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讨好◎
今天的傅闻宵是绝对的主角,这场酒席也是为他而办。
过来吃酒席的人,除了青石村的村民外,还有附近村里的人,有和青石村沾亲带故的,也有被邀请的读书人,总之来的人很多,什么人都有。
这人一多,事情也多。
一个个都想一睹秀才公的风采,想从他这里沾些文气。
像这种偷偷去摸秀才公沾文气的事屡见不鲜,有些秀才公会面露不喜,严厉喝斥,有些则是表现得宽容大量,一笑置之。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有个秀才娘子护夫护得极紧,都不给人靠近,更不给人摸秀才公。
更没想到,傅闻宵会当众表示,他向着他媳妇,媳妇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媳妇不喜的事,他也不喜。
看着就是个耙耳朵,只听媳妇的话。
所有人都被傅闻宵的话弄得呆了下。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秀才公文采不俗,气度卓绝,并不像是个耳根子软的没用男人啊?他咋能当众说出这种没男人志气的话?
幸好,村长过来打圆场,很快便将这事揭过。
纵使如此,不少人看向傅闻宵和郁离的眼神仍是有些微妙,然后有些妇人转头就找自己丈夫,拎着他的耳朵叨念。
“你瞧瞧人家秀才公,都是秀才了,仍是如此敬重媳妇,你呢?”
回想刚才傅闻宵的话,还有那摆明着要护着他媳妇的态度,越发的让这妇人心生不满。
那丈夫陪笑道:“我哪能和秀才公比?人家秀才公是个有大才的,听说学问好得连县城里的举人老爷都对他刮目相看,想必非寻常人,自然与咱们这些寻常男子不一样。”
妇人哪会让他糊弄过去,冷笑道:“是啊,人家秀才公如此有本事,却仍是如此疼媳妇,你们这些没本事的,就只会和咱们女人吆三喝六的,真是丢人。”
那丈夫能如何?
只能陪着笑,表示以后一定会像秀才公那样,听媳妇的话,护着媳妇。
先前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像这种想摸秀才公沾点文气的人还是极少数人,更多人对傅闻宵这位秀才十分敬重,不敢轻易冒犯。
郁离守了会儿,见围在傅闻宵身边的人都是比较讲理的,便去寻几个妹妹。
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拦她的是青石村的大娘们,一个个笑着恭喜她成为秀才娘子,然后迫不及待地询问村塾的事。
“离娘,听说你和傅秀才要在村里办村塾,可有这事?”
“这村塾真的男娃女娃都收?”
“听说还免费提供一顿午饭?是不是?”
“哎哟,我家大妞都十五岁,她这年纪还能入村塾吗?村塾招收什么岁数的?”
“我家小宝刚两岁,能收吗?”
“离娘,还有我家……”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围着她问个不停。
郁离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回答,直到她们自动停下话题,方才开口:“这事我们已经拟出一个章程,过几天村长会和你们说。”
大娘们却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准话。
毕竟村长说了,这村塾是郁离出钱办的。
其实村里的人都觉得,郁离代表的是傅闻宵,是傅闻宵要开办村塾才对,只是现在傅闻宵身边围着一群读书人,她们没那胆子过去找他,自然就来问郁离。
郁离没有回答她们,说道:“各位婶子,你们再耐心地等几天,村长会告诉你们。”
在她和傅闻宵拟定的章程里,也考虑到方方面面,有些她没考虑到的问题,傅闻宵也考虑到,并帮忙完善。他的脑袋很好使,将办村塾的章程拟出来后,郁离觉得有点像看村塾的产业计划似的,还有三年计划,五年计划之类的。
真是完善的可以开办连锁村塾产业了。
若是其他村子也要建村塾,只要按他这章程去办,绝对没问题。
当然,这些郁离并不打算在今天说,还是由村长去安排,这毕竟是村子里的事,以后村塾还要村长去管,她不打算掺和。
见她态度坚定,不肯透露,大娘们都很失望。
不过她们知道郁离的性子,并没再勉强,很快就转移话题。
“离娘,你许久没回来了,有空要回村里看看啊!”
“现在秋天,山里很多果子都熟了,改天咱们给你摘些吃。”
“还有栗子,我记得离娘你爱吃栗子,过几天我们去山里打点栗子,送去城里给你。”
“池塘里的鱼也肥了,到时候也给你送几条。”
“等天气冷后,就可以做腊肉啦,我记得离娘也爱吃这个。”
“离娘……”
…………
一群大娘围着郁离说个不停,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
郁离一一回应她们,别人予她善意,她自然也会回以善意。
直到郁金姐妹过来,将郁离叫走。
郁珠笑道:“咱们村里的婶子们都好喜欢大姐哦,大姐搬去县城后,她们有事没事就会叨念大姐,有时候还会找我和三姐问大姐在做什么呢。”
郁银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郁金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咱们大姐这么好,喜欢她是正常的。”
每次回村里买粮食时,她也被那些大娘拦住询问大姐的事,以及问大姐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
对此郁金很淡定,现在的大姐和以往不一样,不过短短一年,大家都这么喜欢她,不是应该的吗?
姐妹几个正说着,遇到冯婶子和她女儿冯元娘、孙女大妞。
冯婶子见到郁离,开心地拉着她,“离娘,你回来啦!哎哟,你这孩子现在有出息啦,居然还出钱给村里办村塾,我听到这消息时,都不敢相信。”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小声地问:“离娘,这钱是哪里来的?”
冯婶子想起要办村塾的消息传来时,不少人私底下嘀咕郁离哪里来的银子。
这办村塾要花费的可不少,要先建房子,然后还要请先生,并且免费给村塾的孩子提供一顿午饭……
这桩桩件件下来,要用到的银钱可不少。
冯婶子担心郁离将自己在县城干活赚的钱都拿出来办村塾,又担心她走不正当的路子赚钱,还担心村里人知道她有钱,会不会见她好说话,故意找她借钱、为难她之类的……
总之,她真是很担心这孩子。
“你这傻孩子!”冯婶子小声地说,“傅秀才以后不是还要参加乡试吗?你若是赚了钱,应该先存着,日后给傅秀才继续考乡试才对,哪能这么花?”
虽然她很希望村子里办一个村塾,可她更心疼郁离,担心她乱花钱。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大声说,现在村里的人可是很盼着这村塾办起来,不为别的,只为那顿免费的午饭。
郁离沉默了下,说道:“婶子,不用担心,我手里头是有一些钱的,是官府那边给的。而且宵哥儿现在是秀才,对他来说,赚钱挺容易的。”
若是其他人问,她懒得理会,冯婶子这般担心,决定安慰她一下。
冯婶子愣住,咋还扯上官府?
不过她倒是松口气,只要这钱是正当来的,那倒是没什么。
至于傅闻宵是秀才赚钱什么的,冯婶子并未放在心上,她没听说哪个秀才能有多赚钱,要不然怎么会有“穷秀才”的说法呢?
除非秀才去开私塾,收束脩。
郁金听到冯婶子询问时,有些紧张,差点说这钱是她给的。
反正村里人都知道她在县城做生意,还开了店,她手头有钱是应该的。
她知道冯婶子为人,不是个爱说闲话的,就算她姐告诉她这是官府的赏银,她也不会胡乱传出去。
村里确实有些爱嚼舌根的,大不了等村塾开办的那日,请葛衙役他们过来一趟,届时他们什么想法都不敢有。
郁金想到这里,露出笑容,问道:“婶子,咱们村的村塾要是开了,你会不会送元娘和大妞去村塾?”
“这是当然!”冯婶子道,“女儿家识字不是坏事,我也想她们多学点,不像咱们当一辈子的睁眼瞎。”
当然,村塾那顿免费的午饭更吸引人,家里的孩子能去村塾的话,那可就能省很多粮食呢。
接着冯婶子又和她们说,村里人都很希望村塾赶紧办起来,将自家的男娃女娃都送过去,就是为了蹭那一顿免费午饭。
郁金听到这里,不禁感慨她姐的先见之明。
果然,一顿免费的午饭,便能让村里人愿意将女娃也一起送去村塾。
不然这读书识字哪里有女娃的份?就算村塾是免费不收钱的,他们也不会让女娃去读书,觉得浪费时间,女娃留在家里可以干很多活。
和郁家姐妹说了会儿话,冯婶子便要去忙了。
现在村里的妇人都去帮忙,做菜有特地从县城里请来的酒楼厨子,但那些洗洗刷刷的事儿,还是要村里人帮忙干。
妇人几乎都主动去帮忙,没一个人偷懒。
“我去帮忙洗菜。”冯婶子笑道,“我先前看到离娘你爹娘,也在那边帮忙呢。”
作为秀才公的岳父岳母,郁老二夫妻俩今天也是极有脸面的,不少人都去恭喜他们。
不过他们虽然高兴,性格仍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主动去帮忙。
在众人看来,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实在太过老实。
和冯婶子道别后,郁离带着几个妹妹去找周氏。
周氏在祠堂附近的空地坐着,和她一起坐着聊天的还有村里几位老太太,她们年纪大了,不用去帮忙,正拉着周氏笑呵呵地说话。
郁金姐妹三个嘴甜地向周氏问好,带着傅燕回兄妹俩一起去玩。
这里人多,兄妹俩都有些胆怯,紧紧地挨在周氏身边,不敢乱跑。
兄妹俩都很熟悉郁金姐妹,见到她们时这才放松一些,和郁银、郁珠她们一起玩。
郁离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会有路过的村人和她打招呼,或者停下来和她说话。
他们都很热情,对她充满善意。
郁离一一回应。
这时,又有人过来,郁离抬眸,发现是郁琴。
郁金姐妹几个也看到她,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说起来,这次村里要摆酒,大房除了陈氏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回来外,郁老大和郁敬德兄弟俩都没回来。
也不知道是没那脸回来,还是其他原因。
当然,现在大房如何已经和二房没关系,自从分家后,大房和二房、三房已经闹崩,除了逢年过节外,能不见就不见。
要不是郁老爷子夫妻还健在,只怕三兄弟估计都要老死不相往来。
“离娘。”郁琴来到郁离面前,面色有些不自在,她小声地说,“我、我要成亲了,婚礼就定在下个月,你若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去喝杯喜酒,就在县城的杨家……”
郁离闻言,奇怪地看她:“你要我去喝你的喜酒?”
她还以为郁琴很讨厌自己,恨不得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当然她讨不讨厌自己,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是的。”郁琴咬了咬牙,“你若是能来,我会很高兴的。”
说着,她终于正眼看向郁离,神色有些复杂。
眼前的郁离,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珍珠样式的首饰,一看就不是县城这边的样式,价格定然不低。
她站在人群里,像仙女似的,远远便能看到她,无法忽视。
甚至觉得光是站在她面前,便让人自惭形秽。
其实郁琴早就来了。
先前郁离和傅闻宵进村时,村里的人看到他们都惊呆了。
两人走在一起,好看得不像真人,和这村子格格不入,不过半年多没见,所有人都觉得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
郁琴心头也有些酸涩,但更多的还是平静。
当初第一眼看到傅闻宵时,她以为他是城里那些有钱人的公子,少女艾慕,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等知道他居然是郁离的夫婿,就是自己以前嫌弃的病秧子丑男后,她尴尬又心酸。
后来,听说傅闻宵的身体好了,要去参加县试,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最后还考上秀才,而且还是小三元,她便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和傅闻宵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少女隐秘的心事放下,变得平和,决定接受大表嫂杨惠的提议,嫁去杨家。
郁琴很清楚地知道,杨家会选择她,起初是看中她的两个兄长,希望她的两个兄长将来能考上秀才。
后来则是因为得知县试案首傅闻宵是她姐夫,杨家对她更是满意。
郁琴明白这点时,心里有些担心的。
毕竟她知道离娘早就和他们大房闹崩,不管傅闻宵多有出息,他们都沾不到,如果杨家知道的话,还不知道会如何看待自己。
只是郁琴没想到,当杨家那边向父母透露想要聘娶她的意思时,父母会这么爽快地同意,甚至巴不得她赶紧嫁过去。
杨家虽然是商户,但实在有钱,若是有杨家支持,她的两个兄长参加科举时便不用再担心银钱的问题。
父母的想法她略知一些,除了有些心酸外,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她已经习惯长辈们更偏疼家里的兄弟,她作为女娃,虽然没那么得疼爱,至少比二叔家的堂姐妹们过得都好,也算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杨家看中的是傅闻宵这位秀才,并不是她的两个亲兄长。
现在婚期都定下了,她心里再担心也没用。
今儿郁琴过来找郁离,其实也是想请她去参加自己的婚礼,届时杨家看到她来的话,应该不会多想吧?-
郁离道:“到时候看情况吧,如果不忙就去。”
郁琴顿时露出笑脸,恳切地看她,“那我等你来。”她的手指绞了下,“不管如何,咱们都是姐妹,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会很高兴。”
郁琴说着,又转头朝郁金姐妹几个说道:“金娘,你们到时候也一起来啊。”
郁金冷淡地说:“看情况吧,不忙就去。”
郁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仍是浅浅地笑着,又和她们说几句话,终于离开。
目送她走远,郁金面色古怪地道:“大姐,我听说琴娘定亲的对象是陈秀才的长孙媳妇的娘家,对象就是琴娘的大表嫂的兄长。”
陈秀才的长孙媳妇是县城的富商杨家的嫡女杨惠。
郁金在县城做生意后,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对县城的那些商人也算是比较了解。
这杨家是做瓷器生意的,有自家的商船,生意做得很大,在县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
这年头,商人之子虽然能参加科举,但仍是低人一等,会被瞧不起。
杨家的子孙可能在读书方面实在没天赋,没一个能在科举上有所建树,杨老爷只好给家里的孩子找外援,女儿嫁到读书人家里,给儿子娶的媳妇是读书人的女儿。
郁金猜测道:“这杨家看中琴娘,不会是因为姐夫吧?”
不管郁家背地里闹得如何,在外人眼里,两笔写不出一个郁字,郁离和郁琴是堂姐妹,杨家的长子若是娶了郁琴,便和傅闻宵这秀才公是连襟。
想想就美着呢。
“真的吗?”郁银面露惊讶,“可是,若是杨家知道咱们家早就分家,与大伯一家的关系也不好……”
说到这里,她不禁拧起眉头。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郁琴,可也不乐意见到她以后嫁去杨家后过得不好。
郁金撇嘴,“不管好不好,都是大伯他们的选择。”
她可不相信,这桩婚事没有大伯点头,杨家很有钱,只要郁琴嫁过去后,将来两个堂兄想继续科举,根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就像陈秀才的长孙娶了杨家的女儿后,杨家也愿意资助陈家人去科举一样。
郁银觉得二姐说得对,转头问大姐,“大姐,你会去吗?”
“看情况。”郁离还是那句话,“忙就不去了。”
她现在确实挺忙的,甚至都没空去肉铺干活。
郁金瞅了瞅她,她心里很纠结,要不要去参加郁琴的婚礼。
她对大房仍怀有介蒂,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大房修好,可她又知道,郁琴只是一个姑娘,如果她们姐妹都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只怕杨家那边会轻视她,日后她在杨家的日子不好过。
**
席宴很快就开始了。
郁离没有和傅闻宵一起坐,主要是他被安排与一群秀才公坐,她看了看,见他好像能应付得来,就不再关注。
等郁离落坐时,发现郁家人都被安排坐到一起。
郁离和周氏、傅燕回兄妹俩,还有二房的人坐一桌,隔壁就是郁老爷子夫妻、陈氏母子几个和三房的人。
光是他们就坐了两桌。
看到郁离,三房的人过来道喜。
三婶王氏讨好地道:“离娘,恭喜你啦,我就知道傅秀才是个有大学问的,过年时他写的福字可好看了,比德哥儿、礼哥儿都写的都好。”
郁老三附和:“对对对,写得比大哥好看多了,大哥写了几十年,写的福字还比不上一个后生。”
两人径自说着,想讨好郁离,不为别的,就是傅闻宵现在是秀才公,实在太厉害了,他们多少有些想法,想和二房修好。
要知道,郁老大考了十几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郁敬德兄弟俩虽然是第一次下场,可一个县试不过,一个府试落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上童生,秀才更不用想了。
有郁老大父子作对比,傅闻宵这个秀才公的份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郁老三夫妻俩也很后悔,早知道傅闻宵有这般大的造化,当初他们就不会一味地捧着大房,改去捧二房才对。
郁金姐妹等人听着三叔三婶的话,不由转头去看郁老爷子夫妻,果然看到他们黑了脸。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怕郁老太太都要发飙,拿棍子打人。
当然,就算她打人,现在郁老三夫妻也不怕的。
郁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叫道:“老三,那么多话作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郁老三转头道:“爹啊,我这和侄女说话呢。”他的眼睛一转,“对了,爹,为什么大哥和敬德他们不回来?这可是村子里的大喜事,他们不回来,难道对村里有什么不满吗?还是羞于见人?”
郁老爷子夫妻:“……”
那一瞬间,在场的人都觉得,郁老爷子夫妻俩的表情很想打死郁老三。
虽然他说了大实话,但偏偏实话最伤人,郁老爷子夫妻俩哪里能受得住,气得站起身,连嘴唇都在哆嗦。
没等他们做什么,就见村长带着族老去给傅闻宵敬酒,经过这边时,还特地看他们一眼。
郁老爷子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安安分分地坐下。
他是个要面子的,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教子,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闹,除非他们一家以后不想在青石村待。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42 章
◎办村塾◎
酒席结束后,傅闻宵被村长和族长们留下来,商量村塾的事情。
自从收了郁离的钱准备建村塾后,村长和族老们就开始商量建村塾的地址。
村长说:“我们已经找好地方,就在祠堂旁的那块空地建村塾,日后村里的孩子们就在这边上学。”
祠堂这边地势开阔,也是青石村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
用算命先生的话来说,这里就是一块风水宝地。
现下要将村塾建在这里,村里的人都不反对,毕竟这样的风水宝地,用来建村塾真是再好不过,以后他们家的孩子都会来村塾上学。
读书之事,在世人心里向来是最神圣的,重视程度和村里的祠堂祭祀差不多。
建村塾的地址选好了,然后是建房子的相关事宜。
这些有村长盯着,并不需要傅闻宵和郁离去操心,目前让村长他们比较关心的是先生的问题。
“就是这先生……”村长迟疑地问,“闻宵啊,你有没有什么人选?”
族老们则盯着傅闻宵,他们有个想法,觉得傅闻宵这秀才是最适合不过的先生人选。
若是由他来教村里的孩子,应该能教出几个秀才吧?
不知他们的孙子日后是不是也能考上秀才?
当然,他们也只是想想,可不敢奢望傅闻宵回村里教孩子们读书,听说他以后还要去参加乡试,要专心读书,腾不出时间来教村里的孩子。
这先生人选的话,他们还是希望更好的人来教。
傅闻宵道:“请先生容易,村塾里教的都是些没读过书的孩子,目前也只是教他们读书识字,只要稍稍识字的人都能教,不必去请秀才或童生。当然,我会先考查对方的水平,再让人过来教孩子们读书。”
听到这话,族老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们没奢望傅闻宵能来村塾当先生,但请的先生居然连童生都不是,更不用说是秀才,心里自然是失望的。
在世人看来,当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的学问好,由他们来教自己的孩子也放心。
可像傅闻宵说的那样,村塾办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这些孩子去参加科举什么的,而是想让他们读书识字,要不然也不会让女童也一起入村塾。
若是将来哪家的孩子想走科举之路,那得自己去另外找先生。
村塾只算是给他们打个基础,不可能让他们能马上就去参加科举。
傅闻宵哪里没看到这些族老们的失望,面上的神色未变。
他知道郁离建村塾的目的,更多的是想让村里的孩子能读书识字,不管是男童女童,让他们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可不是为了教出什么秀才举人的。
说句冷心冷肺的话,这些人与她何干?村里又与她何干?
等傅闻宵离开时,村长亲自去送他。
村长低声道:“闻宵,你别在意,那些族老只是想让村里出更多的读书人,他们比较重视请来的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他哪能不知族老们的想法,等村塾建起来,进村塾的肯定会有不少族老们的子孙后代,他们自然希望自己家能出个读书人,将来考秀才、中举什么的,好振兴家族,对这村塾自然十分重视。
哪知道,村塾请来的先生,居然不是有功名的,只是识字的读书人罢了,落差太大,他们自然有些不得劲。
村长却觉得没什么。
就像傅闻宵说的那样,只是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罢了,哪里需要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教?要请这样的读书人,花费可不少,就算郁离说后续还会给钱,可他也不想将她当冤大头,若是一直找她要钱支持村塾,这情份迟早要磨没。
做人可不能太短视。
村长还是希望村里和郁离、傅闻宵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将来傅闻宵飞黄腾达了,也不会忘记青石村。
傅闻宵淡淡地嗯一声,也和村长说心里话:“村长,这村塾其实是离娘想要办的,她是青石村的人,她心里有村子,想要青石村更好,她愿意出钱,这钱也是她辛苦赚的。”
村长啊一声,吃惊地看他,“这、这钱是离娘赚的?她一个人咋能赚这么多钱?”
难道离娘在县城杀猪,一年就能赚这么多钱?
