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病美人和杀猪刀 > 170-180
    第 171 章


    ◎吃斋饭◎


    乡试报完名后,虽然还有一个月时间,不过郁离和傅闻宵都没打算回县城。


    来到省城,傅闻宵又收到无数帖子,都是邀请他去参加省城那些读书人举办的各种聚会和文会。


    傅闻宵倒是没有清高地拒绝,像这种读书人的聚会,大多数以探讨学问为主,但也有扬名的意思。


    这是很正常的流程,参加科举的士子都会在考前努力扬名,将自己的才华和名声宣扬出去,同时也顺便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傅闻宵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去结交什么朋友,但扬名这事,还是必要的。


    郁离则每天都去城南那边的店铺,有事就帮忙,没事就给妹妹的店当保镖。


    就算是省城这种地方,也会有地痞流氓去店里捣乱勒索,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她自然要多瞧瞧,顺手收拾一些城中的闲汉。


    这事她有经验,就算换了个地方,同样能继续打击犯罪,顺便收罗一些能用得上的小弟。


    小弟这种东西,郁离发现有时候也是很有必要的。


    特别是她妹妹要做生意,会遇到很多事,也少不了同行的嫉妒陷害。


    如果有在市井活动的小弟们盯着,能极大地避免麻烦,如此看来,收拢些小弟确实挺好的。


    每到午时,郁离没事还会去店里蹭顿午饭。


    若是没什么事,她就四处逛逛。


    省城实在太大了,可以逛的地方不少,虽说去年傅闻宵参加院试时,她在省城待了近一个月,其实逛的地方也没多少,正好现在补足。


    等到傍晚,傅闻宵和郁离一前一后回来。


    两人正好可以坐在一起吃晚饭,这也是他们一天中,难得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


    早上郁离出门早,早饭都是在街上解决的,两人会错开早饭时间。


    傅闻宵给她夹菜,含笑问道:“离娘,你今儿还是去二妹的店里?”


    “这倒没有。”郁离说道,“附近有庙会,我今天顺便去逛了庙会,庙会挺热闹的,好吃的东西也多。”想到什么,她又说道,“对了,听说城外有个寺庙,寺里的斋饭很好吃,改天我想去尝尝……”


    她还没吃过斋饭呢,对所有自己没吃过的美食,都抱以十二分的热情和好奇。


    傅闻宵默默地听着,目光落在她脸上。


    好半晌,他有些愧疚地说道:“抱歉,最近比较忙,没空陪你……”


    郁离不在意地说:“不用你陪,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她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连出趟门都要人陪着,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个人挺自在的。


    老实说,他陪不陪她,都不要紧。


    他能陪着,她自然高兴,他有事不能陪,她也能一个人自得其乐地逛。


    傅闻宵被噎了下,然后不说话了。


    虽然他不说话,神色看着也没什么变化,但郁离能感觉到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唇边的笑容看着也浅了些许。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难不成他今天去参加文会,有谁给他气受了?


    吃过饭,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接着郁离开始练体术。


    她今天练的这套体术明显不一样,傅闻宵站在一旁看着,然后被她拉去一起练。


    等两人练完,郁离出了一身热汗,连衣服都湿透了。


    傅闻宵只是额头出一点薄薄的汗渍,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是个矜贵的公子,衣服都没怎么乱。


    郁离有些羡慕地看他,可能是这套初级体术他练了半年,现在他已经能完全娴熟掌握,练起来如流云般轻盈流畅,自然也不需要费太多的功夫,练完后,连呼吸都没变。


    当然,她的呼吸也没怎么变,就是流汗多。


    毕竟她现在开始练的是高级体术,就算是她,也觉得难度极大。


    傅闻宵拿帕子给她擦汗,问道:“阿离,你现在练的这套体术,是高级体术吧?”


    她仰着脸,任他帮忙擦汗,嘴里嗯一声,“你看出来啦?”


    “看出一点,它和中级体术不同。”傅闻宵迟疑地说,“我也有些看不懂。”


    郁离不禁笑起来,“你现在看不懂就对啦。”


    他确实是天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初级体术和中级体术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只要看一遍他就能记住,甚至能很好地将之领悟、理解。


    但高级体术不一样,就算是天才也很难看得懂,更不用说去练它。就算是在末世时,每一个能练到高级体术的,都是佼佼者。


    傅闻宵闻言,明白她的意思。


    高级体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练的,这世间能练的人,或许只有她一个。


    纵使是她,现在开始练时,也要循序渐进,小心翼翼,不能急于求成。


    傅闻宵没说什么,又给她喂了些水,然后两人回房洗漱。


    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下来,屋子里的点起羊角灯,灯光比油灯要亮堂,室内光辉清亮。


    郁离洗漱回来,就见傅闻宵穿着白色的单衣,坐在灯下,旁边的案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他拿着棋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晚上的灯光比不得白天,他一般不会在夜晚看书,以免看坏眼睛。


    倒是下棋无碍,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他已经洗漱完,头发披散在身后,发尾有些湿润,任由拂窗而入的夜风将头发吹干。


    见到她,傅闻宵拿起旁边的巾子,朝她招手:“阿离过来。”


    郁离走过去,坐在旁边,任由他帮自己擦拭头发。


    她凑过去看着桌上的棋盘,拿起黑子随便地往棋盘一放,朝他说:“宵哥儿,轮到你啦。”


    自从他教会她下棋后,没事时她也会下几盘棋,用来打发时间确实很不错。


    傅闻宵腾不出手,便说了个位置,她帮忙拿起白子放下,接着自己继续下黑子。


    两人你来我往,下得极为随意。


    等头发干时,郁离已经和他下了几盘棋。


    她下棋时全凭心意,不在乎输赢,每次一盘棋很快就结束,结果都是输多赢少,如果能赢棋,都是傅闻宵故意让她赢的。


    郁离对此心知肚明,她对输赢并不执着,不过当他故意让她赢时,她自然也很高兴。


    又一次赢了,她高兴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宵哥儿,辛苦啦。”


    她下得毫无章法,为了让她赢棋,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一步步将自己算计输掉,也是不容易。


    傅闻宵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吻她。


    好半晌,她将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贴着他微凉的颈项,有些昏昏欲睡。


    她打了个哈欠,突然问:“宵哥儿,你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虽然她问得没头没尾,傅闻宵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无奈地笑了下,“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好像没有我陪着,阿离一个人仍是能很高兴。反倒是我,很想陪你一起……”


    离不开她的人,一直都是他。


    “可你不是要参加文会嘛?”郁离说,读书人要扬名,只能参加这些文会和诗会,听说这会影响他们在乡试的排名。


    当然,乡试的排名虽然是以考官的考量为主,但若是考生的名声好,素有才名,考官也会斟酌着将名次排高一些。


    傅闻宵低头,将脸埋在她颈项间,“那些文会实在无聊……”


    郁离明白他的意思,“没关系,等乡试过后,你就不用特地去参加啦。”然后又添一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寺里吃斋饭吧。”


    听说那斋饭十分美味,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决定还是忍到他哪里有空,再和他一起去。


    傅闻宵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不用等那么久,我再忙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斋饭。”


    明明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


    但她却能忍耐着,要和他一起去……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头开始发软,一颗心都像泡在蜜水里,甜滋滋的。


    **


    过了几日,傅闻宵果然不再去参加那些文会。


    郁离也特地腾出时间,和他一起去城外的寺庙吃斋饭。


    城外的寺庙叫南安寺,座落于南安山上,因此得名。


    南安寺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寺,香火鼎盛,听说也很灵验,不管是求姻缘、求学业、求仕途,甚至是求子……总之只要有所求的都会来这里。


    特别是临近乡试,每天都有人来这里烧香拜佛。


    南安山的山脚下,一辆辆马车停在这里。


    贵人们都是乘马车而来,只是马车只能停在山脚,接下来的一段路,可以徒步上山,也可以乘坐轿子上去。


    有钱人大多数都是坐轿子上山,平民百姓舍不得租轿子的钱,选择徒步走上去。


    郁离和傅闻宵刚下马车,便有轿夫过来询问。


    “这位郎君,夫人,可要乘坐轿子?”


    郁离拒绝了,这么点路,以他们的体力,完全可以自己走上去,并不需要坐轿子。


    两人沿着山脚的阶梯往上走,这阶梯蜿蜒到山顶,不过是几百阶,在郁离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而且徒步上去,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


    两人的容貌出众,这一路走来,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当发现他们几乎是不带喘地一口气走上去,很多人都看得愣愣的。


    来到山顶,有小沙弥过来接待他们。


    小沙弥眉清目秀,声音清脆伶俐,朝他们行了一礼,问道:“两位檀越,可是要上香?”


    “不上香。”郁离说道,“我们来吃斋饭。”


    小沙弥呆了呆,看向这对小夫妻,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吃斋饭?是不是早了点?而且一般不都是先上香,再去吃斋饭的吗?


    “小师傅,麻烦了。”傅闻宵含笑说道,无视小沙弥的疑惑,“麻烦贵寺备三桌斋饭。”


    小沙弥总算反应过来,带他们去了一间斋房。


    等斋饭送过来时,小沙弥问道:“两位檀越,可是还有檀越要来?剩下两桌斋饭何时送过来?”


    这里的斋饭以桌为主,一般人来这里,都是定一桌,若是多定的话,肯定是还有其他的同伴。


    傅闻宵道:“一起送过来罢。”


    小沙弥又呆了下,倒也没多问,让送斋饭的师傅将三桌斋饭一起送过来,很快就摆满一整桌。


    接着小沙弥告退出去,在外头候着,随时等候里头的吩咐。


    郁离总算吃上心心念念的斋饭,发现味道确实很不错。


    她没想到,居然能将素菜做出肉的味道,实在神奇,不由胃口大开。


    傅闻宵见她胃口好,心里也高兴,看她吃饭吃得香,总会让人忍不住也多吃两碗饭。


    两人将这三桌斋饭都吃光,没有浪费。


    吃完斋饭,傅闻宵又叫小沙弥过来,要了一些寺里的素点带走,听说这素点做得也不错。


    小沙弥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想到他们没有同伴过来,两人居然真的吃完了……


    结完账,傅闻宵提着一匣子的素点和郁离一起离开寺庙,两人去寺庙周围逛了逛,然后方才下山。


    至于拜佛什么的,两人都没去。


    走在半路时,郁离顺手救了一个差点摔下山的妇人。


    那妇人走在阶梯上,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下摔,郁离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要是这么摔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妇人身边的家人差点吓个半死。


    他们涌过来将妇人紧紧地抱住,惊魂未定,同时非常感激郁离。


    郁离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中表示没什么,拉着傅闻宵赶紧走,她很怕被人谢来谢去的。


    傅闻宵有些好笑,柔声说:“阿离做了好事,他们要感谢你是应该的,你怎地反而一直躲着?”


    感谢的人都不怕,被感谢的人却避之不及。


    “这谢来谢去的,太麻烦了。”她挠了下脸,“我只是顺手为之,不算什么。”


    她也很苦恼,举手之劳的事,真的不用这么谢,会让她觉得很麻烦。


    傅闻宵哪里没看出来,她不擅交际,面对旁人的热情感激时,实在难以应对。


    她救了人,那些人感激她是应该的。


    只是她似乎对此一直都不觉得有什么,在她心里,救人是应该的,她将人命看得非常重要。


    傅闻宵忍不住勾住她的手指头,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仿佛这样就能一直不分开。


    这个姑娘,真是让他一天比一天更——爱慕不已。


    回去的路上,傅闻宵打开装素点的匣子,让她配着马车里冰镇着的果子露一起吃,郁离吃得很高兴。


    只是没想到,半路时遇到一匹疯马。


    疯马拉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正好这条路有不少往来的车辆和行人,摔倒的行人差点就被疯马践踏。


    郁离见状,从桌上的食盒里抓出一颗核桃,朝那疯马击过去。


    马儿叫了一声,软软地倒下。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有人去检查疯马,发现它只是晕过去,并没有死亡,同时看到倒下的马旁边有一颗核桃,说道:“应该是这枚核桃将它打晕的。”


    旁边也有人赶紧道:“我刚才看到了,先前这疯马就是被核桃砸中的,然后才停下来。”


    众人赶紧寻找是谁出手,能用一枚核桃就将疯马打晕,这种本事可不是寻常人。


    就连疯马拉着的马车里的人也在找救命恩人。


    那人道:“不知哪位壮士出手相救,还请让某亲自感谢。”


    郁离没理会对方的感激,等路清出来,让车夫赶紧走。


    她催着车夫,“不用停留啦,和咱们无关,走吧。”


    傅闻宵忍俊不禁,她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刚才疯马拉着的马车里出来的人,他认出对方是穿着常服的官员,应该是这次乡试的考官之一,若是他这次不小心出了事,只怕……


    很快他又笑了笑,看来这次乡试应该能顺利地举办。


    回到城里,郁离很快就这些事抛到脑后。


    每次随手救了人,她很少会将之放在心上,而且比起那些人的感激,只怕还没有一顿饭吃什么让她记忆深刻。


    傅闻宵也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他在宅子里看书,没事和郁离一起去郁金的店里瞧瞧,日子过得极为悠闲。


    **


    转眼就进入八月。


    眼看乡试即在,很多读书人都更加刻苦读书,就连汪举人都不敢过来打扰,生怕影响到傅闻宵。


    虽说以傅闻宵的心性不至于会被影响,但这种时候,仍是要顾忌一些。


    乡试分三场,每场考三天,这三天时间,考生都要待在贡院狭小的号房里。


    比起前面的县试、府试和院试,乡试要考的时间更久,而且晚上也不能回去,对考生而言,确实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


    环境实在太差了,估计也没办法休息好。


    郁离庆幸地说:“宵哥儿,幸好你现在身体好了,要是以你去年的身体,只怕一个晚上你都撑不过来。”


    “是啊。”傅闻宵点头,含笑看她,“多亏阿离,不然我也只能止步于院试,永远当个秀才。”


    没有个好身体,还真没法熬过考试,才华再好也无用。


    汪举人也担心傅闻宵的身体,乡试的前几天,他就吩咐厨房那边多做些汤汤水水,给傅闻宵补身体。


    纵使傅闻宵说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然而汪举人并不怎么相信。


    毕竟去年他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哪会一年时间就好得这么快?反正多补补没什么坏事。


    傅闻宵无奈,也不好辜负汪举人的好意,再加上郁离盯着他,认为他需要补身体,只好喝下那些汤汤水水。


    可能是补得太过,在某些方面实在是精力充沛,特别是早上时……


    每当这种时候,让他有些发窘。


    直到乡试的前一天,傅闻宵总算松口气。


    终于不用再那些喝补汤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72 章


    ◎乡试开始◎


    三更天时,郁离和傅闻宵便起了。


    今天是八月初八,是乡试第一场考试的入场时间,每场考试都要提前一天入场。


    汪家的宅子亮起灯火,下人们备好水,厨房那边也准备好早饭。


    傅闻宵吃早饭时,郁离帮他检查行李和考篮,行李中有床褥和锅碗等,毕竟每场要在贡院待三天,不能回家过夜,这些东西肯定要准好的,还有考篮里的笔墨纸砚等东西也要备齐全。


    他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眉眼带着笑意。


    确认没什么遗漏的,郁离也坐下来吃早饭,一边说:“宵哥儿,你多吃点。”


    想到他要在考棚里待九天,不说住的环境,估计吃的肯定也不怎么样,她不免有些担心。


    这人虽然身体好了,但他是个讲究的,也不知道这九天他熬不熬得过来。


    吃过早饭,时间差不多,郁离亲自送他去贡院。


    汪举人也特地早起,在门口送他们,嘴里说了不少应景的吉祥话,讨个吉利。


    傅闻宵笑着朝他供手致谢。


    马车驶出汪家宅子,朝贡院那边而去。


    来到贡院附近,他们便下了马车,主要是周围的车很多,挤不进去,硬要挤进去的话,反而浪费时间,不如走过去。


    郁离陪他一起来到贡院这边,等到四更天时,龙门开启,来到贡院的士子们自发去排队准备入场。


    目送考生们进入考场后,郁离转身离开。


    时间还早,天还没亮,她便回汪家的宅子,睡了个回笼觉。


    天亮后,郁离拥着被坐起发了会儿呆,突然发现好像今天没什么事要做,实在不想折腾,便找出莫家的帖子,决定今日去莫家拜访,顺便看看莫玉婵。


    来到省城后,莫家就给她下了帖子。


    不过因为傅闻宵即将要参加乡试,不好和省城的官员走太近,是以她没有去莫家,准备等乡试后再过去。


    现在傅闻宵都已经进贡院,去莫家也没什么。


    宅子里的管事得知她要去莫府,给她备好马车,还备了一份薄礼。


    来到莫家,郁离刚下马车,就见莫玉婵欢快地冲过来,一把扑到她身上。


    少女身姿窈窕,活泼又健康,冲过来时,那股冲劲要将人撞飞一样,也幸亏郁离的下盘稳,能稳稳地接住她,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


    后头的莫夫人见状,总算松口气。


    看到女儿像个疯丫头似的朝郁离扑过去,她还担心女儿没轻没重的,将人扑倒在地,万一受伤可不好。


    莫玉婵压根儿没发现母亲的担心,搂着郁离又笑又叫,惊喜极了,“离娘,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啦!”


    随着今年乡试到来,她就一直等着郁离来省城。


    可惜父母好像顾忌着什么,让她别去打扰,还说傅郎君要读书什么的,莫玉婵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莫玉婵亲密地挽着郁离,有很多话想和她说,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带去自己的闺房那边。


    郁离拍了拍她,让她别急,过去和莫夫人见礼。


    虽然和大户人家打交道不多,不过现在她已经懂得一些礼仪,这礼仪还是汪夫人教她的。


    等郁离行礼时,虽然姿势不算标准,却如行云流水般,自有一股洒然不拘的姿态。


    莫玉婵看得有些呆,反应过来后,又有些脸红。


    离娘可真好看啊!


