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盛枝郁看着监控录像里的自己, 有将近三秒的僵持,之后才反应过来去拖动进度条。
但再看一遍事实仍是没有改变,“醉醺醺”的自己遇上了祁返, 被他不只是挑衅还是调笑后,拽着他的领子强吻了下去。
祁返显然是意外的, 但是却也没有很厌恶地推开他, 只是手足无措了片刻, 然后轻轻地把掌心搭落在他的腰上。
因为下一瞬间,盛枝郁就踉跄着要往后倒了。
盛枝郁看着自己被祁返半搂抱着, 他似乎还问了几句什么, 不过都没有回应, 最后祁返轻轻叹了口气, 带他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之后发生的一切,盛枝郁比谁都清楚。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段监控, 他想查的事情没查到,不想查的事情倒是意外地知道了一件。
盛枝郁慢慢躺倒在沙发上, 垂落的右手滑拨过桌角, 一个被放在夹层见的相框忽然被触落。
合上的眼睛忽然睁开, 盛枝郁捡起地上的相框, 抬到眼前。
他和哥哥的合照只有寥寥几张,都被他用不同材质的相框放着, 基本上是能凭触觉就能分辨出是哪一张。
这张是他刚上初中, 因为不愿意去学校, 旷课被他哥逮了个正着, 然后捆着他在校门口的合影。
“真觉得野惯了没人管你?你逃学的招还是你哥玩剩下的。”
那人一边这么说,一边非常欠地压着盛枝郁留下了这张合影。
盛枝郁的指尖慢慢攀上微冷的玻璃面, 青年英俊的笑容在指腹之下仿佛慢慢有了温度。
温沉的男声忽然回响在耳边——“常常会遗憾,没有陪他长大。”
回音消弭,房间里一瞬静得针落可闻。
在副本初遇楚柏仟的时候,盛枝郁就有过一个微妙的念头……巧合。
在原剧情里楚柏仟虽然是有个早已病逝的弟弟,但这并没有推进或者妨碍他和安屿的剧情线,可是在和自己接触的时候,这个曾经的存在像忽然被强调了。
盛枝郁不否认自己的多疑,即便那天晚上和楚柏仟的聊天确实让他有能够喘息的间隙,但他还是觉得这个点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拿着相框发呆了片刻,桌上手机的震动引回盛枝郁的注意。
屏幕上闪动的号码备注是“胡姐”。
“是盛先生吗?我真的做不下去了,老太太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失控了,她又把药全扔了,还哭着喊着要她的大孙子……”
女人略带哭腔的声音背后,是玻璃、瓷器砸碎的声音。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过去。”
“好,好,您快点,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她了……”
老太太住在郊外的独栋别墅里,这是盛枝郁生前用最后的资产买的。
打车到门口的时候,他先看到的是右边被砸坏的窗。
胡姐护着自己受伤的手站在门边,对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俨然是不敢靠近,见盛枝郁来了第一时间走到他跟前。
“盛先生,您当初请我来的时候可没说照顾老太太会威胁到我的人生安全……”胡姐一边咕哝一边把手挪到盛枝郁跟前,“说是阿兹海默,我看老太太可喜欢打人了,再这么下去我真不做了……”
伤在手背上,看着像擦伤,不是被刀具或者瓷器割破的。
虽然老太太之前没有对外人动手的先例,但盛枝郁还是淡声道:“按合同上的三倍赔偿,你今天先去休息。”
作为保姆,胡姐除了有点爱贪小便宜外,其他方面都是尽职尽责,盛枝郁一直对她挺大方。
胡姐闻言顿时露出个笑容,连连点头:“行,我就在房间里,有事您叫我。”
她离开之后,盛枝郁深呼吸了一口气,摆出笑容慢慢走到沙发边。
老太太弓着身子坐在沙发的一角,视线落在破碎的窗户上,远远地不知道望着哪处,情绪看着很稳定。
“奶奶。”盛枝郁小声地喊她。
老太太先是头和脸转过来,随后眼珠子才像迟缓的开关,慢慢落到他的脸上。
然后也跟着笑了:“孙孙。”
粗糙苍老的手落到盛枝郁的肩膀上,温柔地将他抱住,摸了摸脑袋。
“我的孙孙来看我了。”
盛枝郁垂着眼,看着沙发上散落的药片,捡起来:“嗯,奶奶怎么不按时吃药?”
“不吃,不吃。”老太太又皱起眉,脸色像多变的小孩子,“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散落的药片都被他收回手心,盛枝郁仍旧维持着被她抱着的姿势没动。
“那奶奶最近还做噩梦吗?”
“噩梦?”这两个字出口之后,老太太仿佛被什么魇住了,笑容又一点点蜕成了惊恐,“孙孙,孙孙……”
搁在盛枝郁肩膀上的两只手顿时如铁爪,在盛枝郁的肩膀上划过火辣辣的痛痕。
“我梦见了……梦见你出车祸了……血肉模糊的……”老太太的声音带上哭腔,仿佛陷入了只有她的悲伤里。
盛枝郁握拳的手慢慢延出一阵黏腻的痛感来,他不声不响地,就这么承受着老太太的悲喜。
不知多久,肩上的力气变轻,他慢慢抬头。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这才第一次看着他的脸,仿佛在通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然后压着嗓音,一字一顿:“小懿,听奶奶的,把你捡回来的那个野种扔掉。”
“野种”两个字,就这么听也能辨出其中的咬牙切齿。
“那小子命肯定不好,克亲近的人,他来了我就没睡好过,你还辍学供他读书……他眼里根本就没咱,肯定是谋我们的老宅……”
盛枝郁垂着眼低低地笑了一下,忽然很想告诉她,她曾经住的那个破宅子有产权纠纷,三年前法院就判了下来,那房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话到嘴边,盛枝郁却又发现没有意义。
毕竟老太太都已经把自己最讨厌的“野种”当成亲孙子抱着了,他和一个认知能力缺失的人说再多也无用。
“小懿,你在听奶奶说话吗?”见他没有反应,老太太还拍了拍他。
“好。”盛枝郁从她怀里抽身,转到柜子底下将备用的药瓶抽出来,“您乖乖吃药,吃完我就去教训那小子。”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您不吃的话,我就去看他。不仅让他读书,还随时把他带在身边。”
这句话任谁来听都不像威胁,偏偏就是能戳中老太太的死穴,让她老老实实地把药吃了。
看她情绪稳定下来,盛枝郁再把胡姐叫了出来,叮嘱了两句后才离开。
从宅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他摸出手机,才发现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
找了家咖啡店,小店员给他拿了条数据线,盛枝郁坐在角落重新打开手机。
组长的未接电话有三个,他拨了回去,阐明原因。
“好吧,我发现电话不通的时候就猜到你可能去看你奶奶了。”楚颂的声音略微有些遗憾,“不过我和配角组的组长解释过了,你不是不守约的人。”
身侧的橱窗上一点点落了碎雨,盛枝郁嗯了一声:“抱歉。”
他确实没有想失约。
“不用抱歉,配角组的组长开欢迎会除了为了见你,也是为了想请教一下两个组长,她好像不太会处理员工脱离副本后的心理问题。”
“……两个组长?”
“对。”说到这里,楚颂略微咬牙,“隔壁渣攻组的也在,你没来也没关系,你不跟那个祁返关系不好么?”
盛枝郁顿了顿,没应是与否。
“我估计祁返是知道你在,所以他刚刚到的时候,脸特别臭。”楚颂哼了一声,“估计是因为任务评分被你压了一头不爽吧,在这儿坐了没多久就走了。”
说完,楚颂又问:“你今晚真不来吗?还是需要我去接你?”
随后他就听到盛枝郁抱了一串地址,楚颂喃喃地复述了一遍,讶异:“你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现在天气不好,你还是别在外面晃悠了,赶紧回去。”
再叮嘱了两句,他慢慢地挂断了电话,回头的时候乍地碰上一抹人影。
祁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一双深琥珀色的瞳萃着走廊的灯,湛湛地望着他。
楚颂吓了一跳,心说真是见鬼,但脸上还是很快地换出了笑容:“你……你不是走了吗?”
祁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他不来?”
楚颂还不知道回不回答,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烟味……原来刚刚这人不是提前走了,是出去抽烟了啊?
“小郁有事,今晚应该是来不了了。”
“嗯。”祁返视线微转,落到不远处的电梯上,似乎是看到了正巧下行的数字,于是道,“和沈组长说一声我有事先走,麻烦了。”
楚颂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祁返已经进电梯了。
……靠,他们关系很熟么?就托他帮忙带话,果然渣攻组的都不是好货!
*
盛枝郁在咖啡店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稍微等到雨势小的时候。
手机电量已经足够支撑他打车回家,正在前台结账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
他看到小店员礼貌性地说了句欢迎光临,然后笑容一下就惊住了。
盛枝郁视线微侧,就看到刚刚收伞的祁返。
他穿着黑色的卫衣,肩头似乎被沾湿,还有一片淡色的水迹。
……习惯了副本里的祁返,冷不丁地这么看到他的原貌,盛枝郁也有一瞬的晃神。
难怪小店员在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呆了。
祁返将伞收好,随意地扫了一圈后,视线便落到盛枝郁的脸上:“准备走了?”
神情和语调,自然得亲密。
盛枝郁看了他一眼,随后重新看向小店员:“再要一杯热牛奶,外带。”
小店员点点头。
热牛奶不费事,很快就打包好放到盛枝郁跟前。
盛枝郁接过,随后看向祁返:“开车来了?”
祁返垂眼望着他:“嗯。”
“那上车。”
收叠的雨伞重新打开,祁返看着自然平静地站在他身侧的盛枝郁,压在心头的情绪蓦地被吹散了一部分。
倒不是说多高兴,而是一种更近乎无可奈何的情绪。
盛枝郁到底知不知道“睡完就跑”、“下床翻脸”这种行为多可恨?
可即便已经有想再咬他一次的冲动,祁返还是冷着脸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盛枝郁笑着说了句谢谢,祁返淡淡地敛下视线,上车的时候才看向他:“地址。”
“……什么?”
祁返的手扶上方向盘:“你家的地址。”
“去酒店不就行了?”
祁返问得自然,盛枝郁回得更自然。
车里的气氛一瞬间僵持下来,祁返轻转过视线,平静地看着副驾驶上的人:“你觉得我每次找你都是为了做那件事?”
盛枝郁轻靠在座位上,视线落在斑驳的车窗外,唇角含笑:“不然?你想找我聊什么?”