村长真的以为这钱是傅家出的,毕竟傅家是出了名的有钱嘛。
傅闻宵嘴角弯起,“这是官府给她的赏银。”他含蓄地说,“这一年,离娘为官府办了不少事。”
村长惊得不行,当事情涉及到“官府”时,就连村长也不敢问什么。
他虽然不知道郁离一个姑娘家是怎么为官府办事,但傅闻宵不至于拿这事来骗他,如果是真的……
“闻宵,你放心。”村长保证道,“我一定会办好村塾,不会让离娘失望的。”
这会儿,村长倒是有些明白,为何郁离提出要让村里的男童女童都能入村塾读书,原来离娘这是怜惜村里的女娃们。
想想她没出嫁前,离娘在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就明白了。
同时他也决定,回去敲打一下那些族老,让他们别太贪心。
既然这村塾是别人出钱办的,便不要在村塾的事情上指手划脚,实在不满,你可以自己出钱来办,绝对能办一个符合你心意的村塾,想请个举人来教村里孩子都没问题。
见到郁离时,村长郑重地向她保证:“离娘,你放心,等村塾建起来,我会盯着的。”
郁离有些莫名,不过村长的态度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嗯,交给村长我很放心。”她说道,“等这边开工时,我有空会过来看看。”
虽然交给村长,但她也没想过撒手不管,前期她总要过来盯着,不能让人浪费她的钱,她给的每一笔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村长听罢,还以为她知道那些族老们的心思,有些不自在。
他笑道:“那自然好。”
这时,傅闻宵也说道:“村长,日后我若有空,偶尔也会回来给村里的孩子上课。”
村长惊喜不已,连声说好。
要是傅闻宵回来给村塾里的孩子上课,肯定没人不愿意,甚至巴不得赶紧将孩子送过来。
**
办完酒席后不久,青石村就热热闹闹地动工建房子。
正好这时农忙已经过去,村里的人都不那么忙,很多人自动过来帮忙。
郁金听说这事后,很大方地让人送一箩筐的杂粮饭团过来,给那些参加建房子的村人当早饭。
现在天气不算太冷,杂粮饭团送回去时,还带着热呼的气,大伙儿吃得很开心。
“这就是金娘她们卖的饭团啊?真好吃,居然还有肉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吃着挺香的,不太像是猪肉。”
“管它是啥子肉,好吃就行啦。”
“……”
众人蹲坐在一起吃饭团,吃完饭团,热情高涨地去建房子。
只要想到村塾建起来后,他们的孩子会来这里读书识字,每天中午他们还有一顿免费的午饭,家里可以省很多粮食,他们就高兴,干起活来越发的卖力,希望村塾快点办起来。
当然,大伙儿心里最感激的还是郁离。
“听说这村塾是离娘出钱建的。”
“离娘?不是傅家出钱吗?”
“村长说是离娘自个出的,这钱还是她赚的,听说她在县城也赚了不少的钱哩。而且办村塾的主意也是离娘先提出来的,听说她心疼村里的女娃,想让女娃也去读书识字,而且女娃们只上半天,也不耽搁她们回家干活,家里活不多的话,她们想上一天也行。”
“那些女娃有啥好心疼的?反正长大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过得好不好都是别人家的事。”
“嘿,你这话千万别在离娘面前说,她可不会高兴。”
“就是啊,想想离娘没嫁人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心疼村里的女娃倒也能理解。”
…………
在村里人一边热火朝天地干活,一边聊天时,郁离和傅闻宵也来了。
村长陪着两人过来察看村民们建房子。
村里的人差不多都过来帮忙干活,男女老少都有,甚至有一些年纪大的,干不了体力活,就在附近捡石头,然后将石头堆在地上,准备铺一条石子路,下雨天的话,就不会弄湿孩子们的鞋子。
人多,房子建得也快。
郁离他们过来时,发现地基已经打好了。
村长笑呵呵地说:“大伙儿对村塾都很关心,以这速度,估计十天左右就能建好。”
这村塾的房子并不怎么讲究,主要以宽敞为主,建个两三间就行,是以不用费什么功夫,建起来很很快。
郁离和傅闻宵看了一遍,没在村里多待,又回县城。
主要是傅闻宵要去县城找先生。
其实也不必他去找,只要放出风声,说他想给青石村请个先生,并且愿意抽空指点对方的文章,多的是人过来,甚至还有秀才都来了。
傅闻宵没想给村塾找秀才,太过大材小用,第一个否决的就是秀才。
童生倒是可以。
很快就定下一个性格温和、耐心极佳的中年童生作为村塾的先生,并与他签了契约,以一年之期为主,等村塾建好后就让人去上任。
在傅闻宵和郁离又回村里查看村塾的建造时,傅闻宵告诉村长和族老们,村塾的先生已经找好,找的是一个童生。
族老们喜出望外,没想到居然是童生,他们还以为只是识字的读书人。
这年头读书人不少,只要识字的,都能自称一句读书人。
但童生大多都想考秀才,他们可不会去教村里的小孩子,给人当先生,以免摊上一堆麻烦事。
就像当年的郁老大,考了十几年考不中后,就将希望放在两个儿子身上,宁愿在县城的米铺当账房赚钱给两个儿子读书,也不想回村里办村塾教那些和他无关的孩子。
这也是村里人没想过要找郁老大当先生的原因。
就在村塾建得差不多,郁琴也出嫁了。
郁琴出嫁这日,郁离和傅闻宵正好回了青石村。
见到他们,有人问道:“离娘,你们咋回来啦?听说今儿是你们家琴娘出嫁的日子,你不去喝喜酒吗?”
郁离道:“我们待会要和村长他们商量村塾的午饭之事,没空过去。”
众人一听,哪里还顾及今天是不是郁琴出嫁,纷纷询问这午饭有什么。
这午饭可是关系到他们家孩子,众人都很关心。
郁离道:“等我和村长商量好,再让他告诉你们,不过你们放心,肯定会让孩子们吃饱的。”
要是没吃饱,怎么读书?
“好的好的。”村民们都很热情地说,“离娘你们赶紧去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等两人离开,村民们又一边建房子,一边闲聊起来。
聊的都是村塾的那顿免费的午饭,大家都知道这年头粮食金贵,其实对这顿午饭能吃得有多好并不抱希望,只要能让孩子们吃饱就行。
聊了会儿,他们又聊到郁琴出嫁的事。
“听说琴娘嫁的是县城的杨家,那杨家是做瓷器生意的,可有钱了。”
“怪不得郁婶子他们前些天就急哄哄的要去县城,说要参加孙女的婚礼,两人看着都很高兴呢。”
“要是我也高兴,以后德哥儿、礼哥儿继续科举就不用担心没钱,杨家肯定会帮他们出的,说不定他们像郁老大那样考个十几年都没问题。”
“咋没问题?杨家又不是冤大头,他们考个几年还好,要是像郁老大那样十几年考不上,还是放弃算了,专心找份营生赚钱养家,别总想着让人养。”
“就是就是,想想这些年,郁家为了供大房读书,离娘她们姐妹们过的是啥日子,想想就可怜。”
众人聊到这里,都想到郁家二房以前过的日子,郁老二夫妻像老黄牛一样,二房的四个闺女面黄饥瘦,饿得像难民。
这么一想,他们就觉得郁家大房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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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和傅闻宵回到县城时,都已经是下午。
他们在街上遇到刚送完货回来的郁金、郁银姐妹俩。
姐妹俩高兴地叫道:“大姐,姐夫!”
郁离看了看她们,说道:“累不累?我请你们去喝茶。”
姐妹俩欢喜地应下。
郁离带着两个妹妹到一家茶楼喝茶吃点心,茶楼里还有说书人在说书。
傅闻宵看了一眼那说书人,眼里露出笑意。
郁金姐妹俩刚送完货,确实饿得厉害,拿桌上的点心当饭吃。
一边吃,她们一边和郁离说话,问道:“大姐,你今天有去参加琴娘的婚礼吗?”
“没有。”郁离道,“我和宵哥儿回村里,找村长商量村塾午饭的事。”
闻言,郁金和郁银都忍不住看她。
“我们也没去。”郁金说道,“我今天和阿银去给县令夫人送府城刚到的胭脂水粉,也是刚回来,没空过去。”
郁银低头看着茶杯,没有说话。
郁离淡淡地哦一声。
姐妹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郁金说:“不过爹娘带小妹去了。”
二房一个人都不去到底不好,郁老二夫妻最后还是带郁珠过去露个面。
至于郁离姐妹三人,各有各的事要忙,就不去了。
在茶楼坐了小半个时辰,姐妹几个便分开。
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回家。
回到家,周氏已经做好晚饭,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周氏很关心郁离,问道:“离娘,村塾那边怎么样?你每天都这么忙,要注意身子啊。”
以前郁离在肉铺干活时,周氏担心她休息不好,现在她不在肉铺干活,但事情更没少。
白天时,她要去妹妹的铺里帮忙,然后抽空教几个妹妹读书识字。
现在家里已经不缺钱,倒是不用她去赚钱,她现在就专心教妹妹们识字,想先将她们教出来,时不时她还要去村里看看村塾的建造进度。
周氏在心里叹口气,看郁离的眼神又欣慰又心疼。
她知道离娘是个心有大义的,否则也不会出钱给青石村办村塾,还提供免费的午饭,就是为了能让村里的女孩们也能进村塾读书识字。
郁离吃着饭,说道:“娘,其实我也不忙的,金娘她们都很聪明,一教就会,就算不会的,多教几遍就行。村里的事也不忙,我都只是去看看,不用我动手做什么。”
等事情步入正轨后,她就不用这么忙。
现在,就连孙正和柳氏也跟着识字。
因为郁金说,以后若是她的生意做大了,会让他们帮忙管铺子,如果连字都不会怎么管?
这话一出,不管是柳氏还是孙正,都愿意跟着学。
晚上,郁离窝在书房,整理明天要教妹妹们的课程,同时也将记忆里的拼音默出来。
虽然她觉得妹妹们很聪明,但她知道,她们其实学得很吃力,因为不服输,再加上一份紧迫感,让她们咬着牙认真地去学,追赶着进度。
这让她不禁想起上辈子识字时,是从拼音开始的,若是有拼音辅助,那识字肯定容易多了。
等郁离将拼音默写下来,抬头就见傅闻宵站在旁边。
“离娘,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拼音。”
郁离简单地和他说了下拼音的用法,纵使如此,仍是让他很快就意识到拼音的用处,双眼发亮。
“离娘!”傅闻宵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有了这拼音,那些初学者认字就方便多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到很多。
傅闻宵的心情格外激动,忍不住拿起她默下的拼音,细细地研究起来。
他一边研究,一边问郁离一些问题。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将拼音研究得差不多,甚至灵活地运用起来。
郁离坐在那里歇息,喝茶吃点心,看他将拼音灵活运用,再次感慨,这人真是天才。
天才接受新事物也快。
傅闻宵看完拼音后,转头朝她笑道:“离娘,你准备将这拼音教给村里的孩子吗?”
“是的。”郁离点头,“这样他们认字也快。”
傅闻宵细思了下,说道:“我去教他们吧。”
拼音这东西好用是好用,但只怕那些固执迂腐的读书人会排斥,甚至怒斥它们是邪门歪道,不愿意接受。
傅闻宵从来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他对那些读书人的心态非常了解,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少人反对。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和他们啰嗦,反正这拼音也不是为了教他们,而是去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
虽是如此,傅闻宵也不愿意郁离的心血白费。
翌日,傅闻宵带着拼音去汪家拜访。
郁离不知道他去汪家做什么,她带着拼音去找妹妹们。
果然,有了拼音后,郁金她们学习的热情高涨,认字的速度变快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转眼天气开始变冷。
村塾已经办起来,在村塾上课的第一天,葛衙役和朱衙役、彭衙役还特地去青石村走一趟。
村长和族老们忙过来接待他们。
众人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就得罪这些差爷,就连其他的村民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那些好奇的孩子都被家长拘着。
葛衙役看在眼里,在心里哼笑一声。
今儿他们过来,是因为郁金和他们说了,这村塾是郁离出钱办的,离老大要做的事,他们肯定要大力支持。
“你们不用客气。”葛衙役一副爽朗的模样,“我们今儿过来,是来看看这村塾的,听说村塾是郁姑娘出钱办的,郁姑娘于我们有恩,我们对她办的村塾亦十分关心。”
青石村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
这差爷说谁对他们有恩?说的是离娘吗?难道这村塾真的像村长说的那样,是郁离自己掏钱办的?
村长瞬间福至心灵,忙问道:“几位差爷,你们和离娘认识?”
“是的。”葛衙役面不改色地说,“郁姑娘帮了我们很多,还在县令大人那里也挂了名,我们都受过她的恩惠,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村长他们说,这村塾好好办,日后有什么难事,可以去县城找他们。
彭衙役和朱衙役也是一脸亲切,笑容满面的。
只是村里的人却不敢放松,素来民不与官斗,虽然他们只是衙役,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官。
葛衙役他们没在村里多待,在这儿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村里顿时热闹起来。
这下子,郁离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形象都变了,变得比傅闻宵这秀才公都要厉害,他们虽然想不出郁离是怎么对那些衙役有恩的,但衙役们的态度让他们知道,反正离娘很厉害就是了。
就连那些原本想仗着族老的身份,悄悄插手村塾之事的族老们,现在也不敢随便插手。
他们可不敢和郁离作对。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43 章
◎杀人了◎
月底的时候,郁金带着账本和一个装银子的匣子来到傅家。
见到郁离,她开心地将那匣子递过去。
郁离打开匣子,看到里头的银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突然给我送钱?”
郁金道:“最近这几个月,铺子里的收益挺好的,这是给大姐你的分成。”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季度的分成。
郁金的铺子里有郁离投钱,当初还签了契约,每个季度会给郁离分成,而且这分成还是郁离占大头。
郁金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巴不得多给她姐分钱。
郁离道:“是不是早了点?”她将钱推回去,“你不是说下个月要准备再进一批货吗?你先拿去用吧,我这里不缺钱。”
郁金摇头,“大姐,这钱你拿着,现在村塾那边不是正要用钱。”
村塾开办起来后,给先生的月钱,还有孩子们的午饭,这钱都要她姐来出,她怕她姐的钱不够用。
明白她的意思后,郁离失笑,“真不用,我的钱够用的。”
她告诉妹妹,傅闻宵考上秀才后,府城和县城的衙门都送来了赏钱,奖励傅闻宵在这次院试为庆安府、山平县争光,而且赏银还不少,毕竟这可是院试的案首,含金量非常高,不是其他能比的。
就算她拿了一笔钱去办村塾,手里的银钱只会多、不会少。
如今郁离已经没有缺钱的烦恼。
当然,钱这东西是不嫌少的,因为要办村塾,还要投资妹妹做生意,她花钱也挺多的,打算哪天没钱了,就和宣怀卿他们去剿匪,这钱不就来了。
郁金呆呆地看着她,然后笑起来:“真好啊,那样我就放心了。”
看来她们那姐夫还挺会赚钱的,这样她也放心了,不用担心她姐没钱用。
郁金仍是坚持将这钱给郁离,让她先收着。
接着她拿出账本,和郁离对账,好让她姐知道,铺子里这几个月赚了多少钱。
她姐既然投钱进来,也算是老板之一,她肯定得让她姐知道铺子赚了多少钱。
姐妹俩正在对账时,傅闻宵端着茶过来。
郁金忙站起身,乖乖地叫道:“姐夫。”
傅闻宵让她不必多礼,给两人倒茶,又将一盘点心放下,正要离开让她们继续对账,被郁离叫住。
郁离将账本推过去给他,“宵哥儿,你来帮我们看账本。”
其实她懒得看,但妹妹坚持要让她心里有个数,那就让傅闻宵看吧,他脑子好使,看账本绝对没问题。
傅闻宵闻言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坐下来打开账本看起来。
看到这一幕,郁金有些茫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再看她姐,只见她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格外的悠闲自在。
好像将账本给傅闻宵看不是什么大问题。
郁金想起自己所知的那些读书人,大多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以读书而自傲,从不沾商贾之事,觉得此事有辱斯文,是以她也没想过让姐夫帮忙看账什么的。
“金娘,过来喝茶。”郁离朝妹妹道。
郁金乖乖地哦一声,跟着她姐一起喝茶、吃点心,暗地里偷偷瞄着傅闻宵,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闻宵便将账本看完,对郁金道:“上面的账没问题。”
郁金看了看他,像是在确认他真的不在意。
她点头道:“那就好,谢谢姐夫!”
自从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铺子里请了个账房先生,她每天晚上查账,顺便跟账房先生学习如何看账、管账。
她找的账房先生的性子极好,见她想学,倒也不吝啬教她。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郁金给的月钱不少,拿人手短,自然也不好藏着掖着,郁金因此也学到不少。
确认账本没问题,郁金告诉她姐,她准备下个月初去省城进货。
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她决定去省城看看,顺便多进点货,年前一定很好卖,她要趁年关时再赚上一笔。
郁离问:“你一个人去?”
郁金点头,“这次我自己去,让芳娘在店里守着。”
现下店里的生意好,不能两人都走开,得留个人在店里守着,她便留孙芳娘在,让郁银去帮忙,自己一个人去省城进货。
“姐你放心吧。”郁金说道,“我现在力气挺大的,一打十没问题。”
说着她握起拳头挥了挥,尔后想到傅闻宵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
郁离拧眉,有些不放心,毕竟妹妹以前没出过远门,去最远的地方只是府城。
府城不算远,早上出发,傍晚就能到,相比之下省城远多了。
思索片刻,郁离决定和妹妹一起去省城进货。
上次她和傅闻宵从省城回来时,半路遇到水匪,虽然最后水匪没有登上船,却也让她知道去省城的路是不安全的。
其实水匪这种是没法制止的,因为那些水匪可能是附近村里的人,和占山为王的那些山匪是不一样的。
虽然郁金的力气不小,但她没有和人打架的经验,如果遇到水匪,肯定打不过。
而且郁金的生意刚起步,现在什么都要自己来,甚至没多余的钱请镖局打手护送。
郁离哪里能放心,她决定还是跟着去看看。
郁金听她说要陪自己去,有些迟疑:“大姐,你不忙吗?”
“最近没什么事忙。”郁离说道,“除了去村塾那边看看,就是教你们读书识字,还有在店里帮忙。”
这个月闲下来时,原本她是想去肉铺干活的,后来得知,肉铺那边请了个人过来帮忙,她去不去都不要紧。
张复他们也是为她着想,傅闻宵现在是秀才,她这秀才娘子不好再去肉铺杀猪。
正好,妹妹这边的生意刚起步,加上她也是投了钱,便来店里帮忙。
虽然没有工资拿,不过今儿她妹妹不就给她送钱来了吗。
当老板比拿死工资要爽多了。
听她这么说,郁金自然高兴,爽快地应下,然后和她说出发的时间。
这几天她先去联系货船,等定好好货船后就会出发。
“行。”郁离说道,“准备好就来叫我,我和你一起去省城。”
送走妹妹,郁离进了书房,见傅闻宵坐在那里看书。
傅闻宵抬头看过来,说道:“离娘,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省城。”
“诶?”郁离看他,“你难道有什么事要过去?”
傅闻宵没说话,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抱着。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也越来越黏人,就算大白天的,也会时不时抱她,更不用说晚上,他会紧紧地挨着她睡,或者要抱着她,说他很冷。
他的体温确实比那常要人低,郁离有异能,倒是不怕冷,便由着他。
将人搂在怀里,傅闻宵说道:“阿离,我想和你一起去省城。”
郁离哦一声,所以他没什么事,只是想和她去省城罢了。
她不怎么意外,毕竟他挺黏人的。
“可是我们是去进货的,不是去省城玩,会比较辛苦。”郁离提醒他,知道这人挺讲究的,怕他不适应。
“没关系。”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只要和你在一起,多辛苦都不怕。”
听到这话,郁离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傅闻宵笑问道:“阿离想说什么?”
“你身体还没好全,要是太辛苦的话,你又要生病。”郁离再次提醒他。
“不是有你在吗?”傅闻宵含笑道,“有阿离在呢,生病我也不怕。”
郁离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生病的感觉可不好受,就算她的异能可以治病,也不能一下子就让他好起来,还是要有一个过程。
这过程还是让人难受的。
傅闻宵表示不在意,他偏首朝她笑:“没遇到阿离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三年何止难受,简直像是将这辈子所有的苦都吃过了。
郁离眨了下眼睛,想起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就是个病秧子,连门都出不了。
她握住他的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心疼,不过这是她选的伴侣,心疼自己的伴侣也没什么吧?
他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等郁离将他们要去省城进货的事告诉周氏,还以为周氏会担心,却不想她很平静,甚至笑道:“你们注意安全,要多带些衣服,听说省城比山平县这边要冷呢。”
在周氏心里,小夫妻俩感情正好,哪里舍得分开。
离娘要和妹妹一起去省城进货,宵哥儿跟去是正常的,要是他不去,那才奇怪呢,上次离娘离开一个多月,他一直闷闷不乐,甚至直接病倒。
与其让他在家里闷出病,不如让他跟着离娘到处跑,就算生病,有离娘在身边陪着,他自个儿估计也开心,人心情一好,这病也会很快就好。
等郁金那边联系好货船,郁离和傅闻宵也收拾行李一起去省城。
这次他们坐的是货船,船上有供人歇息的客房,就是这客房的空间极小,比不得那些客船。
郁金在货船上转了转,和郁离说:“大姐,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要组建船队和商队,这样运送货物也方便。”
郁离自然支持她:“你一定能做到的!”