    她在心里说,虽然离娘不符合世人对那些大家闺秀的要求,但她身上有一种很令人向往的活力和洒脱。


    莫夫人目露异采,笑着和郁离见礼,然后引她去花厅喝茶聊天。


    “许久不见郁姑娘,郁姑娘出落得越发的标致。”莫夫人笑道,“玉婵一直惦记着你,还说想去山平县看你呢。”


    莫玉婵笑嘻嘻地说:“可惜县城那边太远,不然我真的想去找离娘的。”


    然后又说郁离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要不是她已经成亲,其实都想让家里的堂兄娶了她。


    如果有这么厉害的嫂子,她肯定会非常安心。


    莫夫人笑着斥责一声,让她别没大没小的。


    莫玉婵朝母亲扮了个鬼脸,笑眯眯地将一碟点心推到郁离面前,热情地请她吃,说这是京城那边流行的点心,很好吃的。


    郁离也没客气,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胃口都很好。


    莫夫人见女儿和郁离挨坐在一起,两个姑娘一边吃点心,一边点评,关系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心脏又有些不规律。


    她压下心头的忧虑,面上笑道:“听说傅郎君也参加这次的乡试,今儿早上已经入场了罢?”


    郁离点头,“是的,四更天时就入场了。”


    然后和她们说起今早她在贡院那边的见闻。


    莫夫人面上笑着倾听,心里却想了许多。


    和院试不同,乡试的考官是由朝廷那边安排官员过来主持。


    莫夫人已经从莫学政那里得知这次的考官有哪些人,想到他们会在贡院里见到傅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不管那些考官是谁的人,只怕都不敢轻易让傅世子落榜罢。


    毕竟这位可是连陛下都赞其为良才美玉之人,被当代大儒教出来的,文采才学一绝,又在省城的士子中名声极佳,就算考官想要将他打压下去,也不敢明着来。


    要是那些读书人闹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莫夫人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叹,就算傅世子如今改名换姓,看着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书生,仍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打压他,可见这人不管落到什么境地,都不会是个任人欺辱之辈。


    认出他的人,只怕都恨不得不认出他才好,心里止不住纠结罢?


    就像丈夫那样。


    昨晚莫学政还和夫人唠叨,“这次朝廷派过来主持乡试的官员,有三皇子的人,也有姚帝师的学生,看来他们挺关注南郡省这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傅世子而来……”


    “为他而来又如何?”莫夫人不以为意,“他们难不成还敢在乡试做手脚,让傅世子落榜?”


    莫学政马上摇头,“谁敢啊?以傅世子的才学,若真敢让他落榜,只怕省城的那些读书人第一个就不肯应。”


    世人都在看着呢,这次乡试,哪些人肯定会上榜,其实心里都有数。


    若傅闻宵落榜,要说其中没猫腻,谁相信啊?


    莫夫人觉得,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


    “是没问题,但那些人估计心里不好受。”莫学政和夫人小声嘀咕,“原本以为死了几年的人,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是以举子的身份回京……当初傅世子的死讯传来时,不知多少人对傅家落井下石,如今看到他,明明心里恨不得将他打压下去,却又不敢随便动手,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哩……”


    就像他去年的院试时,在贡院看到傅世子时的心情。


    宁愿自己没有认出他才好。


    打压?那是不存在的,反而还要担心若是对他动手,会不会被他反手弄倒,反倒丢了乌纱帽。


    **


    陪莫夫人闲聊会儿,莫玉婵拉着郁离去她的闺房。


    她将珍藏的一叠话本找出来,郑重地说:“离娘,这是我珍藏的话本,有各地流行的,也有京城那边送过来的,都是我觉得好看的,等会儿你拿回去看罢。”


    郁离说了一声谢谢,“等我看完再还给你。”


    “不用啦。”莫玉婵摆手,“等你看完,估计我也不在这边了。”


    郁离不解,“怎么了?”


    莫玉婵坐下来,喝了口蜜水,有些失落地说:“年底我就要回京,准备成亲之事……”


    莫玉婵在十三岁时就已经定亲。


    定亲后,她随着父亲上任,来到南郡省这边。


    今年莫学政的任期已满,年底便要回京,正好也回去商议女儿的婚事,明年莫玉婵就要出阁。


    郁离呆了下,看向莫玉婵,尔后反应过来,古代的男女成亲都挺早的。


    像原主十七岁成亲,都已经是晚的了,除非要守孝什么的,不然女孩子十五六岁嫁人的大把,男子也是十七八岁左右成亲。


    莫玉婵一脸失落地拉着她,“以后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


    “没事。”郁离很淡定,“等你回京城时,应该就能见到了。”


    “啊?”


    等莫玉婵得知,乡试过后,郁离会和傅闻宵进京赶考,惊喜得不行。


    “真的呀?那到时候你岂不是还能送我出嫁?”她扒着郁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离娘,我希望你能送我出嫁。”


    郁离道:“看情况,如果时间恰当的话。”


    两人在房里说了会儿话,莫玉婵又拉郁离去院子里逛,看院子里的菊花。


    菊花开得正好,她们去采菊花,让人送去厨房,做几道菊花的菜。


    在莫家待了大半天,等郁离告辞离开,正好遇到下衙回来的莫学政。


    莫学政只是一愣,很快就收敛脸上的神色,和她寒暄,然后和夫人、女儿一起送她离开。


    将人送走后,莫学政小声地问夫人,“郁姑娘今儿怎么来了?”


    “自然是你女儿请过来的。”莫夫人说,“你女儿前阵子就一直给她下帖子,后来碍于傅世子要参加乡试,郁姑娘一直没过来。”


    莫学政闻言,嘀咕道:“等乡试过后,估计他也要进京赶考了罢?”


    “可不是。”莫夫人说,“女儿和我说了,她说郁姑娘也会和傅世子一起进京,她还想以后让郁姑娘送她出嫁呢。”


    莫学政听后,忍不住哀声叹气,“希望女儿能如愿罢……”


    等傅世子回京,谁知道京城的局势会如何?


    他突然挺担心的,只希望女儿的亲事能顺利,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离开莫家后,郁离顺便去城南的店铺。


    郁金在铺子里看账本,见到她,忙问姐夫那边顺不顺利。


    今天是乡试入场,一大早她心里就惦记着这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生怕姐夫那边不顺利。


    郁离笑道:“放心,挺顺利的,你别多想。”


    “姐夫的身体……”郁金有些纠结。


    乡试可要考九天呢,每一场只有一晚可以回家休息,然后又继续下一场,再强壮的男人都支撑不住,更不用说傅闻宵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


    郁离道:“他的身体已经好啦。”


    “真的?”郁金不太相信,嘀咕道,“可是姐夫现在看着挺清瘦的……”


    更不用说第一眼的印象,当初还以为是个将死之人,没想到他居然能挺过来,然后一路科举,都考到乡试。


    在郁金心里,傅闻宵这姐夫就是个病弱书生,乡试那样的环境,他咋能熬过来。


    郁离发现,对于傅闻宵这次的乡试,周围的人好像比他本人还要焦虑。


    至于她,虽然也担心,但只是担心贡院环境不好,他这人讲究,会熬不住罢了。


    郁离安抚妹妹一通,又在店里蹭了顿晚饭,方才回汪家的宅子-


    转眼三天过去,郁离坐汪家的马车去贡院接人。


    贡院外的人很多,都是来接考生的,等贡院的门一开,看到那些脚步虚浮、仿佛熬了三天三夜的考生,便明白为何有这么多人来接。


    老实说,这些考生的状态非常不好,一个个像瘾君子似的,身上也是乱糟糟的,还有一股浓烈的异味。


    这也能理解,毕竟南郡省这边,八月的天气仍是非常闷热,那么多人挤在贡院里,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难免会有味道。


    在这群瘾君子似的考生中,傅闻宵颇为引人注目。


    他的步伐有力,身上的衣服只是有些微微的凌乱,那张脸依然俊美无俦,虽然不算容光焕发,也不像那些考生的状态那么差。


    总的来说,看着实在太正常,特别是他身量高,身姿挺拔,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出众。


    郁离迎过来,第一时间拉着他的手,给他输了些异能。


    “阿离……”他朝她笑了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郁离带着他上了马车,递给他一杯水,虽然他的脸色算正常,仍是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问道:“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还好。”傅闻宵靠着车璧,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她,没有放开。


    仿佛如此,便能让他支撑住一般。


    郁离正要朝他靠近,他下意识往旁边移,见她诧异地看过来,有些赧然,“离娘,别离我太近,我身上有异味。”


    三天没漱,只用清水略擦了下身子,在他看来,自己浑身都是臭的,哪里好意思让她闻到。


    郁离皱了下鼻子,说道:“还好吧。”


    先前他从贡院出来时,因为周围考生的气味太难闻,以至于她都没感觉到他身上哪里难闻。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也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异味,倒是能闻到点柑橘的香气。


    郁离伸手,将他袖子里的一个小巧的香袋取出来。


    这香袋里装的是一些柑橘皮和香叶等,可以用来提神醒脑,驱除异味,一般考生都会备着,汪家也给他备了一个柑橘香袋。


    香袋里的柑橘味儿已经散得差不多,明天可以换个新的。


    回到汪家宅子前,傅闻宵都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只是手紧紧地拉着她。


    下车后,他忙去浴房洗漱,将自己洗了三遍才肯出来。


    郁离知道他的洁癖,由着他去折腾,等他洗漱好,她难得拿巾子给他擦头发,可惜动作不利落,又绷掉他几根头发。


    她心虚地将那几根又黑又亮的头发弹出窗外毁尸灭迹,然后将巾子交给他自己擦,转头叫人送饭过来。


    傅闻宵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一些,便上床睡觉。


    等郁离打理好自己回房歇息,刚躺下来,他就翻了个身,探臂将她搂到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中途都没睡过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73 章


    ◎很想你◎


    翌日的三更天,郁离便将傅闻宵叫醒,送他去贡院。


    可能是昨晚睡得好,傅闻宵的精神还算不错,来到贡院时,相比那些神色恹恹的士子,他看着就像丝毫不受影响。


    不少人都羡慕地看着他。


    宋秀才过来和他打招呼,说道:“傅兄,你这精神也太好了,可是昨晚歇息得好?”


    昨天傍晚士子从贡院出来,回去吃个饭,然后洗洗就睡了。


    虽然能踏实地睡在床上,只是能睡好的没几个,不是心里惦记着事,就是在贡院里憋了三天,一时间仍是不太适应,一个晚上根本没法缓过来。


    只休息一晚,三更天就要起来,赶到贡院继续下一场考试,根本不够士子们恢复。


    是以大伙儿的精神仍是不怎么好。


    傅闻宵唇角含笑,微微颔首,“确实歇息得极好。”


    只要看到他的模样,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宋秀才羡慕地看他:“想来应该是弟妹照顾得好。”


    傅闻宵垂眸,笑着应一声。


    这次参加乡试的士子中,就数傅闻宵最出众,他的一举一动颇受瞩目。


    很多人都注意到,傅闻宵每次来贡院,都会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接送,只要稍稍打听,便知那是他的妻子。


    有媳妇照顾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宋秀才心里自然是羡慕的,觉得要是他娘子也在这里就好了。


    可惜省城的消费太高,宋娘子是个心有成算的,不该花的钱绝对不会多花一文,是以并没有跟来省城。


    像宋秀才这样孤单一人来省城的士子大把,他们考试时,都是由所在的客栈雇人接送他们,这些雇佣的人自然比不得家里人妥贴。


    众人都羡慕傅闻宵歇息得好,同时也羡慕他的好心态。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乡试,傅闻宵中举的概率极大。


    他的学问好,心态佳,歇息得又好……只要不出什么问题,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


    送傅闻去贡院后,郁离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后,她难得没出门,而是在院子里练体术,练得满身大汗,便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眼看到午时,便让人传膳,吃完饭后,她窝在屋子里看话本。


    莫玉婵这次送了她不少话本,不愧是莫玉婵珍藏的,话本的质量极高,内容非常丰富,郁离原本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哪知道这一看,不知不觉间便陷进去。


    她看话本的速度不快,大半天也只看一本。


    于是第二天,她仍是继续窝在屋子里看话本,又看了一整天。


    等到第三天,郁离终于出门,要去贡院那边接傅闻宵。


    出门时,在门口遇到汪举人。


    汪举人看起来有些担心的样子,欲言又止,“弟妹,你放心吧,其实傅贤弟的学问真的很好,他的心态也很稳,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他……”


    这几天,汪举人听说郁离一直待在屋子里,都没怎么出门,不免多想一些。


    他知道郁离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总爱往外跑,听说喜欢出去逛街,或者去她妹妹开的店铺瞧瞧。他倒不觉得姑娘家就应该拘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特别是那些市井讨生活的女子,如果这么要求她们,那简直就是“何不食肉糜”。


    更不用说像郁离这种厉害的姑娘,想去哪里都是应该的。


    是以在得知她居然连续几天都没出门时,汪举人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她或许是担心在贡院里的傅闻宵,所以才会一反常态,连出门都没兴趣。


    今儿汪举人就特地来这边,准备宽慰她几句。


    郁离眨了下眼睛,说道:“汪大哥,我知道。”


    “那就好。”汪举人见她神色平静,不由松口气,笑道,“你要去接傅贤弟罢?我不打扰你,你去罢。”


    郁离礼貌地和他道别,坐车出门。


    来到贡院那边,郁离坐在马车里等了会儿,终于等到考生们出来。


    乡试的第二场结束,这些考生的状态看起来更差,甚至有人出来时就直接倒下,被来接考生的人赶紧扶住,送上马车。


    郁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傅闻宵。


    和那些考生比,他的状态依然很不错,步伐稳健,衣服只是有些皱褶,整个人看着仍是清清爽爽的,并无狼狈之态。


    在郁离过来时,他仍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和她隔开一段距离,生怕她嗅到自己身上的异味。


    他希望在她心里,自己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郁离没给他远离,强势地抓着他的手,先给他输了些异能,然后将人拉上马车。


    马车里备有温水,她将水递过去给他喝,一边问道:“累不累?”


    “还好。”他喝完水,朝她笑了笑。


    郁离看了看他眼底的疲惫之色,比第一场出来时看着更疲惫一些,不过因为练了大半年的体术,他现在的体力比一般人要好,所以看着情况确实不错。


    和那些摇摇欲坠的秀才比,可以说精神头好得过分。


    看来这体术没白练。


    回去的路上,傅闻宵依然握着她的手,但又不给她靠近,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保持着一段距离。


    回到宅子,傅闻宵仍是先去洗漱,洗了三遍才出来。


    郁离则给他张罗吃的,其实也不用怎么张罗,出去说一声,便有人将膳食端进来。


    傅闻宵的胃口仍是不怎么好,吃得也不多。


    吃过饭后,歇息会儿,郁离就赶他去睡觉,让他养足精神,明天去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一觉睡到三更天,傅闻宵再次被叫醒。


    醒来后,他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人,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看着有些懒洋洋的,一副不怎么愿意起的模样。


    郁离不禁担心起来,“怎么了?没睡好?”


    不应该啊,昨晚她上床后,就被他抱在怀里,他一觉睡到天亮,都没翻一下身,看着睡得挺踏实的。


    “睡得很好。”他抬头朝她笑了下,“有阿离陪着,我睡得很好,就是……又要三天见不到阿离……”


    闻言,郁离习以为常地拍拍他的肩膀。


    果然又开始黏人了。


    她就知道,这人很喜欢黏着她,只要有她在,他才能安心。


    傅闻宵抱了她一会儿,终于起身,将散落的头发撩到身后,含笑道:“确实,只要阿离陪着我,我就能安心地睡。”


    虽然只能回来歇息一晚,但因为抱着她睡,所以他睡得很好。


    郁离闻言就放心了。


    将他送到贡院,她鼓励道:“宵哥儿,已经是最后一场,只要考完,乡试就结束啦。”


    他也不用再待在贡院里受罪。


    傅闻宵笑着点头,想到什么,突然说:“明天就是中秋节,看来今年没办法和你一起过中秋。”


    说这话时,他的眼睑微垂,看着有几分失落。


    郁离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也可以一起过的。”


    虽是如此,他看起来好像还是很失落,让她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只好拉着他的手,给他输了些异能,让他的精神更好。


    她的手永远是那般温暖,这样的温度,让人眷恋。


    傅闻宵握住她的手,有些无奈,他其实不是想让她给自己输异能,只是想多碰碰她。


    纵使只有三天……他都极为不舍。


    **


    中秋这日,郁离拎着汪家厨子特地做的月饼,去城南的店铺那边,和郁金及店里的姑娘们一起过中秋。


    虽然是中秋,不过店铺仍是正常营业,大家都很忙碌。


    只有郁离是闲人一个。


    她主动接过采购的活,去街上买了不少吃食回来,毕竟中秋是团圆日,除了吃月饼外,也得准备丰盛的吃食,犒劳大伙儿的辛苦。


    郁离一口气买了很多东西。


    她的力气大,直接抱着回去,就是东西太多,满满当当的,都挡住她的脸,一路走来,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有个穿锦衣的公子路过时,不由多看了几眼,见她抱着这么多东西走在路上,都挡住脸了,怀疑她难道不怕撞到墙吗?


    哪知道抱东西的人没撞墙,反倒因他一直盯着人瞧,没仔细看路,一脑袋撞到墙,疼得嗷的叫出声,直接往后仰。


    眼看自己就要撞到抱着东西经过的姑娘身上,他惊叫道:“快让开……”


    郁离伸出脚,轻轻地踹向朝自己倒来的人,那人便被她踹着又倒向墙那边,整个人直接趴在那里。


    她稍稍探脸,问道:“你没事吧?”