他的态度很随意,祁返看了片刻,慢慢地笑了:“抽支烟。”
盛枝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询问的意思:“你的车,随你。”
星火微微燃起,祁返抿了一口,在烟还没从车里扩散开之后又掐灭。
唇边的白烟散进了车窗外的雨幕里,散去的余韵将他的轮廓勾出了三分寂冷。
盛枝郁笑了下:“你可以抽完,我不介意。”
“嗯。”祁返垂下眼,“忽然不想在车里抽了。”
如果说先前盛枝郁没太感觉到祁返的情绪,那么现在他却能很笃定这人似乎不高兴了。
不就是没报地址么,至于那么大脾气?
等烟味消弭,盛枝郁慢慢抬手,把手心里的热牛奶递了过去。
男人视线重新垂了下来,先看了一眼他细白且节骨分明的手:“嗯?”
“淋了雨,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祁返似笑非笑:“对床/伴那么好?”
盛枝郁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那你要不要我的好?”
虽然早已见识过他钓人的本事,但还是会忍不住咬钩。
牛奶被轻轻打开,祁返喝了一口,甜味很淡。
车窗外斑驳的灯光落在盛枝郁的侧脸,将他的眉眼勾勒得很是柔软:“我记得你的口味偏淡,所以点的是少糖。”
祁返一手扶着方向盘,把牛奶重新盖上放好:“你倒是很知道怎么哄人。”
“喔。”盛枝郁轻笑了一声,“你这就被我哄到了?”
祁返随声笑了下,视线重新落到路面,发动了引擎。
没有地址,盛枝郁以为他理所当然地会到上次的酒店,结果却发现祁返的路线偏移了他的理解。
盛枝郁静静地望了半个小时,看到一处明显的地标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去湖心公园的路?”
湖心公园虽然风景很好,不过这个天气,这个点,基本上没人会去。
“嗯,想找你谈谈,不过你不肯说地址,”祁返低淡地笑,“而且我没想到,你一见到我想的就是那件事。”
盛枝郁轻拖着下巴,没有反驳他的后半句话,视线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脱离城市的霓虹。
“只是聊天的话,为什么不在刚刚的咖啡厅里?”
“哦,可能是因为你提酒店了。”车停在一处无人地,祁返熄了火,轻慢地松开了安全带,“所以忽然又想了。”
盛枝郁看了眼窗外,只看到一片漆黑的湖,还有身后葱郁的树林:“这里没有……”酒店。
最后两个字,被男人沉暗的目色所吞噬。
祁返慢条斯理地将外套脱下,调整了座位靠背:“我不太喜欢陌生的地方,感觉会不尽兴,还要防备有的人提裤子就跑。”
“所以,不去你家的话,就在我的车上吧。”
第032章 第 32 章
雨珠敲在车窗上的声音很响, 车内的氛围逐点被渲染得暧昧朦胧。
祁返温沉的瞳色像是溶在了静谧的灯光里,被静静注视时,让人有种要被吞噬的错觉。
盛枝郁绯色润泽的薄唇微微抿着, 视线落下,罕见地有一丝避退。
这点细微的情绪异动自然没逃过祁返的眼睛, 他的长睫慢慢拢起, 落着淡淡的笑:“你看起来好像有些惊讶?”
盛枝郁轻慢地笑笑, 视线落到窗外,看着墨染水晕的湖面:“是有点, 没想到你玩得这么野。”
“以免误会, 稍微解释一下, 我也是第一次。”祁返将刚刚那杯牛奶端起来, 慢条斯理地续饮剩下的半杯,“不过听说很刺激,是有点期待。”
温牛奶一饮而尽, 白色的奶沫粘在唇角一侧,被祁返猩红的舌尖舐去。
明明是孩子气的动作, 配上那双满是占有欲的眼, 便只剩下近乎掠食者的野性。
盛枝郁的指尖下意识地扣在了胸前的安全带上。
祁返侧身靠过, 掌心抵落在车窗上, 温沉的气息夹带着牛奶的甜香:“是单向透视玻璃,不用担心。”
这点甜腻的味道, 仿佛通过呼吸沁在盛枝郁的舌尖, 奇妙的通感让他也尝到了一丝甜。
祁返微微俯身, 内饰氛围灯下的距离被慢慢侵吞, 他没落吻,而是饶有耐心:“你知道副本后效么?”
“经历了特殊世界观副本后, 哪怕从副本剥离也会有一小段时间受副本设定影响。”
祁返低声道:“末世的穿越者会在半夜惊醒,异能的穿越者会不适应自己的普通,而ABO设定的穿越者……会时不时地想起标记或者被标记的感觉。”
盛枝郁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这人的唇太近,让他有种只要开口就会被趁势吻落的危机感,一时无法回答。
祁返看穿了他的犹豫,慢慢地笑,唇贴在他的侧颈:“三天了,我一直有。”
见到盛枝郁的时候,呼吸,味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起那阵独一无二的鸢尾花香。
完好无损的颈间有被咬破的刺痛,唇齿记得他细白修长的后颈。
“看到你就会想起深度标记的时候,你抓着我的手臂,低声弱气地喊疼。”吻从颈侧落到耳后,沿着他的耳根往上,透着低低的笑音,“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示弱,好可爱。”
Alpha和Omega有着本质上的差异,无法容纳另一个Alpha刻入至深的印记。
盛枝郁对那晚的记忆无法描述,只是很鲜明地记得那个狭窄的浴缸,温水。
还有那阵……深入刻骨的沉溺感。
“副本脱离得那么干脆……你应该没受什么影响?”祁返的吻一下沾了凶色,变成了略带碾磨的咬,印于盛枝郁的耳垂上。
几乎是瞬间,这枚小小的耳垂就红了个透彻。
盛枝郁忍耐的呼吸到底是乱了,他抓着安全带的指尖松落到祁返跟前,掌心用力:“祁返。”
祁返仍是不退,在他耳边轻声:“嗯?”
耳后的酥麻像是渗入了血肉,盛枝郁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蜷缩了起来,以至于他的咬字也有些发颤:“你很重。”
“没压着你啊。”祁返的嗓音温静,回应的间隙,吻已经回落到他的颊边,“不会让你难受的。”
盛枝郁还没来得及找新的茬儿,下巴就被他的指尖轻轻一抬,分神的间隙,舌尖尝到了奶精的味道。
除了他没有意识的第一晚,祁返在这种事上向来是烈而不显急的。
他能寸寸深入勾出盛枝郁对“亲吻”的渴望,却又自持而从容,性/感得一塌糊涂。
可能是那杯牛奶还是温热的原因,祁返的唇舌都很烫,交/缠的时候让人微微发麻。
那几个拒绝的字眼顿时被融化得含糊,盛枝郁只能被迫承吻。
可是还没品出那杯牛奶到底是几分甜,又被连本带利地吮了回去。
分离的间隙,喘息交织。
如果现在有路人从车前经过,能从正面的玻璃里看到的也只有祁返的后背。
……哪怕是往歪了猜,也绝不会想到盛枝郁是被牵制的那个。
盛枝郁打算趁机平复呼吸,再好好和面前这个满脑子坏事的疯子谈判,结果还没来得及调整,腰侧一凉。
祁返的另一只手钻进了他的衣角,沿着他紧实细瘦的腰轻轻抚过。
耳后的颤栗一瞬间延进了脊骨之中。
祁返感觉到了,低声在笑:“是不是太刺激了,感觉你好像比之前敏/感。”
一寸一厘的游走,指腹的纹路划过皮肤,那种肆意的暗示和讨好抚弄着盛枝郁的每一处感官。
祁返对盛枝郁很了解熟悉,知道什么样的吻能让他卸下排斥,也知道掌心揉抚哪里能让他视线迷蒙。
毕竟第一次被控诉技术不行,祁返挫败了有一段时间。
他的手从腰侧探到后背,沿着盛枝郁的脊骨慢慢地抚过,相较于越来越急躁的动作,亲吻却仍是漫长缠绵。
直到最后,祁返感觉到舌尖一痛,才慢慢地退开距离,看着跟前这张殷红旖旎的脸。
行恶的人慢慢睁开眼,雾湿的黑瞳带着水光,明明已经布满了欲色,却还有理智残存的清明。
他的声音低闷,却又捎带着命令:“我不要在车里。”
祁返嗯了一声,手撑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屈膝抵进:“可是你表现得不是不要的样子。”
盛枝郁湿红的眼尾一侧,视线别开:“总之,不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地址?”
问句执拗得像发脾气的小孩。
祁返低声凑近,空余的手慢慢从他的腰腹脱离,却沿着他的臀线逾矩地游移到的膝间,又沿着盛枝郁紧绷的双腿探落。
如果前面都是试探,那么现在则是目的明确。
只可惜盛枝郁的思绪慢了一拍,危机感冒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祁返细长的指尖抚住时,盛枝郁有明显的颤抖。
说是不要,但是却不拒绝。
有的时候觉得盛枝郁不好猜,但有的时候却又比想象中要好拿捏。
被他的身影割破的氛围灯零散落到盛枝郁的轮廓上,照出了他微蹙的眉,破碎的黑瞳,还有隐忍和随波逐流。
皮带扣解开,拉链褪下,祁返俯首吻过他眼尾的薄汗,低声喃喃:“你现在的样子好漂亮。”
诚恳的夸奖,像是着了迷的语调。
盛枝郁咬着齿关,声音沙哑:“闭……嘴。”
祁返嗯了一声,乖乖地被他训斥,又变本加厉地回击在他身上。
盛枝郁第一次觉得这人这么可恶,空间狭小,他几乎每一个可动的关节都被祁返制衡着,只能这么无措地被他围困在副驾驶上。
几个失神的瞬间,垂落的视线能看到祁返动作的右手。
那股羞耻和刺激像针,扎破了盛枝郁的从容,他伪装了一晚上的自矜一瞬间无所遁形。
很轻地泄出了一丝低喘,然后就听到耳边很重的响声。
突如其来,让人意外。
盛枝郁回眸的时候才发现是祁返撑在玻璃上的手换成了手肘,大约是想求吻,却又无法空出手来,变换姿势的时候有些按捺不住的急躁,手肘撞上了车窗才让他分神。
盛枝郁顿了顿,下巴就被祁返抬了起来,已经散得差不多的甜奶味却又重新变得鲜明。
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故意的,还是趁势而为,盛枝郁刚刚被响动拽紧的神经还没松落,就重新被祁返抓回了注意力。
祁返深瞳里只有他的轮廓,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走神了?”
蛊惑的低音像一根引线,将理智瞬间燃到尽头,神经末端徐徐炸开绽放,只剩下乱得一塌糊涂的呼吸。
祁返稍退出距离侧身翻出了纸巾,长睫拢弯,笑意淡淡:“好像……有点?”
盛枝郁靠在车窗上,只是闭着眼睛呼吸没有理他。
祁返挑了下眉,擦干净后,又开始翻出纸巾替他收拾。
只不过这一次,手腕终于被扣住。
他慢慢抬眸,瞳眸深处匿藏着笑意。
盛枝郁的视线仍在窗外,但扣着他手腕的动作却很紧:“桦杏苑。”
祁返低淡地笑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嘴唇轻抿,片刻后:“那你去不去?”