得到她支持的郁金像打了鸡血,斗志昂扬地回客房,努力地读书识字,完成她姐布置的功课。
虽然在路上,郁离仍是给妹妹布置不少功课。
不仅郁金,留在县城的孙芳娘等人同样被布置不少功课,等她从省城回来,是要检查的。
客房虽然小,收拾得很干净,可能是天气冷,倒是没有什么异味。
傅闻宵将带来的铺盖、被褥铺好后,拿出自己做的香牌挂在床边,很快房间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息,香而不腻,有安神的效果。
郁离袖着手站在那里,看他忙碌,然后又去看香牌。
她发现傅闻宵是个很风雅的人,好享受,总能做出很多奢侈品,偏偏他没当回事,也没想过用来赚钱,只用作平日里的享受。
郁离自然是跟着他一起享受啦。
铺好床后,傅闻宵去沏了一壶热茶过来,从行李中取出一匣子点心。
匣子里是一盒玫瑰酥,一块块摆放着,宛若玫瑰花般绽放。
乍然看过去,像真的一般,如同艺术品。
郁离瞅了瞅,虽然挺好看的,但她更想吃。
她拿起一块玫瑰酥吃了一口,顿时愣住,转头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我好像没吃过。”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吃的点心不少,但都没这个好吃。
傅闻宵笑而不语,只是这么看着她。
好半晌,郁离终于意识到什么,猜测道:“难道是你做的?”
他终于嗯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带着些许鼻音,听着很温柔。
“是我做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郁离马上说道:“非常好吃,好吃得不得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然后她又稀奇地看着他,“宵哥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居然还会做点心,实在太让她震惊。
最重要的是,他还做得那么好吃,这金疙瘩居然进化了。
傅闻宵面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以前吃过,觉得挺好吃的,当时找人问它的配方,昨天便试了试,发现挺简单的。”
昨天郁离去了店里,并不在家,他便去厨房里试着做这道点心。
失败一次,第二次成功。
他做点心时,周氏还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周氏起初很担心,毕竟他从来没进厨房做过饭,欲言又止。
等他动手后,周氏啥话都不说,甚至非常欣慰,说道:“离娘好美食,你若是做出来,她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
还会什么,周氏没有说。
傅闻宵大抵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只是单纯地想做给她吃,让她高兴。
郁离一口气将匣子里的玫瑰酥吃完。
吃完后,她有些恋恋不舍,然后瞅着他。
傅闻宵给她倒了一杯茶润润喉,笑道:“你若是喜欢,等回县城后我再给你做。”
“那就说好啦!”郁离开心地说,然后又叹道,“也要好久啊,半个月呢。”
来回要四天,他们还要在省城待几天,装好货后再回县城,起码要十五天左右,在郁离看来挺久的。
傅闻宵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他道:“以后我做别的给你吃。”
“诶?你还会做别的?”郁离好奇地看他。
傅闻宵想了想,“只要知道做法,多试几次就能做出来。”
这是天才的自信,也是过目不忘的天才的自信,复刻那些美食自然也不在话下。
郁离很惊喜,然后扑到他身上,给他一个拥抱。
“宵哥儿,你真棒!”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太棒了!”
会做好吃的金疙瘩简直太棒了!
傅闻宵满脸通红,将扑过来的人搂住,看她开心的样子,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只觉得不管她做什么,都能触动他的心。
看到她开心,他也会感觉到快乐。
晚饭时,郁金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发现她姐今天对姐夫非常殷勤,居然还给他夹菜,虽然只夹一筷子,但已经让她惊奇。
要知道,以往她姐吃饭时不会搭理人的,只有别人给她夹菜的份。
“姐,你这是怎么啦?”郁金犹豫地问。
郁离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没什么,赶紧吃饭。”
郁金又看向傅闻宵,见他神色从容、面上含笑,和平时差不多,实在闹不懂这对夫妻俩干什么,直接选择不问。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
可能是为了节省空间,货船的房间不仅小,连床都比客船的床要窄小很多。
幸好现在天气冷,两人挤在一起也没什么,还能互相取暖。
郁离浑身暖洋洋的,像小火炉,傅闻宵将她搂到怀里,就像抱着暖炉睡觉,冰冷的身体渐渐地变得暖和。
睡意很快就袭来,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轻声说:“阿离,晚安。”
郁离在他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也跟着睡去-
到省城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三人去省城的一家客栈,要两间上房好好地歇息一晚。
翌日郁金就忙碌起来,在省城东奔西跑,到处查看省城的商品,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定下一批要带回去的商品。
郁离和傅闻宵起初跟着她一起,后来发现郁金年纪虽小,居然十分有经验,压根儿就不用他们俩帮忙。
这几个月,郁金时不时去府城进货,早就练出来,和那些商人打交道时,不卑不亢,眉宇间洋溢着从容和自信。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商户之家出来的,从小就耳濡目染。
郁金对两人说:“大姐,姐夫,不用跟着我,你们去玩吧,等我这边忙完,咱们就回县城。”
郁离:“……也行。”
确认妹妹确实不用他们帮忙,两人便在省城游玩,今天去爬山,明天去逛寺庙,后天去看打马球……
等两人慢悠悠地玩了几天,郁金那边要的货都已经搬上货船。
“大姐,咱们明天就可以回去啦。”晚上郁金对他们说,“货物都已经准备齐全。”
这次来省城进货,郁离又投了一千两进来。
有这一千两,能进的货更多,郁金决定大展身手,多弄些货回县城,在年关时大赚特赚一番。
郁金将自己这次进的货有什么告诉她,拿出账册给她过目。
郁离将账册翻了翻,上面的字看着歪歪扭扭的,不过记得很清晰,甚至还用阿拉伯数字来记,这字只要掌握后,用来记账非常方便。
这也是郁离教他们的,连傅闻宵都跟着学了学,发现这字符确实好用。
傅闻宵不仅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但凡郁离拿出来的东西,他都能很快就掌握,灵活运用起来。
不仅如此,有些他觉得目前不太适合大庆朝的,他还能将之改良,直到适合为止。
当然,他目前并没有将这些东西传出去,只是偶尔拿去和汪举人讨论,每次都能引来汪举人的惊叹,说等将它熟练掌握后,将来若是有机会,再将之传出去。
“大姐,你教的这些字符真好用。”郁金指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说,“这比那些字要好记多了,组合起来很方便,一目了然。”
郁离道:“方便是方便,容易作假或者被人窜改数字。”
“没关系啦,这下面还有相应的文字记录,这个可不容易窜改。”郁金笑着指下面的地方。
见她明白,郁离没再说什么。
确认没问题后,他们启程回县城。
因为有一船的货物,晚上睡觉时,郁金都警醒许多。
船上的人手不多,除了船夫外,就是一些在船上干活的伙计,没有什么侍卫和打手。当然,郁金也不怕,有她姐在,水匪来了都有去无回。
三更半夜,郁金起夜时,突然听到船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她有些警惕,悄无声息地寻过去。
循着声音,郁金很快就看到放货物船舱里的一道黑影。
“什么人?”她低喝一声,同时扑过去。
郁金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不行,扑到那黑影身上时,死死地将对方摁住。
黑暗中,一道痛苦的闷吭声响起。
郁金用力地压制住对方,因为太过紧张,下手时也是没轻没重的,俨然忘记自己的力气已经不同寻常,直到听到身下的人发出痛苦的声音,那人挣扎变得微弱。
突然,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等郁金反应过来时,发现被她摁压着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她吓了一跳,赶紧放开。
不、不会死了吧?
郁金头皮发麻,等了会儿,见地上的人没动静,颤着手伸过去,想去摸那人的鼻息,发现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好像真的被她弄死了……
郁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找她姐。
刚跑出去,就见郁离过来了,一把将撞过来的妹妹拉住。
“阿金!”郁离叫了一声。
郁金哆嗦着说:“大姐,我、我杀人了,怎么办?”
跟在郁离身后的傅闻宵见她抖得不行,安抚道:“二妹,没事的,咱们去看看。”
平静缓和的声音安抚住她,郁金渐渐地没那么惊惶,忙不迭地道:“就在里头,那人没气了……”
郁离拍拍她的肩膀,抬脚走进去。
这里堆积着不少货物,里头很黑,郁离能在黑暗中视物,一眼就看到地板上躺着的人,从空气中的血腥味可以知道,这人受的伤不轻。
郁离走过去,先是探了探对方的呼吸,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还活着。
接着她给这人输了些异能,先吊住他的命。
一会儿后,姐妹俩将受伤的人转移到客房。
郁金端着油灯过来,当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时,傅闻宵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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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44 章
◎叫嫂子◎
就着灯光,郁金终于看清楚床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的模样端正,眉眼清秀,虽然狼狈了点,却也不失为一个俊俏郎君。此时他的脸色白惨惨的,唇角边残留着血渍,看着就像是被谁祸害了一样。
郁金有些心虚,不过想到此人不是货船的船员,她又理直气壮。
“大姐,他不是船上的人!”她忙对郁离说,所有船员都是她亲自招的,她对所有船员都一清二楚,这人她分明没见过。
肯定是不知什么时候混上船的。
郁离道:“我知道。”
她的记忆很好,早就将船上的船员都认了一遍,自然也知道这人不是船员。
接着郁离查看床上男人的情况,发现他的伤在肩胛处,这里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一大块,应该是郁金刚才动手时将他的伤口撕裂,让他大量出血,这血腥味才会如此浓郁。
不过她刚才给这人输了一些异能,能吊住他的命,一时半会死不了。
郁金拧起眉,咬牙切齿地道:“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会混上我的船?”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高兴,她现在就很生气。
生气之下,郁金看床上的男人越发不顺眼,要不是他现在昏迷不醒,都想一巴掌抡过去,直接将人抽下船。
受伤的男人代表着未知的麻烦。
她现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遇到麻烦。
别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只是个做小生意的,没那么大的本事去造浮屠,只想保重自己和家人。
郁离正要说话,突然门口响起一道匆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船夫的声音响起。
“郁掌柜,有一艘大船朝咱们这边靠近,对方来势汹汹,好像是奔着咱们来的。”
船夫的声音带着不安,很担心那船来者不善,他们船上的人手不多,万一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现在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想向官府求救,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等官府的人来时,只怕天都亮了。
船夫跑船的经验丰富,但也知道遇到这种事,一般都只能自认吃亏。
若是对方只是来抢点货物的还好,要是他们狠狠心,只怕船上的人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郁金脑子懵了下,有种果然麻烦来了的预感,拧着眉出去。
门外的船夫见到她,赶紧道:“郁掌柜,你快去瞧瞧。”
除了船夫外,船上的其他船员都出来了,他们面带不安,见到郁金,纷纷凑到她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办。
郁金随口安抚几句,来到甲板那边,果然看到黑暗的河床上,前方一艘大船来势汹汹地朝他们靠近。
那船比他们的货船要大许多,一看就比他们的船速度快,根本没法逃。
只见船上燃起不少火把,船上还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打手护卫,人数比他们船上的人多了十几倍。
那船驶来的速度非常快,直到与他们的船快要撞上时终于停下来。
纵使如此,那艘大船仍是有些许蹭到货船,整艘货船都震动起来,船上的人也跟着踉跄了下,差点就摔倒。
郁金抓着船杆,眉头都能拧出一个疙瘩,心里的火气被挑起。
如果是平时遇到这种事,她能避就避,生意人和气生财嘛,最忌与人交恶。但现在船上有她姐在,她怕个鬼,大不了她和她姐打回去。
对方都这么撞过来了,嚣张成这样,谁能忍?
这时,那边的大船的甲板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目光冷戾的男人。
男人朝这边道:“你们船上有没有一个受伤的男人?他是我们主家的逃奴,我们奉命捉拿他回去。”
受伤的男人?
逃奴?!
很好,要素齐全,果然是船上那受伤的男人招来的。
她就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船上发现一个受伤的男人,然后就有其他的船追过来。
郁金面无表情,心里对那混上船的男人很生气,但更生气的还是这些嚣张的家伙,你要捉逃奴就捉,为什么要开船直接撞过来?
这不是欺负他们的货船小吗?
要是货船被撞翻,这一船的货物都要打水漂,那可是她们姐妹俩这一年来赚的钱。
郁金越想越气。
虽然知道对方势大,他们的货船小又没什么人手,最好与对方好声好气地交流,可对面的气焰太过嚣张,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你们停下!”对面的那男人继续说道,“我们上船搜。”
说着也不等这边的船有什么反应,他朝身后招手,只见几名护卫取来艞板,将艞板的另一端搭在货船上,准备从艞板过来。
看到这一幕,郁金绷紧了脸。
这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郁金听到她姐的声音:“阿金,动手。”
一根竹竿被塞到她手里,她下意识地握住,转头就看到她姐在灯光下平静的脸,让她动手。
在郁离看来,这群主动送上门的人简直是及时雨,正好用来锻炼郁金的对战能力。
光有力气可不行,还得有打架的经验,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现在“经验”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至于他们说的逃奴,郁离根本不在意。
先不管那受伤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逃奴”,这些人来势汹汹地撞过来,而且没经主人同意登船搜人,再好脾气的人都不能忍。
郁金深吸口气,拿着竹竿就朝着那些踏着艞板登上他们船的人抽过去。
下一刻,刚登上货船的人就被竹竿扫下船,扑通的水花声响起,很快一个都不剩。
对面大船的男人脸色沉下来,一脸凶狠地瞪着郁金。
郁金心里有些怕,想到她姐就在身后,很快又坚定起来。
她握着竹竿,冷声道:“我们船上没有你们要找的逃奴,给我滚!”
男人紧盯着她,就着对面船檐下的灯笼的光,能看清楚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没想到有这样的胆量,居然敢反抗他们。
他狞笑一声,“看来姑娘是要和我们作对了。”
说着,他往身后招手。
大船毫不犹豫地朝他们撞过来,更多的艞板搭上货船,大船的护卫纷纷从那边跳过来。
货船震动不休,船上的人猝不及防之下,东倒西歪。
郁金满脸怒火,毫不犹豫地动手。
只是对方的人太多,她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甚至有些人的身手极为灵活,几下就避开她的竹竿,一脸狰狞地朝她扑过来,要夺去她手上的竹竿。
在这些人眼里,这艘货船根本不足为虑,船上的船员一看就是平民百姓,根本不能打,见到有人上船,他们居然只会找地方躲,根本不敢反抗。
唯一能打的只是个小丫头,看她挥舞竹竿的样子,便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十分生疏,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郁金急得满头大汗,特别是发现有人躲过她的攻击冲过来时,手脚发冷,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这时,身后一根竹竿横扫过来,将迎面而来的男人一竿子抽飞。
接着那竹竿利索地将登上船的护卫扫落到河里,没有一个能避开它,那竹竿就像如臂使指,所过之处,横扫一片。
郁金赶紧后退,给她姐让出位置。
在她转头时,正好看到出现在船舱门口处的傅闻宵,她嘴巴一个秃噜说道:“姐夫,我们在打架呢,你赶紧找地方躲躲,省得打到你。”
傅闻宵:“……”
傅闻宵看着对面的大船,又看看打得越来越顺手的姐妹俩,然后笑着应一声。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有人,转头看过去,发现先前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清醒。
他苍白着的脸,走到门边往外看,看到动手的姐妹俩,脸上的表情很震惊。
傅闻宵道:“醒了?”
男人下意识转头,就着对面大船蔓延的火光,看清楚傅闻宵的脸,他瞬间惊呆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傅闻宵只是打了声招呼,便没再搭理他,继续看姐妹俩打架。
他没有出去,但也没有躲起来。
看姐妹俩打架还挺有趣的。
有郁离出手,那些登上货船的人根本不够看。
不仅如此,等那些人被她打落到水里后,她看向对面的大船,然后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她单手撑起竹竿,身体飞跃而起,直接落到对面的大船上。
船上的魁梧男人大惊,第一时间抽出腰间的大刀朝她挥过去。
郁离微微偏身避过,转手就夺过那男人手里的武器,反手就是一刀。
她的行事向来恩怨分明,若是不对她动武器还好,哪个敢当她的面亮武器,她会直接反手给你一刀,死不死就看对方的运气。
随着那魁梧男人喷着血倒下,大船一阵躁动,那些原本正要杀过来的护卫都惊住,然后停了下来。
首领都被打倒了,他们怎么办?
郁离哼一声,拿起竹竿,朝他们再次击过去。
很快,船上就倒了一群人,只有吓得缩在角落里的船夫没什么事。
郁离朝对面货船的妹妹招手,“阿金,过来。”
郁金乖乖地从艞板过去,问道:“大姐,怎么啦?”
看到地上那群人,一个个哎哟地叫着,显然伤得不轻,她并没有害怕,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姐。
在她心里,她姐就是英雄!
郁离道:“阿金,这条船怎么样?”
郁金有些不解,不过仍是答道:“这船挺好的,很大。”
“那它现在就是你的了!”郁离理所当然地说。
郁金:“……”-
货船里,受伤的男人捂着肩膀的伤,听到风中飘来姐妹俩的声音,不禁噎了下。
他转头看向傅闻宵,低声问:“傅世子,这姐妹俩是何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闻宵朝他笑了笑,无视他徒然惊恐的神色,说道:“她们一个是我娘子,一个是我娘子的妹妹。”
然后很亲切地告诉这人,哪个姑娘是他娘子。
男人目瞪口呆,声音都有些破音:“你居然成亲了?”
“是啊。”傅闻宵仍是笑盈盈的,“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很不对好不好!
男人心说,一切都很不对,这家伙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瞧瞧她刚才一支竹竿就挑掉对面那群大男人,那些人的实力他是十分清楚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追杀得这般狼狈。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居然一直在笑!
他以前很少会笑,每次当他突然笑时,就是有人倒霉的时候。
可现在看他,笑得斯斯文文的,一脸愉悦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倒霉了。
男人受的伤极重,现在能清醒,也是因为郁离给他输了一些异能,再加上他的体质不错,方能在半途醒过来。
他无力地靠在门边,看着那对姐妹俩抄了对面那条大船。
至于船上的人,都被她们绑起来丢到岸边,任他们自生自灭。
等郁金和郁离回到货船时,货船上的船夫、船员都很懵。
郁金去和那些船员交涉,郁离则回到船舱,去看看她那柔弱又黏人的夫君有没有受到惊吓。
上次遇到水匪时,他看起来挺怕的。
进门时,发现那受伤的男人已经醒了。
郁离只是看他一眼,目光落到傅闻宵身上,见他坐在那里,夜深寒露重,他身上披了一件素色的披风,头发披散,人看着清雅淡然,在灯光下,好像有些脆弱的样子。
“离娘。”傅闻宵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没受伤吧?”
郁离道:“我当然不会受伤啦!”她回握他冷冰的手,问道,“你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傅闻宵笑盈盈地看她,“嗯,我相信阿离。”
确认他没什么事,郁离转头看向房里那受伤的男人。
只见这男人一脸恍惚的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神思不属,面容呆滞,一副傻样。
不会是被她妹妹打傻了吧?
看在他给他们带来一艘大船的份上,郁离对他的态度很宽容,问道:“你没事吧?”
男人回过神,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看看傅闻宵,又看看她,恍惚地说:“嫂子,我姓方,方璧鹤。”
郁离眨了眨眼睛,“你叫我嫂子?”
方璧鹤点头,指着傅闻宵说:“傅……傅家与我家是世交,我和傅兄很久以前就认识。”
郁离转头看傅闻宵,见他朝自己颔首。
“那你就不是逃奴了。”她严肃地说,“那些人果然是骗人的,所以我们抢了他们的船,应该可以吧?”
她这话是问傅闻宵,也问方璧鹤。
方璧鹤好像又被噎到,他再次去看傅闻宵,见他居然赞成地点头,语气温煦柔和:“可以的,到时候你去找葛衙役,在官府那里重新登记,这艘船就是你们的了。”
正好他们在官府那边有人,登记一条来历不明的船很容易。
反正这船也是对方送过来的,就算知道他们抢了,也不敢去报官。
郁离很满意,脸上露出笑容,看方璧鹤的目光很柔和:“你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接着她去找郁金,和她说这事。
目送她离开,方璧鹤看向傅闻宵,目光很奇特。
“看什么?”傅闻宵淡定地问。
方璧鹤靠在床上,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愧是你,连娶的媳妇都非同寻常人,你可真厉害!”他朝傅闻宵竖起大姆指。
傅闻宵弯唇笑了下,只是笑意不多,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璧鹤脸上的神色沉了沉,他躺回床上,“还能是什么?奉命来江南查账呗,哪知道……”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
傅闻宵微微皱眉,想到江南的情况,他没说什么。
他站起身,对方璧鹤道:“你好好养伤,等养好伤再说。”
方璧鹤看他,“你不怕我给你招来麻烦?”
“怕什么?”傅闻宵反问道,“你觉得我是怕麻烦的人吗?”
方璧鹤看他半晌,然后笑出声。
确实,只要傅逍不死,他怕什么麻烦?
怕的应该是那些在他“死后”落井下石的人,怕他哪天杀回去,让他们人头落地。
他就说嘛,傅逍这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掉,还死得这般干脆?
祸害遗千年,他就算要死,也应该先拖几个垫背的。
**
傅闻宵找到郁离时,她正和郁金说船的事。
郁金看起来很高兴,“真的?这样的话,咱们就收下啦。”见到他,她高兴地问,“姐夫,那人真是你家的世交朋友?”
