用黑布蒙住脸,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
她的速度太快,如同鬼魅,就连镇国公府巡逻的侍卫都没发现她出门。
傅闻宵目送她离开,坐在窗口的位置,一边下棋,一边等她回来。
**
国师的府邸也在内城,离皇宫非常近,就在皇宫东北角那边。
这里原本也是皇宫里的范围,后来老皇帝将之改成国师府,赏赐给国师作府邸,将之从皇宫分割出来。
自从这里成为国师府后,渐渐地成为禁地,寻常人不能轻易靠近,附近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不少。
郁离避开那些巡逻的士兵,来到国师府附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跃上宫墙,从皇宫的东北角进去。
这里没有士兵巡逻,是一处死角,再加上宫墙极高,寻常人绝对无法翻过去,那些巡逻的士兵都懒得来这边查看。
翻进国师府后,郁离回忆国师府的格局,朝国师府的大殿而去。
听说这里是国师平时修炼、炼丹和歇息的地方,就连国师府里的侍卫、伺候的童子等都不能轻易靠近。
大殿附近有巡逻站岗的士兵,郁离从屋顶过去,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翻下来,一路避着人,来到一个偏殿。
天气炎热,偏殿的窗是开着的。
确认偏殿里没人,郁离翻窗进去。
大殿外守着的士兵不少,然而殿里头却没什么人。
郁离很快就在另一个偏殿找到国师,偏殿里的东西不少,看着就像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其中以药材居多,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味道。
她翻到房梁上,默默地看着下边正在忙碌的国师。
国师一袭白袍,头发也是白的,像是少年白头,配上那张年轻的脸,倒也有些说服力。
此时他站在一个丹炉前,往里头丢药材,旁边还有两个童子在烧火,大殿里的气温很高,十分闷热。
一名童子擦着脸上的汗,恭敬地问:“仙师,好热啊,要烧到什么时候?”
国师道:“再烧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两个童子苦着脸,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
许是屋子里实在太闷热,国师自己也有些受不住,汗流浃背的,连衣服都被汗水打湿,身上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仙风道骨都去了几分。
他叮嘱两个童子继续烧火,去隔壁歇息。
郁离跟着出去,来到隔壁后,从窗口翻进去,迅速地躲到一处帘幔后。
国师让人备水洗漱。
水声响起时,郁离的目光微微一飘,她站的位置正好对着浴桶,透过帘幔的缝隙,能看个正着。
等国师洗头时,她心里咦了下,仔细看了看,发现国师的白发好像发根有些黑,这白发难不成还是染的?
国师洗完澡,披着白袍,拿铜镜察看自己的头发,也注意到发根有些黑,嘀咕道:“这么快就脱色了?看来这次做的白发膏的效果不太行,没父亲做的白发膏的效果好。”
国师很重视自己的头发,每次洗完澡,都会拿镜子仔细察看。
发现发根遇水变黑后,他坐到梳妆台前,取出一个罐子,罐子里有药膏状的东西,将之往自己头发上抹。
看到这里,郁离哪里不明白。
国师这头白发是染的,用的是某种能将头发染白的药膏,这药膏是他自己做的,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怪不得无人知道国师的底细。
国师果然是个骗子。
要是他真有什么本事,哪里需要故意染白发骗人。
回想先前所见,郁离猜测国师应该懂药理,也懂些粗陋的化学知识,靠着这一手行骗,骗了老皇帝几十年。
看着正在抹膏药的国师,郁离将一粒小石子弹出去。
嘭的一声,桌上的一个青白瓷茶壶爆开,壶里的水流了一地。
国师吓了一跳,骇然回头,看到他喜爱的青白瓷茶壶居然碎了,先是心中一痛,尔后头皮发麻。
这壶好好地怎会突然碎了?
国师顾不得头上抹的药膏,赶紧起身去查看桌上的茶壶。
他刚走开,放在梳妆台的那罐子药膏也跟着爆开。
国师:“……”
接下来,屋子里的一些瓶瓶罐罐纷纷爆开,国师被吓得不行。
他大喝道:“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这里的动静引来隔壁正在烧火的两个童子,他们忙问道:“仙师,怎么了?”
看到国师时,他们的目光往国师头上看了看,上面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
奇怪,国师的发根是不是有些黑?
国师脸色发白,眼神惊恐,吞咽了口唾沫,“屋里有……有东西,你们去看看。”
两名童子不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这一看,发现屋里的很多瓶瓶罐罐都碎了,他们有些疑惑,倒也没多想,以为是国师弄的。
两个童子在屋里搜查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国师,没有东西啊!”
两人看着国师,发现国师很害怕的样子,有些纳闷,国师这么厉害的人,有什么能吓到他?
国师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定了定神,让他们下去。
两个童子退下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屋子,只觉得此地阴森森的,说不定那“鬼”还在,只是他们都看不到“他”。
想到可能真的有鬼,国师吓得不行,也不敢待下去,赶紧离开。
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好像有一道蛮力袭来,国师猝不及防间从门槛摔了出去。
“嗷——”国师惨叫出声。
隔壁的两个童子听到动静忙跑出来,看到摔在地上的国师,吃了一惊,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
两人将国师扶到偏殿,看到国师一张脸摔得青青紫紫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哪里还有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国师这一摔,摔得实在太惨,让两个童子心情有些微妙。
**
回到镇国公府时已经是大半夜。
郁离从窗口翻进去,就见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一双手臂揽住她,男人温雅的声音响起,“离娘,你回来啦,没事吧?”
郁离拉下蒙着脸的黑布,说道:“你还没睡?”
见她满头大汗的,傅闻宵拿帕子给她擦汗,说道:“你没回来,我如何睡得着?”
屋里已经准备好水,郁离去净房洗漱。
等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出来,发现桌上还备有宵夜,都是她爱吃的,心情不禁大好。
傅闻宵坐在旁边,给她布菜,同时叮嘱她慢些吃。
郁离一边吃,一边和他说她夜探国师府的情况。
“那国师果然是个骗子!他的白发是染的,根本不是少年白头,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正常人……”
傅闻宵听她说戏弄国师的过程,或许也不叫戏弄,而是试探国师,结果国师不仅将隐藏在暗处的她当成鬼,最后还摔得头破血流。
连个普通侍卫都不如。
这倒也不奇怪,国师只需要炼炼丹就好,老皇帝信重他,没人敢对国师不敬,更不会有人像她这样,能大半夜摸到国师府里戏弄他。
“老皇帝居然被骗几十年。”郁离都有些同情老皇帝,“哎,不对啊,现在国师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要是他三十年前就遇到老皇帝,现在都五十多了吧?”
一个普通人,哪可能还这么年轻?
傅闻宵说:“也许国师有两个人,他们的模样极为相似,可能是父子。”
郁离转头看他,“你知道?”
“以前我让人查过国师。”他含蓄地说,“当时有些发现,不过来不及继续查,父亲出事,只好作罢。”
郁离恍然,怪不得他以前对国师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早就知道国师是骗子。
“那你不打算告诉老皇帝吗?”她好奇地看他。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给她倒了一碗已经放凉的牛乳,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
郁离有些明悟。
确实没必要,老皇帝信重国师,服食丹药,这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都等着老皇帝早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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