“嗯,要去。”祁返带着笑俯身吻了吻盛枝郁的唇角,从后座勾了件外套,盖在他身上,“现在就去。”
祁返退离的时候,盛枝郁同步按下了车窗,一卷夹带雨水、微冷的风吹了进来,把车里略显浑浊的空气冲散。
脸边还是滚烫,他把那件外套往上提了一下,调整着不自然的坐姿。
车内的灯重新亮起,引擎发动,盛枝郁重新升上车窗。
看着车外的景色变换,盛枝郁即便是想克制,脑海里回闪的也是刚刚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
……祁返好似并没有想做到最后一步的打算。
盛枝郁回味过来这可能只是他胁迫自己坦白的手段,蹙眉回头,却无意扫到祁返的裤子。
然后,止住了质问的冲动,再一次看向窗外。
雨势更大,车驶入停车场的时候,闷雷接连不断。
祁返替盛枝郁拉开车门,脸上带着毫无歉意的笑:“怎么办,这个天气……我好像回不去了。”
盛枝郁冷哼了一声,旋即推开车门。
祁返取出伞,带上车门,跟上了他的步伐。
盛枝郁住在七楼,从电梯走出,径直输入密码。
祁返有点意外:“我在你旁边。”
“所以呢?”盛枝郁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我不告诉你,你以后就不来了吗?”
祁返低声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告诉我密码,让我随时都可以来?”
他的理解总是超凡脱俗,盛枝郁在玄关处摁开了灯:“你不怕被我赶的话,可以试试。”
他从鞋柜里翻出了一双蓝色的室内拖鞋,犹豫了一下,扔到祁返跟前。
码数明显和他脚上这双不一样,不过看新旧程度也不像是为客人准备的,祁返眯了眯眼睛:“以前还有人和你同居?”
“没有。”盛枝郁的回应且快且冷,他先折入卧室,翻了套衣服出来扔到祁返跟前,“去洗。”
祁返挑了下眉:“在副本里我给你找衣服让你洗澡,副本外倒是你命令我。”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不过盛枝郁家可没有影帝那么奢华,因为是单人公寓,只有一间卧室。
祁返走进浴室,视线扫过洗漱台上的个人用品,确认都是单人用品后,心情稍微好点。
盛枝郁给他拿毛巾进来的时候,祁返笑着:“你的东西我能用吗?”
“不然你淋了雨就打算过一遍水?”
祁返哦了一声,接过毛巾的时候又说:“有内裤吗?”
“没有。”
“你待会儿会给我送吗?”
“不会。”
祁返哦了一声,也不遗憾:“没关系,我挂空挡。”
盛枝郁神色冷淡地指向阳台:“阳台有烘干机,你洗完直接烘干,半个小时后就能穿。”
祁返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略一挑眉:“你家的设备可真齐全。”
“毕竟不是谁都有给人送贴身衣裤的癖好。”
浴室的门被强硬地关上,祁返轻笑了一下,转手拨开了沐浴莲蓬。
盛枝郁给他准备了一套偏大的家居服,祁返准备换上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这套衣服上有很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并不像是因为错买了码数而闲置的。
不穿的衣服,为什么要清洗?是单纯的凑巧,还是盛枝郁有这样的习惯?
祁返轻勾了一圈领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是克制住了扫视的冲动,敛着视线走向阳台。
设定好烘干的时间,祁返用指尖将润湿的头发耙梳向后,露出眉眼。
盛枝郁的小公寓是开放式厨房,祁返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在料理台边的盛枝郁。
祁返认为自己的出现不算安静,但盛枝郁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指尖支着一根慢燃的香烟,视线落在锅里。
做饭那么认真……在车上的时候似乎没听见盛枝郁饿了的动静?
祁返眉梢微挑,无声无息地走到盛枝郁身后,准备伸手的时候,一缕烟灰从盛枝郁指尖飘落。
祁返的手顺着他的手背覆落,轻轻地从他的指尖摘下那根香烟:“发什么呆?”
盛枝郁这才如梦初醒,回神怔怔地看着祁返。
男人自然地将他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叼在唇边,细细慢慢地抿住,青白的烟雾从他薄唇间溢出。
盛枝郁回头的时候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迟钝了片刻:“祁返?”
他的反应与其说是压抑,更像是疑惑。
好似刚刚那声低唤在他的认知里,和祁返没对上号。
丁点的星火落在心头,燃出了无名的怒,祁返眼睫轻拢,趁着他的疑惑俯首吻住了他的唇。
唇齿间是同样的烟草味,微微的苦涩在舌尖蔓延,祁返舐过他的唇面,慢慢退离:“刚刚在想谁?”
盛枝郁没想到他那么敏锐,抿唇沉默时,余光瞥到了锅里。
“完了。”他一把推开祁返,熄了天然气,但锅里的面还是糊了。
祁返再抿了一口,转手将烟掐灭,自然地从他跟前把一片狼藉的锅拿开。
在倒进垃圾桶前,他用筷子微微拨弄了一下:“你想吃的是汤面?”
盛枝郁:“……嗯。”
“……”祁返好笑地看着他:“所以,你在这里站着发呆,到锅里的水都干了?”
无端地被训斥了,盛枝郁轻侧过脸,小声反驳:“我是忘记加水了。”
“谁煮汤面先下面条?”祁返哂了一声:“你是打算吃锅巴?”
心不在焉被人抓到尾巴,盛枝郁确实无法再犟嘴,看着祁返熟练的样子,他小小声:“你可以放到一边,我能处理。”
“你要是能处理,这锅东西就不会出现。”祁返娴熟地把糊掉的面条倒掉,然后放进洗碗池里,“看来刚刚在车上是累到你了。”
刚刚在车上盛枝郁也就……祁返说他累,是带了点寻衅的嘲意。
盛枝郁抿了下唇:“那我去洗个澡。”
祁返嗯了一声,在他准备离开之前,又侧身拦了一下:“口味?”
这是要给他下面的意思。
盛枝郁想了想:“不要醋,不要太咸,面条不要太软,还要一个荷包蛋。”
“就这么简单?”
盛枝郁笑了一下:“就这么简单,你能做好吃?”
祁返本来已经回退的长腿又抵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将盛枝郁围在冰箱跟前:“打个赌?我这碗面做得好不好吃。”
“赌什么?”
祁返俯身,轻轻贴着他的耳侧:“不好吃我收拾完就走,好吃的话……今晚你让我上你的床?”
盛枝郁长睫微抬,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么有自信?”
要知道好不好吃这件事主观占比很大,以祁返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把自己放到一个让别人去决策的位置。
“嗯。”祁返又趁机吻了他一下,“有。”
触感残存在唇面上,盛枝郁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推开他的肩膀:“那我就等着了。”
回到卧室的时候,盛枝郁掌心落在胸口停了一会儿,平复下来之后,才从衣柜里翻了几件衣服出来。
浴室里还有些残存的水汽,盛枝郁刚准备撩开衬衣,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他微偏过头,祁返水湿的指尖就扶着他的侧脸吻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深吻结束后,盛枝郁靠在墙壁上,水汽氤湿了他的衣服。
“……干什么?”
祁返指腹摸了摸他的脸:“看你不是很高兴,陪你胡闹一会儿再做饭。”
“……”
盛枝郁一直以为,渣攻的忍耐值都不高,所以在车上,看到祁返已然蓄势待发,却沉着性子开车送他回家时,是有些意外的。
好似发觉了祁返新奇的一面,又感慨他是挺能以退为进。
而这人到他的公寓之后,没有展现出急不可耐,是听他的话洗澡,还替他处理糟糕的面……盛枝郁以为他是真的那么好耐心,把欲望都放到了赌局里。
结果,是他放松警惕了。
残存的雾气重新变得潮湿暧昧,盛枝郁后背轻轻磕在墙上,一下又一下变得钝痛难耐,他扶着祁返的肩膀,嗓音支离破碎:“……你,换个地方……”
祁返的呼吸就在耳侧,沉而微喘,入骨的惑人。
“疼了?”
盛枝郁咬着唇,不想承认。
祁返感受到了什么,仓促地闷哼了一声,又笑:“问下你的感受而已,至于那么怕羞?”
盛枝郁闭着眼。
……果然还是不要脸的更能占据主动权。
祁返好似是不满意他的沉默,所以盛枝郁越是不给反应,他便越变本加厉。
直到盛枝郁有些抵御不住,手胡乱地从他的身上落下,企图在身后寻找一个支点,结果意外拨开了淋浴器。
微冷的水骤然从发顶洒落,两个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僵停了一下。
盛枝郁以为自己抓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正打算平复一下,却听见祁返低声说了句什么。
语气好像有点重,不过隔着水声他听得不太真切。
盛枝郁刚想问他有什么不满,就被祁返宽大的掌心握上了后颈,接了个深吻。
吻结束后的迷糊间隙里,他才反应过来祁返刚刚说的是什么。
祁返说的是:“小狐狸精,真会折腾人。”
……
后背在墙壁上磕疼了,他便被祁返带到洗漱台上,来来去去,几乎整个浴室都染上了水湿。
“胡闹”结束之后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盛枝郁近乎脱力地趴在浴缸边缘,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
祁返在中间的时候抱怨似地说他的衣服被弄湿了,又趁势折腾了他好久,直到盛枝郁不耐烦地告诉他还有换洗的衣服,他才终于罢休。
也不知道那人在不高兴什么,明明衣服都是盛枝郁的。
思绪散漫地游移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祁返已经换了新的衣服,还给他带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进来。
似乎是盛枝郁这幅不搭理人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爱,祁返又走了过来,俯身摸了摸他的颊边,低声哄道:“再泡一会儿就出来吃面?”
盛枝郁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祁返,你是不是担心我说不好吃,所以才在这耗那么久?”
祁返低声笑了一阵,落在他颊边的手又支起他的下巴:“是你小气,还把我想得那么小气。”
盛枝郁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有信心才和你打赌,也是真的想留下来。”祁返的指腹落到他的唇面,慢慢地压过,仿佛以触感回味了一遍吻他时的感受。
“至于为什么耗这么久……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第033章 第 33 章
水流的声音静静回响在浴室里, 祁返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但刚刚转身,衣袖的一角便被身后的人轻轻牵起。
微微湿润的水迹从衣角晕开, 湿意渐渐攀上腕骨。
祁返轻回过头,就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
像只出水的海妖, 不用多余的勾引就能让人自觉为他驻足。
“既然看出了我不高兴。”盛枝郁偏了下脸, 轻轻靠在浴缸边, “那就再陪我一会儿。”
依然是清清冷冷的命令语调,细听和平时没有任何表达上的差异。
“嗯, 陪你。”祁返折了回来, 饶有耐心地捉住了他落在自己袖扣的指尖, “如果撒娇更坦率一点就好了。”
盛枝郁没搭理他, 余光落到自己的肩头,扫见各种大小不一的咬印和吻痕。
祁返顺着他的视线落下,视线稍停, 放轻了声音:“印子这么深?我没多用力啊。”
盛枝郁瞥他一眼:“嗯,这次是克制了。酒店那晚比这个深多了。”
说完, 他感觉祁返的脸色略微变了些许, 但又很快地敛了回去。
盛枝郁唇角微挽, 本想继续追问, 祁返却先开口:“所以,你一个人住, 那么室内鞋, 衣服, 是谁的?”