    锦衣公子虽然免了摔倒,但这被踹过去趴墙的姿势颇为不雅。


    他有些恼怒,扭头正要骂,就看到一张眉眼如画的脸蛋从一堆东西后露出来,她的皮肤极白,神色冷清,一双眼睛凝望而来时,让人不由主自地噎住了话。


    好半晌,锦衣公子有些结巴地说:“没、没事……”


    见人没事,郁离便离开了。


    锦衣公子仍是看着她,见她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店铺,不由自主地跟过去,等进去后,方才发现,这是一家卖胭脂水粉和香膏的店铺。


    店里的客人都是姑娘家。


    这时,店里的一名姑娘迎过来,并未因为进来的是男人而露出异样神色,客气地微笑:“不知客人要买些什么?”


    锦衣公子有些窘迫,不好说走错地方,硬着头皮买了一堆胭脂水粉,红着脸匆匆忙忙离开。


    郁金看到这一幕,脸皮微微一抽。


    又是一个被她姐的脸吸引过来的男人-


    郁离和店里的姑娘们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然后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


    郁金拿着月饼,一边吃一边说:“还有两天乡试就结束,也不知道姐夫如何。”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乡试,很担心傅闻宵会支持不住倒下,甚至问郁离要不要请个大夫过去候着。


    郁离道:“不用,他的身体很结实。”


    作为他的枕边人,傅闻宵的身体有多结实,她自然知晓。


    郁金叹口气,“那好吧。”


    既然大姐说他不会倒下,那就不用再纠结这事,然后又说乡试一般都是九月初才会放榜,问他们是不是等到放榜后再回县城?


    “这是自然。”郁离说道,“反正也不差那么几天。”


    郁金道:“那行,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回县城。”


    省城的店铺已经步入正轨,她也不必守在这边,可以回县城那边看看家人-


    过完中秋,乡试也结束了。


    郁离仍是亲自去贡院接傅闻宵。


    这次躺着出来的考生很多,而且大多数考生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甚至有些出来时就崩溃地哭了,估计是知道考得不怎么好。


    这些考生的反应,可谓是众生百态。


    接到人后,郁离特地多看两眼,发现傅闻宵的反应很平静,精神状态很好。


    见她盯着自己,傅闻宵问:“阿离,看什么?”


    “没什么。”她给他递了一杯水,“你的精神状态挺不错的。”


    傅闻宵略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失笑,说道:“乡试对我而言并不难,就是环境不怎么好。”


    贡院的环境就是那样,他再怎么不喜,也没办法。


    郁离哦一声,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听说这次乡试的考官是朝廷那边派过来的,有你认识的人吗?”


    她也是刚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不在意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以平时也不会去想这些,还真让她忽略这事。


    傅闻宵神色一顿,说道:“有两个认识的,其他的都不认识。”


    “那他们认识你吗?”郁离又问。


    他微微颔首,“认识,以前在京城见过。”


    郁离便有些担心,“他们和你有仇吗?会不会打压你,故意让你落榜?”


    她可没忘记,这人以前被谋害,才会流落到青石村,按他的意思,京城里还有他的仇人,肯定还会想继续害他。


    见她担心,傅闻宵心头忍不住发软,拉着她的手,含蓄地道:“其实也不算是有仇,只是彼此立场不同罢了。”然后又笑道,“你放心,他们就算想打压我,也不敢明着打压,以我在南郡省的名声,若是莫名其妙落榜,那些读书人肯定会闹起来。”


    虽然人们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若是书生闹起来,也会让官府头疼,不敢忽视书生的份量。


    这便是他特地去参加那些文会,为自己扬名的原因。


    他的名声摆在那里,就是最好的保护。


    郁离闻言,便放心了。


    他那么辛苦地去参加乡试,自然是希望他得偿所愿,要是被人打压,她肯定不高兴。


    傅闻宵靠着车璧,偏首看她,突然说:“阿离,如果他们要打压我,让我落榜,怎么办?”


    “那我就去打他们!”郁离想也不想地说,“你放心,我动手时,不会让他们看到我的脸,绝对不会发现是我做的。”


    省城那么大,人那么多,想要查到她不容易。


    傅闻宵微微偏首,闷闷地笑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笑得如此开怀,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刚从贡院出来,身上有气味,怕熏着她,他真的很想将人紧紧地抱住。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呢……


    回到汪家的宅子,汪举人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傅闻宵,见他的状态不错,就放心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傅贤弟,你好好歇息。”


    傅闻宵含笑点头。


    汪家特地准备了席宴,庆祝傅闻宵的乡试结束。


    不过傅闻宵因为没胃口,这席宴都进了郁离的肚子。


    晚上睡觉时,傅闻宵终于能好好地将人搂到怀里,笑着去吻她,说道:“昨天中秋,我在贡院的号房里,一直想着你。”


    郁离道:“我也想你,给你留了一块月饼。”说着她就爬起身,去将特地给他留的月饼拿过来。


    傅闻宵:“……”


    月饼放在匣子里,郁离拿起旁边备着的刀叉,用刀子将月饼分割成四份。


    其实她吃月饼喜欢拿在手里直接咬,像这种还要备刀叉的文雅吃法,自然是那些大户人家比较讲究的吃法。


    傅闻宵是个讲究的,她便让人帮忙这么备着。


    傅闻宵看她叉起一块月饼递过来,此时的心情真是好笑又无奈。


    不过他仍是欣然地接受这迟来的月饼。


    最后这个月饼,傅闻宵只吃一小块,其他的都进入郁离的肚子。


    郁离满足地拍拍肚子,“汪家厨子做的月饼真好吃,感觉每次都吃不腻。”


    当然吃不腻,毕竟一年只有一次中秋节,人们也只有在中秋节时才会做月饼吃,每年只吃一次,还真没办法腻味。


    傅闻宵说道:“你既然喜欢,不必留给我。”


    她特地给他留了一块月饼,可见他在她心里,其实挺重要的,她已经会和他分享食物。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高兴。


    郁离道:“那怎么行,大家都有月饼吃,你也不能没有,肯定要留给你的。”


    闻言,他的唇角没忍住勾起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74 章


    ◎解元◎


    乡试过后,在放榜之前,士子们都可以放松地游玩一番。


    郁离也问傅闻宵,要不要出去游玩。


    乡试的那九天,听说这些士子都憋得厉害,狠狠地休息过后,都打算去放松一下,互相邀请着去游玩。


    也有人来邀请傅闻宵,不过他都拒绝了。


    “阿离想去哪里?”他转头问她,“要不要去游湖?或者去游山?”


    他对出门游玩其实没什么兴趣,但若是她想去的话,他自然想陪她一起去游玩。


    郁离道:“都可以,不过今天先去金娘的店里看看,你参加乡试时,金娘挺担心你的。”


    虽然郁金的担心,仍是将他当成病弱书生,怕他在乡试时熬不过出个什么意外,她姐要当寡妇。


    傅闻宵笑着应下。


    吃过早饭,两人乘车去城南那边,来到郁氏胭脂坊。


    他们来得早,店里现在没有多少客人,傅闻宵这男客进来时,倒也不用避嫌。


    店里的姑娘都在忙活,整理柜子上的商品,见到他们过来,便要去后院叫郁金。


    她们都知道郁掌柜的姐夫是读书人,还是今年参加乡试的秀才,对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敬畏,这也是世人对读书人的一种常见的态度。


    不过也是因为郁金有这么一个会读书的姐夫,方才能让店里干活的姑娘安心几分。若是傅闻宵这次能中举的话,郁掌柜身后有一个举人姐夫,想必有人想打郁氏胭脂坊的主意,也要掂量几分。


    郁离朝她们摆手,“你们继续忙,我们进去找金娘就行。”


    她拉着傅闻宵一起去后院那边。


    郁金正在库房搬货物,见到他们,十分高兴。


    她先是问道:“大姐,你们吃早饭了吗?”得知他们已经吃过后,她又转头朝傅闻宵说,“姐夫,你的身体还好罢?乡试辛苦了。”


    傅闻宵含笑道:“还好,多谢二妹关心。”


    郁金仔细看了看他,虽然她姐说傅闻宵的身体已经好全,他的脸色也不如初见时那般苍白病态,然而……


    大概是当初那病秧子的印象太过深刻,有时候总会觉得他还在病着。


    确认他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郁金总算放心了。


    见郁金在忙,郁离自然不会闲着,她撸起袖子帮忙搬货物。


    傅闻宵也要帮忙,郁金正要阻止,哪知道就见她姐直接将东西交给他,让他搬到前头的店铺里。


    郁金:“……”


    见傅闻宵居然帮忙搬东西,店里的姑娘们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在她们心里,这种事哪能让秀才公来做?会不会折辱了秀才公?


    然而他倒好,神态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问她们要将东西放在哪里。


    郁离听到前头传来的动静,不由转头看向郁离,突然说:“大姐,如果这次乡试,姐夫能上榜,那他就是举人老爷……”


    郁离点头,“是的。”


    “那你这样……没事吧?”她低声问道。


    读书人确实清贵,更不用说一名举人老爷,可她姐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该指使时就指使,甚至还让他干这种活。


    郁金心里不禁生出些许隐忧。


    随着傅闻宵的身份一再转变,从童生到秀才,甚至可能成为举人……她姐却只是个农家女,也不知道两人身份的变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然,她觉得自己大姐千好万好,可在世人眼里,她姐确实身份低微,甚至以前还是杀猪的,肯定会被世人小瞧。


    万一哪天,有权贵榜下捉婿,要姐夫休妻怎么办?


    一时间,郁金想到很多可能会发生的事,为她姐操心。


    “有什么事?”郁离转头看爱操心的妹妹,露出一个笑容,“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傅闻宵。”


    傅闻宵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不由站在廊下听着。


    郁金瞅了瞅她姐坦然的神色,尔后也露出笑容。


    “大姐,你说得对。”她将架子上的东西搬下来,笑着道,“难得姐夫考完乡试,应该去放松一下,听说很多士子最近都一起结伴出游,去游画舫。”


    郁离道:“画舫我们以前游过了,打算明天去游山。”


    好半晌,傅闻宵走过去,郁离又交给他一些货物搬出去。


    搬了好几趟,总算将东西搬完。


    郁金笑盈盈地去端来茶点,招呼他们过来歇息。


    傅闻宵撩起袍子坐下,拿起茶壶,给郁离倒了一杯茶,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姐妹俩说铺子里的生意。


    快到午时,他们起身离开,准备去附近逛逛。


    刚出门,便遇到一个锦衣公子。


    那锦衣公子看到郁离,双眼一亮,忙跑过来,说道:“姑娘,还记得我吗?中秋那天,我差点撞到你……”


    傅闻宵看向这锦衣公子,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


    这公子看着十八九岁的年纪,样貌不错,唇红齿白,一看就是家里宠着的。


    郁离的记忆很好,就算只有一面之缘,她也能记住,点头道:“记得。”


    锦衣公子兴高采烈,语气都轻快不少:“姑娘,我姓楚,双名少聿,不知姑娘怎么称呼?”然后又说,“当时我不是故意的,还要多谢你……呃,也特地和你道个歉。”


    对方自报姓氏,郁离自然也会礼貌地回道:“郁离。”


    她没有什么闺名不能告诉外男的想法,报完名字后,又表示没什么,便拉着傅闻宵离开。


    楚少聿这时也注意到旁边的傅闻宵,看到他们牵着的手,不禁愣在那里,讷讷地问:“郁姑娘,这位郎君是……”


    郁离道:“我夫君。”


    “楚郎君。”傅闻宵和气地与对方打招呼,眉眼蕴着几分愉悦。


    楚少聿来回看着他们,有些沮丧地说:“原来姑娘已经成亲了……”


    郁离疑惑地看他,难道她现在梳的不是妇人的发髻吗?


    走远后,她和傅闻宵嘀咕,“他眼睛没瞎吧?我明明没作未婚姑娘的打扮。”


    “可能。”傅闻宵附和道,心里微微嗤笑。


    若不是故意忽视,那就是见到人时太惊喜,所以没注意到这些。


    看那楚少聿的反应,显然是因为太惊喜,应该没注意。


    傅闻宵偏首看她,他知道她的模样生得极好,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会有男人倾慕很正常。


    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更多的还是喜悦。


    不管那些男人如何倾心于她,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们两情相悦,这才是让他高兴的。


    楚少聿只是一个插曲,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今日出门,傅闻宵纯粹是陪她出来逛街,没什么目的,逛到哪里就是哪,路上看到有什么好吃的,郁离还会跑过去买来尝尝,傅闻宵负责帮她拿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在省城各处游玩,以吃喝玩乐为主。


    不少人给傅闻宵送帖子,他一律没接,让汪家帮忙处理。


    宋秀才等同乡也给他送了信,问他要不要去寺里祈愿。


    听说寺里有一株树龄极大的老桂树,每到这时候,很多士子都会特地去那里挂绑着红绳的竹牌,意喻能桂榜题名。


    郁离听说这事,问傅闻宵要不要去祈愿。


    “不必。”他有些好笑,“我不需要做这些。”


    虽然他没明说,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信这些。


    其实郁离也同样不信,不过她觉得烧香拜佛也没什么,就当作一种风俗,偶尔去参与一下也是挺有趣的。


    转眼就到放榜前的一日。


    一般这时候,贡院都会出告示,宣布明日几时会将榜单公布。


    郁离听到这消息,难得有些紧张。


    傅闻宵道:“阿离不必担心,我应该是在榜的,至于这次的名次,不太好说。”


    郁离支着下巴坐在那里,“难道他们还敢压你的名次?”


    “不好说。”


    见她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傅闻宵含笑道:“阿离不必多想,当然他们也不好压,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郁离松开眉头,决定明儿亲自去看榜单。


    第二天,郁离没机会亲自去看榜单。


    因为昨晚闹得比较晚,今儿两人都起迟了,他们还在慢悠悠地吃早饭,汪家派去看榜单的人已经回来。


    进门就说:“恭喜傅郎君,您是解元!”


    汪举人哈哈大笑,颇为开怀,“我就知道,解元一定是贤弟!”


    他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虽然也担心阅卷的考官有所偏好,但想到傅闻宵的文采斐然,他做出来的文章可不是那种花团锦簇的空架子,只要考官眼睛不瞎,都不会故意压他的名次。


    在报喜官来到汪家报喜时,左邻右舍纷纷过来贺喜。


    汪举人高兴得像是自己中举,早早吩咐下人准备好赏银,打赏报喜官后,还到外头撒铜钱,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一时间,汪家所在的胡云巷一片喜气洋洋。


    莫家那边也得到消息。


    其实莫学政得到的消息更早一些,听说傅闻宵是解元时,他丝毫不意外。


    莫夫人惊讶地道:“他们居然钦点傅世子为解元?我还以为会压他的名次呢。”


    傅闻宵能上榜倒是不意外,没想到居然还让他成为解元。


    莫夫人都有些怀疑,这次的主考官,难不成和傅家有什么交情?


    莫学政道:“这不奇怪,他们没必要在这里压他的名次,毕竟傅世子迟早要回京的,万一将来圣人若是问起来……”


    那些人还得顾忌这点。


    圣心难测,很少有人能看出那位老皇帝在想什么。


    这些年,众人都能看到,圣人将傅逍这外甥带在身边,视若己出。


    若不是确定傅闻宵就是傅国公之子,只怕都有人怀疑,他其实是圣人的儿子,只是养在傅家罢了。


    纵使不是亲子,圣人这些年对傅逍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


    傅闻宵没回京便罢,等他回京城,万一圣人又想起以前如何疼爱这外甥,到时候若是追究起来,觉得那些考官故意压他的名次,只怕主考官都要吃挂落。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莫夫人听后,心中微微一叹,不再说什么。


    当年镇国公世子的死讯传来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像傅世子这样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然而因为宫里圣人的沉默,众人不敢探究什么,默默地接受这事,心里怎么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


    直到榜晚,总算将所有来道喜的人送走。


    汪家特地做了席宴,庆祝傅闻宵成为解元,将城南那边的郁金也叫过来一起庆祝。


    得知这消息时,郁金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店铺里的姑娘都一样,喜气洋洋的,腰杆都挺直几分。


    汪举人还特地准备酒,要和大家不醉不归,不过因为明天傅闻宵还要参加鹿鸣宴,最后喝酒的人只有他自己。


    郁金则以茶代酒,祝贺傅闻宵成为解元。


    郁离也一样,她虽然想喝酒,但也怕在省城乱跑,不知道做出什么事。


    宴席结束后,傅闻宵让人将喝醉的汪举人送回屋里,和郁离一起送郁金回去。


    接着两人回房洗漱,准备休息。


    睡觉前,郁离趴在那里,高兴地说:“宵哥儿,鹿鸣宴结束后,是不是就回县城了?”


    他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她就有些睡不着,忙起身去要收拾行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傅闻宵无奈地将她拉住,说道:“阿离别急,明天再收拾。”


    她哦一声,重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久没见娘了,我挺想娘的。”然后又问他,“宵哥儿,等你进京赶考,娘会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心里很忐忑。


    傅闻宵道:“会的,娘说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城。”


    郁离惊喜不已,“真的?不用和娘分开?”


    “嗯,不分开!”说到这里,他将人按在怀里,虽然知道她最喜欢的是娘,心里还是吃味。


    **


    昨晚太过兴奋,早上醒来时,郁离的精神不太好,异能在体内转了一圈,方才精神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她看向对面的傅闻宵。


    傅闻宵今日要去参加鹿鸣宴,穿上汪家特地让绣娘做的新衣服,衬得他身姿如松竹,渊渟岳峙。


    他原就长得极为好看,皮肤白晳,五官深邃华美,贵气天成。


    只要看到他的人,都会由衷觉得世家贵子莫过如此。


    慢条斯理地吃过早饭,傅闻宵终于出发前往衙门,朝郁离道:“阿离,我先走了。”


    郁离点头,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开。


    傅闻宵一走,她就跳起来,朝汪家的下人说:“快快快,咱们去收拾行李。”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县城了。


    **


    鹿鸣宴在衙门举办,由当地的官员主持,邀请这次乡试的新晋举人和考官参加。


    “傅兄!”