傅闻宵微微颔首,说道:“是的,刚才来不及和你们说。”
“没事没事。”郁金笑眯眯的,现在她对方璧鹤已经心平气和,对方不仅是她姐夫的世交,还给他们带来一艘船,真是好人。
然后又关心地问那人的伤怎么样。
傅闻宵让她放心:“他没事,伤得虽然重,养些日子就会好。”
“那就好。”郁金拍拍心口,“他是姐夫的朋友,他没事就好。”
眼看就快要天亮,郁离对傅闻宵说:“你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和阿金。”
这人身体不好,可不能让他劳累过度。
就连郁金都欲言又止,想让他赶紧回去歇息,万一姐夫病倒,累到的可是她姐呢。
傅闻宵在姐妹俩的催促下,只好慢吞吞地回房歇息。
这一晚,郁离和郁金都没有休息。
等到天亮,姐妹俩精神抖擞地去吃早饭,然后去探望受伤的方璧鹤。
方璧鹤已经醒过来,他的脸色白惨惨的,身上的伤简单地处理了下,人看着越发的憔悴。
看到他,郁金又有些心虚。
不管如何,他的伤势加重,确实是因为她。
方璧鹤倒是没在意这些,郑重地朝姐妹俩致谢,感谢她们昨晚出手相救。
姐妹俩将追击他的人打了,还抢他们的船,在方璧鹤看来,就是救他一命。
“方郎君说哪里的话。”郁金挠了挠脸,“你是姐夫的朋友,我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他带来一条船,让她省了买船的钱。
有了这条船,日后他们再去省城进货就方便多了,不用再去租船。
彼此客气地寒暄一番,郁金主动问:“不知方郎君日后有什么安排?”
方璧鹤道:“我现在行动不便,可能要叨扰一段时间,听说你们要去山平县,我想去那边养伤。”
闻言,郁金没说什么,问道:“方郎君,你怎会被那些人追杀,他们还说你是逃奴?”
就算是逃奴,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这事一看就透露着古怪。
现下知道方璧鹤是傅闻宵的朋友,郁金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逃奴。
方璧鹤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掌握了一些人的罪证,先前那些人的主家怕我将证据递交给官府,便想杀人灭口……”
虽然他没说得太清楚,但郁金是知道好歹的。
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方璧鹤又道:“姑娘放心,这次他们没杀死我,日后应该不会再动手,等我养好伤后,就会离开。”
说着,他暗暗看一眼傅闻宵。
看到这位傅世子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不用再担心什么。
郁金微蹙的眉头松开,她到底还没练到家,脸皮没那么厚,被人看出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她尴尬地笑了笑,“你是姐夫的朋友,安心养伤便是。”
郁离和傅闻宵坐在一旁,全程没说什么,由着郁金去交涉,明显是要锻炼她。
等他们说完,交待方璧鹤好好养伤,两人起身离开。
方璧鹤忍不住盯着他们。
郁金走在后头,突然问:“你看什么?”
方璧鹤回眸看她,面上露出歉意的神色,说道:“没什么,许久未见傅兄,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成亲……”
郁金哦一声,并没有多想,问道:“你也是禹州那边的人?”
方璧鹤闻言一愣,很快就道:“是的。”
郁金好奇地问:“禹州是怎么样的?有什么特产?那边的人用的是什么胭脂水粉?他们喜欢吃什么?他们……”
方璧鹤茫然地看她。
郁金越问越兴奋,等发现他一脸茫然,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想了解多一些外面的情况,方便她掌握消息。
她轻咳一声,“你别介意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方璧鹤歉意地道:“你说的那些,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我……”
他喘了口气,脸色看着越发的苍白。
郁金这才想起,他还是个伤患,昨晚差点被她不小心弄死。
她赶紧道:“你好好歇息,以后有空再说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赶紧离开。
一会儿后,郁金又带着一名船员过来,还带了一些伤药。
像这样的货船,一般都会备着些常用的药,正好可以给方璧鹤用。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45 章
◎小侯爷◎
因为方璧鹤带来的一系列的事,导致半路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回到县城,已经是大半夜。
码头静悄悄的,两艘船靠岸时,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郁金去找郁离和傅闻宵,对他们道:“大姐,姐夫,你们先回家歇息罢,我今晚要留在船上,等天亮后我再找人来卸货。”
除了船上的货物让她不放心交给别人看守外,还因为这次回来多了一条船。
这可是她的船,没在官府那边登记之前,她也挺不放心的。
郁离没有拒绝,很放心地将这些事交给她。
经过昨晚的一战,她对这个妹妹的战斗力已经有些信心,相信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郁金一定不会再手忙脚乱,知道怎么对敌。
“对了,那位方郎君……”郁金犹豫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安顿他?”
她在想怎么安顿方璧鹤才好。
这人是傅闻宵的朋友,光是这点,就应该好好安顿他,给他找个地方养伤,还要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船上只有一些常备的药物,他那伤看着挺严重的,只敷了一些止血的药,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傍晚时,他看着情况就不太好,只是船上没有大夫,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给他找大夫。
只希望这人能撑住,别死了才好,不然她肯定会愧疚的。
郁金道:“大姐,要不先让他在船上歇息一晚,等明天我去找人租个房子安顿他。”
得租那种环境清净、适合给人养伤的房子,还要安排人去照顾他。
郁金没想过要让方璧鹤住在店里。
她在县城租了两个房子,都是前头店铺,后头住人,但光是他们这些人就住满了,没办法再安排方璧鹤住进去。
住在店里的话,也不方便他养伤吧。
这时,傅闻宵道:“不必麻烦,让他住到我们那里就行。”
郁金看向她姐,见郁离没意见,心知两人已经商量好,便不再说什么。
等他们去找方璧鹤时,发现他的情况很不好,脸蛋烧得红通通的,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没办法,他们只得先将他送去回春堂那边。
三更半夜,许大夫被人叫醒,看到郁离几人,已经习惯了。
见这次他们送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而且对方身上的伤看着像是被某种兵器所伤,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微妙。
许大夫一边给方璧鹤处理身上的伤,一边问道:“这位郎君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傅闻宵淡淡地道:“一位朋友。”
许大夫闻言,看了眼傅闻宵,心里有几分明悟。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傅闻宵时,就觉得他不是寻常人,更不用说他还中了一种奇怪的寒毒,这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
现下他们送来的伤患,身上这伤同样不是寻常兵器所伤,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
许大夫在心里感慨,山平县明明只是南地一个偏僻的县城,咋来了这么多不寻常的人物?
给方璧鹤处理好伤,许大夫便去抓药。
趁着许大夫不在,郁离悄悄地将手指按在方璧鹤的手腕上,给他输了些异能给他保命。
这年头没有什么消炎药、抗生素之类的,人一旦生病,还真只能靠自己抗。
这种时候,郁离不由庆幸自己觉醒的是生命异能,可以救命,不仅救自己的命,也能救别人的命。
傅闻宵看到这一幕,突然起身坐到她身边。
在郁离转头时,他朝她笑了笑,将披风撩起,正好遮掩住其他人的视线。
郁金见他突然坐到她姐身边,有些懵地看了看两人,脸上露出恍悟之色。
这次去省城,她发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她们这位姐夫,好像挺黏人的,黏她姐黏得不行,就连去省城都要跟着,寸步不离。
小夫妻俩说是形影不离,不如说是当丈夫的离不开妻子。
郁金又瞅了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黏人的男人。
偏偏他长得好看,而且身体看着也不怎么好,苍白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时,莫名地觉得他很脆弱。
所以她姐才会带他一起去省城,在省城时带他到处玩,一直护着他……
许大夫过来,将抓好的药给他们,让他们将伤患带回去好生照顾,同时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医馆不留病人过夜,现下他们都住在县城,回家也方便,自然不留他们了。
正好这时,昏迷中的方璧鹤醒过来。
当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发现伤口也换了新的药,便知道他们将他送到药馆。
许大夫倒是有些惊讶,“看来这位郎君的身体不错,醒来得很快。”
怪不得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死,看来这位郎君的身体很强壮,平时有注意锻炼。
这样倒是好,这么重的伤,他都有些担心这位郎君撑不下去。
方璧鹤慢慢地坐起身,先是谢过大夫,然后又谢过郁离等人。
郁离问他:“你能走吗?”
方璧鹤发着高烧,嘴唇干燥脱皮,脸庞也红通通的,不过一双眼睛却很清醒,他道:“可以的,嫂子不必担心。”
见他可以自己走,郁金便道:“大姐,姐夫,那我就先回码头那边。”
说着她带着两个船员回去。
刚才送方璧鹤过来的是两名船员,两人轮流背着他过来。毕竟男女有别,傅闻宵身体又不好,只能找船上的船员将方璧鹤背过来。
傅闻宵和郁离、方璧鹤也离开回春堂。
夜晚的县城格外安静,街道也很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地上。
就着月光,三人朝疏影巷走去。
走了会儿,方璧鹤便有些支撑不住。
这次他受的伤不轻,后来又被郁金攻击,导致伤口撕裂得更严重,是以傍晚时就有些支撑不住,直接发高烧昏迷过去。
能撑到现在,也是多亏郁离渡过一些异能给他。
这时,方璧鹤发现有人扶住自己。
那扶着他的人的手很冰冷,和他发热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转头就看到傅闻宵。
方璧鹤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想到傅闻宵居然主动扶他,他还以为像傅世子这样的人,旁人在他面前死了,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更逞论是主动去扶伤患。
难不成傅世子对自己另眼相待,才会如此和气?
正当他这么想着,听到郁离的声音响起:“阿宵,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话,你别扶了。”
方璧鹤:???
方璧鹤有些茫然,不知郁离这话是啥意思?
什么叫傅闻宵累不累?累的话就别扶自己?
他现在是伤患吧?比起自己这个伤患,傅闻宵明明看着好好的,哪里会累?他一个大男人,累什么累?
傅闻宵不知道方璧鹤所想,不然肯定会直接丢开他,让他倒在路上。
他朝郁离道:“还好,暂时不算累。”
郁离看了看他的脸,“你要是累的话告诉我,我来扶他吧。”
这三更半夜的,没法去租辆骡车将伤患拉回去,看方璧鹤这样子,要是不扶着他,说不定半路他就要躺下。
方璧鹤伤成这般,能支撑着不昏迷,可见这毅志力很不错。
“好的。”傅闻宵朝她笑了笑。
在这寒冷的黑夜里,他的声音柔和,像夜晚的絮语,轻轻地拂过心间。
饶是身体不舒服,方璧鹤还是被如此的傅闻宵弄得呆住,觉得这位的变化可真大。
回到疏影巷时,方璧鹤身体已经达到极限。
不过他的意识仍是清醒的,然后清醒地看到郁离直接翻墙进去,从里头将门打开。
方璧鹤:“……”
方璧鹤被傅闻宵扶到书房,这里有一张床榻,傅闻宵平时看书累了时,便会在这里歇一歇。
这会儿,傅家唯一的客房被两个孩子占据,只能先将他安排在这里。
等明儿将客房收拾一下,再让他去那边住。
郁离扛着行李送到内院那边。
等她放好行李,遇到从屋子里出来的周氏,见到郁离很是开心,“离娘,你回来啦……咦?宵哥儿呢?”
“他在书房那边。”郁离说道,“娘,有烧好的水吗?我们这次带了个客人回来,他受伤了,得给他喝点水……”
发烧的人得多喝热水才行。
周氏愣了下,赶紧道:“灶房里有烧好的开水,还温着,我去给你倒。”
她想着两个孩子应该会在这几日回来,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烧水,就怕他们回来没杯热水喝,没热水洗漱。
现在天儿冷,她不让家里的孩子用冷水洗漱。
郁离往水壶里灌了大半壶热水,便提着去书房那边。
周氏也跟着过去瞧瞧,听说客人还受了伤,她挺纳闷的,又有些担心。
书房里亮着灯,周氏进去后,跟着郁离一起来到靠墙的床榻。
当看到躺在床上的方璧鹤时,她吃了一惊,特别是看到方璧鹤肩膀处浸了血的衣服,不由有些害怕。
这一路走回来,方璧鹤身上的衣服又被沁出来的血打湿。
郁离以为方璧鹤的模样吓到她,忙拉着她出去,说道:“娘,你别看啦,他现在受伤了,这段日子要在咱们家养伤。”
周氏有些神思不属,下意识地问:“怎会受这般重的伤?”
“听说是被人追杀的,他去查一些人的罪证,那些人就派人去追杀他……”
郁离简单地解释了下。
虽然方璧鹤没有说他去查的是什么人的罪证,不过想来他做的事很危险。
在她看来,方璧鹤所做的事,应该和当初她去康家找罪证差不多,如果当初康家发现她潜入,估计她也会面临康家的追杀。
周氏并没有在书房这边多待,主要是郁离怕吓到她,将她推了出去,没让她和方璧鹤接触。
她只好道:“那我去灶房给你们做些吃的。”
“好的,谢谢娘。”郁离嘴甜地说,“正好我饿了。”刚才给方璧鹤输了异能,她现在挺饿的。
周氏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因为看到方璧鹤身上的伤而有些惊惶的心也渐渐地落定。
她默默地想,宵哥儿将方小侯爷带回来,肯定有他的用意,不用担心什么。
而且家里有离娘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等郁离跟着周氏一起去灶房,书房里只剩下傅闻宵和方璧鹤。
傅闻宵拎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方璧鹤勉强地坐起身,将水喝了,然后虚弱地靠坐在那里,忍不住问:“傅世子,刚才那位是周嬷嬷罢?我好像听到嫂子叫她……娘?”
说到这里,他探究地看着傅闻宵,面上露出怀疑之色。
总觉得这次在南地见到这位傅世子,很多事都挺让他震惊的。
傅闻宵轻描淡写地道:“我如今名为傅闻宵。”
闻言,方璧鹤微微一愣,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现在作为傅闻宵,不再是以前的镇国公世子,周嬷嬷目前对外的身份是他的母亲,郁离作为傅家妇,叫周嬷嬷一声娘也是正常的。
方璧鹤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
他像是开玩笑地说:“傅世子,几年不变,你变化极大,我都有些不敢认。”
傅闻宵没理他,说道:“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忍着,不必叫我们。”
方璧鹤:“……”
果然还是那个傅世子,说话实在不客气-
傅闻宵回到内院,去到灶房,果然看到灶房里正在忙碌的两人。
准确地说,周氏在忙着给他们做卤肉面,郁离坐地灶前一边帮忙烧火,一边吃点心垫垫肚子。
这卤肉是周氏昨天卤好的,这天气冷,可以放好些天都不会坏,原本就想着卤起来,等郁离他们回来吃的。
“离娘,别吃那么多点心,天气冷,小心坏了肚子。”周氏叮嘱道。
“没事的。”郁离说道,“我的身体强壮如牛,吃啥都能消化,不会坏肚子的。”
周氏听得直笑,“哪有姑娘家这么说自己的?”
见傅闻宵进来,周氏不由想到书房里的方璧鹤,问道:“他……他没事吧?”
“没事。”傅闻宵含笑道,“大夫说他的身体强壮,只要好好养伤,便能熬过来。”
周氏闻言便放心了,刚才看到方璧鹤肩膀上的那团血渍,确实吓到她。
周氏做了一盆卤肉面,让他们先吃着,然后去给方璧鹤煎药。
等两人吃完卤肉面,他们又在周氏的催促下去洗漱歇息。
“娘,你也去歇息,别累着。”郁离不放心地说,“不然我来煎药罢。”
周氏笑道:“哪里用得着你,我白天没事做,可以歇息,倒是你们在外奔波,肯定累着了,去歇息罢。”
两人拗不过她,只好回房歇息。
等药煎好后,周氏端着药去书房那边。
当她推门进去时,床榻上的方璧鹤警惕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周氏,他忙坐起身,只是这一动,牵扯到肩膀的伤,让他闷吭一声,差点就倒回去。
“方小侯爷,你别动!”周氏吓了一跳,赶紧将药放下,过去扶他。
方璧鹤缓了下,朝她道:“周嬷嬷,让你见笑了。”
周氏没说话,将已经放得微凉的药端过来让他服下,然后又看他身上沾血的衣服,转身走出去。
一会儿后,周氏回来,给方璧鹤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盆清水。
周氏道:“这衣服是宵哥儿以前穿的旧衣服,浆洗得很干净,先委屈方小侯爷暂时穿着,明儿我再去给你买新衣服。”
方璧鹤是逃到船上的,根本没有行李,这衣服脏了也只能穿别人的。
方璧鹤忙道:“周嬷嬷,谢谢您!”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您别叫我小侯爷,叫我的名字就行。”
“这怎么行?”周氏摇头。
方璧鹤道:“可以的,你现在是傅兄的娘亲,你这么叫我,只怕嫂子听到不好。”
周氏张了张嘴,想到郁离,到底没再坚持。
她犹豫地说:“那好吧。”
等方鹤壁换上干净的衣物,周氏端着水和脏衣服出去,顺便将书房的门掩上。
将东西端到灶房,周氏先是用热水将那血渍斑斑的衣服泡着,然后去烧了锅开水,往灶里头放几块炭,让这水能一直保持温度。
做完这些,她坐在灶房里,怔怔地发着呆。
**
郁离挂心方璧鹤的伤,担心这人熬不住没了。
天亮后她便醒过来,打算去书房看看方璧鹤,如果他的伤势恶化的话,还得给他输点异能。
她刚动,傅闻宵也跟着醒过来。
“离娘?”他沙哑地唤一声,“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郁离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去书房看看方璧鹤,他这次伤得挺重的,也不知道身上的温度降下来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罢。”
傅闻宵说着,也起身穿衣服。
穿戴整齐后,两人一起去了书房那边。
在他们进门时,方璧鹤瞬间惊醒,目光冷冽地看向门口的方向,浑身紧绷。
见是他们,他慢慢地放松下来。
看到他这副警觉的模样,和当初的傅闻宵挺像的,郁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傅兄,嫂子。”方璧鹤浑身无力,脑袋晕晕沉沉的,虚弱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郁离道:“过来看看你。”
傅闻宵走过去,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现这温度还没降下来,依然热气腾腾的。
郁离也看到方璧鹤的脸色,看来挺严重的。
她按着方璧鹤的手腕,给他输了些异能。
“嫂子?”方璧鹤发现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么按住,想要看时,脸就被傅闻宵伸手扭到一边。
方璧鹤:“……”
方璧鹤呆了下,反应过来时哭笑不得,无力地问:“你做什么?”
“没什么。”傅闻宵慢条斯理地松开手,“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方璧鹤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反而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位傅世子,无力地笑了下,说道:“放心,死不了,那些人都想我死,我偏偏不死,等我养好伤,还要回去吓他们。”
见他还有力气说话,傅闻宵便知道他没什么事。
他站起身,“行了,你继续歇息罢,我们不打扰你养伤。”
方璧鹤见他冷酷无情地拉着他媳妇就要走,忙道:“你好歹给他倒杯水啊,我现在渴得厉害。”
“水就在桌上,你自己倒。”傅闻宵说,没有理他。
出门后,郁离道:“桌上的水已经冷了,他现在生病不能喝冷水,我去灶房给他拿壶热水过来。”
傅闻宵却让她先去洗漱吃早饭,他送水过去就行。
她刚才给方璧鹤输了异能,这会儿肯定饿得厉害,他可舍不得她饿肚子,也不想让她为方璧鹤忙上忙下的。
傅闻宵提着水回书房,方璧鹤睁开眼睛见到他,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笑道:“能得傅世子给我端茶倒水,真是我的荣幸,要是说出去,只怕那些人都不相信。”
傅闻宵道:“别叫我傅世子。”
方璧鹤看他,“难不成你真想做一辈子的傅闻宵?”
傅闻宵没说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等他喝完后,说道:“你若想好好养伤,就管好自己的嘴,伤养好后就离开吧。”想到什么,他又道,“对了,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给个一万两就行。”
方璧鹤不可思议地看他,“你居然向我讨要一万两?”
这位傅世子几时如此斤斤计较了?居然一张口就充满铜臭味儿,以前那个清高又视金钱如粪土的傅世子哪里去了?
傅闻宵平静地道:“我们救了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方璧鹤:“……救我的又不是你,是嫂子和她妹妹。”
“是啊,所以你要给她们一万两银子。”傅闻宵问道,“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这位小侯爷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方璧鹤嘴角抽了抽,最后只得道:“我现在没有一万两银子。”
他这是逃命呢,身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没事。”傅闻宵淡然地道,“等你的亲信过来时,记得让他们带好银子过来。”
方璧鹤能如何?只能应下。
见傅闻宵面露满意之色,起身要离开,突然他想起什么,叫住他:“对了,先前嫂子过来时……”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见傅闻宵冷冷地看过来,身上的气势极盛,恍惚间,仿佛看到当年站在圣人身边的那位镇国公世子,亦是圣人钦点的皇城司指挥使。
方璧鹤因为高热而泛着病态嫣红的脸庞有些煞白。
他的嘴巴动了动,困难地说道:“傅世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傅闻宵冷冷地看着他,好半晌转身离开书房。
书房很快又恢复安静。
方璧鹤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傅闻宵的反应,然后无力地笑了下。
果然,这位傅世子仍是没有变,这两天所见的那个温和的、含笑的傅闻宵只是一种对外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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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46 章
◎太迷信◎
方璧鹤再次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他。
他们五岁左右,年纪一样,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龙凤胎。
见他突然睁开眼睛,兄妹俩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有些胆怯地看他。
他们手牵着手,仿佛在给自己壮胆,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胆怯还是泄露他们此时紧张的心情。
好像突然醒过来的大人吓到他们了。
可爱的人类幼崽总能轻易软化成年人的警惕防备,让他们的心情渐渐地松驰下来。
方璧鹤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不过仍是朝他们露出柔和的笑容。
他柔声问道:“乖孩子,你们是谁呀?”