刚刚他去取干净的衣服时确认了, 盛枝郁的衣柜里有一块很小的地方是放码数不一致的衣服的。
祁返长睫慢慢抬起,瞳孔迎着眼前的淡光水色, 像一枚澈然的玻璃球。
盛枝郁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监控画面,轻别过脸:“这么好奇?”
“好奇。”祁返一寸不移地随着他的脸,“想知道那属于是你的朋友,恋人,还是……家人?”
词语间微妙的停顿,每一个都像试探。
良久,盛枝郁很轻的声音落在了水流之上:“我有过一个哥哥。”
有过。
“他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死了。”
预想与猜测被进一步证实,祁返垂在身侧的手徐徐握拳,视线落下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盛枝郁放空的眼睛。
祁返对盛枝郁的人生经历稍微有一些了解,十六岁被星探发现,暂停学业进入演艺圈,从小杂志模特到网剧龙套,他什么都干过。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凭借一个网剧的男二号大火。
不过还没等他的事业攀上新高度,盛枝郁就在去某个活动的时候遇到了车祸,被快穿局收录。
浴室里一下只剩安静,祁返慢慢地站了起身。
趴在浴缸边的那颗脑袋慢慢转了过来,看向他,没说话,但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祁返淡声道:“最多再泡半小时就出来。”
盛枝郁轻轻地嗯了一声,略带疑惑。
“你不是饿了?刚刚还自己一个人在闷闷不乐地煮面。”
盛枝郁视线轻轻别开,嗓音微淡:“……其实那是想给你吃的。”
“哦,想毒死我?”
“……”
“不过折腾了两个小时,本来不饿现在也饿了吧?”祁返低声笑,“还是得吃点什么。”
盛枝郁又慢慢地哦了一声。
等人离开之后,他才将浸在浴缸里的手缓缓上抬,水流顺着指缝滴落,在跟前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没跟祁返说,自己和那个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他只是一个被捡回去养的小孩。
也没告诉祁返,他哥是为了给他攒学费才卷入事故里去世的。
盛懿有个兄弟是走海运的,带着他上了船,结果在航行的途中遇到了极端天气,最后被捞回来的只有一搜残船,几具浮尸。
……后来警方联系上家属时,是盛枝郁去认领的。
他哥右手手臂上有一个一指长的月牙伤疤,很好认。
盛枝郁后来回去的时候,老太太还闹了一通,说他是联合外人骗她的,想用盛懿“失踪”的事情骗她的房子。
她也拒绝去警察局看所谓的“尸体”,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那就是个不能接受的骗局。
盛枝郁解释过两回就累了,任由老太太吵和闹,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那个家。
不是他不想回报盛懿捡他养他的恩情,而是老太太一口咬死他是诈骗犯,把他赶走的。
后来就是辍学打工,他也让经纪人以盛懿的名义往老太太那寄过钱。
听说老太太有段时间是很高兴的,因为她赶走了小野种,又收到了亲孙子的消息。
只不过……后来老太太太想盛懿了,把盛枝郁寄给她的钱都拿出来想去找孙子,结果在半路上被全骗走了。
这件事还是十天后警方联系到盛枝郁他才知道的,等他去警局领人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不认人了。
她只会抓着盛枝郁的袖子又哭又笑,说自己找到“小懿”了。
盛枝郁看着老太太的笑脸,一时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抓住了,扯着痛。
清醒的时候从来都对他避之不及,恶言相待,意识不清了反倒只能抓住他。
盛枝郁很快解决了医院和老太太的住处问题,他本想着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老太太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多陪几年。
却没想到在换好新房子,去接老太太的路上,他出了车祸。
车祸的记忆已经不是特别清晰了,不过他隐约是记得……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事故地点,看到了他的尸体。
所以老太太才会做“噩梦”,梦见她的孙子是死于车祸。
……也许和她说的一样,自己就是命不好,克身边人吧。
想到这里,盛枝郁拖着疲倦的身子从浴缸里起来,慢吞吞地换上了衣服。
刚从卧室出来,汤面的香味瞬间勾出了食欲,盛枝郁的肚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馈出了饥饿感。
他擦拭头发的动作稍顿,放轻脚步走到厨房。
祁返刚关火,转身取碗的时候瞥见他的身影,稍顿了片刻,然后很自然地侧身上来搂住了他的腰。
“二十八分半,你还挺准时的。”
盛枝郁显然对锅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手落在他的手臂上借了点力气,想往前凑。
祁返没忍住轻笑:“我以前养过一只猫,每次给它开罐头的时候它都会冲到我跟前伸脑袋,就和你现在一样。”
盛枝郁哼了一声:“你能不能留下来取决于这碗面好不好吃,难道你想我对它没兴趣?”
“这样。”祁返仍旧没松手,而是顺着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不过你头发还没干,也不用着急,去吹完再过来。”
盛枝郁一根面条没看到,胃口是真被他吊起来了:“行,既然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我就等着。”
事实证明,祁返确实有吊人胃口的资本。
盛枝郁吹完头发出来,面已经上桌了,漂亮的荷包蛋铺在面条上,光是味道都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祁返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手,看着盛枝郁扶着筷子认真地吃面。
在副本里他不是没见过盛枝郁吃东西,也许是为了维持人设,或者是不合口味,盛枝郁的进食都很随意。
包括上次在副本里给他的那碗面,盛枝郁也没有今天尝得认真。
盛枝郁意犹未尽地吃完之后,才发现祁返一直在看着他。
他慢慢放下指尖的筷子,好整以暇地回望着祁返。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到底是祁返先笑:“所以,我今晚能留下来吗?”
盛枝郁舔了舔唇角,一本正经:“如果你明天早上还给我做面的话,可以。”
清淡的笑从齿尖落出,祁返慢慢地走到他身后:“刚刚的赌注有这项么?”
“不记得了。”盛枝郁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你说有没有呢?”
微微上挑的眼神,色润而漂亮的唇。
祁返感觉自己磋磨了一晚上的情绪似乎又有被点燃的迹象,他忍了忍,放轻声音:“有。”
这是盛枝郁的地盘,他还能怎么说没有?
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盛枝郁回卧室之前再看了窗外一眼,雨还是没停。
推开门,祁返已经相当不见外地躺在他的床上,眉眼落在新的枕头上,半睁着眸,一副困顿的模样。
盛枝郁扫了他一眼:“这么困?”
祁返唇角稍挽,笑着拍拍隔壁的空床:“嗯,太困了,对你做不了什么,快来睡。”
……装的。
不过是怕盛枝郁第一次和他盖着被子纯睡觉尴尬,所以先一步装困。
盛枝郁自然看穿了,哂笑一声,关了灯。
安静地躺了上床,没过两分钟,在一道闷雷之后男人便贴了过来。
盛枝郁:“祁返。”
“我怕打雷。”男人低淡的声音就在耳边,顺着他的耳骨一点点落下,“抱抱睡。”
开车的时候也碰到打雷了,祁返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那么稳。
渣攻胡说八道都是信手拈来。
不过盛枝郁是真的累了,推了两下没解决掉,便干脆合眼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雨后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进卧室,祁返才慢慢睁开眼。
回想起自己所处的地方,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隔壁。
盛枝郁双眸紧闭,黑发有点凌乱,不知是什么时候转过来和他面对面,睡得很熟。
祁返看了一会儿,指尖慢慢落到他的发前,轻轻拨开。
精致的眉眼露出,和十五六岁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祁返落到他的眼尾,轻轻摩挲,眼尾微微拢起。
小时候过得那么苦,难怪当初第一次见盛枝郁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厌天恨地的厌世脸。
细微的痒扰了盛枝郁的清梦,他没睁眼,但已经很快地抬手挥开了祁返的手。
“嗯?醒了?”祁返低声问。
盛枝郁含糊地嗯了一声,抓着被子埋脸,安静了一会儿又命令:“面。”
还惦记着面,看来昨晚是没吃饱。
祁返笑着应了声好,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转身走出卧室。
雨后的日光很明朗,他懒散地看了一眼窗外,正打算走向厨房时,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响动。
随后是林蔚与微喘的声音:“郁哥,组长让我给你送东西,我顺便带了食材给你做饭……”
说完,他就和客厅里惺忪懒散,一眼就是刚睡醒的祁返对上了眼睛。
林蔚与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最后难以置信地开口:“……大哥你谁?”
第034章 第 34 章
相较于林蔚与的震惊错愕, 祁返就很冷静。
他的手落在家居裤的口袋里,嗓音静慢:“你是不是走错了,我新搬到这边的。”
林蔚与嘴巴张合了两下, 滞怔地哦了一声,提着东西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后走到玄关推开门, 半个身子都夸出门外了, 林蔚与才一把抓住门把手:“不对啊, 我要是走错了怎么开的密码锁?”
说完回头,他就发现祁返含着笑, 看傻子似地在原地看他。
林蔚与顿时警惕起来, 后背贴到门板上, 拔高了声音:“盛枝郁。”
接连两声连名带姓的喊, 把卧室里有起床气的人吵醒了。
盛枝郁没好气地踢开房门,揉着眼睛:“谁啊,一大早上……”
还没说完, 就看到了神情呆滞又破碎的林蔚与。
盛枝郁顿了顿,脸上的暴躁和烦闷仍是未散:“……你怎么来了。”
林蔚与惊魂甫定地抱着怀里的一包菜, 可怜兮兮:“你也没说我不能来啊。”
盛枝郁的作息习惯很差, 三餐不定时, 楚颂和林蔚与作为他的头号监督者, 向来是有空就会带菜过来监督他吃饭,毕竟他们都知道盛枝郁家的密码。
可是林蔚与是真的没想到, 有一天开门会看到祁返……他们组的头号大敌, 以一副明显是“事后”的样子站在客厅里。
盛枝郁摁了摁还在跳痛的脑袋, 把他怀里的蔬菜截过来, 伸手递到身后。
祁返挑了下眉,相当自然地接过, 转身折入厨房。
盛枝郁回头,身上拎起完全呆滞的林蔚与,将人带到露台。
林蔚与看着娴熟地处理蔬菜准备做饭的祁返,偏过头:“我给你三分钟……”
话到一半,被盛枝郁淡声打断,他随手抽了根烟点燃,哑着嗓音:“我给你三分钟整理好语言,把你想问的问题压缩到三个。”
一肚子问题准备出口的林蔚与:“……”
盛枝郁这人说一不二,说了三个问题就是三个,绝对不会回答更多的。
林蔚与深呼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里抽了三条最重要的——
“为什么祁返在你家?”