    傅闻宵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看过去,见到穿着一身崭新衣裳的宋秀才。


    这次乡试,宋秀才也是榜上有名,虽然他的排名比较后,却也终于成为举人老爷。以他现在的年纪,能中举也算是年轻有为。


    宋秀才春风得意,过来和傅闻宵见礼,同时向他道喜。


    “也恭喜宋兄。”傅闻宵道。


    宋秀才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得傅兄指点,只怕我也无法……”


    他知道自己的学问其实还欠缺些火候,也幸亏这一年多来,他时常去找傅闻宵请教文章,每每都有极大的收获。


    这一年多的用心研读,方才让他决定去参加这次的乡试。


    一开始还有人讥讽他过于谄媚,后来见傅闻宵不吝指教,终于拉下脸面纷纷去请教,每个请教的人都获益良多,最后对他心服口服。


    在宋秀才过来后,周围的举人也纷纷过来,向傅闻宵道喜。


    不知不觉中,在场的人都隐隐以傅闻宵为首。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75 章


    ◎鹿鸣宴◎


    新晋举人们来到衙门,出示帖子后,被衙门小吏引到举办鹿鸣宴的地方。


    他们按排名依次而坐。


    作为乡试的解元,傅闻宵自然是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也是距离当地的官员和考官们最近的。


    这次南郡省的乡试主考官是礼部右侍郎的钱大人,副考官是翰林院侍读柳大人。


    钱大人位置居中,柳大人位于他左侧。


    两人周围是其他的同考官以及当地的官员。


    傅闻宵抬眸看过去,目光从两位主副考官身上掠过,朝他们露出一个谦逊从容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钱大人和柳大人的神色有些僵硬。


    特别是在傅闻宵领着众举人与考官们行礼时,两人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一抖,脸皮都克制不住抽搐了下。


    幸好他们反应及时,掩住脸上的神色,在举子们抬头时,倒也没发现什么。


    两人僵硬地请众人入座。


    他们的视线虚晃,努力地不和解元的目光对上,只是因为坐得近,实在很难,每次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傅闻宵那张俊美的脸,熟悉得让他们心惊肉跳。


    很快宴会便开始了。


    作为解元,傅闻宵是这次宴会瞩目的焦点,和他说话、敬酒的人不少,现场一片和乐。


    当地的官员看傅闻宵的目光很亲切,一个个都非常和气。


    能在官场里混的,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些举子的前途无量,特别是解元的傅闻宵,自不会得罪他,都有心与之交好。


    傅闻宵从容地应对,进退有礼,令人如沐春风,每个和他敬酒说话的人脸上都露出满意之色。


    一名官员看了会儿,对座上的主考官笑道:“钱大人,咱们这位解元,不仅模样生得好,进退亦是得体,听说他来自庆安府那边一个偏远县城,寒门出贵子,这可真是了不得。”


    这样的人物,前程定然不低。


    要不是听说这位解元已经娶妻,都想将之招为女婿。


    钱大人和柳大人听到这话,顿时想哕他。


    什么寒门出贵子?若这人是寒门出来的,他们今儿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寒门虽然也有贵子,但单凭寒门,绝对养不出这样的人物,那可是当代大儒教出来的,皇家金玉堆砌,更有这大庆朝的皇帝十几年的细心栽培……


    其他人也对傅闻宵多有夸赞。


    两人听着周围的人使劲地夸傅闻宵,对此并不意外,撇开其他不谈,傅逍此人确实极为优秀,文采出众,风度翩翩,进退得体,举止有度……


    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毕竟这位可是连圣人都夸过的。


    柳大人突然笑道:“傅解元实乃良才美玉,所做文章更是让人见之难忘,也不怪钱大人会钦点他为解元,我等亦觉得解元非他莫属。”


    他也跟着夸起来。


    “正是正是。”


    在场的同考官们纷纷点头,表示他们也挑不出傅闻宵的卷子的问题,比其他人实在优秀太多,解元非他莫属。


    要是不钦点他为解元,那实在不知道哪位能居他之上。


    钱大人听到柳大人的话,脸皮微微一抽。


    他知道柳大人是帝师姚正谦的学生,姚正谦简在帝心,就算是皇子们也要小心拉拢,不敢轻易得罪。他也没想到,这次的副考官会选姚正谦的学生,总觉得此举别有深意。


    钱大人知道自己是被三皇子派过来的,那柳大人呢?


    他又是被谁派过来的?


    这时,傅闻宵领着众举子过来给考官们敬酒。


    钱大人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俊秀的举子,心里暗叹,就算知道他是那位镇国公世子,仍是忍不住赞叹,此子实在优秀,不怪圣人曾经如此宠爱他。


    可惜,三皇子不喜镇国公世子傅逍,不然也不会派他来南郡省当乡试的主考官,让他来探探傅逍的情况。


    钱大人虽是这次的主考官,可惜乡试也不是能由他随便插手的,毕竟姚帝师的学生柳大人也在,柳大人是最清贵不过的京官,若是他提出否定的意见,钱大人也要斟酌一二。


    是以这次乡试,钱大人没有故意压下傅闻宵的排名。


    而且,他也实在压不住,傅闻宵的卷子极好,所作的文章更是一绝,再加上他在省城的名声,还有柳大人等看着,若贸然动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钱大人可没想过办砸此次的乡试,被圣人问责,至三皇子会不会不满,他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钱大人心里就堵着一口气,看柳大人的目光都有几分不善。


    也不知道姚帝师到底做什么,为何会插这一手,莫不是……圣人吩咐他的?


    这么一想,钱大人心口微微一跳,赶紧将之按下,见傅闻宵居然给自己敬酒,只觉得头皮发麻。


    钱大人努力地稳住心态,当众称赞傅闻宵的文章,笑着问道:“不知明年的春闱,傅解元可是要进京赶考?”


    傅闻宵朗声道:“多谢座师关心,学生决定去试一试。”


    钱大人听罢,心里一松,很快就有决断,面上仍是笑呵呵地和他交谈。


    **


    这次在省城待了两个多月,买的东西实在太多,郁离收拾很久,总算将东西都打包起来。


    当人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不久就听说参加鹿鸣宴的傅闻宵回来了。


    郁离刚走出去,便见傅闻宵正好下马车,他的身形有些不稳,旁边有小厮要扶他,被他拂手推开。


    看到郁离,他几步走过来,直接探臂将人抱住。


    周围的下人看到这一幕,赶紧避开,暗忖看来傅举人真的醉了,不然哪会当众做这举动?


    郁离被他抱了个满怀,瞬间就嗅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有些吃惊,这人喝酒了?


    她一边将人带回房,一边问道:“你喝酒了?”


    他嗯了一声。


    回到房里,厨房那边正好送来一碗醒酒汤。


    汪家的下人很有经验,知道傅闻宵去参加鹿鸣宴,肯定会饮酒,而且作为解元,定会被众人敬酒,能走着回来都算不错的。


    果然,傅举人回来后,不仅带着满身的酒气,连步伐都不稳。


    傅闻宵一直搂着人不放,郁离虽然能推开他,但每次她推开时,他的脸色黯然,一副伤心失落的模样,看得人都不忍心,郁离最后只好让他抱着。


    她伸手端过桌上的醒酒汤喂他。


    傅闻宵乖乖地喝了,等喝完后,继续抱着她,将脸搁在她的颈边蹭来蹭去。


    郁离被他蹭得有些痒,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这模样,看着比上次傅烈云离开时喝得还要多,至少那时候他虽然醉了,但步伐还算稳的。


    “不知道。”他含糊地说,“他们都来敬酒。”


    “不能拒绝吗?”郁离有些羡慕,她想喝酒都喝不到,他反而能喝成这样,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哪天她找个没人的地方,灌它个十坛八坛的酒,到时候发酒疯也影响不到别人。


    他摇头,“不好拒绝,座师在上头看着。”


    郁离只能叹气,“那行吧,你先去睡一觉,等酒醒再说吧。”


    明天他们就要回县城,总不能让他宿醉头痛着回去。


    郁离好说歹说,又是让人准备水,又是带他去沐浴洗漱,总算让他换上干净的衣物,将他弄到床上,让他先睡一觉,醒醒酒再说。


    翌日,傅闻宵醒来时,坐在那里发着呆。


    郁离探头去看他,“宵哥儿,你怎么样?头疼吗?”


    傅闻宵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精神看着不太好,面色有些苍白,说道:“很难受,想吐……”


    郁离给他按摩头上的穴位,说道:“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


    他轻轻地嗯一声,靠坐在那里,抬眸朝她笑,清清浅浅的笑容,深邃华美的五官,矜贵又脆弱,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郁离看得有些愣,然后又被他搂在怀里蹭着,他尤其偏爱她的后颈,将脸埋在那里,细细地啄吻起来,在上面烙下细碎的痕迹。


    这地方比较隐秘,有头发遮着,一般人很难看到。


    郁离觉得后颈有些痒,偏了偏脑袋,叫道:“你别抱着我,我没办法给你按头了。”


    “阿离好香……”他含糊地说,“没事,我抱一会儿就好。”


    郁离忍耐着给他抱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将他推开,催着他起床去洗漱,然后吃早饭。


    今日他们要回县城呢,可不想和他拖拖拉拉的。


    用过早饭,两人带着一车的行李去码头那边坐船。


    回去时,汪举人仍是租了艘船带着众人回县城,同行的还有郁金的几条货船。


    在船上的两天过得很快,第二天傍晚时便抵达县城。


    当他们下船,发现码头上的人很多,都是特地等在这里的,见到他们就涌过来。


    “恭喜傅郎君中举,获得解元。”


    “傅解元,恭喜了。”


    “傅解元……”


    “……”


    这些人都是冲着傅闻宵这解元来的,当然同行的几名举人也被那些人热情地恭贺,只是到底不如对傅闻宵的热情。


    在乡试放榜时,就有人特地誊抄了一份榜单送回山平县。


    乡试历来是大事,更不用说这次的乡试解元居然出自山平县,在山平县做生意的那些商人第一时间就让人誊抄一份榜单送回县城,好让县城的人知晓这桩天大的喜事。


    也因此,在傅闻宵还没回到县城时,关于他在乡试中举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山平县,所有人都知道了。


    于是在他们下船时,便有这样一幕。


    就连县太爷都亲自过来,高兴地拉着傅闻宵不断地夸奖。


    张县令确实很高兴,去年傅闻宵的小三元他已经高兴过一回,没想到这人如此争气,今年的乡试居然被钦点为解元。


    这可是他的功绩啊,他这县太爷教化有方。


    张县令现在看傅闻宵就像看宝贝疙瘩,拉着人一直不放。


    最后还是傅闻宵心中不耐烦,委婉地道:“张大人,在下刚回来,家中有亲人等得急,便不与你们多聊,等过些天再请张大人喝酒。”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你的酒。”


    张县令满口应着,甚至还让衙役们拦住那些想过来找傅闻宵攀谈的人,让傅闻宵得以脱身离开。


    并且体贴地让衙役帮他们将行李送回去。


    负责帮忙送行李的正好是葛衙役等人。


    几人也十分激动,送行李去疏影巷的路上,免不了说起傅闻宵中举的事。


    “没想到傅郎君如此厉害,居然是乡试的解元……不愧是离老大挑中的男人。”


    “是啊,离老大的眼光从来都不差的。”


    “嗨呀,也只有这么厉害的男人,才能镇得住她吧?”


    “这话不对了,我觉得再厉害的男人也镇不住离老大!傅解元确实厉害,但他只是个弱书生,只怕他也镇不住吧?不过是离老大不与他一般计较罢了。”


    “确实啊……”


    葛衙役等人嘘唏不已。


    只要亲身经历过郁离的毒打,都不会怀疑她的厉害,傅解元读书再厉害,也打不过她。


    她打人可厉害了。


    回想当初,离老大还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连他们这些官差她都敢动手打。现在她的夫婿中举,成为举人老爷,将来他若是做官,离老大就是官夫人,只怕还真没什么她不敢打的。


    像离老大这样的女人,估计还真没谁能镇得住她。


    不过嘘唏过后,他们还是高兴居多。


    毕竟他们决定跟随离老大混后,离老大混得越好,他们以后就越有保障,也是一件喜事。


    **


    郁离和傅闻宵两人先回家。


    天色已经暗下来,然而依然不影响傅家的热闹,疏影巷的人得知他们回来后,都跑到傅家来道喜,丝毫不在意天色已经很晚。


    就连宋家也被人踏破门槛。


    宋秀才——现在应该叫宋举人,他中举的消息传来时,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实在太年轻,听说他的学问在一众秀才中也不是最好的,偏偏居然连他也中举了。


    后来又听说,他能中举,多亏傅闻宵指点他的文章,让他这一年收获良多,方才能在这次乡试侥幸上榜。


    不管是不是侥幸,只要能上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


    这消息一出,不知多少人难受。


    特别是疏影巷的人,当初因为他们鄙夷郁离居然干杀猪的活,和傅家闹得很不愉快,傅闻宵自此也不再怎么搭理他们。


    后来见宋秀才等人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请傅闻宵指点文章,大多数人仍是拉不下那脸面,选择避而不见。


    结果,宋秀才居然中举了!


    他们悔恨不已,想着要是当时也学宋秀才那样,厚脸皮登门请教傅闻宵文章,是不是他们也能中举?


    不仅那些秀才失落,他们的家人更是难受,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我就不说傅娘子杀猪什么的了……”


    和自家男人的前程比起来,傅娘子是个杀猪的有什么关系?


    她们干嘛要去唠叨这个?嫌弃人家杀猪?傅郎君都不在意自家娘子杀猪,她们干嘛去说她呢?


    这下好了,和傅家关系不睦,自家男人不好意思登傅家门请教学问,白白错失了一个举人-


    终于将登门的客人送走,周氏总算松口气。


    她欣喜地看着两个归家的孩子,笑着说:“离娘,宵哥儿,辛苦了!我给你们做了卤肉面,你们过来吃一些。”


    对于傅闻宵这次中举,她自然也是欣喜的,但也不算意外。


    郁离跑过去拉着她,撒娇道:“娘,这两个月,我好想念你做的饭。”


    每次出门在外,她实在想念得紧,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和婆婆分开。


    周氏笑呵呵的,“那等会儿我就多吃一些。”


    两人先去洗漱,然后坐下来吃饭。


    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旁边陪着他们,一边和他们说话。


    聊完傅闻宵这次乡试的事,突然周氏问道:“宵哥儿,我们几时回京?”


    因为太过迫不及待,她甚至用“回京”这词。


    虽然她是青石村人氏,然而人生中的三十多年,她都是待在京城那边,已然将京城当成另一个故乡。


    傅闻宵道:“半个月后罢,我刚中举,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中举后的事情不少,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周氏闻言点头,“你说得对,前些天,村长过来找我,和我商量等你中举后,摆酒席的事。”


    说到这里,周氏就觉得好笑。


    其实村长心里挺纠结的,一边觉得傅闻宵还年轻,可能这次会落榜,一边又期盼着他能像去年一样,再造奇迹,说不定真的能中举了呢?


    明明结果还没出来,村长就时不时来县城,跑来找周氏,话里话外地问她,要是傅闻宵中举,要不要在村里摆酒。


    若傅闻宵能中举,对青石村可是大事,摆酒席是肯定的。


    傅闻宵道:“摆罢,秀才时都摆了,举人也顺便摆。”


    村长的心思他当然懂,他在青石村养病的那三年,确实受到青石村的恩惠,怎么着也要还这份恩情。


    周氏笑道:“那行,明儿村长应该还会来,届时便和他说。”


    **


    翌日,傅家依然十分热闹,登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捧着重金过来的商人。


    对于这些,傅闻宵都拒绝了。


    他并不缺钱,也没想庇护这些商人,若是收下他们的钱,便代表日后他们有困难,他需要腾手帮忙。


    村长是傍晚过来的。


    他知道傅家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来傅家拜访的人定然不少,识趣地不在白天打扰。


    只是没想到,他都选择这时候过来,傅家依然有这么多登门的人,显然心思都和他差不多,觉得白天人多,不如晚点再来的。


    至于会不会打扰到傅家休息,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白天过来时,傅家人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傅闻宵见村长过来,亲自起身相迎。


    村长一副乡下泥腿子的打扮,穿着最普通的裋褐和黑布鞋,脸膛黝黑,布满沟壑,和那些穿着长衫读书人格格不入。


    然而傅闻宵仍是亲自相迎,郑重地将他迎进门。


    村长看到那些读书人时,手脚都不知往哪摆,看到傅闻宵此举,又让他激动得都要昏厥过去,还是他儿子扶着他,让他稳住。


    傅闻宵将村长迎进来后,便开始送客。


    众人也知道时间不早,不好再打扰,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正好是傅家的晚饭时间,周氏留村长和他儿子在家里吃了顿饭,方才提起摆酒的事。


    村长激动地说:“宵哥儿,这次你中举,大伙儿都很高兴,说一定要摆酒席庆祝,你意下如何?”


    傅闻宵含笑道:“我没意见,这事由你们作主罢。”接着话峰一转,“不过我希望尽快摆酒席,我打算月中时进京。”


    “进京?”村长愣住,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怎么突然要进京?”


    傅闻宵从容道:“自然是进京赶考,参加明年的会试。”


    村长和他儿子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原以为,傅闻宵能中举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想去参加明年的会试。


    这会不会太赶了?


    “这……”


    村长想说点什么,尔后想到傅闻宵所创造的奇迹,去年的小三元,今年乡试的解元,哪一个说出去都是能光宗耀祖的事。


    说不定他真的能在明年的会试高中呢?