许是他的笑容让两个孩子放松下来,或者是他看起来虚弱的样子,也可能这里是他们熟悉的地方,两个孩子倒不像平时那般吓得躲起来。
傅燕笙奶声奶气地问:“叔叔,你是谁呀?”
傅燕回也问:“你怎么在小叔叔的书房里?”
兄妹俩有时候喜欢来书房玩,翻翻傅闻宵给他们做的启蒙书册,或者拿笔在纸上练字。
他们被教养得很乖巧,从来不会捣乱,弄乱了东西也会自己收拾好。
没想到今天他们来书房,发现书房里居然多了个陌生人。
方璧鹤微微一愣,“小叔叔?是傅闻宵吗?”
“是的。”兄妹俩骄傲地点头。
他们知道小叔叔的名字,阿奶有教他们,家里人的名字他们都知道,还会写呢。
方璧鹤却是一脸愕然,镇国公世子哪里来的兄长?傅国公和元安长公主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多生一个。
像傅国公那般严肃的人,也不可能背着长公主和别的女人偷生吧?
这两个孩子居然叫傅世子小叔叔,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他不认为傅逍的心肠这么好,居然给别人养孩子,还让两个孩子叫他小叔叔。
方璧鹤正要再问,便见周氏端着吃食进来,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见两个孩子在这儿,她笑道:“你们怎么来了?不能打扰这位方叔叔养伤,知道吗?”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头,因为阿奶来了,他们安心地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方璧鹤。
这人出现在小叔叔的书房,应该不是坏人。
有坏人也不要紧,小婶婶会打坏人呢。
周氏摸了摸方璧鹤的额头,发现温度没那么高,总算松口气。
“温度降下来,应该没什么事。”周氏朝他道,“鹤哥儿,好好养伤,应该很快就好的。等会儿我去将隔壁的客房收拾出来,今晚你就去那边住罢。”
书房的床榻实在太简陋,一个大男人睡在这里也不舒服。
方璧鹤感激地道:“婶子,谢谢你。”
周氏道:“客气什么,鹤哥儿你是宵哥儿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方璧鹤失笑,小声地嘀咕,“我可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将我当朋友。”
傅方两家确实是世交,祖父辈那会儿的关系极好,有过命的交情。
只是随着朝廷的局势变化,等到父辈那一代,两家关系已经淡下来,到他和傅逍这一辈,关系已经可以说极为平淡。
不过因为都在同一个圈子里,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方璧鹤平时确实也能和傅世子说几句话,更多的便没了。
见那两个孩子坐在书案前翻书,方璧鹤不由看他们几眼,低声问:“嬷嬷,这两个孩子是……”
周氏看他一眼,平淡地道:“他们是我的孙子孙女。”
“嬷嬷的?”方璧鹤突然想起以前傅世子身边还有一位能干的奶兄,正是周氏的儿子,不禁恍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说得过去。
接着方璧鹤吃了些东西,又喝了药,正好出了一身汗,将衣服都打湿。
周氏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她将脏衣服端出去,交待两个孩子,别打扰叔叔歇息。
两个孩子很乖地点头。
只是傅燕回兄妹俩很乖地不去打扰,方璧鹤本人却不乖。
他朝他们招手,等兄妹俩疑惑地抱着书册过来,他笑问道:“你们的小叔叔和小婶婶呢?”
傅燕回说:“小叔叔在房里歇息。”
傅燕笙说:“小婶婶出去干活赚钱养家啦。”
方璧鹤:“……”
方璧鹤心说,他们是不是说反了?应该是傅世子出门干活赚钱养家,郁离在家才对吧?
只是想到那晚郁离一竹竿横扫敌人,并强抢那艘船的行为,又有些不确定。
他没见过像郁离这么能打的姑娘,连带她的妹妹也一样能打,那力气大得可怕,当时被她摁压在地上时,他都有种要被她弄死的感觉。
他笑着逗了逗两个孩子,“不是一向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吗?怎么会是你们小婶婶去赚钱养家?”
听他提郁离,两个孩子的话也多起来。
“因为小婶婶厉害呀!”
“小婶婶还会飞。”
“会打坏人。”
“小婶婶力气可大啦,可以抛高高……”
…………
方璧鹤听了一耳朵的“小婶婶有多厉害”,虽然他是认可郁离的厉害,但觉得两个孩子说得太过夸张。
更让他无语的是,从两个孩子嘴里,他知道傅闻宵一直靠着郁离养,实在是……
傅世子一个大男人,居然靠媳妇养,他不羞愧吗?
在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向他证明小婶婶有多厉害时,傅闻宵过来了。
“小叔叔,你醒啦!”
两个孩子高兴地跑过去,一人一边拉着他的手,抬头瞅着他的脸,确认他有没有生病,他们抿着小嘴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
傅闻宵摸摸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去玩,施施然地来到床前坐下,看了看方璧鹤的脸色,看来他这条命是保住了。
方璧鹤忍不住说:“听你的两个侄子侄女说,你居然靠嫂子养……”
“是啊。”傅闻宵点头,一脸“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他。
方璧鹤简直要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他居然还有脸摆出这副表情?
靠一个女人养你不觉得羞愧吗?
怪不得在船上时,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在这里,傅世子离开京城后,来到南地这边,居然变成一个靠媳妇养的软饭男。
“这有什么。”傅闻宵不在意,“你这个没媳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然后又说,“你现在应该还没成亲吧?”
方璧鹤噎住,觉得他在羞辱自己。
他恼羞成怒道:“我只是因为太忙了,一直腾不出时间成家,要是我想的话,我孩子都能生一大串。”
输人不输阵,他抬头挺胸,绝对不能输给傅逍这家伙。
傅闻宵给他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
一切都是狡辩,没媳妇的男人就不要逞强,只会显得他破防的嘴脸太可悲。
方璧鹤差点没被他气死,指着他道:“你还是这么讨厌,要是那些人知道你还活着,只怕都要派杀手过来再让你死几次。”
傅闻宵不屑道:“他们尽管来。”不用国公府的暗卫出手,离娘就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你……”
方璧鹤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有些气竭。
不过他也知道傅闻宵为何如此,现在看他,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气定神闲的,估计还能再继续祸害个几十年呢。
想让他死确实不容易。
方璧鹤道:“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傅闻宵没理他。
倒是那边听到这话的兄妹俩,主动去给他们倒水,一人端了杯水过来,一杯给方璧鹤,一杯给傅闻宵。
方璧鹤没想到两个孩子如此贴心,特别是看他们腼腆地笑着,心都要被他们软化。
他摸摸他们的脑袋,“乖啦!”然后又对傅闻宵说,“没想到你这家伙能养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应该都是周婶子和嫂子的功劳吧?”
要是让这家伙来养,这两个孩子估计要被他养歪。
傅闻宵没理他,喝完水后,将杯子交给等在那里的两个孩子,摸摸他们的脑袋。
两个孩子将杯子放回桌上,继续坐在那里看书识字,安静又乖巧。
方璧鹤看着他们许久,低声道:“傅逍,你打算几时回京?”
傅闻宵不语。
“你难道……不想回去讨个公道吗?”他轻声说,“这几年,京城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当年傅国公战死,你也传出死讯,傅家……”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忍。
当年的事要说没阴谋,他可不相信,纵使现在看傅闻宵好好地坐在这里,可他从那两个孩子那儿得知他病了许久,便知道他这几年其实也不好过。
怪不得会沦落到要媳妇养呢。
也就郁离有本事,要不然这么精贵的男人,谁养得起?-
傍晚时,郁离回来了。
得知周氏已经将客房收拾出来,方璧鹤也转移到客房,她便去客房看他。
她进来时,方璧鹤仍是十分警惕,看到她后,笑道:“嫂子回来啦,听说你今儿出门去赚钱养家,真是辛苦了。”
郁离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憔悴,但看着比早上精神许多,看来不用她再输异能吊命,让他自己慢慢熬吧。
她随意地嗯一声,让他好好歇息,然后便离开了。
方璧鹤呆了呆,正好听到门外响起傅闻宵对他媳妇嘘寒问暖的声音。
“阿离,你回来啦,饿不饿?娘已经做好晚饭。”
“挺饿的,今天事情太多了,都没空吃饭……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吃饭,你也不能饿着。”
“好。”
虽然看不到,不过方璧鹤能想象傅闻宵此时一定是满脸笑容,眉梢眼角俱带着笑意,一派斯文温润的模样,令人心生亲切。
他躺在那里,想到这一幕,不禁失笑。
**
方璧鹤便在傅家住下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甚至有时候下雪。
郁离仍是每天出门忙碌,除了去店铺那边,还负责教妹妹们读书识字,顺便回村里杀猪。
是的,又到年底村里杀猪的时候。
每当下雪后,村里就会陆续开始杀猪做腊肉腊肠之类的,等到腊月时,杀年猪就更多了。
今年郁离不住在村里,村民原本还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不回来杀猪了。
村长特地来县城找郁离,问她这事。
“离娘,村里又要开始杀猪,他们问你现在还杀不杀猪?如果你愿意回去,他们可以给你出船费。”
来回也就八文钱,但郁离杀猪时收的费用比隔壁村的杀猪匠要少,仍是比去请隔壁村的杀猪匠要划算。
当然,船费其实不是问题,而是郁离现在身份不一般。
傅闻宵考上秀才后,她就是秀才娘子,没听说过哪个秀才娘子还去杀猪的,也会被人瞧不起。
是以村里人都有些忐忑犹豫,不知道她还杀不杀猪,他们倒不会瞧不起她。
郁离点头,“杀的,有谁家要杀,你告诉我,我抽个空回去。”
她虽然不能每天回村里,但隔几天回去也是可以的,顺便去私塾那边看看。
郁离听村长说过,村塾开课的第一天,葛衙役等人去村里转了一遍,这让那些村民们都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对郁离和傅闻宵制定的私塾的规矩也乖乖地遵守,省了很多麻烦。
当初傅闻宵拿出建村塾的章程里,明确制定不少关于私塾的规矩,一条条的,很是详细,将会遇到的各种问题都写在明面上。
可以说,他考虑得非常全面,就算人不在,有那些规矩摆在那里,完全能应付各种情况。
当然,有些规矩村民是不喜欢的,例如规定村里的孩童六岁才能入学,他们都想将自家三四岁的孩子也送过去,如此有人帮忙看孩子,省了很多功夫,还能免费蹭一顿午饭之类的。
这个当然不行,村塾是要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又不是给你们带孩子的。
得知郁离连县城里的官爷都认识,官爷们还支持她,便没有人再敢耍什么小心思,就连那些族老们都老老实实的。
只要不闹什么幺蛾子,村塾自然能顺顺利利地办下去。
听到她的回答,村长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问:“离娘,那村里杀猪祭灶时,你也能回去吧?”
“可以。”
“那个,还有青溪村、青牙村那边,他们今年祭灶,还想请你去帮忙杀猪……”
郁离没有拒绝,“都可以,让他们将时间定下来,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村长满脸笑容地应下,看郁离的目光格外的亲切。
其实就算她拒绝,他们也觉得是应该的,毕竟她现在是秀才娘子,她不想做的话,众人也能理解。
可她仍是愿意回去帮忙杀猪,可见在她心里,还是很看重村子。
**
郁离既然答应村长,便不会食言。
等村里那边使人给她消息时,她将那套杀猪刀取出来,开始磨刀。
傅闻宵得知她要回村里杀猪,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正好可以去给那些孩子上课。”
村塾开办起来后,他只回去几趟,上过几节课。
这会儿,既然她要回去,那他也和她回,顺便给那些孩子再上几节课。
郁离闻言抬头看他,然后嗯一声同意了。
她心里暗忖,果然他还是那么黏人,连她回村里杀猪他都要跟着。
哎,这是她选的伴侣,当然要包容他啦。
屋子里养伤的方璧鹤听说他们要回村里杀猪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谁?谁杀猪?”
“是小婶婶杀猪!”傅燕笙清清脆脆地回答,“小婶婶杀猪可厉害啦,猪猪都不会叫,这是吉利呢。”
傅燕回点头,“是的,吉吉利利的,明年又是个好年。”
方璧鹤满头雾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杀猪还能吉利的。
这对猪来说,不太友好吧?
周氏笑道:“这怎么不吉利了?其他人杀猪,那猪叫得老惨,一听就让人瘆得慌。可是咱们离娘杀猪时,那些猪都主动趴在那里,吭都不吭一声,安安静静的,这是猪感谢离娘的仁慈,让它们没有痛苦地迎接死亡,造福村里人一年的辛苦……”
方璧鹤呆滞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现,有人居然能睁着眼说瞎话。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猪被杀时怎么可能不会痛苦?至于猪为啥不叫,他也不知道啊,总觉得他们是在编故事。
因为有周氏和两个孩子的话,导致方璧鹤轻易就接受郁离杀猪的事,甚至还很好奇,她杀猪时,那些猪真的都不挣扎、不叫喊的吗?
有这么神奇?
等傅闻宵和郁离从村里回来,方璧鹤叫住傅闻宵,好奇地询问这事。
傅闻宵慢条斯理地拂去衣服上沾到的雪末,“是真的,你若是见到,你也会被震撼到。”
方璧鹤默默地看他,然后痛心疾首:“傅兄,你变了。”
瞧瞧他,都开始睁眼说瞎话,这是到底有多爱他娘子啊?脑子都不清醒了。
真是太可怕了!
方璧鹤暗忖,没想到男人成亲后,连傅世子这样冷心冷肺的人都能变成这种一心向着媳妇的没脑子男人。
这时,外头响起郁离的声音:“阿宵,快过来换衣服,你衣服上沾了雪,别着凉了。”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我这就来。”
说着他不理会方璧鹤,直接走出去。
**
进入腊月时,方璧鹤终于可以出门走动一下。
这日,见郁离和傅闻宵又要出门,他忙问道:“你们这是又要回村子杀猪?”
郁离嗯一声。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方璧鹤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我还没见过杀猪是什么样的呢。”
郁离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挺奇怪的,居然还想看杀猪。
她没有拒绝,总不能让他一直窝在房里,省得闷出病来,见他精神不错,便同意让他一起去。
方璧鹤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然后坐船回村。
他们坐的是王艄公的船,王艄公好奇地看着方璧鹤,问道:“这位郎君是……”
“他是我夫君的朋友。”郁离答道。
傅闻宵朝王艄公微微颔首。
王艄公瞬间就热情起来,“原来是傅秀才的朋友,果然一表人才……”
被王艄公热情对待的方璧鹤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是傅闻宵的朋友而被人报以热情,这体验挺新奇的。
等他们来到青石村,方璧鹤看到村里那些热情的人,更加不适应。
这些人一个个都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得知他是傅闻宵的朋友,还给他塞了一些自家做的吃食,有煮花生米,有烤栗子,有炸米花……
方璧鹤应付得手忙脚乱,以前他在京城时,大家都是守礼的人,哪里会这么给人塞吃的。
再看郁离和傅闻宵,两人都接受良好,傅闻宵收下后,都给郁离吃了。
方璧鹤已经知道郁离的食量挺大的,几个大男人都比不过她,但周围的人好像都接受良好,倒是显得他大惊小怪的。
当时傅闻宵还嫌弃他性子不够稳重。
方璧鹤对这个黏媳妇的男人已经无语了。
回到村里,傅闻宵去村塾那边上课,郁离则去杀猪。
方璧鹤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去看郁离杀猪。
虽然他也对傅闻宵居然给村里的孩童当先生这事挺惊讶的,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郁离杀猪的传奇性,他倒是要瞧瞧,这杀猪到底有多吉利。
还没到地方,方璧鹤便遇到郁金。
郁金今天是回村子里买粮食的。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地里的收成很不错,交完各种税后,还留下不少粮食,以往村里人留了自家一年吃的粮食,会将多余的粮食卖出去。
不过现在郁金回来收购粮食,而且比外头粮店收的要多给一些,虽然也不多,可能百斤粮食就多出个十几文左右,仍是让村里人愿意将粮食卖给她。
不用费时费劲地挑去城里卖,还能多点钱,谁不愿意呢。
看到方璧鹤,郁金道:“咦,你好了?”
从省城回来后,她就一直忙着店里的生意,省城的商品种类多,而且样式都很新颖,再加上打上省城的标签,来买的人非常多,每天店里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这生意的火爆程度,大大地超出她的预料。
郁金甚至想着,年前要去省城再进一批货,不然真的不够卖。
这段日子她心里只想着赚钱,方璧鹤这人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只有偶尔看到她的新船租出去时,给她带来一笔收益时,方会想到他。
真是大好人啊!
船可以帮她拉货,不拉货的时候,还可以租出去赚钱,实在是太好啦!
方璧鹤客气地道:“已经好了许多,多谢姑娘挂心。”
“不客气。”
郁金笑眯眯的,得知他是特地回来看她姐杀猪的,心里了然。
她说道:“你看了绝对不后悔,别人杀猪可没办法像我姐这样吉利,要是沾了这吉利,一年到头都会有好运气。”
方璧鹤:“……”
瞧瞧你说的是啥话?这也太迷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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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47 章
◎凶残◎
郁金还有事,告诉方璧鹤她姐在哪里杀猪,很快就去忙了。
等方璧鹤找过去,发现今日要杀猪的那户人家有不少人,有些在院子里,有些站在院墙外,一边探头往里头张望,一边和身边的人聊天。
这户人家的院墙并不高,只到成年人的胸口,可以站在外头看。
看到这么多人,方璧鹤有些吃惊。
他寻了一个村民,问道:“哎,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虽然他说的是雅言,不过村里人大多数还是听得懂的,只是不会说罢了。
村民知道他是傅闻宵的朋友,看他的长相、气度,像是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不免有些拘谨。
他用别扭的雅言道:“我们都是来看离娘杀猪的。”
现下是农闲,大伙儿都没什么事,是以都跑来看郁离杀猪。
“看她杀猪?”方璧鹤愕然,“杀猪有什么好看的?”
问这话时,他俨然忘记自己也是来看郁离杀猪的。
旁边有人道:“咋不好看?别村的人想看都看不到哩。”
“就是啊,他们想看,还得看离娘愿不愿意去他们村帮忙杀猪,也只有那些村子祭灶时,离娘才会去。”
“是的,离娘可不会轻易给别村杀猪。”
说到这里,周围的村民都是一脸与有荣焉。
看看别的村子,都要千请万请,郁离才肯过去,而他们村子,只要和郁离说一声,她就回来帮他们杀猪。
离娘这是惦记着他们呢,
更不用说,郁离现在是秀才娘子,这身份不一般,可她仍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面对他们这些村民时,以前怎么样现在也是怎么样。
这才是最让他们最感动的。
方璧鹤不太听得懂青石村这边的口音,连蒙带猜的,还是能猜出一些。
看这些村民提起郁离时,那高兴、骄傲的神色,便知他们对郁离杀猪这事,同样是非常荣幸的。
就和周氏、傅燕回兄妹、郁金几人一样,他们都当成一件吉利的事看待。
他们不去想杀猪是贱业,而是觉得她杀猪是很吉利的事。
方璧鹤觉得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当然,如果一两个人这样,确实有毛病,但当所有人都这样的话,那就不是毛病,而是真的很神奇。
他开始期待起来。
方璧鹤往院子里头张望,一边问道:“我嫂子……离娘在哪里?”
“她去捉猪啦。”
方璧鹤从这别扭的雅言中听懂“捉猪”两个字,有些茫然,不知道郁离怎么捉猪。
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见郁离从后院过来,手里提着一头百斤重左右的猪,轻松地将之提到院子里。
等她将猪放下来,那头猪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叫都没叫一声。
要不是能看到那猪被放下后蹬了蹬腿,还以为它已经死了,这安静得不像活猪啊。
这户人家已经准备好所有东西,等郁离提着猪过来,他们将一个干净的桶放到杀猪凳下,接着郁离将猪提起来按放在杀猪凳上,开始杀猪。
杀猪的过程很短暂,等那猪被放血时,全程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挣扎、没有凄厉的嚎叫。
方璧鹤看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以前也见过别人杀猪,知道猪被杀前是什么反应的,都以为猪这么安静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他听到周围的村民们兴奋地说着什么,因为他们说得太快,掺杂着浓重的乡音,他没能听懂,只能从他们兴奋的语气猜测,他们应该在说郁离杀猪的事。
不管看多少次,村民还是觉得这一幕挺震撼的。
看离娘杀猪一点也不会让人害怕,连小孩子都敢凑过去看。
等郁离杀完一头猪,并将之处理好后,她去清洗杀猪刀,然后前往下一家。
今天有三户人家的猪要杀。
她现在不住在村里,是以村里的人请她杀猪时,都是几家的猪一起杀,如此不用她跑太多趟。
在郁离前往下一家后,村民们也跟着过去。
方璧鹤混在人群中跟着走。
这次他跟着郁离一起去那户人家的猪圈,看到里头活蹦乱跳的猪,在郁离靠近时,突然安安静静地卧倒在那里,然后由着她提起来。
直到被捅了脖子,那猪都是安安静静的,格外的乖巧。
**
傅闻宵走出村塾,便看到站在一株枯树下的方璧鹤,一脸恍惚的模样。
他走过去,问道:“你在这里做甚?”
方璧鹤转头看他,突然说:“傅世子,嫂子她……杀猪时,那些猪真的在感恩吗?”