“你们谈了?”
“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借宿,没谈,上上个副本。”
林蔚与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一起惊天虐恋,结果等来的是简短而迅速的回答。
他下意识就反问:“你俩不是死对头么?没谈来你家借宿?”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林蔚与:“……草,我恨你。”
他以为自己问到最关键的点上了,结果被盛枝郁这么一迂回,反倒还是不清不楚。
盛枝郁垂手轻掸了下烟灰,偏头看向雨珠还没干透的窗外:“组长让你给我送什么?”
“哦,一份数据。”林蔚与这才想起正事,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叠资料。
“今年年初你不是结束了一个S+副本么?结束后的第三次检测,系统侦查到有一条数据乱流……唉组长说得太复杂了,昨天晚上喝多后面的我记不太清了,你自己看看吧。”
盛枝郁听着林蔚与的话,眉头稍稍蹙起,结果他的文件袋打开。
年初的S+副本是灵异向的大逃杀世界,盛枝郁在副本里的身份是被他“小妈”的怨灵缠上的小少爷。
“小妈”是个年纪比他还小两个月的男生,因为家里欠债被强行置换到有钱人家里当二房,结果遭受到各种非人待遇。
意外身故后,成了怨灵,盯上了家里对他最冷眼相待的小少爷。
盛枝郁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副本任务……作为让“小妈”附身的傀儡,好让他实施复仇计划。
不过盛枝郁是不太喜欢“鬼上身”的感觉,所以他和“小妈”经过了某些谈判,达成了一致。
“小妈”不上他的身,他帮小妈一报还一报。
那个副本是盛枝郁在过往S+副本里评分最高的,怎么会现在检测出数据乱流?
盛枝郁扫过一眼数据,多项指标的反馈都没问题,唯有一项数据缺失……是任务目标跟踪数据。
不过,按照那个副本的背景和设定,怨灵心愿已了不就该放下执念消失了,怎么会还有跟踪数据?
“看不明白吧?”林蔚与抄着手在他身侧。
盛枝郁抬起眼皮,等着他发表高见,结果换来的是林蔚与理直气壮的一句:“我也看不明白。”
“你还挺自豪。”
“想也知道应该是些偏门小问题。”林蔚与不以为意,“那个副本都结束那么久了,要有事能拖到现在?”
盛枝郁没有应是与否,只是将资料收回文件袋里,回头走进客厅。
祁返的面已经下锅了,见两个人谈完话回来,笑着道:“也给你的客人做了一份,一起吃?”
话音刚落盛枝郁就感觉林蔚与在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背后灵似地贴了上来:“哟哟哟,我成‘客人’了,他可真不见外。”
祁返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盛枝郁微垂下眼,把背后灵扒下来:“嗯,那你别吃,不给他好脸色。”
林蔚与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地望向祁返:“我要吃大份的。”
“好。”
余光里男人在轻慢地笑,盛枝郁没再多看,回卧室里洗漱。
重新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林蔚与已经坐在餐桌上:“祁返,祁哥,据我所知你们渣攻组的不是都特别讨厌我们白月光组么?有事没事就说我们装清高,装高冷。”
祁返细长的指尖支着筷子,视线仍专注在锅里,但却有听林蔚与的话:“有么?”
林蔚与显然对隔壁组很感兴趣,八卦的兴致很高:“有啊,你们渣攻组的组长沈枭不还带头和我们组长作对么?”
“我们老大和你们组长是旧识,有些过节而已,没有上升到两个组。”祁返转身拿了两个碗,熄了火,“不过我们组长有的时候夸过你们。”
“是吗?”林蔚与一下子就被钓了上钩,“什么时候?”
“去年年终,你们整组的业绩不是压过我们么?尤其是系统组,错漏是全局最少的。”
林蔚与就等着这句,整个人都挺舒服了,摆摆手:“也没有了,我们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而已……看来我们两个组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哦?”
盛枝郁本以为林蔚与至少要尝过祁返的面才会倒戈,没想到三言两语他已经被迷惑了。
他慢步走到林蔚与身侧,给他倒了杯水,不轻不重地放到他的跟前。
“渣攻的话你也信。”
林蔚与端起茶杯,视线在两个人间扫了一圈,才凑到他跟前低声道:“我只是信他的话而已,他人你都睡过了,你不比我过分?”
盛枝郁倒水的动作一顿。
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林蔚与意有所指地往他领子上扫了一眼。
盛枝郁下意识地捂住脖子。
……忘记遮吻痕了。
他回过头刚想开口,祁返已经将面端到林蔚与跟前:“尝尝,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我是按照小郁的习惯做的。”
然后盛枝郁就又接收到了林蔚与那“yooo~他叫你小郁~~”的傻*眼神。
林蔚与这人是八卦,不过口风很紧,盛枝郁是不担心他会往外说,但会烦他纠缠不休地问。
面无表情地无视之后,盛枝郁坐到餐桌的另一侧。
祁返也将他的面端了上桌,抽身离开的时候,低声说了句:“给你藏了荷包蛋,被面盖着。”
盛枝郁扶筷子的手稍稍一滞,轻抬眼眸的时候,才发现林蔚与的碗里只有面。
而自己的碗里,他用筷子轻轻一戳,溏心荷包蛋就从面条间露了出来。
这算什么,拿荷包蛋哄他?
他真的还没小学生到要和林蔚与计较一碗面的地步。
林蔚与本来还对祁返存有一丝丝戒心,结果晨间的这碗面吃完之后,他彻底地折服了。
“返哥,说实话,以你的业绩,你的能力,你的手艺,干什么不好,不如早点从渣攻组调离,弃暗投明吧。”
祁返闲适地笑笑:“可是你们不是挺讨厌我的么?”
林蔚与当即抬起手:“我对天发誓,我们不是讨厌你,是眼红,嫉妒,羡慕你。”
像祁返这种又高又帅,什么副本都游刃有余,松弛感十足的业绩TOP谁会不向往啊。
只不过两个组长不对盘,小郁又和他在业绩上打得火花四溅,所以他才以铁哥们的角度去站队而已。
现在连小郁都和别人深入交流了……他还装什么?
“哦,看中我的手艺啊。”祁返眉梢轻挑,若有所指地看向盛枝郁,“那很简单,什么时候小郁想吃了,你随时可以过来蹭。”
林蔚与:“真的?好啊!”
好完才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他蹭个面,还要看盛枝郁想不想吃了?
盛枝郁是看不下去祁返的逗傻子行为,给他扔了个袋子:“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祁返看了一眼,里面都是自己烘干的衣服。
他笑着拎起:“好,那下次见。”
将人拎出门口,盛枝郁才算松了口气,关门回到客厅的时候,林蔚与正坐在沙发上,老气横秋地开口:“狗来了都要说一句这俩在谈。”
“……”
“所以,下次在副本里见到祁返,能别屏蔽我不?”
盛枝郁摆出微笑:“给你三十秒,带着你的狗滚出我家。”
林蔚与:“嘤。”
*
副本结束后有小一周的空档期,接收到新副本的消息时,是在半夜。
盛枝郁刚洗漱好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打瞌睡时,手机亮了。
是一周前楚颂让他加的配角组组长。
组长给他传了副本梗概,还有角色定位。
[配角组组长沈蔻:这个是新副本的纲要,难度为A级的副本要提前看下哦。]
[在睡觉:1.]
[配角组组长沈蔻:对了,除了副本内容,方便问一个问题吗?]
[在睡觉:?]
[配角组组长沈蔻:你们组长说你和小郁都会来加我的,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小郁的好友申请。]
[配角组组长沈蔻:那天的欢迎宴会他也没来……他难道讨厌配角组嘛qvq?]
[在睡觉:……不讨厌,只是有事没去。]
[在睡觉:我就是盛枝郁本人。]
第035章 第 35 章
消息发出去后, 对话框里死寂了很久。
然后就是一大串的哭脸和磕头表情。
盛枝郁唇角稍挽,回了个没关系之后,点开了副本纲要。
许是因为林蔚与反馈了上个副本的背景导入太慢, 所以沈蔻这次提前把要点都整理出来了。
他的任务是收割目标的悔意值。
而之所以会评为A级难度,是因为盛枝郁的身份在副本里……是双腿残疾。
行动受限么?
新副本是现代都市背景, 没有特殊设定, 唯一核心关键词就是狗血。
“盛枝郁”是盛世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十二岁时家族动乱,父母为了不让他卷入纷争, 所以把他寄养至苏家。
这便是十二岁的“盛枝郁”第一次见三岁的主角苏意允。
“盛枝郁”在苏家寄养了六年, 十八岁一到就重返盛家, 亲手夺回家业。
三年的腥风血雨后, 年仅21岁的“盛枝郁”重掌盛家大权,随后又花了三年时间,他才将盛家内部剔扫干净。
而等他忙完家室再想起苏家时, 才意外得知苏家长辈因为他被卷入纷争遇险身亡,两位长辈留了封信, 以过往的养育之恩, 将苏意允托付给盛枝郁。
但因为信息受阻, 无法联系上盛枝郁, 年幼的苏意允便被送进了孤儿院。
“盛枝郁”十分内疚,几经波折终于在一所偏僻的孤儿院里找到了已经十五岁的苏意允, 打算将他接回盛家, 并且按照他父母的遗嘱, 与他定下婚约。
然而苏意允在孤儿院里蹉跎了五年, 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乖乖软软的小孩,他成了警惕的刺猬, 轻视,怀疑,抵触别人的好意。
而且,苏意允在孤儿院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祁返。”
盛枝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轻慢地呵了一声。
*
高考最后一门科目的收卷铃声响起时,苏意允放下了笔。
监考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将一份份高考卷收起。
最后一份卷子收拢的时候,考场里爆发出一阵或愉悦或兴奋的声音,苏意允挽唇笑笑,低头收拾自己的考试用具。
今天的热闹和他没关系,高考结束对于苏意允来说并不是解脱,而是人生的另一个拐点——
他要结婚了。
从校门口出来,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已经开到跟前。
司机拉开车门,慈祥的脸上带着笑容:“二少爷,今天考试顺利吗?”