    村长这会儿对傅闻宵心服口服,同时也理解汪举人为何如此重视他。


    这么一个才华横洋的年轻人,定会前途无量。


    “也行。”村长很快就说,“我们会尽量挑个吉日,届时你们回去参加就行。”


    傅闻宵含首,“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村长咧嘴笑起来,黝黑的脸膛笑得像花一样,“你不知道,现在村里的人都恨不得出份力,就连咱们村那些嫁出去的姑娘都特地回来,说要帮忙……”


    以前青石村没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难免被人瞧不起。


    就拿那些出嫁的姑娘来说,当她们在婆家受委屈时,就算娘家人上门为她讨公道,婆家人也只是敷衍一下,没怎么放在心里。更不用说涉及到一些田地、灌溉等事,相邻的村子间的矛盾一上来,外村根本不惧青石村,直接动手就打,青石村每每都会落下风。


    现在不一样了,青石村现在有举人,那些嫁到外村的姑娘在婆家的腰板都硬起来,婆家也不敢随便拿捏她们。


    甚至青石村和邻村因为灌溉的事发生争执,那些人也不敢蛮不讲理地动手打人,会好声好气地和他们商量,还会退一步。


    这种变化,从去年伊始,村里人的感触都极深。


    也因此傅闻宵中举的消息传来,青石村的人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当然,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难受。


    难受的人不必说,正是郁家老爷子夫妻,还有郁家大房的人。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所以只有一更_(:з」∠)_


    明天早上按时9:00更。


    第 176 章


    ◎招婿◎


    得知傅闻宵月中就要进京,村长便加快速度。


    两天后,村长来到县城告诉他们,摆酒席的日子已经选好,就在这个月的初十,正好是三天后。


    傅闻宵确认时间后,将这事告诉那些登门拜访的客人,请他们届时去喝杯酒。


    众人欣然应允,保证会准时前往。


    这可是乡试解元的酒席,只要不蠢的,都会乐意前去喝杯酒,与解元攀些交情,若是能找他指点文章,那就更好了。


    得知办酒席的日子,而且时间也比较紧,村里人都主动去帮忙。


    他们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为这次的酒席出一份力,各家各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当然,其实也不必村里的人出什么钱,因为这钱郁离直接给了。


    她现在并不缺钱,郁金每个季度都会给她分红,有一大笔钱呢。这钱她没怎么花,又继续投给郁金做生意……


    这简直就是钱生钱,每次回馈都不少。


    除此之外,傅闻宵也会给她钱花。


    傅闻宵虽然隐姓埋名,但他名下的产业依然不少,自从联络到以前的手下后,那些帮他打理产业的手下怕他没钱花,时不时会送钱过来。


    这钱傅闻宵自然都给她。


    郁离第一次体会到钱多得没处花的感觉。


    这钱一多,自然也大方起来。


    而且这次村里是为庆祝傅闻宵中举摆酒席,觉得应该由他们来出这笔钱。


    只是没想到,郁金听说要办酒席,也大方地出一笔钱,她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山平县也算是有名的女商人,行事大方又敞亮,不会去计较这点小钱。


    如今村里若是有什么事,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她素来不会吝啬,在村里的名声极好。


    更不必说,这次摆酒席和傅闻宵有关,那肯定会更大方。


    还有郁银也跟着出钱,以及村里的一些大户……


    总之,就算要办酒席,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最后村长和族老们商量过后,决定办酒席剩下的钱放到公中,用到村塾里。


    在村民们都热火朝天地为酒席做准备时,柳氏和郁金姐妹几个也特地回到村里帮忙。


    至于店里的生意,暂时交给孙芳娘他们打理。


    柳氏和郁金姐妹回到村里时,村民们都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


    几人也笑着回应。


    回家的路上,她们遇到闲得没事干的桂花婶,她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路溜哒着过来。


    看到柳氏和三姐妹,她高兴地打招呼。


    “你们回来啦!哎哟,这次可不得了,你们郁家的女婿居然中举了,听说还是解元……解元就是第一名吧?咱们村居然出了个举人,这可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福份,大伙儿都高兴得不行……”


    桂花婶也是真的高兴,不管她为人怎么样,作为青石村的一员,村里出了个举人,她也是引以为豪的。


    因此她忍不住关注起和傅闻宵相关的事,例如郁离,例如郁家。


    不必她们开口问什么,桂花婶就主动给她们倒腾:“哎,你们不知道吧,听说离娘的夫婿中举后,你们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脸色哟,看起来可真不好,特别是老太太,当场就晕过去,还是郁老三去县城请大夫过来给她瞧的。”


    柳氏愣住,讷讷地问:“老太太生病了?她的身体不是一向很硬朗吗?”


    “阿奶真的病了?”郁珠也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只有那双骨碌碌的眼睛能看出,这丫头鬼精着,心思明显不一般。


    郁金和郁银保持沉默。


    桂花婶也不在意她们是什么反应,哂笑道:“确实病了,不过这病也不严重,大夫说是肝火太旺,喝点降火药就行,不碍事的。”


    为何肝火太旺?还不是被傅闻宵中举的事给刺激的。


    虽然不碍事,但郁老太太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最近都不怎么乐意出门。


    其实大伙儿也清楚,如果这次中举的是郁家人,郁老太太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仰着下巴看人。


    奈何中举的不是她寄予厚望的郁老大或两个孙子,她肯定难受。


    不仅郁老太太难受,郁老爷子估计也是挺难受的。


    “你们阿爷阿奶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出过门啦,也不喜欢别人登门去找他们说话。”桂花婶说到这里,笑呵呵的,“不过你们三叔三婶是个贴心的,时常会去看两老,还给他们说村里的热闹事儿……”


    听到这里,郁家姐妹几个都明白了。


    看来她们姐夫中举这事,对阿爷阿奶的刺激挺大的,让他们都不乐意出门听到这消息。奈何三叔三婶每天都努力地登门去和他们说这事,只怕两老还不知道心里如何难受呢。


    确实也是如何。


    傍晚,在郁金姐妹去冯家找冯婶子时,路过郁家的大院,正好听到郁老太太的大嗓门,正在大骂郁老三夫妻。


    “……你们两个瘪玩意儿,再敢上门啰啰嗦嗦的,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郁老三,你别跑,有胆子就过来说清楚,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人家办酒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去讨好他们,也不害臊……”


    郁老三一点也不怕老太太手里的藤条,自从分家后,他的胆子就大起来,也不再站着挨打。


    他一边躲一边回道:“娘,你就算不爱听也不能打人啊?咱们郁家的女婿中举,还是解元,你和爹应该高兴才对。大哥和两个侄子眼看是指望不上,不如指望郁家的女婿,正好你们孙女婿已经是举人,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


    “就是啊!”王氏附和道,“娘,咱们作为离娘的娘家人,怎么着也要去帮忙,哪能让你和爹一直躲着不见人,这成什么样?外人如何看咱们?”


    郁老三继续道:“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嫌弃自家孙女婿中举呢,这要是说出去,该让人多寒心啊?”


    “就是就是……”


    郁老三夫妻俩一唱一和,差点没将郁老太太气撅过去。


    就连躲在屋子里的郁老爷子也气得手抖不已。


    就算中举的是孙女婿,又有什么用?


    先不说他们早就和郁离闹崩,孙女婿前途再好,他们也没法去沾,更不用说,中举的是外姓人,不是他们郁家人,改变的也不是郁家的门庭。


    说到底,郁老爷子更在意的还是郁姓血脉。


    他想让郁家光宗耀祖,想让郁家改换门庭,想要这荣耀归郁家,不是一个孙女婿。


    郁老三夫妻在院子里上窜下跳,避开郁老太太手里的藤条。


    直到他们看到路过的郁金三姐妹,直接撇下老太太,跑过去和她们说话。


    郁老三谄媚地问道:“金娘,你们几时回来的?离娘和宵哥儿呢?他们回来了吗?”


    一边说,他还一边往外张望。


    院子里的郁老太太看到三姐妹时,下意识地想要躲回屋子里。


    不过想到什么,她的腰板又挺起来。


    离娘那死妮子不在,她怕什么?


    郁金神色淡淡的,“我姐和姐夫还在城里。”


    多的便不说了,正要带着两个妹妹离开,就听到郁老太太的声音响起。


    “金娘,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爹娘咋不给你找门亲事?难不成还要将你留成老闺女不成?”


    郁老太太耷拉着脸,打量姐妹三人。


    郁金今年已经十七岁,郁银也十五岁,郁珠倒还小,只有十岁。前头这两个,确实该说亲了。


    郁金有些不高兴,绷着脸道:“阿奶,我们姐妹的亲事不用您操心,您还是先操心大堂哥和二堂他们吧,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娶妻呢。”


    没娶妻的原因很简单,郁家人的眼光太高,总想给他们聘娶大户人家的姑娘。


    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有更好的选择,哪里会看得上两个至今仍是没有功名的文弱书生?


    城里的人消息都很灵通,知道傅闻宵似乎和妻子娘家那边的人关系不太好,更不用说郁家早就分家,傅闻宵就算和郁家有什么关系,那也是郁家二房,郁家大房和三房与他有什么关系?


    规矩便是这般,郁家已经分家,傅闻宵只能算是郁家二房的女婿,郁家大房和三房是沾不上的。


    除非傅闻宵愿意去认他们。


    但很显然,傅闻宵只认郁家二房这门亲戚,没认其他的,所以也不会有大户人家蠢得将自己家的姑娘嫁进郁家大房。


    郁老太太心头一梗,就要破口大骂。


    郁金又道:“阿奶,我打算招婿呢,等我二十岁后再招婿,你也不用担心我的亲事,更不用担心我们家没男丁,以后我会给我爹娘养老的。”


    郁老太太大惊失色,“你居然要招婿?这像什么话?”


    他们郁家又不是没男人,哪里需要女娃去招婿?说出去不是笑话郁家没个男人顶门户吗?


    可惜郁金根本不搭理她,扯着两个妹妹离开。


    郁老太太气得够呛。


    现在郁家二房的几个姐妹都很有本事,俨然成为村里最让人赞扬的,郁老太太已经没法子像以前那样用长辈的身份去压制她们。


    她气呼呼地回房,将这事告诉郁老爷子。


    郁老老爷子听后,也是气得不行,用烟杆子直敲桌子,“我不答应!”他朝老妻说,“你去找老二和他媳妇,告诉他们,不准郁家的姑娘招婿,像什么话?”


    郁老太太没去,她坐在那里难受地说:“找老二和他媳妇有什么用?这两个就是软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管不住女儿的怂货!要是他们能管得住女儿,咱们何至于会分家?”


    郁老爷子听后,不禁沉默了。


    郁家分家这事一直都是老两口的心病,觉得这家一分,就再也不像家,儿子们越来越不听话,视他们老两口为累赘,都不愿意和他们住一块。


    老两口因为郁金要招婿这事,心急如焚,终于没办法再躲着。


    翌日他们就去县城找郁老大一家。


    郁金听说这事后,一点也不在意。


    到了村里摆酒席的那日,郁离和傅闻宵回来,她便和郁离说了这事。


    “大姐,我是认真的。”郁金说道,“我以后确实想要招婿,也没别的,就是我不乐意将来嫁人去伺候别人。我会做生意,自己赚钱自己花,并不需要依靠男人,其实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冷淡。


    那日和郁老太太说招婿时,并不是用来气老两口的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嫁人有什么好的?


    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重新来过,伺候婆家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反而还会被婆家当成外人看,没个归处……


    她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幸好,郁家已经分家,父母又是那种不管事的性子,就算她要招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说了她也可以不听。


    郁金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知道父母指望不上,只要他们不插手她的事,她愿意给他们养老,再多的就没了。


    郁离神色未变,说道:“你高兴就好。”


    “真的?”郁金迟疑地问,“你真的不觉得我这样不对吗?阿奶很生气,和阿爷去县城找大伯他们,应该是想让大伯阻止我。”


    郁老爷子是个要脸的人,肯定不允许郁家出个招婿的姑娘。


    在世人眼里,招婿就代表这家没男丁,这不是诅咒郁家绝后吗?他们可能宁愿二房从郁家过继个男孩,也不允许姑娘招婿。


    至于那个过继的男孩,将来也正好可以理所当然地继承二房的财产。


    就像郁金姐妹几个的生意,等她们嫁人了,这些是郁家的财产,自然不能让她们带去婆家,那得留在郁家的,肯定要有男丁来继承。


    这种事很常见。


    郁金只要想到这种事,就被恶心得不行。


    她们姐妹几个辛苦拉扯起来的生意,哪个敢“继承”,她宁愿直接毁掉,也不给那些男人。


    所以父母也别想去过继什么孩子,要是他们敢过继,那她只能让他们“荣养”起来,日后别见人了。


    郁离摇头,“不会!”看到妹妹满脸戾气的模样,她继续说,“阿金很能干,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被那些世俗的规矩拘束。”


    郁金怔了会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就知道,大姐一定会支持她的。


    别人会觉得她的想法大逆不道,觉得女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如何能不嫁?可她姐却说,她高兴就好,不必被世俗的规矩拘束。


    郁金忍不住笑着说:“大姐,阿爷阿奶去县城找大伯他们,不过大伯他们好像没理他们,当天他们就回来了。”


    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灰溜溜的模样。


    这让郁金有些幸灾乐祸。


    她知道,大伯肯定也不想她招婿,但大伯哪里还有胆子阻止?万一又被她姐按在地上跪一次……


    那可真是脸都没了。


    这也是她得知老两口去县城找大伯他们时,她丝毫不担心的原因。


    郁金还听说,这一年,大伯他们其实过得也不怎么好,郁琴在杨家不是那么得脸,估计是杨家已经知晓,郁家大房和郁离闹崩的事。


    县城里,谁不知道傅举人对妻子十分珍爱,就连她杀猪都不介意,还亲自去肉铺接她。


    有些读书人嫌弃这事,到傅举人面前说三道四,反而被他疏远。


    最后大家都明白,傅举人非常重视妻子,既然妻子与娘家大房不睦,众人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讨好郁家大房的人。


    杨家当初会娶郁琴,正因为傅闻宵这个小三元。


    他们看好傅闻宵,想和傅闻宵结为姻亲,再加上某些原因,便给杨家长子聘娶郁琴。


    结果,就连郁琴出嫁,郁家二房的姑娘都没几个过去,更不用说傅闻宵。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77 章


    ◎不甘◎


    今日的青石村十分热闹。


    这一大早,便有不少宾客来到村里,除了那些被邀请的读书人外,还有不少是和青石村沾亲带故的,以及一些不请自来的。


    来者都是客,青石村这边自然不会特地赶人。


    这次村里摆酒的地方,仍是在祠堂前的那片空地。


    祠堂边上就是村塾。


    听说傅闻宵偶尔会来村塾给那些孩童上课,在场的读书人非常感兴趣,纷纷去村塾那边瞧瞧。


    今日村塾没有上课,毕竟这样的好日子,大人们都去帮忙,村塾里除了一个先生外,没什么人在,自然也不拘着孩子去读书。


    孩子们得了一天休息时间,都玩疯了。


    村塾里的先生被那些读书人拉住询问,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傅闻宵这位乡试的解元。


    他们一脸羡慕地说:“傅解元以前给孩子们上课时,先生应该也在旁听罢?是否获益匪浅?”


    先生:“……正是。”


    其实傅解元给那些孩子讲课都是很简单的内容,太深的孩子们也听不懂。


    先生也是仗着便利,在下课之余,去找傅解元指点文章,确实收获良多,这也是他当初愿意来应聘先生的原因。


    “听说这村塾是傅解元出钱建起来的,傅解元实乃心善。”


    先生:“这倒不是,是傅娘子出钱建的,也是傅娘子出钱给孩子们供免费午饭,要求不管男童女童都能入学。”


    “啊?居然是傅娘子?”


    “……”


    接着轮到村塾里的先生拉着他们,告诉他们村塾是谁主张办的,村塾里的规定又是怎么样,他对村塾又有什么期翼。


    总而言之,村塾里的先生起初是敬佩傅闻宵。


    后来他反而更钦佩傅娘子,办村塾是她提出来的,村塾的规矩是她定的,让村中男童女童一起入学也是她提出来的,这才是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不拘身份,不拘性别……


    看完村塾,有人提议去看昔日傅解元在村中居住之地,认为那肯定是一个风水宝地,不然怎么能出一个解元?


    这话引来不少赞同。


    他们直接去找村长,让村长带他们过去,说想参观一下。


    村长:“……”


    村长听到这话,觉得这些读书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在傅闻宵中举的消息传来时,青石村就已经有不少读书人光顾,他们特地来青石村,说要亲身感受一下傅解元曾经居住的地方,要不是村长严防死守,只怕他们都想住进傅家在村里曾经的那栋房子。


    虽然没住进去,但听说有人翻墙进去了。


    这是傅家隔壁的大壮家亲眼看到的,赶紧去告诉村长,村长还以为进了小偷,带人过来查看,最后救出一个摔断腿的读书人。


    因为这事,让村长都有心理阴影。


    幸好,除了一些比较激进的,其他读书人行事还是很有分寸。


    纵使如此,青石村最近每天都有远道而来的读书人,将青石村当成什么名山胜水转一转,若是时间晚了,还会去找村民借宿,村民们也可以赚上一笔费用。


    倒让村里人的收入突然猛增。


    所以对于这些事,村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了。


    就在村长要拒绝时,傅家人终于回到村里,那些读书人也不再围着村长,都纷纷跑去找傅闻宵。


    村长总算松口气。


    **


    见傅闻宵被那些读书人热情地围住,郁离带着周氏和两个孩子走开。


    她现在已经不担心傅闻宵会被人动手乱摸沾喜气之类的,以他现在的力气,估计没人能占他的便宜。


    郁离将周氏和傅燕回兄妹俩带到附近搭起的草棚歇息,有一群老太太坐在那里说话,见到周氏,热情地招呼她。


    她们也拉着郁离说话,感谢她当初出钱建村塾。


    “离娘是个好的,幸亏你建了村塾,还出钱给他们提供午饭,孩子们现在吃得饱了,一个个都长得不错,还识了字,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哩,将来就算干不了地里的活,去城里找个活儿也能养活自己。”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的孙子因为是早产,身体很虚弱,长到七八岁,还是个瘦伶伶的,一看就是干不了农活的那种。


    以前她还担心,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将来咋办哟?