村民们都说,猪临死前没有挣扎没有叫喊,是因为它们在感恩。
感恩郁离对它们的仁慈,让它们死前不必受太大的痛苦,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傅闻宵神色一顿,说道:“应该吧。”
“应该?”方璧鹤紧盯着他,“难道是真的?那些猪……真的在感恩?”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村民们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他亲眼所见,又不得不相信。
傅闻宵不想和他说太多,转身去找郁离。
方璧鹤跟在他身后,嘴里念念有词,若是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他在唠念那些猪为什么要感恩,到底在感恩什么?它们死前是不是真的没有痛苦之类的。
傅闻宵根本不想搭理他,但听他这么唠叨下去,也挺烦的。
他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世界上,能人异士总是有些特殊的本事,不必大惊小怪。”
方璧鹤猛地看他,他居然又说自己大惊小怪?
他不服气地道:“什么能人异士?都是骗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位是什么……”
说到最后,他冷笑一声。
傅闻宵冷淡地道:“我不是说国师。”
“国师”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满是嘲讽的意味。
方璧鹤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双瞳瞠大,“你的意思是,嫂子是能人异士?”
傅闻宵微微颔首,“你都看过她杀猪了,难道还不明白?”
亲眼所见,总归相信了吧?
“可、可是……”方璧鹤难得有些结巴。
傅闻宵看他,“可是什么?”
方璧鹤张了张嘴,“可是嫂子看着挺正常的,也没长出三头六臂啊,哪里像什么能人异士?”
傅闻宵嗤笑一声,“谁说能人异士就要三头六臂?方璧鹤,你傻了不成?”
要是人真有三头六臂,那不叫能人异士,那叫怪物了。
方璧鹤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说了傻话,他不自在地说:“我还是难以置信,明明看着挺正常的姑娘,哪里像什么能人异士?”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见多识广,素来不信什么能人异士,心里知道都是江湖骗子居多,除非那骗子手段高超到一定境界,让人无法识破他的伎俩。
是以他其实不太相信郁离是什么能人异士。
但当这话由傅逍说的……
“傅世子,嫂子真是能人异士?”方璧鹤惊奇地问。
傅闻宵没点头也没摇头,施施然地朝前走。
然而正是他的态度,让方璧鹤明白,他说的肯定是真的。以傅逍的性子,若不是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说,他以前同样对那些所谓的能人异士嗤之以鼻。
所以,郁离是一个有特殊本事的能人异士!
她不是那些江湖骗子,而是有真本事的,看她杀猪时就知道了。
方璧鹤惊讶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傅闻宵,瞬息间,他想明白很多事,伸手轻抚自己肩膀那道还未愈合的伤。
原来那天早上他并没有弄错,郁离按着他的手腕时,确实做了什么。
傅闻宵也知道,所以他突然扭开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到。
“傅世子。”方璧鹤低声道,“你对她……是认真的?”
傅闻宵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微微皱眉:“我当然是认真的,她是我的妻子!”
是什么让这人以为,自己对她的心意并不认真?
方璧鹤见他面露愠色,赶紧道:“我没怀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挠了下头,“毕竟以前的你……你自个知道的。”
最后他又理直气壮地说。
傅闻宵看他半晌,移开目光,继续朝前走。
方璧鹤赶紧跟过去,说道:“看来我这条命还真是嫂子救的,要是没有嫂子……哎,傅世子,一万两报酬是不是少了点?”
他觉得自己的命应该不止一万两。
傅闻宵道:“你若是想多给些,我也没意见,不过离娘可能不会要。”
说到郁离时,他的表情变得很温柔,连语气都温温和和的,一看就是陷入情爱之中不可自拔。
方璧鹤虽然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但每次见到,还是有些惊悚。
他道:“这样吗?那她真是个有原则的好姑娘!”
然后羡慕嫉妒地看着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觉得自己并不比傅世子差什么,可偏偏这家伙不仅成亲了,媳妇还是一个有本事的姑娘。
方璧鹤正羡慕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见状,不再多聊,赶紧过去。
等他们快到那边时,便见周围的村民都是一脸兴奋,说野猪又下山了。
“都快要过年,还以为今年没有野猪下山,哪想到居然这会儿碰到。”
“应该是最近比较冷,山里没啥吃的,野猪就跑下山来啦,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事。”
“离娘是不是过去了?”
“是的,她还拿了根棍子呢,那野猪一定跑不掉……”
方璧鹤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有些急,问道:“傅兄,他们在说什么?”
傅闻宵道:“有野猪下山。”
他在村里住了三年,虽然并不怎么与村民们交流,不过他实在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多听几次,便能听得懂青石村这边的村话,甚至还能与他们交流。
方璧鹤还要再问,见傅闻宵已经朝着那边走过去,他只好跟上。
等他们过去,正好看到倒在地上的两头野猪,以及郁离手持一根棍子,一棍子朝一头野猪敲过去。
那头野猪应声而倒。
看到这一幕,让方璧鹤不由想起那晚,她拿着竹竿将对面船上的人都敲翻在地。
当时那些人看着真是脆弱不禁,一根竹竿就能将他们放倒。
这会儿再看那头被一棍子敲倒在地的野猪,头破血流,一击毙命,方璧鹤不禁深吸口气。
所以,不是那些人太脆弱,而是这姑娘太猛。
方璧鹤看她手持着棍子,威风凛凛,忍不住朝傅闻宵靠近一些,说道:“傅兄,嫂子如此厉害,你的夫纲只怕不振啊!”
有这么厉害的媳妇,傅世子日后只怕媳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哪里敢反抗?
傅闻宵懒得理他,朝郁离走过去,问道:“阿离,没事吧?”
“没事。”郁离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含笑道:“上完课了。”
郁离闻言哦一声,“那行吧,咱们先去吃饭。”
今儿她回来帮忙杀年猪,杀猪的人家都会做杀猪饭款待来帮忙的人,三家人都希望他们过去吃。
郁离决定,三家都吃一遍,这样就不用纠结去哪家了。
傅闻宵闻言,眼里露出笑意,说道:“那行,咱们就去吃三家。”
后头的方璧鹤满眼古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连吃三家,只怕肚子都要破吧?
等他跟着两人吃完三家的杀猪饭,果然肚子撑得不行,再看郁离,居然若无其事的,甚至精神非常好,一副满足的模样。
想来吃了三家,终于让她吃饱了。
离开村子时,他们带着半扇野猪肉回去。
这次下山的野猪有三头,都是郁离打死的,本应该分她一半,另一半则卖了银子,补偿被野猪毁坏房子及受伤的村民。
不过郁离只要半扇,剩下的让村长送去村塾,给村塾里的孩子加餐。
回到县城,天色已经暗下来。
周氏见他们带回来半扇野猪肉,听说村里又有野猪下山,忙双手合十,感谢佛祖保佑大家平安无事。
方璧鹤道:“婶子,应该是感谢嫂子保佑才对吧?”
要是没有郁离,只怕遇到野猪的人都要受点伤,严重些的还要丧命。
先前他还听说去年有野猪下山时,也是郁离去打死的,这姑娘实在太厉害了。
周氏笑道:“确实,幸好有离娘在。”
说着招呼他们去吃饭,她今天做了热腾腾的羊肉锅子,让他们暖暖身。
吃完饭后,周氏去处理那些野猪肉,除了送人的,剩下的该腌的腌,该煮的煮,炸的炸……总之每个部位怎么吃都做好规划。
郁离拿出杀猪刀,按她的吩咐割肉。
那杀猪刀寒光湛湛,在她手里如臂使指,轻松地将一块块肉割下来,有时候刀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挽了一个漂亮的花刀,看得人目眩神迷。
方璧鹤和两个孩子蹲在那里看得目不转睛,等郁离割完肉,他仍是意犹未尽。
转头他对傅闻宵说:“嫂子这手艺,真是绝了,看她将那杀猪刀转得,若是她上战场的话……”
只怕敌人都要闻风丧胆。
傅闻宵微微皱眉,说道:“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方璧鹤不解地看他,很快就明白,“我明白啦,算我胡说。”
也对,虽然郁离很厉害,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确实不好做一些打打杀杀的事。
傅闻宵道:“她是个有原则的姑娘,不喜欢见血。”
闻言,方璧鹤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忘记我在船上的那晚发生的事?”
那叫不喜欢见血吗?
她可是直接夺去追杀他的首领的刀,反手就砍过去,当时血都飙出来了。
傅闻宵平静道:“是他们先对她动武器,如果他没动武器,她绝对不会出手见血。”
最多就是将人打晕,让他们晕个几天。
就像她在赌坊做的那样。
从中可以看出,她确实是不喜欢见血的,也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当然,不取他们的性命,不代表她会放过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只是会让他们彻底地失去行动力,后半辈子只是像个废人一样躺着,再也无法做坏事。
**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时不时会回村给人杀猪。
特别是随着年关到来,青石村附近的村子开始祭灶,纷纷请郁离过去帮忙杀猪祭灶,她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方璧鹤叹为观止。
他知道祭灶对于一个村子、一个宗族而言有多隆重,以往这祭灶之事和女人可没什么关系,可这会儿,他们居然要请一个姑娘去帮忙杀猪,以便讨个吉利……
听得多了,他也觉得郁离杀猪挺吉利的,都忍不住想以后他家要祭祖,是不是也要请她去帮忙杀猪?
方璧鹤这么想着,和傅闻宵说:“傅世子,将来你们若是回京城,年底祭祖时,我是不是可以请嫂子去帮忙杀猪祭祖?”
傅闻宵看他一眼,“你能请得动就请。”
“真的?”方璧鹤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不反对?”
“我为何要反对?”
“这不是……”方璧鹤迟疑地道,“在世人心里,只怕杀猪这职业到底不好吧。”
说到底,在世人心里杀猪是贱业,会被瞧不起。
虽然看过郁离杀猪后,他倒不觉得是什么贱业,反而像是极为吉利之事,可没看过的人只怕会多想。
傅闻宵淡淡地道:“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若是谁敢笑她,那就让他也去杀猪。”
方璧鹤:“……”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方璧鹤知道他是认真的。
想象一下,日后傅闻宵和他媳妇回京,有人拿郁离杀猪的事说笑,然后不改凶残本性的傅世子让人拉来一百头猪,让嘲笑郁离的人去杀猪,不杀完就将猪拉到他家,让他和一百头猪一起吃住……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让人窒息!
因为这种事这家伙肯定能干得出来!
方璧鹤呵呵地笑,“放心,绝对没人敢嘲笑嫂子的。”
就凭你傅逍的手段,谁敢啊?
傅闻宵点头:“确实,阿离这么好,敢嘲笑她,一定没眼光,没眼光的家伙,只怕心也是丑陋不堪,到时候远离便是。”
方璧鹤暗忖,这所谓的“远离”,是将人远远地流放吗?
果然还是那位傅世子。
等到青石村祭灶,村长亲自过来,请郁离去杀猪,同时也请傅闻宵回去。
作为青石村的第一个秀才,村里祭灶,傅闻宵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方璧鹤忍不住也跟去凑热闹。
他还没见过乡下祭灶是什么样的,其实也想再看看郁离杀猪,每次看到那些猪在她面前安安静静的,甚至还会主动卧倒在地,就觉得很神奇,想多看几眼。
回青石村时,郁离看了看随行的方璧鹤,突然说:“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走?”
方璧鹤啊了声,然后说:“嫂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没赶。”郁离道,“你若是有事可以离开。”
方璧鹤明白她的意思,笑道:“现下快要过年,再急也不急于一时,我想等过完年再走。”
他的目光微黯。
这次他奉旨到江州这边查账,查出不少官员贪污的罪证,这些证据他已经让人秘密送回京,而他待在这边则是为了引开那些人的注意。
什么时候回去倒也不影响。
除此之外,他倒是挺喜欢在这边养伤的,这段养伤的日子,也是这近几年来他难得放松的时候。
虽然不想承认,但跟着傅闻宵待在南地这偏远的县城,居然是他这辈子难得不多的松快日子,似乎只要傅闻宵镇在这里,他就觉得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方璧鹤转头朝周氏道:“婶子,今年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年,你不嫌弃吧?”
周氏忙道:“哪里会嫌弃,只是……”她委婉地道,“你若是不回去,你家人会担心吧?”
“没关系。”方璧鹤不在意地说,“他们知道我来这边,不会急着让我回去。”
周氏便不再说什么。
至于郁离,见周氏不反对,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村里的祭灶很热闹,从杀猪到祭灶,都是热热闹闹的。
方璧鹤作为一个外村人,自然是不能去祭灶,他便在外头看热闹,看到傅闻宵被村民们簇拥着去祭拜,实在惊讶-
等祭灶完后,距离过年也没几天。
年二十八这晚,傅家的人正在吃晚饭,听到门被人敲响。
郁离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宣怀卿和屠老大,他们脚边还有两个大竹筐,这是给他们送年货过来了。
今年宣怀卿亲自过来给他们送年货。
郁离忙招呼他们进门,问他们有没有吃饭,让他们也一起吃点。
宣怀卿笑着道:“不用了,我们都吃过,等会儿我们还要赶去营地那边……”
话说到一半,宣怀卿看到傅家的厅堂里,正在吃饭的人中有一个面熟的男人,顿时愣住。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48 章
◎年底◎
正在吃饭的方璧鹤抬头看过来,看到进门的宣怀卿时也愣了下。
不过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屠老大没想到傅家还有客人,不禁看了眼方璧鹤,直觉他应该不是寻常人,在军中锻炼多年,这份眼力他还是有的。
周氏没想到今年宣怀卿会亲自给他们送年礼,客气地招呼道:“宣少爷,屠老大,你们要不要也来吃点?”
这次宣怀卿没拒绝,客气地说:“打扰了,那就吃一些。”
闻言,郁离不由看他,刚才不是拒绝了吗?
宣怀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还是有点饿的,只是婶子做的饭太好吃,闻到这味儿,就想尝一尝。”
屠老大虽不懂宣少爷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不过他仍是贴心地附和,厚着脸皮表示打扰了。
郁离闻言点头道:“确实,我娘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们应该尝尝。”
说话间,她跟着周氏一起去灶房,端了一锅卤肉出来。
这卤肉原本是想留明天早上做卤肉面吃的,不过现下有客人,直接端出来加餐,将它们丢到锅子里,和蔬菜一起混着煮,便是一锅热卤,有菜有肉,还是挺好吃的。
在郁离和周氏去灶房后,宣怀卿的目光落到方璧鹤和傅闻宵身上,面庞一点一点地紧绷起来。
如果说,以前他对傅闻宵的身份在怀疑和否定间徘徊,那么见到方璧鹤出现在这里后,再无怀疑。
傅闻宵就是那个镇国公世子傅逍!
宣怀卿十岁离京,对京城的人并不怎么熟悉。
但他正好见过方璧鹤,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京中最年轻的侯爷,是威远侯府的继承人,少年丧父,小小年纪就继承威远侯府,熟悉他的人都会叫他一声小侯爷。
几年前,宣怀卿北上时,正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几年过去,宣怀卿仍是能认出这位威远侯府的小侯爷。
宣怀卿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就连方璧鹤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傅闻宵则是放下筷子,施施然地起身,去灶房那边。
一会儿后,郁离和周氏端了新的饭菜过来,傅闻宵手里拿了两副碗筷。
宣怀卿看到他居然给自己拿碗筷,头皮发麻,僵硬地道了一声谢谢。
“你们坐呀。”郁离招呼他们,“屠叔,宣少爷,一起坐下来吃饭。”
宣怀卿笑道:“谢谢。”
屠老大也应一声,他觉得刚才的气氛挺怪的,宣少爷好像认识傅家的客人。
吃饭时,宣怀卿道:“我没想到你们这儿还有客人,倒是打扰了,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人?”
郁离给他们介绍:“他叫方璧鹤,是禹州人,是宵哥儿的朋友。”
宣怀卿和方璧鹤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吃过饭后,宣怀卿和屠老大又略坐会儿,便准备告辞离开。
周氏忙去给他们收拾一些东西作为年礼带回去。
这次两人又送那么多东西过来,他们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有来有往,这才是待客之道。
在周氏去收拾东西时,郁离和宣怀卿说话。
她问道:“宣少爷怎么过来了?你最近不忙吗?”他居然亲自过来送年礼,让她挺意外的。
“其实也不算忙,要过年了嘛。”宣怀卿从容地道,“等会儿我要去祖父那里与他过年,正好路过山平县,便想着顺便给你们送年礼,不用他们特地跑一趟。”
郁离恍然,知道他说的祖父是镇南军的宣老将军。
接着宣怀卿又说:“对了,郁姑娘,你教我们的那套体术,我已经练得差不多,它实在好用,不仅力气增长,而且身手也变得更灵活,一打百没问题。”
说到这里,他双眼发亮,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他们学了大半年,只是半年时间,就已经能感觉到这套体术的厉害之处。
它能让一个柔弱的女子渐渐地拥有不输男子的力量,甚至这力量直接超越普通男人,让她们能轻松地干完地里的活,以一打十没问题。
当然,这个“以一打十”是指那些从未与人动过手、不会打架的女子。
若是让那些军中的好手去学,配合他们的身手,甚至能以一打百无败绩。
可以说,这套体术一直坚持练下去的话,能拉平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
当男女都拥有同等的力量时,只能靠战斗经验取胜,是以不管是男女,如果是有战斗经验的人,学会这套体术,打起来自然也更有优势。
宣怀卿激动地说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今天我过来,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郁姑娘,就是练体术时,总觉得有时候不太顺畅,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虽然有正确的图可以让他们对照着练,但练习时,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候宣怀卿也觉得自己好像练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想找郁离指点一下,毕竟这套体术是她教给他们的,没人比她更熟悉。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有这种感觉。
郁离没拒绝,说道:“可以,我们到外面的院子吧,那里宽敞。”
宣怀卿高兴地点头,和屠老大一起跟着她到外院那边。
眼看傅闻宵也跟着过去,方璧鹤自然跟上。
很快便见三人在院子里忙起来,宣怀卿和屠老大演练一番,郁离则在旁边指点。
看了会儿,方璧鹤小声地问:“傅兄,他们这是做什么?”
傅闻宵平淡地道:“离娘教他们练体术。”
“这体术……很厉害吗?”方璧鹤郑重地问,他知道宣怀卿的身份,见他如此重视,自然能想到其中的关键。
傅闻宵意味深长地看他,“能让人强身健体,力量增长,你说呢?”
方璧鹤脸色微变,“强身健体是指?”
“让人不会轻易生病,不必花费钱去看病。”傅闻宵平淡地说。
“力量增长呢?”
“让人的力量增长数倍不止,女子一直坚持的话,她们的力量可以和同样练体术的男子持平!”
方璧鹤表情变得严肃。
他看着院子里的三人,低声问:“她为何愿意教他们?”
这难道不是她的家传绝学什么的吗?怎会轻易教予他人?
在傅家养伤的这段日子,方璧鹤已经弄清楚郁离的身份,不过他觉得那应该只是表面上的。
傅闻宵说她是能人异士,那肯定另有来历。
就算没有,估计她也是某些能人异士教出来的。或许这个世界上,有特殊本事的能人异士,只是他们以前没遇到,遇到的都是一些江湖骗子。
傅闻宵笑了下,“她教的人可不少,不管男女,只要想学她都教。”
“真的?”方璧鹤很是吃惊,然后问他,“你练了吗?”
傅闻宵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方璧鹤摸摸鼻子,想起这人病了四年,听说现在身体还没有彻底的好全。
他又问道:“那你身体好后,你应该也会练吧?”
这人以前可是被称为文武双全的天才,天资聪颖,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他若是想练的话,应该也是很容易吧?
那边,经过郁离的指点,宣怀卿终于将以前不和谐的一些动作纠正,每一个动作练得越发的圆融。
屠老大也被指点了几处不对的地方。
两人都很高兴,对郁离很是感激。
等事情告一段落,宣怀卿告诉郁离,现下他已经在军中挑选一批品行端正、性格坚毅的将士学这套体术。
“这套体术很好,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挑一些品行兼优的人去学。”宣怀卿说道,“当然,也要有毅力之人,不然很容易坚持不下去。”
在生命安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确实很难让人坚持下去。
人是一种得过且过的生物,生活安全无虞时,纵使他们知道练体术有好处,可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军中的将士还好,他们要上战场,自然愿意强大自己。
宣怀卿不能勉强所有人都去练,只能先在军中筛选那些愿意练的人,而且还要让他们坚持下去。
他想打造一支精兵。
日后再让其他的士卒练,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到最后的会有多少。
郁离听后没说什么,只道:“宣少爷,你的悟性很好,应该比其他人练得快一些。”
这世界有适合习武的天才。
宣怀卿就是其中一个,他作为宣家的继承人,这是他的幸运,拥有足够的武力,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百姓。
宣怀卿没想到她居然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他觉得自己在郁离面前,真的不算什么天才,要说天才,那边屋檐下就有两个,其中傅闻宵更是名副其实的天才,连圣人都称赞过的。
郁离道:“等你学会初级体术,我可以教你中级体术。”
“真的?”宣怀卿不禁大喜。
郁离点头,严肃地说:“只是这套中级体术,你学会后不能随便教予旁人。”
初级体术能让人强身健体,就算力量增强也有限度,不会对社会治安造成什么危害。
但中级体术不行,一旦有人练成,威力太大。要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学会,对普通人的危害是巨大的,她要防着这点。
这套中级体术,郁离不打算轻易教给别人,要教也要经过她的认可才行。
宣怀卿的表情变得严肃,说道:“郁姑娘放心,我知道的。”
他明白郁离的意思,也知道中级体术代表的是什么,它不适合推广。
接着郁离又道:“不过,想学会它很难,你能不能学会,我也不能确定。”
虽然宣怀卿的悟性不错,并不代表他就能学会,中级体术是不同的。
宣怀卿有些忐忑,刚才她还说自己的悟性好,难不成连自己也学不会?