苏意允回了个淡淡的笑容,低声说:“还好,都会。”
司机颔首,紧接着便低声道:“先生在车里等你很久了。”
苏意允脸色一僵,随后就从司机打开的车门里,看到后座中矜贵儒雅的男人。
他嘴唇微抿,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盛先生。”
正在处理公务的男人指尖微顿,转而合上了手中轻薄的笔记本,微微抬眸。
盛枝郁修长的指尖将眼前的烟丝眼镜取下,眉眼稍弯:“嗯,毕业快乐。”
男人生的极其俊美,如松烟墨描临的眉眼含笑看人时,足以让人心跳过速。
苏意允哪怕看了三年,每一次对视时仍会有说不出的局促。
他有些慌乱地垂下眼,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汇报考试情况,还是先谢那句毕业快乐,纠结的过程中,手里的考试笔袋忽然脱了绳,啪地一声落在车里。
盛枝郁慢慢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倒是一旁的司机反应极快,先一步俯身替苏意允捡起笔袋。
司机一边把笔袋递给苏意允,一边笑着替他说话:“二少爷这是不是考试太紧张了有点贫血?不过不打紧,先生已经让王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捡笔袋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小事,但盛先生有腿疾,盛家上下都对这件事尤为忌讳。
苏意允自然是清楚司机的用意,抓紧了笔袋回头看向盛枝郁:“谢谢盛先生。”
他低头入座,带上车门。
正低头想系安全带时,男人的手又落入视线。
盛枝郁帮他从一旁扣上,之后微微抬手落到他的额前,稍稍拨开了他的刘海:“饿得很厉害?那要不要先回家吃点东西?”
“不用。”苏意允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盛枝郁,“我们先去登记。”
这是一年前就说好的——苏意允三月份18岁生日,但盛枝郁认为高考更重要,所以约好了在他考试结束当天就去结婚登记。
盛枝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嗓音放轻:“没关系的,只是一个称谓上的改变。”
言下之意,他们的关系并无改变。
苏意允眨了眨眼,很轻地嗯了一声。
车半个小时后就停在了当地民政局,应该是有提前沟通好,下车就有人来接他。
车门开启,苏意允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下车,就听见男人低淡地说:“你现在还穿着私服,先下车,工作人员带你去换衣服。”
苏意允点点头,下车便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到更衣室。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盛枝郁已经在业务大厅等着了。
和其他新婚燕尔的夫夫不同,结婚对他们两个来说更像是一个任务,一个必须走的流程,所以那些精挑细选的合照、繁杂冗长的挑选一概被省去。
拍照,资料填写……这些流程在苏意允的脑海里已经重复过不少遍了,可是当他真的看到工作人员取出两本红色的小证件到一旁加盖钢印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头微涩。
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盛家的二少爷,而是盛家家主的夫人了。
父母曾经的遗愿,在这一刻被实现。
他悄悄地回头看着一旁坐在轮椅上从容矜贵的男人,目色滞怔了片刻。
盛枝郁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了。
“好了,祝两位新人长长久久。”
工作人员将证件递到跟前时,苏意允才回神。
他抬手接过两个本子,轻声说了句谢谢,回头。
正踟蹰着该怎么把另一本递给盛枝郁,就听到男人轻淡的嗓音:“没关系,你保管就好。”
苏意允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工作人员就已经推动了轮椅。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盛枝郁的表情。
坠在工作人员身后,他悄悄地打开了结婚证,里面的照片虽然是在大厅拍的,但是盛枝郁的五官轮廓没有丝毫被影响,依旧是好看得让人心悸。
反倒是隔壁苏意允的表情有些僵硬紧张,看着很不自然。
垂眸看了片刻,他的指腹触上照片,沿着男人的轮廓细细摩挲。
“……丈夫。”新奇的称呼。
这个大自己九岁的男人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回到盛家宅邸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轿车刚停到门前,苏意允就看管家女佣在门口列了一队。
盛枝郁往外看了一眼,轻笑:“这是他们自发的,说要庆祝你高考结束,和……”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苏意允却知道。
其实更主要庆祝的是他们家主“领证”这件事。
盛枝郁是主角,而他不过是附属品。
苏意允推开车门,管家明显地先看了眼车内,然后才端着笑容朝他迎来。
三年前他刚到盛家的时候,对这宅子里的人都有防备,所以他和眼前这队人的关系都是最简单不过的主仆。
简单的几句祝福后,苏意允先回到了房间。
身上的西装穿着很不自在,他要在吃饭前换下来。
女佣知道他的习惯,很快就上来把换洗的衣服收走。
苏意允换好衣服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书桌前,翻出了留在抽屉里的手机,打开,空白一片,没有消息进来。
指尖在屏幕上搁置了许久,他将放在笔袋里的两本结婚证拿了出来。
手机的摄像头对着封面的结婚证三个字良久,他还是没能按下拍摄键。
……要怎么跟自己喜欢的人说,“我结婚了”这件事呢。
苏意允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半晌,直到女仆上来敲门请他下楼吃饭,他才放下手机。
算了,反正小返还没回国,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下楼的时候,盛枝郁已经坐在主桌上,王妈给他端了一碗汤,他慢条斯理地喝着。
苏意允走到桌前时,他才慢慢抬起眼睫,唇面上有淡淡的水光:“很好喝,小允也尝尝看。”
苏意允颔首,正想落座的时候,王妈笑着朝他招手:“二少爷这是要坐哪去啊?现在关系都不一样了,当然要和先生挨着坐呀。”
……主座左右的位置一向是空着的,以前苏意允是有意疏离,后来关系虽然没那么疏离,但他坐的地方已经成了习惯,就没再动过向盛枝郁靠近的念头。
眼下突然被王妈这么说穿,他有点尴尬,但还是慢步走到盛枝郁身边坐下了。
男人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什么感情,温和地替他盛了一碗汤。
“高考后的志愿考虑过了吗?”盛枝郁随声问,“是想出国留学,还是留在国内?”
“国内。”苏意允这次的回答却很快,仿佛在抢先一步落下决定。
盛枝郁的眼皮轻轻掀起,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苏意允察觉到了这气氛的微妙变化,低声解释:“本市的大学也很好,我和同学都去看过了。”
“嗯。”盛枝郁垂下视线,勺子贴着碗沿轻轻上抬,抿了一口,“随你。”
这两个字说得很淡,轻飘飘的,任谁来听都不觉得里面掺有情绪。
但苏意允却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危险。
两年多以前,盛枝郁就是这么不由分说地把祁返送到国外,美其名曰留学,实际上是让他们两个划清界限。
有时候苏意允觉得盛枝郁挺开明,但有的时候也觉得他很古板。
这段婚约,只是自己父母的一句嘱咐,他就要践行。
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祁返,却还是要阻止他们在一起,甚至不择手段到让他们相隔半个地球。
所以苏意允才会那么反感出国。
不过他刚刚也确实没有刻意顶撞盛枝郁的意思,只是……
苏意允看着面前喝了半碗的汤,刚想解释,又听到他徐徐慢慢的声音。
盛枝郁抬手看了眼腕表,随声道:“时间差不多了。”
苏意允没听明白,疑惑着抬头,就看到大门又被打开。
管家快一步上前,从门外领回来了一个漆黑的行李箱,随后笑着道:“三少爷回来了,飞机累不累?”
苏意允呼吸一滞,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
然后,就看到祁返闲适散漫的笑容。
“陈叔,好久不见。”
见他抬手就要抱上来,陈叔笑着连连摆手,只是帮他提着行李箱:“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三少爷回来得正是时候。”
……当年盛枝郁亲自去孤儿院将苏意允接走的时候,他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陌生人的家,耽搁了好几天,盛枝郁才允许他提出交换条件。
苏意允要孤儿院里的另一个同龄人祁返和他一起走。
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把盛枝郁磨得不行了,还是盛枝郁当时没察觉到自己对祁返的感情,他答应了。
并且为了照顾苏意允的情绪,对他们两个人的衣食住行一视同仁。
甚至抹去了他的来历,让管家佣人按照年纪称呼,一个是二少爷,一个是三少爷。
陈叔拿走行李后,门口就只剩祁返一个人。
他的视线先落到花园,闲散淡慢地绕了一圈,最后才施施然地停到餐桌跟前,和苏意允那双急迫而忍耐的眼对上。
两年零三个月。
苏意允几乎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跟前的人。
他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祁返看见了,不知道是忍耐得更高级,还是顾及在场的第三者,他只是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三秒。
然后,轻描淡写地笑笑。
这个表情无端让人心慌,苏意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却听见身后慢冷的声音:“汤再不喝就冷了。”
是提醒,也是警告。
苏意允只感觉自己的所有情绪在这句话之后都被压了回去,重新低头看向跟前的餐具。
……他现在毕竟已经是盛枝郁的合法配偶了。
祁返的视线一直落在餐桌上,等苏意允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眼睛垂进碗里之后,他眼底的凉薄才徐徐浮现。
他换了鞋,径直走向餐厅,一点一点看到坐在主桌上的人时,笑意才徐徐从唇角漫出。
“大哥,我回来了。”
主桌上的人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在斯文地喝汤。
祁返眉梢微挑,这才折过话头:“小允,好久不见。”
苏意允先前有些失控的情绪已经被他重新压制,他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你回来了。”
王妈很有眼力见,主动给祁返端了碗汤,笑吟吟:“三少爷真准时,我还担心这跨国航空会不会延误,汤都给温着呢。”
“自然是不会的,毕竟我答应了大哥。而且我不是今天的飞机,是三天前的飞机。”祁返接过汤,没用勺子,沿着碗边喝了一口,“好鲜,王妈的厨艺又长进了。”
作为盛家的三少爷,祁返向来是人乖嘴甜,家里上下的佣人都更喜欢亲近他。
一顿本来冷冰冰的晚饭顿时多了人气,苏意允克制着没有主动搭腔,在王妈和祁返的对话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祁返的样子。
他比两年前更高了,五官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些,听说是临海城市……可是人没有晒黑。
一切都好。
只是好像有些陌生。
察觉到苏意允有些落寞的视线,祁返轻敛情绪,回头的时候视线先落到主座,之后才慢悠悠地看向他。
“对了,听说今天是高考结束,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的。”苏意允说,“毕竟去年恶补了一年,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又迫不及待:“小返你呢?现在回国……你的学业?”
“我参加了高考。”祁返的手落在桌子上,细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大哥安排的。”
苏意允这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跟王妈说是三天前的飞机。
他转过头,看向盛枝郁,眼底是藏不住的疑问。
盛枝郁平静地把筷子放下:“你不是一直想和熟悉的人一起读书么?他回来,就当是庆祝你高中毕业,十八岁成人。”
简言之,祁返的回来是一份礼物。
奖励苏意允按照约定和他领了结婚证。
苏意允攥着筷子的手稍稍收紧,结婚领证带来的沉郁,见到祁返后的欣喜,还有眼前对心上人可望不再可即的失落糅杂在一起,他竟一时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法律盖棺定论了,所以他才不再约束祁返了么?