    现在好啦,孙子进村塾读书,听说学得很快,被先生夸了很多次,说他是读书的料子。老太太也不敢奢望孙子将来能考什么功名,只要以后能找份活儿养自己就行。


    周围的人也一个劲儿地感激郁离,因为村塾的事,她们或多或少都是受惠者,自然不能忘本。


    村长也会时不时会告诉村里人,一个月村塾用多少钱,这钱都是离娘出的。


    说得多了,村里人也记在心里。


    说话间,郁离突然见到屠老大,还有和屠老大一起来的宣怀卿。


    她有些惊讶,忙走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问道:“宣少爷,你怎么来了?”


    宣怀卿笑道:“听说你们村要摆酒席,我过来沾点喜气。”


    沾喜气是次要的,他是听说傅闻宵要参加明年春天的会试,得知郁离要跟着一起进京,实在坐不住,便过来了。


    宣怀卿一脸认真地问:“郁姑娘,你真的要进京?”


    “是的。”郁离点头,见这边人多,便引着他到旁边说话,“准备在十六日出发。”


    闻言,宣怀卿面露踌躇之色,欲言又止:“郁姑娘,京城那边……只怕局势不太好,你也知道傅逍的身份,一旦他进京,盯着他的人不少,只怕不得安生。”


    郁离道:“我知道。”


    “那你……”宣怀卿拧眉看她,觉得她实在不应该掺和那些事。


    在他看来,郁离是一个很单纯率性的女子,她习惯直来直往,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京城里的那些人,每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就怕有人对她来阴的,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傅逍要回京,他自个回去就行,她其实不必掺和,可以留在山平县这边,等他处理好京中的事再进京也不迟。


    郁离神色平静,“我既与他结为夫妻,自然要和他一起面对风风雨雨。”然后又笑了下,“宣少爷不必担心,没人能算计我。”


    若她没察觉到便罢了,若是发现,敢算计她的人,她绝对会撅回去。


    她觉得宣怀卿将她想得太好,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别人不犯她还好,要是犯她,虽然不会杀人,但也能让对方变废人。


    人都废了,一辈子那样,她这下手也算是很重了吧。


    宣怀卿瞅着她,虽然她很自信,但他还是有些忧心。


    不过正如她说的那样,她和傅闻宵是夫妻,她愿意和傅闻宵一起面对京城里的狂风暴雨,也是应有之义。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


    他叹了口气,“好吧,希望郁姑娘保重自己。”


    郁离道:“我会的。”


    宣怀卿很快就转移话题,说起体术的事,告诉她,那套初级体术已经在军队中推广,最初练体术的那批人已经出师,在战场上的表现非常好,能以一敌百,很少会有伤亡。


    还有,最近他和宣老将军商量,想要组建水师。


    “南边沿海一带时常受倭寇侵扰,死在倭寇手中的百姓不知其数,甚至有些沿海的村子直接被倭寇屠灭……”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不太好,深吸口气又道,“所以我就想着,组建一支水军,将来若是能出海剿灭倭寇也是好的。”


    其实这种事,不应该对一个非军中之人说的,还是一个姑娘家。


    因为郁离情况不同,只要有什么打算,宣怀卿都会和她提一提,如果将来真要出海剿灭倭寇,说不定还会请她同去。


    果然,郁离听后不像那些寻常百姓一样听不懂,或者劝他什么,直接道:“挺好的,其实海外有很多宝藏,若是朝廷以后能组建海军出海,说不定能从海外带回高产粮食。”


    “高产粮食?”宣怀卿瞬间捕捉要素,双目灼灼地看她,“什么高产粮食?能有多高产?”


    “是一种叫土豆的粮食,还有玉米……至于有多高产,这得看情况,总之比大庆的粮食要高产,若是能种植,日后百姓能裹腹的食物又多一种,若遇到灾年,也能应对……”


    宣怀卿站在那里,久久未语。


    他被高产粮食这消息击中,脑子里都在想这些,什么倭寇都被他丢到一旁。


    屠老大也一样,激动得脸膛发红,让郁离说多一些。


    正说着,便见傅闻宵寻过来了。


    “离娘,你们在说什么?”他含笑问道,看了眼神思不属的宣怀卿,以及激动得握紧拳头的屠老大。


    郁离诧异地问:“宵哥儿,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了看祠堂那边,还有很多人,他是怎么摆脱那些人过来的?


    他们站的地方比较偏僻,在一株茂盛的大树后,很少有人能发现他们在这里,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找过来。


    傅闻宵含笑道:“先前见到宣小将军的身影,过来打声招呼。”


    这时,宣怀卿坚定地说:“我决定了,我要向圣人上书,让圣人组建海军!”


    如果海外真有高产粮食,那肯定不是世人所说的蛮夷之地,组建海军出海瞧瞧,将高产粮食带回来。


    傅闻宵愣了下,“组建海军?”


    他的目光在郁离和宣怀卿之间游移,不知道两人先前说了什么,让他居然想要向圣人上书组建海军之事。


    大庆朝的水师很薄弱,可以说几乎没有。


    朝廷对海外并不重视,皆认为海外是蛮夷之地,不如大庆朝富裕,再加上海洋太过凶险,敢出海的人也没几个。


    至于民间,虽然也有组织出海的商船,但因要分担的危险太大,再加上猖狂的倭寇和海盗,根本不敢走远。


    宣怀卿总算注意到他,激动地说:“傅世子,组建海军的事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想到傅逍的本事,如果傅逍回京,重新掌权,他肯定能让圣人同意组建海军。


    若是由他出面,说不定大庆朝的水师可以建起来。


    这么一想,宣怀卿热切地看着他,满怀希望道:“能不能组建海军,带回高产粮食,就靠傅世子你了。”


    “高产粮食?”傅闻宵也吃了一惊,“哪里有高产粮食?有多高产?”


    宣怀卿赶紧将刚才郁离的话和他说了说。


    他并不怀疑郁离所说的,既然她说海外有高产粮食,那肯定有的。


    她没理由编造这种谎言,她可是“能人异士”,来历神秘,还会那么神奇的体术,知道海外有高产粮食,多正常的事啊。


    正是相信,所以他对组建海军的事非常上心,恨不得朝廷马上拨款,给他建海军。


    傅闻宵听后,忍不住看向郁离,说道:“这事我知道了。”


    他虽然没说什么,正是这种态度,让宣怀卿反而放心,知道他应该是记在心里的。只要傅逍愿意记住,日后有他出手,组建水军应该不会太困难。


    宣怀卿笑容满面,“傅世子,这事就靠你啦。”


    等傅闻宵离开,宣怀卿对郁离道:“郁姑娘,我知道你的本事,这次进京,你一定要保护好傅世子,千万别又让他着了道,又传出什么死讯。”


    宣怀卿将组建海军的希望都放在傅闻宵身上,恨不得他活得长长久久的。


    这会儿,他也不再忌惮傅闻宵将来掌权会如何,他只希望傅闻宵赶紧掌权,多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事。


    以前世人忌惮镇国公世子,正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力太大。


    他身后还有同样手握权势的元安长公主,镇守北疆的傅国公,还有忠心耿耿的傅家军……总让人担心傅家怀有二心,傅家会反。


    宣怀卿想到曾经听到的那些消息,元安长公主避居行宫,生死不明,傅国公已死,镇国公世子传出“死讯”。


    若傅家真的反,那就算了,如果傅家没反,却落得这下场……


    如果是以前,他确实也忌惮傅逍,觉得这人野心勃勃,定然不安分。


    现在嘛,傅闻宵在他心里,仍是个野心份子,然而因为有郁离在,他反而不担心什么。


    不管傅闻宵将来如何,相信郁离都不会让他干坏事。


    虽然忌惮镇国公世子的人很多,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极能干的,若是他愿意,他可以做一个能臣,亦可以为国为民。


    郁离闻言,不禁看宣怀卿一眼,平静地道:“他是我挑的伴侣,我当然会保护好他。”


    宣怀卿微微一愣,然后有些羡慕。


    他也到该成亲的年纪,前些天,祖父还催他找个心仪的姑娘成亲,只是心仪的姑娘哪里能这么容易就遇到。


    **


    酒席终于开始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就连张县令都来了,众人赶紧向张县令行礼。


    张县令笑呵呵的摆手,让他们起来,说道:“今日我也是来讨杯酒喝,大家不必拘束。”


    这话刚结束,就看到人群中的宣怀卿,顿时有些懵。


    宣小将军怎么在这里?


    村长要让他坐在上首位置,张县令哪里敢,小心翼翼地来到宣怀卿那里,要让他坐上首位置。


    宣怀卿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不必,还是张大人坐罢。”


    见他不欲透露身份,张县令也不好在人群中叫破,忐忑地坐下,全程都是胆战心惊的,哪里还有刚到时的春风得意。


    宣怀卿不理他,喝了几杯酒,便起身告辞。


    周围的人隐约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但因他离开得太快,再加上张县令的态度,不好去探究。


    至于傅闻宵那边,给他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也幸亏村长儿子机灵,暗地里将他的酒都换成白水。


    这可是郁离先前特地叮嘱过他的,让他多看着,不让傅举人喝太多酒。


    理由是喝酒伤身,村长儿子深以为然,他还记得傅举人以前那副病秧子的模样,怕他又病倒,影响明年的会试。


    这次摆酒,青石村的人都来了。


    郁老爷子夫妻俩都在,以及郁家大房的人,就连郁琴和杨家人也在,还有陈家人。


    反正只要沾亲带故的都来了。


    郁老大一家的脸色很勉强,其实他们不愿意来的,但又不甘心。


    特别是郁老大,他心里打着某个主意,但他实在拉不下脸,便给妻子陈氏使眼色。


    陈氏脸皮僵硬,很不想搭理他,可想到儿子的前程,同样不甘心。


    酒席结束后,陈氏拉着女儿去找郁离。


    郁琴不太愿意,“娘,你自己去就行,找我去做什么?离娘她……估计也不想看到我。”


    说到这里,她有些难受。


    陈氏气得拍她一下,“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见不得你兄弟好?要是他们好了,你在杨家也有底气一些,省得像现在这样,他们都不将你当回事,连给你当聘礼的房子都收回去,害得咱们得去租房……”


    说到这里,陈氏就气得不行。


    杨家是商户人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在郁琴嫁去杨家后,他们终于不用再租房子住,因为杨家大方地送了一栋在县城的宅子给郁琴,郁琴让父母和兄弟搬进去住。


    哪知道,只住大半年,杨家居然将房子收回去,他们只能灰溜溜地重新去租房。


    这算什么事啊?


    郁老大等人气得不行,觉得杨家小家子气,去找郁琴说这事,让她给他们买栋大些的宅子住,他们不想再去租房住。


    郁琴又有什么办法?她在杨家的处境不好,公婆不待见,丈夫虽然关心她,可他还没掌权,不能为她随便违逆公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嫁人,总不能为娘家人坏了自己和丈夫之间的情谊。


    所以对父母的那些要求,她并没有理会。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78 章


    ◎夫妻打架◎


    陈氏母女俩找到郁离时,郁离正好被一群大娘围着。


    大娘们拉着她说话,脸上的笑容热情友善,将她当成自家闺女似的,一个劲儿地夸。


    看到这一幕,陈氏心里有些不舒服。


    以前被这些妇人拉着夸的,都是她和她女儿,她们夸她是秀才之女,和这乡下人不一样,又夸她的女儿养得好,以后一定能嫁到大户人家当少夫人。


    她女儿确实嫁到大户人家,可那大户人家却是个小家子气的。


    至于她这秀才之女,到头来,哪里比得上郁离这举人娘子?


    想到这里,陈氏不免埋怨起郁老大,都是他不争气,连个童生都考不中,现在居然要她为了儿子的前程,厚着脸皮来找隔房的侄女。


    按陈氏的本意,她根本不想过来。


    可只要想到今日傅闻宵这举人老爷的风光得意,二房因为傅闻宵这女婿,被众人恭维的模样,她心里又向往不已。


    举人娘子她是不敢想的了,若是能当举人的娘亲,那也不错。


    陈氏轻咳一声,拽着女儿过去,脸上堆着笑容,朝郁离叫道:“离娘。”


    郁离抬眸看过来,面上的神色很冷淡,没有主动叫人。


    虽然此举有些不礼貌,但在场的人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村里人哪里没发现,郁家大房和二房应该在分家时就闹翻了。


    其实不奇怪,想到郁家没分家之前,郁家二房姐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便能明白二房的姑娘们的委屈心酸,会和大房闹翻实在正常。


    若是在寻常百姓之家,这倒也没什么,闹翻就闹翻,影响不到什么。


    可偏偏分家后,二房突然就兴旺起来,二房的闺女一个个都如此能干,将一个家撑起来,甚至还有一个举人女婿。


    那可是举人老爷啊!


    听说举人老爷已经有当官的资格,虽然不一定能当官,但也能通过某种途径当官了。


    这下子,门庭好像都变了。


    看今天连县令老爷都特地过来喝酒,便知道这举人老爷有多了不得。


    郁家二房有这么一个举人女婿,对比依然什么都没有的大房,自然一下子就变得不同。


    就算知道他们闹翻,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去说什么。


    如今这情况,只要郁家大房不蠢,都应该知道赶紧去找二房求和才对,二房要不要接受,那就看郁离姐妹们怎么想了。


    这会儿,见陈氏带着郁琴过来,在场的大娘们目露同情之色。


    她们不会是想来找离娘求和的吧?


    陈氏见到那些大娘们的眼神,心里有些恼,脸色也不太好。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定了定神,勉强地说:“离娘,我有点事找你,不知你有没有空?”


    郁离道:“没空。”


    陈氏:“……”


    陈氏瞬间涨红了脸,没想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吧?哪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郁琴倒是不意外,她和郁离接触的次数比母亲多,当然知道郁离是什么性子,她说话做事都很直接,不会因为你是长辈或者有什么亲戚关系,就要迁就你。


    这也是她不愿意过来找郁离的原因。


    当初因为诚哥儿的事,她差点就在锦华绣庄里被离娘打,这让她印象深刻。


    郁离说了句没空后,又道:“我这边还有事。”


    她这边确实有事,毕竟这些大娘先来的,总不能撇下她们,和陈氏说话吧?


    郁离向来分得清先来后到的道理。


    陈氏虽然羞恼,并没有离开,拉着女儿在旁边耐心地等。


    大娘们倒也识趣,见陈氏母女俩站在一旁,摆明着有事要找郁离,很快就结束话题,和郁离道别。


    等人都走后,陈氏拉着女儿过去,扯出一抹笑容,和气地问:“离娘,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傅举人呢?”


    郁离道:“他和村长去送客人离开。”


    酒席结束了,宾客们离开,傅闻宵自然要去送一送的。


    陈氏见她有问必答,挺诧异的。


    虽然先前那句“没空”十分冷漠,不过后来她又补充一句,倒是显得很有礼貌。


    她和郁离接触不多,除了分家那会儿和她起过冲突外,平时还真没怎么和她说话,对郁离的性子实在不了解。


    至于分家之前,她对郁离就更没什么印象,记忆里是个只会埋头干活的隔房侄女,和郁老二夫妻一样,在郁家就是老黄牛、透明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自然也不会特地关注她。


    陈氏突然发现,自己对郁离的印象,居然是从分家那会儿开始。


    当时郁离一把将郁老大拎起,然后按着朝郁老爷子夫妻跪下那一幕,让她毕生难忘,从此再也不敢小瞧她。


    见郁离的态度还算好,陈氏也放松许多,终于道明来意:“离娘,不知傅举人什么时候有空,那个……能不能请他帮忙指点一下你两个堂哥的学问……”


    说到最后,她的脸有些红,像是火烧一般。


    自从听说傅闻宵的学问极好,甚至被他指点过的一个秀才,居然也在今年的乡试中举后,郁老大心思就活络起来。


    他也想请傅闻宵指点两个儿子的学问。


    在郁老大心里,傅闻宵是郁家的女婿,郁敬德兄弟算是他的大舅兄,请他帮忙指点学问,这是应该的吧?


    就算郁家分家了,两笔也写不出一个郁字。


    大房和二房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郁家人?若是自己两个儿子将来能考取功名,不是也能帮他吗?有什么比大舅兄和妹婿的关系更牢靠,更值得信任?


    只是郁老大虽然这么想,但让他登门去找傅闻宵,他是绝对拉不下这脸的。


    不仅是他,郁敬德兄弟俩也拉不下脸。


    但他们确实很想让傅闻宵指点,更想考取功名,成为世人敬重的秀才,甚至举人、进士。


    三个男人拉不下脸,最后只能由陈氏出面。


    陈氏心里不乐意,可她同样在乎儿子的前程,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找郁离。


    等她说完,郁离开口道:“宵哥儿不会指点他们的。”


    “啊?”陈氏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郁离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不想让他去指点他们!”


    陈氏:“……”


    一时间,陈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郁琴垂眸,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自从嫁人后,她就明白,二房的那些堂姐妹们是永远都不会和大房握手言和,大房是好是坏,都和她们无关,她们绝对不会来求大房什么,大房也休想去沾她们。


    陈氏反应过来,有些生气,“离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们是你的堂哥,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难道就见不得他们好?”