郁离说:“中级体术的要求极高,像初级体术这种,只要能坚持,人人都能学会,中级体术不是坚持就能学会的。”
宣怀卿恍然,在心里琢磨了下,很快便将这事放下。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屋檐下的两人,忍不住问:“郁姑娘,快过年了,那位方郎君不回家吗?”
就算是“朋友”,也不好赖在别人家里过年吧?
郁离道:“他先前受了重伤,一直在这边养伤,说等过完年再走。”
她对方璧鹤留在家里过年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傅家现在不缺钱,多养一个人也没什么。而且这人是傅闻宵的朋友,她能看得出来,婆婆似乎很喜欢他,那就留着呗,他的嘴巴挺甜的,给婆婆解闷也好。
宣怀卿一愣,顿时明白了,“你救过他?”
郁离点头,“我们遇到他时,他正被人追杀。”
这事告诉宣怀卿也无妨,她对宣怀卿这人还是挺信任的,知道这是个正直良善之人。
宣怀卿闻言,不禁笑了笑。
他发现郁离好像挺喜欢到处救人的,不管是她主动还是被动,若是遇到落难的人,都会搭把手。
这也是他敬佩的地方。
请教完郁离体术上的问题后,两人带着周氏给他们收拾的年礼离开了。
方璧鹤过来问:“嫂子,你教他们的那套体术,能教我吗?”
“你想学?”郁离看他,“刚开始时很痛苦的,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方璧鹤笑道:“连宣小将军都能学,我怎么不能学?”
闻言,郁离好奇地看他,“你认识宣少爷?”
方璧鹤道:“以前有幸见过一面,知道他是将军府的小少爷,不过没什么交情。”他这话也是事实,威远侯府和将军府确实没什么交情,他和宣怀卿甚至都没怎么接触过。
郁离哦一声,没去探究他的话。
方璧鹤既然会被人大动干戈地追杀,可见他做的事并不同寻常,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虽然知道,但她并不在意,反正婆婆也认识他,对她更是没什么影响。
因为时间晚了,郁离没教方璧鹤,打算让傅闻宵先教他。
方璧鹤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闻宵,“你会教?”
这人看着病恹恹的,哪里像是会教人的样子?他记得在船上时,他还要靠他的媳妇和小姨子保护呢。
“宵哥儿记性好,他将体术都记下来了,他教你没问题。”郁离说道,“你先练一练,有问题再找我。”
对着图练的话,谁都会吧?
傅闻宵先是朝郁离应一声,然后对方璧鹤道:“你既然想学,明天我就教你。”
不知怎么的,方璧鹤突然有些忐忑-
翌日是年二十九,郁离去了店铺一趟。
年底时,郁金的店里非常忙,连郁离都被拉去帮忙。
不过大家都忙得很开心,就算晚上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还是精神抖擞地继续去忙活。
忙代表生意好,代表赚的钱多。
郁金很会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让大伙儿再坚持坚持,年三十就关店,到时候给大家封个大红包,让大伙儿都能过个好年。
忙到傍晚,客人总算不那么多,大家可以歇会儿。
郁金拉着她姐到店铺后院的厢房喝茶歇息,同时也对一对账。
对完账,郁金将一个装着银子的匣子递给郁离,这是给她的分红。
郁金笑道:“大姐,年底的生意很好,不仅将投进去的都赚回来,甚至利润比想像中要大!我打算明年再看看情况,或许去府城开家店铺,试试府城那边的生意如何。”
郁离想了想,说道:“这样的话,就要多去省城进货,你得先培养出自己的人手。”
她是支持妹妹做生意的,但她知道自己对做生意不在行,帮不了她什么。
所以生意上的事,还是得妹妹自己拿主意。
郁金点头,“等年后我就招人,确实得先将人培养出来。”
年底赚的钱很多,她打算将一半继续投入到生意中,再匀一些用来办个女塾。
当然,办女塾时只怕会引来不少闲言碎语,不过她也不在意,现在她在县城可是有人脉有靠山的,只要没人捣乱,旁人爱怎么说都行。
“我现在和县令夫人很熟,县令夫人是个聪明人。”郁金笑道,“明年我想找县令夫人一起做生意,办女塾时就找她出面帮忙。”
其实和县令夫人做生意,也是给她送钱的意思。
这事郁金已经在心里琢磨过,她知道县令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这一年她经常去给县令后院送货,和县令夫人渐渐地熟悉起来,县令夫人很喜欢省城的货物,对郁金越来越友好。
郁金还知道,张县令其实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会读书不代表县衙的政务就能做好,有时候遇到棘手的事,就喜欢去找县令夫人出主意。
听说张县令为了讨好镇南军的宣小将军,努力地想管理好山平县,他殷勤地去找县令夫人出主意,县令夫人也开始拿捏他。
比起没用的张县令,县令夫人无疑是个厉害的,而且她做事有分寸,不像张县令那么糊涂,以前还纵容小妾的家人犯画,包庇“小舅子”。
郁金知道县令夫人拿捏住张县令后,其实也想做些对百姓有益的事。
她觉得县令夫人一定会支持自己办女塾。
当然,她去找县令夫人时,还得说些好话才行,让县令夫人知道办女塾是一件有利于民的事,这女塾前期不用办那么大,也不必对外宣传什么,只教一些姑娘谋生的东西,应该不会引来太多的注目。
郁离听着妹妹侃侃而谈,面上一直带着笑。
郁金说完后,见她姐没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大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这主意不好?”
“没有,非常好!”郁离捧场地说,“金娘真棒!”
郁金抿嘴笑起来,十分腼腆。
不管她在外头有多大胆,在大姐面前,她始终都是初见时的那个小姑娘。
郁离说:“你放手去做,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帮你!”
要说人脉,她也有,宣怀卿、姚老夫人和省城的莫学政都是人脉,既然他们想报恩,想必偶尔找他们帮点忙,他们应该也是愿意的。
直到天色稍晚,郁离抱着那匣子银子离开。
郁金送她出门。
“行了,你回去歇息吧。”郁离对她说,“明天关店后就回家过个松快的年,多休息几日,不用急着开店。”
这一年来,郁金的辛苦她也看在眼里,知道这妹妹忙忙碌碌一年,没歇息过。
她心里也是怜惜的。
郁金笑着点头,站在门口处,目送着她消失在暮色之中。
她略微失神,听到身后郁银在叫自己,方才回过神,转身折回店里。
**
回到家,郁离见家里的人都等她回来吃饭,不免有些歉意。
“你们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的。”
周氏将做好的饭端出来,笑道:“我们也不饿,下午时还吃了些点心垫肚子。”
傅燕回道:“还吃了烤栗子。”
傅燕笙说:“还有烤饼。”
方璧鹤帮忙将烧着炭的小炉子端到桌上,然后将一个锅子放到炉子上。
天气冷,吃锅子是最舒服的事,做好的菜在锅里一直热着,不容易冷,吃着也不怕坏肚子。
郁离坐下时,看到对面的方璧鹤,眼眶红通通的,像是哭过一样。
她有些明悟,问道:“你今天练体术了?”
方璧鹤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困难地说:“是的,练了会儿,没想到这体术会如此的……锻炼人的毅力。”
周氏在一旁憋着笑。
傅燕回兄妹俩瞅着方璧鹤,说道:“方叔叔掉眼泪。”
“方叔叔哭了。”
方璧鹤有些羞耻,为自己申辩,“我没哭,那是汗水!”
兄妹俩似信非信地看着他,最后勉强相信那是汗水。
方璧鹤继续申明,那真的是汗水,练这个时会出很多汗,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有些落入眼睛,眼睛被咸湿的汗水刺得生疼,所以就红成这样。
郁离慢吞吞地哦一声,没有说什么。
傅闻宵给她夹菜,“阿离,多吃点。”
她朝他笑了笑,埋头吃饭。
晚上休息时,郁离拉着傅闻宵的手,给他输送异能,然后又去摸他的手,从手腕往上摸。
“阿离……”
傅闻宵满脸红通,有些窘迫,被喜欢的姑娘这么摸,他也会……
郁离摸到手肘处,确认了什么,说道:“再过一两个月,你的身体应该就好得差不多,可以开始练体术。”
今天看到方璧鹤眼眶通红,她突然有些想看看这人练时,会不会也憋红眼,他的皮肤白,要是眼眶红起来,应该挺好看的。
傅闻宵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闻言点头,“嗯,到时候我自己先练。”
虽然被她一直当成弱者来照顾很好,但他其实还是想与她并肩而立,而不是每次遇到事,都被她保护在身后。
作为男人,他也想保护自己的妻子。
郁离瞅着他,“还是我指点你吧。”
傅闻宵:“……也行。”
第 149 章
◎又一年◎
今年的除夕,因为比去年多了一个人,似乎也多一份热闹。
一大早,吃过早饭后,傅家就忙碌起来。
周氏在灶房里准备年夜饭,傅闻宵在书房写福字,郁离带着两个孩子打扫卫生,方璧鹤则爬上爬下,将屋顶上一些龟裂的瓦片取下来,铺上准备好的新瓦。
方璧鹤换完新瓦,又去帮忙打扫卫生。
只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姿势看着很别扭,连两个孩子都比他扫得好。
方璧鹤也不在意,打扫到书房那边,便站在窗前,探头看傅闻宵写福字。
“好字!”他夸道,“以前就知道你的字写得好,没想到这福字你写得这么好,可惜都没见你写过。”
傅闻宵瞥他一眼,以前也不需要他写,因为过年时,宫里的圣人会给亲近的臣属赐下福字,镇国公府每年都得圣人赐的福字。
不过现在,他愿意去写这福字。
等他写完福字,郁离拿去贴到门上。
方璧鹤也过去帮忙,他的个子高,贴得也利索,按照郁离的吩咐,将福字贴到门扉上,一边贴一边问有没有歪。
傅闻宵则站在一旁,看他贴福字。
这时,隔壁宋家的门打开,宋秀才夫妻走出来,宋秀才手里还捧着一碗自家做的吃食。
看到他们热热闹闹地贴福字,两人面上都露出笑意。
他们笑着打招呼:“傅秀才,傅娘子,还有方郎君,你们在贴福字啊。”
在方璧鹤住到傅家养伤后不久,疏影巷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傅家对外的说法是,他是傅家的世交之子,来南地探亲时意外生病,便在傅家养病,等养好病后就会离开。
宋秀才夫妻俩来给傅家送自家做的吃食,逢年过节时,关系好的邻里之间会互相赠送一些自家做的吃食。
看到傅家门口贴的福字,宋秀才满脸赞叹,都舍不得离开,站在那里欣赏起来。
宋娘子无奈,只好自己将食物送进傅家。
等她离开,周氏也回了一碗自己做的食物。
贴完福字,郁离去灶房那边帮周氏准备年夜饭。
因为郁离吃得多,所以这年夜饭要准备的食物也多,再加上今年还多了一个方璧鹤,周氏也想多准备些吃食。
郁离进来,便见周氏正准备杀鸡。
那只鸡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在周氏手里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满屋子都是鸡叫声,等郁离靠近,它突然就没了声音,甚至安静得过分。
“娘,我来吧。”郁离伸手接过那只鸡。
当她给鸡抹脖子时,鸡也是安安静静的,都没挣扎一下。
看到这一幕,傅家的人都习以为常,只有方璧鹤仍是满脸神奇。
他小声地问傅闻宵:“是不是所有动物在嫂子面前,都是这么安静的?”
“不知道。”傅闻宵回答得很干脆,“她目前接触的动物只有一些牲畜,其他的动物没接触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其他的动物会有什么反应。
纵使如此,仍是让方璧鹤惊奇不已。
每次看到那些牲畜在郁离面前变得安静,甚至主动趴下时,他都觉得这一幕实在神奇,对郁离这“能人异士”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这和那些江湖骗子可不一样,这些牲畜的反应总归不会是骗人的吧?
杀好鸡,用开水烫毛,方便等会儿拔毛。
方璧鹤自告奋勇,要帮忙处理这只鸡。
现在的傅家没有下人,所有人都要动手干活,就连两个孩子也被安排去帮忙烧火,方璧鹤自然也不会自持身份什么都不干。
而且他觉得跟着傅闻宵他们一起干活,为年夜饭忙碌,还是挺有趣的,干什么都觉得新鲜。
周氏有些怀疑,“鹤哥儿,你会吗?”
不是她小瞧他们,像这种勋贵子弟,哪里会干这种疱厨之事?
方璧鹤笑道:“婶子,我会的,我也看过人家怎么给鸡拔毛。”多简单的事啊,他觉得自己能胜任。
既然他这么说,周氏决定将鸡交给他,让他将这只鸡处理了。
接着周氏去忙其他的事。
她忙了会儿,准备去看看方璧鹤将鸡处理得怎么样,哪知道出去一看,就见他拿着一把磨利的刀,对着拔了毛的鸡的胸口就砍过去。
“鹤哥儿,你这是干啥?”周氏忙不迭地叫住他。
方璧鹤转头道:“婶子,我已经拔干净毛,正要给它开膛破肚,将它肚子里的内脏取出来。”
周氏哭笑不得,“不是这么处理的,不能朝它的胸口砍。”
最后还是周氏接过去,自己处理那只鸡。
只是等鸡下锅煮时,大伙儿都看到鸡胸口处的一条刀痕,要不是周氏阻止得快,这只鸡就要被方璧鹤从胸口破开。
傅闻宵看方璧鹤一眼,说道:“看你干的好事。”
方璧鹤有些心虚,“那个,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嘛,我哪知道是要从鸡屁股那边开道口子,将内脏从那里取出来?”然后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不信你知道?!”
这位傅世子以前比之自己时更不逞多让,不信他懂得怎么处理鸡。
他们都是只会吃不会干的典型,因为有下人会处理好,他们只需要动嘴吃。
“我当然知道。”傅闻宵平淡地道,“看过就会了。”
他正在摘菜,一根根青菜被他处理得长短一致,整整齐齐地码在篮子里,青翠碧绿,看着就让人舒服。
方璧鹤见状,觉得这活儿简单,自己绝对能干,也跟着摘菜,看自己摘得整整齐齐的青菜,颇有成就感。
他转头道:“婶子,你看我摘的菜,是不是这样?”
正在煮鸡的周氏转头看过来,看到两人将所有青菜都处理完,顿时哑然。
“不用这么多青菜。”她说道,“留些年初一用来煮汤的。”
这些青菜都是自己种的,周氏一大早就去院子里摘了不少,一部分今天吃,留一部分明天打汤,明天年初一,不能去菜地里拔菜。
两个大男人互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方璧鹤笑眯眯地说:“没事,我们提前摘好,明天您就不用辛苦摘菜。”
摘好青菜后,傅闻宵见郁离在炸肉丸,便去帮她。
他接过她手里的工作,似模似样地炸起来,除了第一锅肉丸炸得比较焦外,剩下的好像掌握了技巧,炸得都很好看,金黄金黄的。
郁离吃了一个,炸得刚刚好,口感很佳。
她给正在烧火的两个孩子一人塞了一颗已经放凉的炸好的肉丸,兄妹俩吃得津津有味。
方璧鹤见状,也过来讨了一个炸肉丸。
他朝傅闻宵竖起大姆指,不愧是傅世子亲手炸的肉丸子,就是好吃。
方璧鹤很喜欢傅家现在的气氛。
明明没有下人伺候,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但他干得很起劲,虽然一开始有些笨拙,但只要坚持练就能学会。
没有人不会干活,端看那人愿不愿意学。
今年的年夜饭,主厨是周氏和傅闻宵,两人负责做菜。
看到傅闻宵居然亲手做菜,汪璧鹤一脸恍惚,怀疑自己的眼睛。
刚才他去炸丸子时已经让他很震惊,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做别的菜,果然不愧是天才,什么都会,连这疱厨之事都会。
郁离满脸期盼,问道:“宵哥儿,你今天要做哪道菜?”
自从吃过傅闻宵做的点心,便知道他的厨艺很好,可惜他很少进厨房,偶尔做一些点心给她尝尝。
每次都让她意犹未尽。
傅闻宵道:“嗯,是四喜丸子、酱肘子和鱼丸汤。”
闻言,郁离越发的期待了。
方璧鹤在震惊过后,盯着他们,开始琢磨着他是不是也要向傅世子学习。
瞧瞧傅世子,连为他媳妇洗手作羹汤都心甘情愿,活该他有媳妇。
要不他也跟着学一学,日后说不定他也能凭这一手厨艺,娶到一个喜欢的姑娘?
等到傍晚,年夜饭已经做好了。
他们将匀出来的食物端去供奉着牌位的屋子里,供奉给先人。
郁离等人一一去上香,周氏站在牌位前念念有词,请先人回来吃团圆饭。
方璧鹤没进去,他站在屋檐下,听着里头的声音,心里微微一叹。
等他们从屋里出来,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众人一起去厅堂那边吃年夜饭。
吃饭时,郁离取出一壶酒。
周氏见状,有些紧张,“离娘,你要喝酒?”
“我不喝。”郁离朝她安抚,“这是给你们喝的桂花酒,是汪家那边送过来的,度数不高,你们都可以喝一些。”
郁离给他们分别倒酒,只有她和两个孩子面前没酒。
接着她以茶代酒,和众人一起干杯。
吃过年夜饭,天色已经暗下来,众人坐在一起守岁。
今年有方璧鹤在,守岁都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是笑盈盈的。
方璧鹤是个能说会道的,他的嘴巴很甜很会哄人,周氏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连两个孩子都哇哇地叫着,喜欢找他说话。
郁离坐在那里吃坚果嗑瓜子,傅闻宵给她剥松子。
两人一个吃,一个剥,全程没怎么交流,看着却有一股脉脉的温情。
周氏偶尔转头看到,眼里露出笑意,心里祈祷着,希望往后年年都能如此,所有的人平安顺遂。
等夜深,两个孩子都困了,周氏带他们去歇息,郁离和傅闻宵、方璧鹤彼此道一声新年安康,纷纷回房歇下。
年初一早上,吃过早饭,大伙儿给周氏拜年。
周氏给他们准备了红包,就连方璧鹤都有,这让方璧鹤很不好意思,赶紧将自己准备的红包给两个孩子。
“谢谢方叔叔,祝方叔叔新年安康,万事如意。”
收到红包的傅燕回兄妹俩很是高兴,小嘴甜甜地说。
方壁鹤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觉得这两个孩子又乖又懂事,实在让人喜欢得紧。
到了年初二,出嫁女要带夫婿回娘家。
一大早,吃过早饭后,郁离和傅闻宵就带着周氏准备的礼物回青石村。
周氏有些担忧地说:“年初二一般没有船,你们得走路回村里,宵哥儿这身子受得住吗?”
在她心里,傅闻宵大病初愈,这身体可经不起折腾,要一路走回青石村,只怕他的身体受不住。
“娘,没事的。”郁离安慰她,“他要是走不了,我可以背他。”
傅闻宵:“……”
方璧鹤噗的笑出声,见傅闻宵抬眸看过来,赶紧闭上嘴巴,只是一双眼睛仍是盈满笑意。
看她拍着胸口保证,周氏顿时什么担心都没了。
她哭笑不得,“好吧,你们回去吧。”
有离娘在,确实也不用担心什么。
等两人出城门时,没想到会在城门外看到村长的儿子,驾着一辆骡车等在那里。
看到他们,他高兴地招呼两人上车,说道:“我爹说,年初二会有很多咱们村嫁到城里的姑娘要回娘家,让我来接你们呢。”
郁离没想到村长居然还安排他儿子过来接人,只怕是因为傅闻宵吧。
两人坐在骡车上等了会儿,又有人过来,甚至还有郁小姑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看到他们,郁小姑热情地打招呼。
见骡车已经坐满,村长儿子便驾着骡车回村。
郁小姑舒服地坐在车上,笑道:“往年都不见村里驾骡车来接咱们,看来咱们这次是沾了秀才公的光。”
其他人纷纷笑着点头,都明白村长对傅闻宵这位秀才公的重视。
他们倒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他们,也会和村长一样,恨不得将人供起来。
有骡车代步,等他们回到村里时,时间居然还很早。
郁离和傅闻宵、郁小姑一家往郁家二房去年新建的房子走去。
去年郁金赚了钱后,就拿一笔钱回村里建房子,房子建好后,二房便搬离郁家主宅,住到新房里。
二房的新房子离郁家主宅挺远的,摆明着就不想和他们住得近。
郁家三房见状,其实也挺想搬走的,可惜他们的钱不够,只能暂时和郁老爷子夫妻、大房的人一起住。
虽然分家了,但住在一起时,仍是免不了会起矛盾。
就像这大过年的,大房的人回来,自持读书人的身份啥都不做,待在屋子里等吃等喝。
郁老太太和陈氏根本忙不过来,郁老太太就吆喝三房的人过来帮忙,并且说既然还住在一起,那年夜饭就一起吃,让三房将他们的粮食和菜一起端过来。
郁老三夫妻哪里肯,他们虽然没几个钱,但这大过年的,也想对自己和孩子好点,可是特地买了肉,还杀了鸡的。
要是端过去和他们一起吃,这肉都要被老太太端去给大房的人吃,他们三房只能啃骨头。
像以前,二房的姐妹们连骨头都没得吃呢。
当即他们将门直接关了,理都没理老太太的话。
虽是如此,郁老三夫妻心里还是很不痛快,觉得只要还和老两口、大房的人住在一起,这种事以后还会时常发生。
大房的人都习惯回来当大老爷们,以为自己还是精贵的读书人,啥都不用干。
郁老三对妻子说:“等过完年,趁着春耕前,我也去寻摸点活儿干,咱们赶紧攒钱起房子吧。”
王氏点头,“应该的,要不然,等老太太他们老了,大房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住,最后只怕还是要咱们去伺候他们。”
她心里门儿清,除了逢年过节外,大房的人都不肯回来。
就算回来,也是当大老爷们的。
到时候老两口若是有个什么,还不是得他们日日去端茶倒水地伺候?