明明是一顿寓意丰富的晚饭,可苏意允最后只觉得味同嚼蜡,他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
他有很多话想和祁返说。
终于,盛枝郁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结束了晚餐。
他用餐巾拭过唇角,转而看向苏意允:“今晚我在书房,有事找我。”
苏意允连连点头,正欲回眸,却听见餐桌的另一端,祁返放下筷子的轻响。
男人从距离主座最远的位置上起身,从容地走到盛枝郁的身后,替上来的佣人先一步扶上了轮椅。
“正好我也吃完了,我送大哥上楼。”
盛枝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是与否。
然后,祁返便推动了轮椅。
离开餐桌之前,他稍稍侧身,朝苏意允露出笑容。
“对了,回来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苏意允眼睛微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什么?”
祁返莞尔:“新婚快乐,小允。”
第036章 第 36 章
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别墅区的江景, 水面清冷的光遥遥映在玻璃上,照出一室空空的冷意。
盛枝郁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神情散淡地看着跟前的人。
祁返的手慢条斯理地从房门的门把上落下, 步调轻慢地走到他跟前:“大哥。”
盛枝郁淡淡地掀起眼皮,语调平静:“继续装。”
祁返淡淡地挽出笑容, 快步走到他的轮椅跟前, 轻俯下身。
偌大的房间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无需继续在餐桌上的克制, 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只锁定盛枝郁。
二十七岁, 更加成熟内敛的年纪, 清贵俊美, 薄薄的金丝边眼镜更为这张脸添了三分语言难以描述的禁欲感。
疏冷、病气、禁欲……太不得了了,盛枝郁。
祁返的喉间莫名燎起了一股干涸感,他喉结微微滑动, 抬指摘下盛枝郁的金丝眼镜。
男人沉默地垂着眸,直到眼镜摘落, 才徐徐抬睫。
和这双湛暗澈然的眸直接触碰时, 有种隐秘的快感。
祁返温驯地垂着眼, 嗓音放轻:“你现在比我大九岁, 我不叫大哥岂不是显得……很不乖?”
上个副本他和盛枝郁也有年龄差,可是得到的要么是叔叔, 要么是老师。
系统终端里, 林蔚与忍不住啧了一声。
心说不愧是王牌渣攻, 这手段, 这措辞……形容没大没小不讲规矩的词语那么多,非得挑“乖”字, 明显的动机不纯。
他眯着眼睛盯向屏幕上祁返那张笑眯眯的脸,越看越觉得像狐狸精。
……他之前是搭错了哪根神经,能把这人这副表情曲解为挑衅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仔细地盯向屏幕,正打算卯足力气挖出祁返和盛枝郁的更多猫腻时,屏幕突然暗了下去。
紧接着,熟悉的“已屏蔽”三个大字跳在正中间。
林蔚与:“……”淦!
盛枝郁屏蔽系统的原因很简单,“乖”孩子祁返做了个相当不乖的动作——他把盛枝郁从轮椅抱到了书桌上。
这个姿势不太妙,他实在是不想听到林蔚与鬼叫,所以把他屏蔽了。
虽然有九岁的年龄差,但四肢健全的青年和患有腿疾的成年男人比起来,体格上自然是更占优势。
盛枝郁下肢无力,突然的位置更换让他有些失衡,只能用手侧撑着身后的桌子。
还没坐稳,祁返已经贴身而上,他修长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抵进了盛枝郁的两腿之间。
细长的右手扶落到盛枝郁的大腿外沿,沿着膝盖滑向小腿,掌心慢慢抚过那因缺乏运动而显得细瘦柔弱的腿肚,最后停落在脚踝上。
成年男人的脚踝,居然能被他就这么握住,实在是瘦得有点吓人。
祁返眉头慢慢蹙起:“两年过去了,你的腿还是没有好转吗?”
“没有。”盛枝郁薄唇稍抿,抬手推开他的肩膀,“放开。”
腿的问题,对盛枝郁来说只是任务时附带的难点之一,无法解决那就只能适应。
但在祁返眼里,好像真的成了很严重的问题。
“没找医生看?”
“当然有。”只不过没有效果罢了。
祁返轻之又轻地应了一声,视线垂落在他的双腿上,久久没动。
正当盛枝郁准备开口时,祁返重新抬起眼:“证呢?”
他的话题跳转太快,盛枝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返的眼睛就这么随着他,不避不让:“你今天新领的结婚证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带笑,但眼底却只有一片泠泠的冷意。
还真是相当不高兴了。
盛枝郁凝了他一会儿,轻轻抬手,微凉的指尖顺着祁返的侧脸游走,最后停落到他的下巴上,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靠近时,呼吸纠缠。
突如其来的强势很容易让人方寸大乱,祁返的眼睫微微颤动,下意识地屏息。
“说起这个。”盛枝郁眼眸微弯,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廓,却因为自上而下的视线,沾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我还想问你,你那句‘新婚快乐’怎么没和我说?”
晚饭后他对苏意允的那句话,相当诛心。
话音落下,书房里有一瞬的寂静。
盛枝郁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片刻的沉默后,祁返挣脱了他的控制。
然后略一低头,含恨地咬住了他的指尖。
……
苏意允忐忑不安地在门外等着。
他对盛枝郁找祁返单独聊天这件事有极大的阴影,两年前就是一句“我有话想和他谈谈”,祁返就从高中退学,去了另一个国度。
就在苏意允急得要去找管家拿钥匙时,书房的门又开了。
祁返出来的时候,颊边有点红,看着像挨了巴掌。
苏意允一步上前,抬手就想去触祁返的脸,却被他轻侧过身躲开。
“祁返……”苏意允失落地轻唤他的名字。
祁返看了他一眼,随后垂在门把上的手微微抵了下门。
“我刚和大哥聊完。”
苏意允顿时回过神,视线上抬的时候扫到里面正在看文件的盛枝郁,顿时止住了声音。
离开走廊,祁返带着身后寸步不离的狗皮膏药到后院。
苏意允一颗心都落在他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发红的那处:“哥是不是打你了?打哪了?脸?”
“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碰的。”祁返垂着眼,声音很淡。
“你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苏意允的声音蓦地捎上哭腔,“两年前你也说是你自己决定出国的。”
【伤心值高于平均线了,祁返。】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回响,以示他不要太过火。
祁返回过头,看着苏意允沁着薄泪的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见他终于肯正眼看自己,苏意允反倒更加伤心了,泪水顺着眼睫就落了下去。
他容貌不差,相当标致的一张脸,哭起来梨花带雨的。
祁返却是无动于衷。
【……别嫌弃了,按照人设,你得哄他。】
在系统的催促下,祁返才从口袋里抽了块手帕,慢慢地盖上苏意允的侧脸:“好了,今天是好日子,不哭。”
“好日子”三个字,又让苏意允想起饭桌后的那句话,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你是不是怪我。”
“没有。”祁返声音很淡,“这是你父母的遗愿,又不是你的本意,我再吃醋也不至于是非不分。”
吃醋两个字正中苏意允的内心,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终于肯听话乖乖止住眼泪。
祁返陪他在后院的池边坐了下来,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声问:“我走之后,你和大哥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苏意允哑声道,“车祸之后,大哥疗愈了一年多,见过很多医生,国内外都有。”
祁返压着情绪听他将自己缺席的两年娓娓道来。
每个任务副本接入的时间都不同,但选取的界点都是最关键的。
他入本的时间是苏家出事,苏意允被送入孤儿院当日。
他按照剧情,接近,诱惑苏意允,在他被“盛枝郁”接走之前先拿走了他的心。
而“盛枝郁”首次出现在孤儿院的时候,腿也是没问题的。
苏意允一直对自己的父母因受盛家牵连而意外身故耿耿于怀,所以非常抗拒盛家对他的弥补。
“盛枝郁”为了主动破除苏意允内心的这道坎,在他十六岁,也就是来到盛家的第一个生日当晚,亲自给他布置了一场晚宴。
但苏意允并没有赏脸,而是带着祁返回了孤儿院。
是真的接受不了盛家的好意,还是想回孤儿院让其他人一番艳羡,祁返不做评价,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苏意允“有家不归”的行为非常招人嫉妒。
有个从小就看苏意允不爽的孤儿头头,趁机找了社会上的小混混打算埋伏苏意允,趁势朝盛家敲诈点什么。
毕竟“盛枝郁”当初都能为了讨苏意允开心,领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祁返,现在为了苏意允的生命安全付出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
事故就是出在这一环。
那个小混混是开改装机车的,那种安全性极低的驾驶工具非常危险,一不留心就失了控。
要不是“盛枝郁”及时赶到,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苏意允,陪他从孤儿院后山的斜坡里滚了下去,现在要坐轮椅的大概就是苏意允。
盛枝郁也就是在这场意外里进入副本的,他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手术台上,腿伤已经成为事实。
而祁返,已经在他苏醒之前,按照原主的意思被送去国外。
楼梯间的灯光昏暗,祁返垂眸看着眼前的苏意允,瞳底晃过冷意。
“你呢?”苏意允似乎察觉到了身侧的沉默,试探的问题很快绕过了先前的对话,另带有目的性。
祁返随意地笑笑:“挺好的,吃得好喝的好,认识了新朋友。”
苏意允慢慢地哦了一声,又看着他:“那你应该过得挺好的,都不怎么联系我。”
池塘里的锦鲤甩了下尾,涟漪的余响在沉默中蔓延。
粼粼月光晕染在祁返的轮廓上,像是附着的一层轻纱,每一次皮肤都落了微微的凉。
他静静地看着苏意允,琥珀色的瞳底蔓延出情绪,那丝映照的水光仿若有了实影,在他的眼下一圈勾出了一丝丝红。
不动声色,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他垂下视线,蓦地笑开,声音轻之又轻:“嗯,我也想过得挺好。”
苏意允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发紧,呼吸都轻了。
……祁返怎么会不想主动联系他?可他是被盛枝郁以强硬的手段送出国外的,能不能联系,要怎么联系,肯定都是有特别规定的。
自己刚刚那样的试探,无异于忽视了祁返的伤疤,还要添一道新痕。
然而苏意允不知道,这是祁返的惯用伎俩。
他颤了颤,轻轻地牵上祁返的袖子,声音低弱:“对不起。”
【悔意值上涨5%,回国初见任务达标。】
祁返听着系统的提示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随后露出了一个微微涩然的笑容。
“小允,我不在的这两年……你对大哥,动心了吗?”