    郁离道:“他们好不好,和我没关系,但要是想让宵哥儿指点他们的学问,那是不可能的。”没等陈氏开口,她又说,“至于理由,大伯母,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陈氏张了张口,勉强地说:“我、我不清楚。”


    只是看她闪躲的神色,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郁离并不没在意她说什么,朝她们微微点头,转身就走了。


    她不会去和他们撕扯以前的那些事,因为没有必要,但她绝对不会枉顾原主和姐妹们的意愿,给予郁家大房什么便利。


    就像郁琴的婚礼,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参加。


    陈氏见她要走,不禁有些急,张口要叫住她,被郁琴拦住。


    “你做什么?”她恼火地说,因为不顺心,一把火直接往女儿身上撒,“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嫁人,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你别忘记了,我是你娘,我要打你骂你,你都得给我受着!琴娘,你马上去找离娘,不管如何,都要让她答应让傅举人去指点德哥儿他们的学问……”


    “娘!”郁琴打断她,难受地说,“你骂我有什么用?我是不会去找离娘的,你找她都没用,我去找她又能有什么用?你以为我在她那里能说得上什么话?别忘记了,以前我对离娘她们也没怎么好,甚至还欺负过她们……”


    说到这里,她就难受得哭出来。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没少欺负二房的堂姐妹们,只是没想风水轮流转,报应这么快,不过几年时间,二房的堂姐妹们都变成她高攀不起的对象。


    要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郁琴真是恨不得回到小时候,和二房的堂姐妹们打好关系,说不定她在杨家也不会过得那么难。


    当然,更让她难过的,还是父母兄弟的态度。


    他们根本没将她当成女儿和妹妹,只想着让她从杨家给他们捞好处,若是杨家收回去,就会嫌弃她没用。


    陈氏见她哭了,不好再骂什么。


    只是她心里也同样后悔,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二房确实出息了,但二房也不打算和大房往来。


    陈氏带着女儿回去,告诉郁老大:“离娘拒绝了。”


    “什么?她拒绝了?”郁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她为什么会拒绝?那你不会去找傅举人和他说吗?你好歹是长辈,傅举人是读书人,肯定要脸面的!”想到什么,他又说,“傅举人是咱们郁家的女婿,让他指点舅兄们的学问,不是应该的吗?”


    见到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陈氏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她冷笑道:“离娘为什么会拒绝,难道你自己没点数吗?要是我,我也会拒绝!至于傅举人,你这么有信心,那你去找他说好了,毕竟你也是他的长辈。”


    郁老大听后,却不吭声了。


    看他闪躲的眼神,陈氏明白,他还是拉不下脸,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儿子不仅是我的,也是你的,凭什么只让我去找他们说?你自己不去?”她恨声道,“你要是男人,就亲自去找傅举人!”


    这话听得实在刺耳,郁老大和郁老爷子一样,都是重脸面的,当即勃然大怒,直接一巴掌就打过去。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陈氏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人都懵住,然后扑过去一把抓到他脸上,将他挠了个满脸花。


    她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


    看到父母直接打起来,郁琴都傻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都是体面人,哪里会像乡下的泼妇流氓一般,动手撕打?她急得不行,下意识地过去拉架,哪知道正好被父亲一巴掌打在脸上,将她抽飞在地。


    她的脸瞬间就肿了。


    陈氏见女儿被打,更是气得不行,抄起扫帚朝着郁老大打过去。


    这一棍子直接打在郁老大的腰背上,让他疼得腰都弯下来,大骂道:“你这泼妇!泼妇!你再打,看我不休了你!”


    陈氏一听,打得更加疯狂,厉声骂道:“休了我?在你休我之前,我先打死你这恶心的丑男人!癞虫合蟆都没你恶心!告诉你,我早就忍不下去了,像你这种恶心的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嫁给你!”


    夫妻俩打得不可开交,将郁家所有人都惊动,纷纷跑过来。


    郁老爷子夫妻气得不行,郁敬德兄弟俩赶紧将厮打在一起的父母分开,郁老三夫妻俩则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


    **


    晚上歇息时,郁离将大伯母找她的事和傅闻宵说了说。


    “我直接拒绝了。”她坐在床上,偏首看他,“宵哥儿,你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对吧?”


    她知道,这年头讲究礼法,晚辈不能忤逆长辈。


    陈氏确实也算是长辈,虽然只是隔房的伯娘,但作晚辈的也要尊重几分,长辈提出的要求,一般晚辈都不好拒绝。


    傅闻宵摇头,“不会,你高兴就好。”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在她唇边烙下一吻,眉眼温雅柔和,笑道:“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们,就算你不拒绝,我也会拒绝。”


    郁离惊讶地看他,“诶?你不喜欢他们?”


    实在看不出来,因为他对谁都差不多,一副温雅随和的模样,最多就是冷淡一些,很难看出他的喜恶。


    傅闻宵嗯一声,拉着她躺下睡觉。


    对她不好的人,他不喜欢,不是正常的吗?-


    郁离没想到,自己拒绝陈氏后,郁老大夫妻那边居然还有后续。


    翌日郁金过来,和她说起郁老大夫妻打架的事。


    “听说大伯娘和琴娘的脸都被大伯打肿了,不过大伯也没讨到好,大伯母将他的脸挠花,还打伤他的腰,大伯现在都没法起床……”


    说到这里,郁金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觉得实在该。


    笑完后,想到什么,郁金又问道:“大姐,听说昨天大伯母和琴娘去找你,她们找你干嘛?”


    说到这里,她就不太高兴,总觉得那对母女俩来找她姐没安好心。


    对大房的每一个人,她都平等地讨厌。


    郁离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一边说:“也没什么,大伯想让宵哥儿指点郁敬德他们的学问。”


    闻言,郁金直接被恶心到,差点就吐出来。


    她满脸不可思议,“他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会有这种想法,居然还有脸来问你?”


    突然,郁金好像有些明白,郁老大夫妻打架的原因,不会是因为这事而起吧?


    她问道:“大姐,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拒绝啦。”郁离顺便将昨天拒绝陈氏的话告诉她。


    郁金听后很高兴,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说:“就应该是这样!就算以后大伯仗着长辈的身份过来找你,你也绝对不能答应!”


    郁离嗯一声,说道:“我和宵哥儿就要进京,他们以后也没机会过来。”


    人都不在这里,他们怎么问?除非追去京城,不过大房显然是没这份财力去京城的。


    郁金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落下。


    她有些低落地问:“大姐,你们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吧。”郁离摇头,傅闻宵的真实身份不一般,京城现在的局势不明,她也不能确定。


    郁金心里虽然难受,仍是没忘记今日来这边的目的,将一个匣子递过去:“大姐,这些钱你收下!听说京城那边的物价很高,什么都要用到钱,你若是没钱了,就写信回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钱……”


    说到最后,她反而担心大姐去京城后钱不够用。


    郁离打开匣子,看到里头的一叠银票,不由看她,这是将她手里能支使的资金都送过来了吧?


    “不用这么多。”她只拿一些,剩下的推回去,“我手里还有钱,宵哥儿那里也有钱。”她提醒道,“你忘记啦,兰姑他们都是宵哥儿的人。”


    郁金当然没忘,就算如此,她还是想给大姐,让她带着以防万一。


    “大姐,你收着吧。”将钱塞过去后,她转移话题,“你们这次进京的话,兰姑他们是不是也会和你们一起走?”


    她挺舍不得兰姑的,因为兰姑将女塾管得挺好的,甚至觉得,让她管女塾还有点屈才的意味。


    这几个月,女塾在兰姑的管理下,都扩大好几倍,招收的学生更多。


    等这些姑娘学成后,到时候她能用的人手更多,她的生意也可以继续扩张。


    郁离点头,“是的。”


    郁金只能叹气,“好吧,虽然舍不得兰姑,幸好她已经培养几个能接手她的人,女塾那边倒不用担心。”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郁金起身离开。


    郁离送她到门口,说道:“阿金,以后要辛苦你,村塾那边也劳烦你多关注。”


    “知道。”郁金露出明亮的笑容,“大姐你不用担心,村塾那边已经有姐夫定下的章程,钱我也会每个月按时让人送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傅家的人都忙着收拾行李。


    其实行李也不需要怎么收拾,周氏一个人就能干完,而且按周氏的意思,只需要带些换洗的衣物和用品就行,其他的自有人备着,等到京城后,需要什么再去置办。


    非常的财大气粗。


    虽然距离出发的时间没几天,但他们并不怎么忙乱。


    需要做的,更多的是和亲朋好友道别,以及安排好这边的事。


    郁离特地去肉铺那边和张复他们道别,得知傅闻宵要进京赶考,他们纷纷给予祝福。


    接着她也去和葛衙役、吴瘦子他们说一声。


    这些人对傅闻宵要参加会试的事欢天喜地,巴不得傅闻宵赶紧做官,届时她成为官夫人,他们跟着她混更安心。


    当然,他们也只是心里想想,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生怕被她打。


    就算知道郁离要走,他们也生不出什么想法,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毕竟离老大又不是不回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79 章


    ◎出发京城◎


    疏影巷的左邻右舍也得知傅闻宵这个月要进京赶考的消息。


    对此他们并不意外,在傅闻宵中举后,他就透露过要参加明年会试的意思,以他的学问,参加会试肯定没问题,并不需要继续打磨。


    很多打算参加明年会试的举人也是选择在这时候进京。


    现在进京刚好,天气还没那么冷,等到十一、十二月份,有些河段的河面结冰,那就不好上路。


    等进京后,还可以在京城那边休整几个月,专心读书,去参加会试时也能从容应对。


    不过等他们听说,傅闻宵这次进京赶考,居然全家人都一起过去时,都很惊讶。


    和周氏交好的一些大娘过来串门,问道:“周妹子,你们咋也跟着一起去?瞧着这天就要转冷,路途遥远,只怕路上有得折腾哩。”


    京城离南地实在太远,对这些平民百姓而言,是他们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这一路折腾,光是想想就难受。


    周氏笑道:“我们老家就在北地那边,这次进京,正好顺便回老家看看。”


    闻言,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周妹子,你们老家是在禹州是吧?”


    “听说禹州离京城确实很近。”


    周氏对外一律声称夫家就在禹州那边,只是因为夫家出事,方才会带着生病的小儿子和两个孙子孙女南下投奔娘家。


    现下傅闻宵中举,是光宗耀祖的事,他们想要回去也是正常。


    众人对此都很体谅,倒也没再说什么。


    宋娘子也特地过来和他们道别,拉着郁离的手叹道:“你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难得遇到一个好相处的邻居,宋娘子还真是挺喜欢郁离的,舍不得他们。


    而且郁离是她的忠实客户,非常爱吃她做的蒸糕,时不时会光顾她的生意,光看她吃,就让她觉得自己做的蒸糕是绝顶美味,生意都被带动得更好了。


    这样好的邻居,只怕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才遇能到吧。


    更不用说丈夫这次中举,也多亏傅闻宵的指点,对此宋家人心里是十分感激的,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们才好。


    宋娘子原想着,以后还有机会报答,哪想傅家人这次也跟着进京,若是傅闻宵考中进士,直接被授官,只怕日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郁离道:“就算我们不回来,你们也可以去京城,以后宋举人也要进京赶考的吧?”


    “还远着呢。”宋娘子摆手,“他这次能中举,多亏傅举人平时指点,但若是他想要参加会试,还得继续打磨。”


    宋举人夫妻都是实在人,知道宋举人的学识尚且不够,自然不会选这种时候进京赶考,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夫妻俩都觉得再打磨个几年挺好的。


    宋娘子和郁离说了不少话,问清楚他们出发的时间,说道:“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些新鲜的蒸糕,让你们带到船上吃。”


    郁离欣然应下。


    等去了京城,以后想吃宋娘子做的蒸糕可不容易,那得多带些过去,在路上吃个过瘾。


    出发前几天,郁离便听说,汪举人夫妻也会和他们一起进京。


    “汪举人打算这次下场。”傅闻宵笑道,“汪举人这些年四处游历,积累得也够了,他这次下场,肯定能高中。”


    听说汪举人夫妻俩的孩子也在京城那边,两人正好趁这机会去看看他。


    至于汪老夫人,春天那会儿,天气好的时候,汪举人夫妻亲自将她送去汪家二哥上任的地方。


    那里正好在江南附近,不仅风景好,气候也不错,适合老人家养身体。


    正因为他们现在不用侍奉老夫人,夫妻俩方才决定进京。


    听到这消息,郁离有些高兴,汪举人夫妻俩一起进京的话,在船上也有个说话的人。


    然后她又问这船怎么安排,是不是要租一艘船进京。


    “不用,兰姑已经安排好船。”傅闻宵含笑看她,“上次从青江省回来时,你不是很喜欢那艘船吗?这次我们就坐它进京。”


    其实郁离喜欢的不是船,而是船上的服务。


    每天不重样的美食,吃得她流连忘返,觉得在船上的日子很充实。


    听到要乘坐的是这艘船进京,还没出发呢,郁离开始就期盼起来,甚至连离别不舍的情绪都没多少。


    傅闻宵见状,暗暗松口气。


    他很担心她舍不得这边的亲朋好友,离开时会闷闷不乐。


    **


    出发前一天,郁离带着夫婿回娘家一趟。


    也是这边的传统,出嫁女要和夫婿出远门,娘家人会为他们送行。


    这次回的并不是村里的房子,而是二房在县城买的宅子。


    因为姐妹们都在县城做生意,年初时,郁金就在县城买了一个大宅子,并将在乡下的郁老二接过来。


    郁老二原本是不想来的,他习惯在乡下种地,舍不得乡下的田地和庄稼。


    他是典型的庄户人家,对做生意的事一窍不通,同时也觉得做生意风险太大,不如种田实在,要是哪天女儿们的生意出事,家里有田地和庄稼也不至于饿死。


    只是五月份那会儿,郁老二在地里干活时摔断了腿,什么都干不了,便被三个女儿接到县城养伤,就这么在县城里住下来。


    至于家里的田地,郁金雇人打理。


    现在郁家二房也算是村里的大户,请人打理田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村里多得是没田或家里人多地少的人,他们都很愿意去给人做长工伺弄庄稼。


    也因为如此,等郁老二的腿好后,他没再回村里,而是去帮柳氏在码头那边卖饭团。


    郁离和傅闻宵过来时,发现屋子里的人很多,不仅郁家二房的人在,还有郁大姑和郁小姑一家子。


    长辈们正在做饭,今天要给他们践行。


    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大伙儿坐下来聊天,只是聊着聊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离别愁绪,柳氏和郁大姑、郁小姑更是忍不住红了眼。


    这还没走呢,他们就伤感起来。


    年纪小的郁珠搂着郁离哭起来。


    她扁着嘴说:“大姐,我舍不得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说道:“等那边的事完后,应该就会回来。”


    众人以为她说的“那边的事”是指明年的会试,等傅闻宵考完,他们就会回来。


    当然,他们也想到,若是傅闻宵届时被授官,很快就会上任,只怕回来也待不了多少时间。


    明白这点的人都有些黯然。


    郁金和郁银很不是滋味,她们心里很清楚,她们实在太过依赖这个姐姐,虽然平时大家都忙,或许不怎么见面,但只要想到她和她们待在同一个地方,就在县城里,便无比的安心。


    京城和山平县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隔得太远,远得好像这辈子都到不了。


    郁金很快就振作起来,“没事,以后我去那边做生意,到时候就可以看到大姐了。”不管大姐在哪里,大了不她将生意做过去,时不时过去看一眼,那不就是能时常见到大姐?


    听到这话,郁银和郁珠竖起耳朵,觉得这主意不错。


    郁大姑等人觉得她们说的是孩子气话,不免有些好笑。


    当然,他们也没打击她们,更不会觉得姑娘家做生意会心野什么的,他们家的几个姑娘都很出色,这点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和长辈们的想法不同,孙芳娘等人都觉得这主意很好,要是以后他们想见离娘,那就努力做生意,她在哪里,就将生意做到哪里。


    当然,山平县这边还是他们主要经营的地方。


    天色不早,郁离和傅闻宵终于起身离开。


    众人送他们出门,问清楚明天早上出发的时间,说他们也会去送行-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傅家人便出发了。


    他们没拿什么行李,这两天,行李已经陆续送去船上。


    几天前,傅家的船就抵达山平县的码头,停泊在那里。


    早在船过来时,便已经特地布置过一番,都是按着傅闻宵和郁离的喜好布置的,而且这船很大,就算再加上汪家人都能住得下。


    傅家人出门时,疏影巷很多人都来送别,并给他们送东西。


    送的都是自家做的吃食,让他们带去船上吃。


    不管平时有什么矛盾,这会儿傅家人要陪傅闻宵进京赶考,眼瞧着傅闻宵前程大好,他们巴结都来不及,自然想在这种时候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因为东西太多,郁离他们拿不过来,宋举人夫妻便帮忙送到码头那边,也顺便去送送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码头。


    看到码头上停泊的那艘大船,得知他们这次进京是租船过去的,心里都有些羡慕,租船自然比乘坐客船要好。


    天色微微亮,码头的人却不少,都是过来送傅家人离开的。


    和亲朋好友一一道别,傅家人终于登上客船。


    客船上,汪举人夫妻已经过来了。


    给他们送别的人也不少,但都没来送郁离和傅闻宵的人多。


    看到这么多人来送行,夫妻俩不禁感慨,傅闻宵和郁离的人缘确实好,瞧瞧这些人,从贩夫走卒到读书人都有。


    客船驶离码头时,郁离忍不住回头,看到码头那边已经哭花脸的三个妹妹,又朝她们挥了挥手。


    虽然离开,她并不怎么担心三个妹妹,她们一直坚持练体术,这一年来也增加一些对战经验,一般人还真打不过她们。


    而且在山平县,有屠老大、张复等人关照,她对此很放心。


    至于她们到外面做生意的话,也有傅家人在暗中照顾,不会让她们出什么事。


    傅闻宵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离娘,别难过,以后会回来的。”


    郁离嗯一声,声音有几分失落。


    其实她并不怎么习惯这种分别的场面,看到几个妹妹哭着和她道别,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傅闻宵将她带到船舱那边,来到他们住的客房。


    这间客房正是上次从青江省回来时住的那间,房里的摆设不变,里面的物什已经换了新的,还熏过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并不腻人,反而有醒神的效果,还能防晕船。


    郁离问道:“娘和燕回、燕笙他们会晕船吗?”