这怎么行,当初可是说好,老两口是跟着大房一起住的,他们的田地和银钱都给大房,若是他们以后有个什么,也是大房先去伺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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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二房的新房子就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离河并不远,打水很方便,而且下雨时,就算河水上涨,也不会淹到房子这边。
房子是砖瓦房,建得很宽敞,除了郁老二夫妻的正房外,每个姐妹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们再也不用挤在一块儿,明明都是大姑娘,还得和姐妹们一起住一间房,仿佛在这个家,她们就是过客。
现在,她们终于有一种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的踏实感,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郁离他们到来时,二房的人都很高兴。
“大姐,姐夫,你们来啦!”
郁金姐妹三人欢快地跑过来拉着郁离,又和郁小姑等人甜甜地笑着打招呼。
郁小姑看了看几个侄女,见她们一个个都精精神神的,脸蛋也有肉,很是欣慰。
自从郁家分家后,这些侄女过得越来越好,是她乐意看到的。
不久后,郁大姑一家也来了。
二房顿时热闹起来。
柳氏和郁大姑、郁小姑一起去灶房做菜,男人们坐在一起说话,年轻的姑娘们则凑到一起聊天玩耍。
这是她们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清闲日子。
郁金笑眯眯地和郁离说:“大姐,年前姐夫来村塾时,村长不是让姐夫给村里的人写了很多福字吗?”
郁离点头,确实有这事,年前她回来帮忙杀年猪,傅闻宵被村长趁机拉着写了不少福字,如此就不必特地跑县城去找他写。
“今年有姐夫写的福字,所以村里的人都不用去找大伯他们写福字了。”郁金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奇怪,“大伯还以为今年会有村里的人去找他写字,一大早就让大伯母将门打开,等人端着食物上门求字,可他等到下午,都没见人上门……”
这时,郁珠也凑过来,兴奋地说:“然后大伯就出门去找人问,为什么他们今年都不过来找他们写福字,村里的人就告诉他,姐夫已经提前为他们写好福字啦,就不找大伯和大堂哥他们写了。”
郁银也掩着嘴笑,“听说当时大伯脸色很不好,吓人得紧,回到房里时还发了脾气……”
姐妹几个终于憋不住,笑成一团,东倒西歪的。
孙芳娘也忍不住笑起来。
杨曼娘也觉得好笑,因为娘亲的缘故,她对大舅一家其实没什么好感,世人说读书人精贵,可要是那些读书人是吸着兄弟姐妹的血,作为被他们吸血的家人,谁都不会高兴。
郁离对这些不感兴趣,等她们笑完,说道:“一年过去了,我要检查你们的体术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
闻言,在场的姑娘脸色大变。
所有人都乖觉地站起,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姑娘,郁离就像是大家长,掌握着她们的命脉。
她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只要一个眼神,一群姑娘就像小媳妇似的,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一幕被那些大人们看到,只觉得好笑不已。
郁小姑探头往院子看了一眼,边干活边笑道:“也只有离娘能镇得住她们,离娘果然有长姐风范。”
郁大姑点头,“可不是。”
郁离一一检查这群姑娘们的体术锻炼的结果,发现除了杨曼娘,其余的人都有坚持。
至于杨曼娘,也不是不坚持,而是不算勤快。
杨曼娘红着脸,“大表姐,我有练的,只是练得不勤快,现在我练时,都不会太疼了。”
她的父母恩爱,家里也宠她,她觉得练不练这个也没关系。
不像郁金三姐妹和孙芳娘,是在苦水中长大的,所以就算再累,她们仍是每天坚持练体术。
郁离心里明白,这种事确实不能强求。
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尚不知这人间险恶,自然也不会那般急切强大自己。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说道:“练这个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不会生病,将来也不容易被人欺负。”
杨曼娘抬头看她,对上她沉静的眸子,不知怎么的,有些后悔。
她咬了咬嘴唇,很快就下定决心:“大表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勤快地练,每天都会练半个时辰,绝对不偷懒!”
郁离露出笑容,又摸摸她的脑袋。
多年后,杨曼娘终于明白郁离当初说的那番话,以及她的用意。
不管过了多久,她都记得,当时郁离的眼神,从容自信,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让她本能地追逐。
人都有慕强的心理,面对这般强大自信的大表姐,谁不喜欢呢?
其他姑娘见状,纷纷扑过来揉揉杨曼娘的脑袋,夸她很乖。
杨曼娘抿嘴笑起来。
等到吃饭时,又是一阵热闹。
大家都动手帮忙,端菜的端菜,盛饭的盛饭,没有男人坐在那里当大老爷们,等着女人伺候他们吃吃喝喝。
就连傅闻宵都自己动手盛饭,给郁离盛了一碗饭,再给自己盛一碗,然后挨着她坐下。
他的神色坦然,并不觉得和自己媳妇一起坐着吃饭有什么问题。
二房这边也没有男女分席而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挨着自己亲近的人坐下。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50 章
◎视线◎
过了元宵,方璧鹤告诉傅家人,他准备离开了。
当时大伙儿正在吃饭,闻言都转头看他。
“这、这样啊。”周氏回过神,有些忧心地说,“你是要回……北上吗?现下天气不好,正是化雪的时候,只怕路上不好走。”
方璧鹤笑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轻车简行,也不耽搁什么。”
周氏便不再说话。
傅燕回兄妹俩倒是很不舍,问道:“方叔叔,你以后还会来我们家吗?”
他们挺喜欢方叔叔的,他不仅说话有趣,还会陪他们玩,兄妹俩渐渐适应他的存在,乍然听到他说要离开,自然不舍。
方璧鹤摸摸他们的脑袋,“可能以后不会来这边了,不过咱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咱们再一起玩。”
“哦。”
两个孩子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都听话地应一声。
方璧鹤离开那日,天气不怎么好,天空阴沉沉的,下起冻雨,天气格外冷。
他撑着伞,走在街道上,身边有两名亲卫跟着。
一名亲卫小声地说:“侯爷,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路过县城的东街时,方璧鹤看到路边的一家名叫“郁氏胭脂坊”的店铺,店铺里的门开着,能看到店里忙碌的人。
他朝亲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说着,他便朝那家店铺走进去。
刚过完年,店里的生意很冷清,只有郁金一人守着店,她坐在柜台那边,翻看着账本。
察觉有人进门,她抬头看过去,嘴里说道:“欢迎光临……”
等看清楚进来的人,郁金有些诧异,问道:“方郎君,你怎么来了?是要买东西吗?”
方璧鹤看了看这家店铺,分成两个区域,一边区域卖的是省城那边流行的衣服首饰等物品,另一边则是胭脂水粉和香膏一类的商品。
角落里还有一些样式精巧可爱的玩意儿,很容易吸引女子或孩子的喜欢。
店里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让人一目了然。
将店铺里环视一眼,方璧鹤道:“我想给我娘和我妹妹买些胭脂水粉,麻烦郁掌柜帮忙介绍一下。”
郁金闻言,问清楚他的母亲和妹妹的喜好,便给他推荐一些。
方璧鹤对胭脂水粉这些没研究,也不知道哪种好,直接将她推荐的几种都买下来。
郁金:“……”
这人真是钱多得没处花。
等结账时,方璧鹤突然说:“郁掌柜,我要走了。”
郁金诧异地看着他,然后说:“祝方郎君一路顺风。”
“谢谢,承你吉言。”
方璧鹤笑容爽朗,拿着她打包好的胭脂水粉,便走出店铺,迎着风雨离开。
店里的郁金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继续低头算账,同时拿笔时不时写下一些办女塾要注意的事项。
等过了正月,店里便要开始招人,顺便和县令夫人商量办女塾的事,届时只怕她会忙得没办法兼顾店里的生意,只能麻烦孙芳娘多注意。
**
过完年,郁离也忙碌起来,和张复去村子里劁猪。
去年她在附近的村子里帮忙劁猪,大伙儿都记得她劁猪的手艺,对她十分信任,今年便有不少人找张复询问,能不能再请她去劁猪。
郁离得知这事,欣然同意。
当时方璧鹤听到她要去给人劁猪时,那表情非常的震惊,震惊中又透着怪异。
等郁离带着劁猪刀离开,他忍不住去问傅闻宵,“你真的不害怕吗?”
这么厉害的姑娘,砍人像砍菜一样,不仅会杀猪,还会劁猪,傅世子真不惧吗?要是哪天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肯定会被她当猪一样劁掉。
傅闻宵懒得搭理他,说道:“不过是一项讨生活的手艺,有何好怕的?还是你做了什么欺男霸女之事,才会害怕?”
这么说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方璧鹤,仿佛要找出他欺男霸女的证据,然后告诉他媳妇。
离娘的性子直,最见不得男人仗着力量欺负女人,既然如此,那她仗着自己的力量欺负他们,也是可以的吧?
方璧鹤被他吓得不行,觉得这家伙实在目面可憎,居然想让郁离将他当猪一样劁了。
他忙不迭地说:“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你别诬蔑我啊!”
周氏当时端茶水过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话,差点就摔了。
后来她觉得,方璧鹤会离开这么快,可能也是被劁猪刺激到。
对此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方璧鹤被吓走,周氏将茶放到桌上,欲言又止,“宵哥儿,你别这么吓人。”
瞧方小侯爷,被吓成什么样子?万一以后见到离娘,都绕着走……
傅闻宵转头朝她笑了笑,“娘,我只是吓唬他一下,他的反应挺有趣的。”
周氏有些无奈,觉得他可不像是吓唬人,要是方小侯爷真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不必离娘出手,他就让人将对方绑起来让劁猪匠直接劁了。
这种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郁离劁完猪回来,就见傅闻宵捧了个匣子过来。
他说:“这是方璧鹤给你和二妹的。”
郁离等打开匣子,看到里头的一叠银票时,不禁看他。
傅闻宵说:“方璧鹤给你们的谢礼,还有这段时间他在咱们家的伙食费等一并在这里。”
既然他赖在傅家吃吃喝喝,总得给些伙食费。
郁离吃惊地说:“他干嘛给这么多钱?”
她算了算,居然有一万多两,他家这么有钱的吗?
傅闻宵笑道:“他的命可不止一万两,怕你们不收,所以他在离开前给你们。”
郁离哦一声,忍不住瞅了瞅他,怀疑方璧鹤这么大方,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最后她将这钱收下。
如果方璧鹤人在这里,她肯定不会收,就算收也不会收这么多,但他人都走了,也没办法还给他。
正好郁金那边做生意要用到不少钱,就当作给她的本金吧。
翌日,郁离将匣子里的钱给郁金送过去,告诉她这是方璧鹤给她们的谢礼,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这么多?”郁金同样吓了一跳,“他家这么有钱的吗?”
虽然能看出方璧鹤不是寻常人,可这一出手就是一万两的谢礼,还是将她一个平民百姓给吓到了。
郁金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这么大方,昨天他过来买东西时,我就不收他的钱。”
此时她对方璧鹤充满了好感,像看财神爷似的。
这人不仅给她带来一条船,还给她们一万两的谢礼,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这样的人救了也不亏。
当然,像那天遇到方璧鹤这样的意外还是少点吧。
郁金可不想再遇到这种事,实在太刺激了,上次是因为她姐在才能顺顺利利地解决,不代表以后都可以。
有了这一万两,郁金手头能支配的钱更多,能干的事也更多。
她很兴奋,拉着郁离叽叽喳喳地说自己今年的计划,想组建自己的商队,去到最富裕的青江省那边进货。
郁离耐心地听着,等她说完,继续鼓励一番。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继续跟着张复去村子里劁猪。
每个见过她劁猪的村民,都对她劁猪的技术十分信任,觉得将自家的猪崽交给她很放心,结果也证明,她劁的猪崽都不怎么受罪,每一个都活下来,很快就恢复精神,看着很有活力。
转眼到二月。
二月中旬,宣怀卿来找郁离,请她去府城的庄子,指点庄子里的姑娘和那些将士的体术。
这体术练到中途时,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些人能察觉,有些人察觉不了,这种时候,还得郁离去帮忙指点一番。
其实他想请郁离去镇南军的营地,又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决定去府城那边的庄子,将镇南军的那些将士也带去那边。
在庄子里,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什么。
郁离欣然应允,和傅闻宵一起去府城。
宣怀卿在府城等他们,看到傅闻宵也一起来时,他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
自从确认傅闻宵的身份后,宣怀卿现在看他,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在郁离去指点那些人的体术时,两人就在远处看着。
庄子里的人很多,不过这会儿,除了那群需要指点体术的人,其他人都不在这里,宣怀卿特地让人清场。
虽然郁离说,这套基础的体术被外人看到也不要紧,想学的人都可以学,但宣怀卿还是觉得,应该先让一批人学会,方能更好地保护百姓。
以后就算有更多的人学会这套体术,让他们的力量增大,想仗着力量做坏事,官府也能迅速地派人制住,不会让其危害到更多的百姓。
宣怀卿看了会儿,目光转到傅闻宵身上,忍不住问:“傅、傅世子,你为何会来山平县?”
傅闻宵平淡地看他,“宣小将军这是要将我赶离南地不成?”
“傅世子说笑了。”宣怀卿僵硬地说,小声嘀咕,“谁敢赶你走?不要命了?”
闻言,傅闻宵没再说话。
宣怀卿纠结了下,很快就决定不去理会。
反正这人现在叫“傅闻宵”,是山平县的一名秀才,又不是镇国公世子,不用想太多。等哪天他恢复身份,他才要考虑他跑到这里的原因,以及会不会给镇南军带来麻烦。
要知道,镇南军驻守大庆朝南地,朝中有不少人盯着,仿佛怕镇南军在南地造反似的,甚至还有皇子派人拉拢镇南军……
实在可笑,镇南军远离京城,好好地守在南地这山旮旯的地方,为大庆朝守护南地的边境,一心为民。
他们要有多想不开,才会卷入那些事里,帮某个皇子夺嫡?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会干。
宣家这一辈,只有宣怀卿一个男丁,他没有什么姐妹,那些皇子就算想和宣家联姻将宣家拉拢过去,也找不到人选。
这也是宣家精明的地方。
死去的宣父和妻子感情好,夫妻俩只生了个儿子,没有其他孩子,孩子也在十岁后就被送去南地,不用担心留在京城里卷入那些皇子的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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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来到府城,郁离和傅闻宵决定在府城玩几日,同时也帮郁金看看府城的商铺怎么样。
郁金计划三月份来府城开新店,届时她会带一批人过来,先在府城驻守一段日子,等生意步上正轨再回去。
正好他们来了府城,就帮她先去看看店铺,要是有合适的,直接定下来。
在两人忙碌时,姚老夫人得知他们来到府城,给郁离下帖子,请他们过去吃饭。
郁离和傅闻宵过去。
姚老夫人见到郁离,拉着她又是一阵关心,问他们这几天在府城忙什么,怎么都不来看看她。
郁离道:“我妹妹想来府城做生意,开家店铺,我们这几天给她物色店铺。”
姚老夫人一愣,笑道:“原来如此,找到合适的了吗?要是没找着,我让人帮你们看看,府城这边,我还是很熟悉的。”
郁离谢过她,表示不用,他们已经物色好了,准备过几天就去将店铺定下来。
定好店铺后,他们便回到县里,将这事告诉郁金。
郁金十分开心,基于对大姐和姐夫的信任,决定过几日就带人去府城看看那店铺,然后顺便将店开起来。
到了三月,宣怀卿那边又有消息,来找郁离去剿匪。
郁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钱永远是不够用的,特别是她现在要支持妹妹在县城办女塾,万事开头难,前期要投入的钱越来越多,她决定还是多赚些钱吧。
得知郁离又要出远门,周氏给她收拾行李,然后去看傅闻宵,有些疑惑宵哥儿怎么如此平静。
郁离也记得去年她去剿匪回来,傅闻宵生病的事,和他说:“这次应该不会去太久,一个月左右就回来。”
傅闻宵道:“那我在家里等你。”
郁离没多想,以为他要在家里看书,以便去参加今年八月份的乡试。
乡试又称秋闱,三年一次,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只要乡试过了就是举人。
傅闻宵自然也打算参加的。
晚上休息时,郁离习惯性地给傅闻宵输入异能,然后摸了摸他的手腕脉博,脉博十分有力,不再像是初见时,若有似无,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停止。
“宵哥儿,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郁离看着他,“现下你可以练体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异能不够,他的身体还是温温凉凉的,体温很低。
傅闻宵嗯一声,面上含笑,声音温柔和煦,“其实这段日子,我都有练。”
“是吗?”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不等我回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白天那么辛苦,就自己先练一练,有不会的再问你。”
郁离闻言,盯着他的脸,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个什么。
这人皮肤白,脸红时挺明显的,要是眼眶红了的话……应该也很明显,但她好像没见他红过眼眶。
傅闻宵心里有异,不动声色地说:“开头确实有些难,不过还算好,也不是那么疼的。”
“不疼?”郁离纳闷地看他,难道他是对疼痛不敏感的体质,所以不像其他人那样,疼得都想哭?
怪不得他的眼眶都没红。
傅闻宵嗯一声,坦然道:“和以前比,确实不算太疼,还能忍着。”
闻言,她有些恍然。
当年他生病那会儿,可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中毒,那毒对他的身体破坏性非常大,必定带来极大的痛苦。
特别是每次毒发时,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
郁离不知道他有多痛,这种事旁人无法感同身受,只能从他的一些反应知道,必定很难受。
他连那样的痛苦都能忍了,能忍住练体带来的痛苦,好像也是正常。
郁离也不是真的想要看他红了眼眶,知道他开始练后,没说什么。
“那行吧。”她说道,“等我剿匪回来,我再看看你练到什么程度。”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
自从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强健,四肢越来越有力,傅闻宵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要好了。
这样的情况下,并不影响什么,他就开始练体术。
这套体术他看她练了千遍、万遍,早就深深地烙印在心里,闭着眼睛就能练出来。
练体的痛苦确实极大,但和那三年比,好像又没什么。
那三年,是一种蚀心剜骨之痛,终究还是给他带来意外的收获,让他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苦,能面不改色地将一套体术练下来。
要不是想要将这套体术练好,或许他这次会和她一起去剿匪。
他实在不想和她分开。
只是比起自己去拖后腿,还是先让自己变强,能跟上她才行。要不然他只是世人眼里的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管去到哪里,都只能由她保护,这可不好。
**
整个三月,郁离都在外忙碌,直到四月初方才回来。
这日,郁离回到县城,刚走出码头,就在路上遇到一个快要生的妇人,她似乎摔了一跤,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一只手搭在高耸的肚皮上,她身下的地方泅开一滩血。
周围的人惊慌地叫着,让人赶紧去找板车,将孕妇送去医馆。
郁离挤开周围的人,将地上的孕妇抱起,一边暗暗给她输入异能,保住妇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边大步朝医馆而去。
妇人送到医馆后不久,孩子就平安地生下来。
众人都有些惊奇,没想到生得这么快,而且那妇人的身体显然不错,不仅顺利地将孩子生下来,孩子看着虽然有点小,但也很健康。
大伙儿都说这妇人的运气不错。
郁离确认孕妇和孩子都没事后,就准备离开。
孕妇的婆婆和丈夫赶紧过来谢过郁离,看她衣服上还沾着血,感激又愧疚。
婆婆拉着她的手,“姑娘,真是谢谢你,要是我儿媳妇和孙女出什么事,我真是……”
孕妇是给在码头干活的丈夫送饭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肚子里的孩子正好八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看到孕妇摔成那样,所有人都以为大人和孩子只怕不保,得到消息的婆婆和丈夫吓得魂都快没了。
哪想着因为送医馆及时,也可能孕妇的身体确实好,大人和孩子都活下来。
当然,婆婆还是觉得,肯定是送医馆及时,儿媳妇才能顺利地生下孩子。
她实在感激郁离,询问她家在哪里,改天她要登门感谢她。
郁离终于走出医馆时,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其实平时看她的人不少,因为各种原因盯着她看,但这道视线格外不同,带着几分阴冷和探究。
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拥有异能的人,对人的善恶都很敏感。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郁离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看她的人就在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口掩着,只留一道缝隙,有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郁离走过去,来到客栈前,抬头看了看。
对方可能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走过来,一点也不掩饰,被她吓了一跳,哪里还敢看,窗户啪的一下关紧。
郁离站在那里看了会儿,也没有进入客栈探究,转身走了。
在她离开后,客栈里的人可能被吓住,那道视线并未再出现。
这次是下午回到县城的,回到家时天色还早。
当周氏等人看到她身上的血渍,吓得脸色发白。
“离、离娘,你哪里受伤了?”周氏手足无措,脸上担心、害怕交织,满脸惊恐之色。
两个孩子也被吓到,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傅闻宵的脸色发白,担忧又惊怒。
郁离见吓到他们,赶紧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接着她将自己回来的路上,将一个孕妇送去医馆的事和他们说了说,几人的脸色方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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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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