    “娘应该不会。”傅闻宵说道,“燕回和燕笙并不清楚。”


    这两个孩子还小,以前也没坐过船,这次是他们第一次乘船,还得观察一下。


    郁离有些担心,决定过去看看。


    周氏和两个孩子就住在他们的隔壁,两人过去时,周氏正在收拾行李,两个孩子趴在窗边,指着窗外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看着很是兴奋。


    看他们精神那么好,显然是不晕船的。


    周氏见他们过来,笑道:“你们咋来了?”


    “看看你们。”郁离说道,“娘,你们若是晕船,要和我说一声。”


    周氏笑着应下,眉眼舒展,显然对这次进京很是期盼。


    正说着话,汪举人夫妻也来了。


    汪家原本是想租一艘船进京,届时和那些北上做生意的船队同行,如此路上有个照应,不必担心会遇到水匪抢劫。


    后来听说傅闻宵早已经让人租好船,并邀请他们夫妻俩,夫妻俩欣然应充,决定坐他们的船进京。


    夫妻俩原本以为这船是傅闻宵让人租的,等他们登上船后,便察觉到不同。


    这船不像船行那边专门出租给人的,更像是私人定制的船,船上的摆设都很讲究,更不用说那些船员,一个个精神气十足,还有佩戴武器的护卫跟随。


    有这么多的人,就算遇到水匪,也有一战之力,不必和那些商船同行。


    夫妻俩虽然有些诧异,倒也没去探究什么。


    以傅闻宵的人脉,就算有人送他一艘私人定制的船,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大伙儿就到船上的一处厅堂说话。


    下人给他们准备了不少吃食,还沏了香茶,汪举人拉着傅闻宵去探讨学问,汪夫人则和周氏、郁离说话,两个孩子在船上跑来跑去,对一切都很新奇。


    郁离吃了点东西,朝两个孩子招手,“燕回、燕笙,我带你们去捞鱼。”


    “捞鱼?”两个孩子疑惑地看她,“小婶婶,不是钓鱼吗?”


    他们知道在船上可以钓鱼,捞鱼的话就不知道了。


    郁离让人准备好鱼竿,带着两个孩子去捞鱼。


    汪夫人有些好奇,决定过去瞧瞧,周氏也笑呵呵地去了。


    实在是船上无聊,还是得找些事儿来做,捞鱼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事儿。


    船员很快就将鱼竿送过来,郁离拿着鱼竿,将鱼线甩进河里,不一会儿就将一条几斤重的河鱼捞上来。


    看到在甲板上活蹦乱跳的鱼,两个孩子都尖叫起来。


    “哇!好大的鱼啊!”


    他们又叫又笑,双手使劲儿地拍着,满脸崇拜地看着郁离。


    果然,小婶婶是最厉害的!


    汪夫人和周氏也被惊住,两人也跟着孩子们一起夸,“离娘可真厉害。”


    “哎哟,这鱼可真肥,今天可以吃新鲜的鱼了。”


    郁离露的这一手让两个孩子崇拜得不行,汪夫人和周氏也饶有兴趣地留在那里观看,看郁离随随便便就捞上鱼,都觉得十分神奇。


    还真是捞鱼,而且是用鱼竿来捞的。


    郁离还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学?我教你们。”


    起初汪夫人还有些兴趣,等听说怎么捞鱼时,便知道自己绝对学不会,笑着摆手拒绝。


    只有两个孩子天真无邪,不知道其中的技巧和难度,都要跟着学捞鱼。


    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在孩子学捞鱼中度过。


    虽然兄妹俩一条鱼都没捞上来,仍是乐呵呵的,学得乐此不疲。


    等到晚上,他们吃到全鱼宴。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80 章


    ◎晕船◎


    出发的第二日,两个孩子都有些没精神。


    吃早饭时,郁离见他们挨在周氏身边,看着恹恹的,特别是傅燕笙,小脸发白,一脸难受想吐的模样。


    “燕笙燕回怎么啦?”郁离询问道,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傅燕笙软软地叫了声“小婶婶”,突然靠过去,无精打采地趴在小婶婶怀里。


    郁离顺势抱住她,摸摸小姑娘苍白的小脸蛋,偷偷地给她输了些异能。


    傅闻宵见状,不禁看了眼小姑娘。


    傅燕笙正难受着,对上小叔叔的目光,扁了扁嘴,转头将脸埋在小婶婶怀里。


    小婶婶香香软软的,靠着她时,好像都没那么难受。


    周氏道:“应该是晕船了。”


    她心里叹气,因为两个孩子第一次坐船,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晕船。


    昨儿精神确实很好,估计是有郁离带着玩,转移了注意力,倒是看不出什么,哪想到一觉起来,他们的精神就不太好,人看着恹恹的,一副难受想吐的模样。


    听说两个孩子晕船,汪举人夫妻特地过来瞧一瞧。


    “燕回燕笙没事吧?”汪夫人问道。


    汪举人也一脸关切,打量两个孩子的脸色,看着精神确实不太好。


    周氏正给兄妹俩喂水,说道:“还算好,目前没有吐,可能是刚醒来,有些不适应罢。”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是担心的。


    喝完水,傅燕笙又偎到郁离的怀里,双手扒着她,软绵绵地说:“要小婶婶抱。”


    郁离又将她抱到怀里。


    傅燕回有些羡慕,但他知道妹妹现在不舒服,乖巧地偎在小婶婶身边。


    至于旁边的傅闻宵,难得被兄妹俩忽视了。


    可能是晕船难受,兄妹俩第一次表现出小孩子任性的一面,觉得待在小婶婶身边很舒服,不想离开她。


    周氏正心疼他们,见状没说什么。


    汪举人夫妻没留下来打扰,关心几句后就离开,让兄妹俩好好歇息。


    傅闻宵盯着紧挨着他媳妇的兄妹俩一会儿,伸出手,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也跟着出去。


    郁离在船舱里陪兄妹俩一个早上,直到午时,他们睡了一觉,精神总算好起来,似乎不再晕船。


    众人都松口气。


    小孩子体弱,就怕他们晕船得厉害,到时候吐得酸水都出来,人被这么折腾,只怕身子受不住。


    晚上睡觉前,郁离特地去隔壁看两个孩子。


    他们已经睡下,兄妹俩并躺在床上,睡得不怎么安稳,周氏坐在床边守着,时不时摸摸他们,多少有些担心,怕他们生病。


    见郁离过来,便知她担心两个孩子。


    周氏道:“离娘放心,燕回燕笙现在精神好多了,应该没事。”


    郁离嗯一声,走过来摸摸两个孩子的小手,趁机给他们输入异能,对周氏道:“娘,若是燕回和燕笙有什么不舒服,你让人过来叫我。”


    周氏没多想,以为她担心两个孩子,笑着应下。


    送走郁离,周氏又去摸了摸孩子们的脸,发现他们这次终于沉沉地睡去,不像刚才总是睡不安稳,身体动来动去的。


    她松了口气,确认两个孩子睡安稳后,也跟着躺下歇息。


    *


    郁离回到客房,见傅闻宵坐在灯下,正在摆弄桌上的棋盘。


    他刚沐浴过,穿着白色的寝衣,衣襟拢到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头黑发披散,隐约能嗅闻到头发散发的清淡梅香,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将他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掀起。


    见夜风太大,郁离先去将窗户掩上,问道:“宵哥儿,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傅闻宵抬眸看她,突然问,“离娘,饿不饿?”


    郁离摸了摸肚子,刚给两个孩子输了异能,还真是挺饿的。


    没等她说什么,就见他将桌上的一个食盒打开,里头是精致小巧的点心,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她有些惊喜,“是你做的?”


    傅闻宵平淡地应一声,招呼她过来坐下,让她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仍是熟悉的口味,仿佛怎么吃都不腻。


    郁离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拿着一块点心,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你几时做的?怎么突然给我准备点心?”


    灯光下,她的眼睛像是碎落漫天星子,美丽又神秘。


    傅闻宵盯着她的眼睛,心跳有些快,说道:“下午你和燕回燕笙玩时顺便做的。”顿了下,他又说道,“先前看他们的精神很不错。”


    郁离瞅着他,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知道自己给那两个孩子输了异能。


    于是她笑着问:“这是奖励我的?”


    他是个讲究的,素来不喜灶房里的油烟味,很少会主动进灶房,就算是做点心,也只是偶尔为之。其实他真想做的话,不管是做饭还是点心,他都能做得很好吃。


    今儿他突然给自己做点心,郁离挺惊喜的。


    正好回来时饥肠辘辘,吃到他做的点心,只觉得越发的美味。


    傅闻宵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不是,只是想给你做。”


    他确实不喜庖厨之事,但若是她想吃,他还是愿意进灶房的。


    每次看她吃得香,做饭的人心里总会升起一股成就感,愿意为她踏入灶房,洗手作羹汤,做以前都不会想做的事。


    为她破例其实也没什么。


    郁离闻言,双眼因为笑意弯成月牙,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她笑道:“谢谢宵哥儿,你真好。”


    遇到一个愿意不断为自己打破原则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她知道他对她的好,也记在心里。


    傅闻宵垂眸,拈着一颗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虽然两人已经做过很多亲密的事,然而每次她主动时,仍是无法不为之悸动,继而心花怒放。


    吃过点心后,肚子终于没那么饿。


    她打了个哈欠,神色困盹起来。


    傅闻宵将桌上的棋盘收起,拉着她去屏风那边洗漱,然后两人上床歇息。


    刚躺下,他便探臂将人搂在怀里。


    郁离已经习惯他的怀抱,每次都能在他怀里调整了个姿势,然后沉沉入睡-


    接下来的几日,郁离都在船舱里陪着两个孩子玩,时刻注意他们的情况,暗暗地给他们的身体输送异能。


    可能是异能为他们调理了身子,也可能是小孩子的适应性比较强,等到等船快要抵达青江省那边时,他们已经没有晕船的征兆,又变得精神起来。


    船上的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刚出发时有些不适应,并没有多想。


    只有傅闻宵清楚,郁离陪他们的这些天,花了多少心思,每晚都饿着肚子回来。


    晚上睡觉时,傅闻宵将人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瘦削的背脊,轻叹道:“阿离什么时候才能养得胖一些呢?”


    郁离快要睡着,听到这话,张口反驳:“胖了不,除非哪天没异能。”


    只要异能在,就会一直抢夺食物所转化的营养,她的身体也没办法胖起来,只会一直保持现在这模样。


    其实她现在只是看着瘦,该长肉的地方也是有肉的,算是纤瘦的类型。


    至少不像她刚穿越过来那会,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看着就瘆人。


    傅闻宵心知是这个理,但还是心疼她。


    异能确实是好东西,可若是一直让她这么瘦,他还是很难受。


    “没关系的啦……”她含糊地说,“反正我的身体很健康,又不影响什么。”她只是看着瘦一点,但身体确实是健康的,那些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说不定都比不上她健康呢。


    傅闻宵收紧了臂力,将她抱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拍拍她的背,哄她睡觉。


    他知道她的性子,并不需要去劝什么。


    只希望她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让他太过心疼。


    **


    因为不赶时间,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等到青江省的省城时,船停泊在码头那边,他们下船,准备在城里歇息一晚,顺便补充一些物资。


    补充物资之事有船上的下人去打理,不需要主子们操心,再加上还有时间,便一起去逛逛省城。


    郁离对这边的河鲜面一直念念不忘。


    难得又来这里,她打算去吃河鲜面,和他们一起去酒楼吃。


    其实路边那些小摊子做的河鲜面更地道,更有风味,但这里有老有小,他们很少吃路边摊的东西,还是去酒楼那边,那里更卫生。


    汪举人夫妻俩也来过青江省,倒是没吃过这边的河鲜面,发现能让郁离念念不忘的食物,味道果然很不错。


    相识这么久,他们已经知道郁离好口腹之欲。


    而且她还吃不胖,这才是让人羡慕的。


    汪夫人笑道:“以前听说过这边的河鲜面,一直未尝过,没想到味道如此不错。”


    这河鲜面讲究的是一个鲜字,汤鲜味美,舌头都能鲜掉。


    “确实。”汪举人也给面子地夸起来。


    河鲜面是这边民间盛行的一种吃食,做起来就像是大杂烩,将食材一锅烩了,在大户人家眼里,这种食物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们很少会去吃这种民间的小吃。


    汪举人夫妻以前没吃过也是正常。


    吃完河鲜面,他们在城里逛了逛,等天色暗下来,便去傅家的宅子歇息。


    翌日,他们重新登上船,继续出发。


    船上的生活很枯燥,不过如果有事情做,倒也不算无聊。


    特别是当船上还有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还要跟着大人们读书学习时,事情就多起来。


    虽然是在船上,傅闻宵仍是严格要求他们,读书练字都不能少,还会给他们布置功课。


    不仅如此,还有郁离要求的体育课。


    体育课就是练体术。


    在两个孩子满五岁后,郁离就有意识地教他们练体术。


    因为小孩子没定性,再加上骨头软,她便先将那套体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拆解开,先教他们最简单的动作,并且顺序是打乱的,如此倒不会让发育中的小孩子感觉到疼痛,能达到锻炼的效果。


    因为每个动作都是折开来练,所以他们目前只能将身体练得结实一些,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等他们将这些拆开的动作一一练熟,年纪大一些后,便可以将所有的动作都连惯起来,届时方才能达到真正强身健体、增长力气的效果。


    而且到时候他们练体术的速度也会比成年人快,效果更好,毕竟基础都打好了。


    郁离是严格按照上辈子所知的程序来教。


    像体术这东西,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教法,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教法,还是不同的,如此也不会让小孩子感觉到疼痛,以至于将来畏惧练体术。


    两个孩子的性子比较乖,而且定力很好,不管是小叔叔教他们,还是小婶婶教他们,都会认真地学。


    这让汪举人夫妻很稀罕。


    他们很少见到这么乖又可爱的孩子,让作长辈的很难拒绝。


    汪举人经常去找傅闻宵探讨学问,见傅闻宵给两个孩子上课,便也给他们当起先生。


    每次发现两个孩子表现出来的聪惠,他都欣喜不已。


    他转头和傅闻宵说:“贤弟,你们家的两个孩子可真聪明,要不是我家修哥儿年纪大了,我都想和你们家结个姻亲。”


    正好龙凤胎中有一个姑娘。


    傅闻宵道:“汪兄,姻缘之事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咱们作长辈的,最好不强求。”


    就算汪举人的儿子和傅燕笙的年纪相近,他也不想给他们定什么亲。


    汪举人哈哈一笑,“确实,婚姻大事,还是得让儿女自己喜欢才行,咱们可不是那种专制的家长,一定要让孩子听自己的。”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理应由长辈作主。


    但也要问过孩子的意愿,若是孩子不喜欢,最好不要强求。


    当初汪举人和汪夫人也是在婚前见过面,彼此倾心,两家方才会给他们定下婚事。这么多年,他们夫妻恩爱和睦,自然也不会对孩子的婚事指手画脚。


    另一边,汪夫人和周氏道:“你们家这两个孩子实在乖,小小年纪就能坐得住,将来必定不凡。”


    以小见大,这两个孩子绝对会有出息。


    周氏含笑道:“我也不指望他们将来有什么出息,只要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


    汪夫人闻言,心有所感,叹道:“倒也是。”


    作父母的,虽然会盼着孩子有出息,但大多数还是盼着孩子平安顺遂-


    越往北,天气就越冷。


    特别是到十月初时,天气已经彻底地冷了,众人都穿上厚衣服。


    清晨醒来时,推开窗往外看,能看到沿岸两边厚重的霜色,冰霜在晨光中泛着泠泠的光泽。


    船行到这里,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二十天。


    这二十天都在船上飘泊,很多人的精神都变得萎靡,就连周氏和汪夫人都是如此。


    幸好他们的精神虽然萎靡,船上的人都没有生病。


    船上不仅有大夫,还备有很多药材,大夫时常会熬一锅药汁,让大伙喝了,如此倒没有人生病。


    反而是两个孩子已经习惯船上的生活,精力充沛,再加上有郁离陪玩,居然不觉得船上的日子无聊。


    这日,船在北地一个县城的码头停下。


    如此能让船上的人到岸上活动一番,同时也去补充些物资。


    众人都下了船,在码头附近逛。


    郁离牵着两个孩子,周氏和汪夫人跟在他们身后,汪举人和傅闻宵走在最后头。


    这码头很大,也很繁华,码头边上还有热闹的街道,这里有不少卖吃食的,还有卖当地的特色商品,吆喝声一片。


    他们码头吃了热呼呼的汤面,浑身都暖和起来。


    接着又去买东西。


    郁离刚买了一个竹雕的小玩意,突然见前方有小偷正在偷东西,那小偷轻巧地摸走一个锦衣公子的钱袋子。


    她随手掰下竹雕的一角,将之弹过去。


    小偷嗷的叫起来,手里的钱袋子掉在地上。


    这动静惊住旁边的人,那锦衣公子身边的小厮低头看过去,叫道:“少爷,您的钱袋掉了。”


    小厮正要弯身去捡,哪知小偷一把抢走,转身就跑。


    “抢钱啦——”


    马上有人叫起来,没等小偷跑远,就见他一个踉跄,当场摔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周围的人都有些懵,不知道他怎么摔了。


    很快就有巡逻的衙役过来,将那小偷押走。


    这一幕看着像很寻常,众人都没怀疑小偷为何会摔倒,以为他天生笨拙,自己儿摔的,骂了一句活该便散开。


    傅闻宵看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见她一脸淡定,仿佛那事和她无关。


    他垂眸看向她的手,发现她手里的那枚竹雕缺了两个角。


    好好的竹雕,这会儿看着就像是个残缺不全的。


    郁离觉得这竹雕挺可惜的,她又折回去,重新买了两个竹雕。


    正要付钱,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郁姑娘?”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