微秒的安静里,苏意允的眼神有一瞬闪躲,却被温凉的夜色遮掩了过去。
要不是祁返的系统里有各项可视数据,也许他也会察觉不到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动。
“没有。”苏意允回答。
祁返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从本心出发,苏意允大约是没多恨盛枝郁的,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前提条件,从而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盛枝郁对他的所有优待,而不予以回应。
不过,如果苏意允只是有这么点心机,祁返还不足上升到他本人。
毕竟他在渣攻组做任务的时候,扮演的恶人渣滓更有手段和计谋。
但苏意允所让人不齿的地方在于……他坏得不坦荡。
这两年里他根据苏意允曾经话里的蛛丝马迹里大致推测过,他父母的死,或许原因不全在盛家。
“时间不早了,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备考,应该是很累的,先好好休息吧。”祁返淡淡地敛下眸光,抬手落向他的脸蛋,却又仿佛避讳什么,半路抽回指尖,“反正,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苏意允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和委屈想对他倾诉,包括刚刚……他刻意的不触碰和回避,都让他有些伤心。
可是祁返的眼睛生的长而漂亮,含笑望人的时候晕散着让人沉溺其中的魔力。
他这么说了,苏意允只好轻轻颔首,离开之前,又含羞带怯地望了他一眼。
“那,晚安,明天见。”
临别的话说得好听,可苏意允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没怎么见到祁返。
苏意允在见不到他的第三天晚上,咬牙等到凌晨三点,才在二楼的卧室里看到和盛枝郁一起回来的少年。
但那也只是匆匆一撇,祁返便进了盛枝郁的书房,一聊又是几个小时。
苏意允在客厅里坐了两个小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便靠着抱枕睡在了沙发里。
睡意朦胧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落了一只微凉的手。
触感柔和,拂过脸时带着淡淡的痒意。
苏意允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盛枝郁湛暗温沉的眸。
“怎么睡在这里?”
“我……”苏意允慢慢地坐起身,刚想说话,才看到不远处刚下楼梯的祁返。
男人站在楼梯上,眉目沁冷,没有情绪地望着他。
苏意允下意识地退离了盛枝郁的指尖,小声说:“我煮了夜宵,想等你们一起吃。”
盛枝郁的眉目稍稍柔和了些许:“在厨房?”
苏意允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我去给你们端来。”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碰上盛枝郁,所以苏意允煮的夜宵是药膳,他端到桌上时,就听到盛枝郁淡淡地命令了祁返。
“小允特意煮的,留下来吃一碗。”
苏意允快步走到餐桌前,看着祁返略显淡薄的眸光,小声道:“时间是不是太晚了,如果不想吃的话不用勉强。”
盛枝郁长指扶着瓷白的勺子,垂着眼睫:“他吃。”
简洁而冷漠,听起来像是维护苏意允的命令。
楼梯上的人淡淡地垂下眼,英俊的轮廓里拢上一层极淡的暗色,无声地笑了下。
苏意允看出了笑里的自嘲,心脏像被什么绞住,只能低下头去端碗而不看他。
餐桌上一时只有瓷勺碰到碗沿的轻响。
最后,是苏意允耐不住这样无声的凌迟,指尖放下瓷勺,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哥,这两天怎么都这么忙?”
男人垂落的眼睫微微抬起,还没说话,长桌距他最远的人先有了动作。
祁返放下了勺子,慢条斯理地拭过嘴唇,向着苏意允露出笑容:“因为大哥在筹备和你的订婚宴。”
第037章 第 37 章
37
苏意允握着勺子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矜贵的男人从容优雅地尝过了他准备的药膳, 微微抿了一口后,淡慢地纠正:“订婚宴只是附带的,准确来说, 是小允你的成人礼。”
贵族世家的孩子都需要这么一场宴会去宣告自己的身世。
尤其是像苏意允这种,在外人眼里“来历不明”的二少爷。
盛枝郁的声音且温且慢, 温温淡淡的宠溺, 让人耳根酥软。
苏意允握着盘子的指尖稍稍紧扣, 又听见祁返轻描淡写的一句笑。
“你看,大哥多疼你。”语气平静而自然, 唯有眼神里藏着绵长的嘲弄。
苏意允狼狈地垂下眼,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日期暂定在两天后, 地点在盛家。”盛枝郁放下了勺子, 笑意温润,“苏家的远亲也联系上了,届时应该都会出席。”
从人设上来说, 亲情应该是苏意允最渴望的情感。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了椅子轻推的声音。
苏意允回头, 就看到祁返端着碗不冷不淡地站了起来。
“吃饱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 大哥小允你们也早点睡。”
而他动身的时候,主座上的男人轻慢地扫了一眼:“不吃完?”
“嗯。”祁返向盛枝郁笑笑, “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
刚刚在书房里一个劲地和他抱怨饭局没意思没吃饱的人是谁?
餐厅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苏意允垂着眼低头喝粥, 轮廓只剩温驯。
他很懂得如何卖乖卖惨, 原主就是被这幅皮囊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盛枝郁看着面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粥,轻慢地放下了勺子。
“还有一件事。”
苏意允微微抬头, 小小声问:“什么?”
“你的成人礼上,除了亲戚朋友,还要见很多人。”盛枝郁修长的指尖落入衣服的口袋里,“我需要让他们清楚你的身份。”
说完,一个华贵的红丝绒盒子被长指拿了出来。
苏意允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瞬失衡。
关于婚戒的事情,原剧情里的“盛枝郁”琢磨了很久。
原主的父母是恩爱和谐的夫妻,原主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但却被好好疼爱教育着,所以他知恩图报,更知道一段和谐的婚姻有多重要。
苏家对他有保护养育之恩,更因盛家而死,这一道亏欠在原主的内心无疑是最深的创口。
所以,他才会无条件地对苏意允好。
原主和苏意允订婚,除了因为他要将人拢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亲自庇佑,还因为他一早就看穿苏意允在孤儿院里的那个竹马“祁返”是另有目的。
原主不愿意破坏苏意允对“爱情”的美好向往,所以只是用强硬的手段让两者保持距离,并且企图用温柔和物质劝苏意允回头。
而婚戒,就是他精心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原主因腿疾,没办法制造一场浪漫的求婚,所以找到了当时珠宝界有名的设计师,用天价宝石给苏意允设计了一枚戒指,即便他们已经领了证,却还是在“成人礼”当天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向苏意允求婚。
他无法下跪,但是却能用更隆重的形式表明真心。
……所以后来他在黑市见到那枚独一无二的婚戒时,才会万念俱灰。
餐桌上,盛枝郁敛着眸底的暗色,将红丝绒的盒子推到苏意允跟前。
“这是婚戒,你看看合不合适。”
虽然没有原主那么上心,但这两天他也确实都在忙这件事。
苏意允眼睫微微颤抖,垂落的手慢慢抬起,落到盒子上。
红丝绒特别的触感,蓦地为眼前的盒子多添了三分神秘。
……他人生里的第一枚婚戒。
打开之前,苏意允还是本能地抬眸看了盛枝郁一眼,男人眼底落着浅淡的笑意,那阵能溺死人的温柔在此刻溶成了更为隐秘的诱惑。
这是毫无破绽的陷阱,只要落入,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苏意允不知道,他被完美地欺骗过去,以为这是成熟男人无声无言的爱意。
这样的宠爱难以拒绝,所以,他忘记了推脱和抗拒,受蛊惑一般双目几乎不受控制地落到了红丝绒盒子上。
他向来以为像盛枝郁这样孤冷清高的男人是不会放下身段去准备这样的东西的。
红丝绒盒子被苏意允轻轻捧起,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盒子,思绪闪过无数华丽漂亮的款式。
打开的时候,他呼吸都轻了。
而在看到婚戒的刹那,一阵恶寒像是扑猎而来的毒蛇,顺着苏意允的后脚跟蹿上了背脊,将他的期待全然粉碎。
……盒子里的婚戒,是他母亲所佩戴的同款。
系统终端里,林蔚与看着苏意允瞬间苍白,宛如梦魇缠身般的脸,忍不住大笑出声。
【个傻逼表现得对大哥那么不在乎,实际上给他准备一枚戒指就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
【这表情真不枉你专门花两天搜刮了苏家的人脉旧址,把戒指找回来。要是让他知道,这枚戒指还就是他妈带的那一枚,他的脸色是不是会更差?】
钻戒是否独一无二,除了制造的工艺、材料、设计以外……意义也可以是。
盛枝郁笃信这枚戒指能比原主那一枚更刻骨铭心。
因为苏意允和他父母的最后一面,就是车祸后奄奄一息的苏母从血泊里朝他伸手求救。
那只手上,就佩戴着这枚戒指。
当时苏意允害怕车子二次爆炸会波及自己,所以远远地躲在了一旁不敢靠近,又为了逃脱谴责在救援的时候装作昏迷。
他以为没人知道自己对亲人见死不救。
盛枝郁的指尖捏着瓷勺在粥面滑动,唇角挽着笑意,温声问:“你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苏意允指尖颤抖,方才的所有心动都变成了心慌。
层层如浪般涌来的恐惧侵蚀过他的理智,戒指落到指根处时,像是被冰冷的怨灵恶狠狠地攥住。
而予他戒指的人却温淡地开腔:“很适合你。”
苏意允扯起嘴唇笑笑,戒指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他心神不宁,全然没有发现他精心准备的夜宵,无论是盛枝郁还是祁返都没有吃多少。
“我,我很高兴。”他站了起来,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盛枝郁看着空无一人的长桌,无声笑了下。
他转过轮椅,准备上楼时,一道人影却拦在了跟前。
像是伺机而动的幽魂,看他一个人滞留在黑暗中,便缠了上来。
祁返双手撑在他身后的桌子上,将他围困在自己和桌子之间:“盛枝郁。”
进副本那么久,他都是喜欢依从角色叫盛枝郁大哥,偶尔想卖乖就喊哥,连名带姓是少数。
盛枝郁的指尖点在轮椅扶手上,轻慢地抬着眼皮:“有事?”
“你提前给他准备了戒指。”陈述的句式,却有质问的味道。
盛枝郁意有所指地抬眸看了眼楼上:“你在偷听?”
祁返眯着眼睛,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偷听,怎么找机会吃醋?”
“你吃醋的话不应该去找苏意允?”盛枝郁轻托起下巴,“毕竟以我现在的状况,我又不能妨碍你们。”
祁返没有回答,而是垂眼凝着这双黑色的眼睛,半晌才闷声道:“一枚戒指而已,你为什么准备得那么用心?”
“……用心?”盛枝郁挑出这个字眼,笑着重复。
祁返仍是不动:“你不用心,又怎么会了解如何下刀才能让苏意允深陷噩梦?”
他不管戒指是什么含义,可是一想到盛枝郁会为这枚戴在别人无名指上的东西下心思……
想到这里,祁返止了止,低声又道:“给他一枚带血的戒指……你就不怕苏意允对你有所防备?”
盛枝郁轻笑了一下,托着下巴望着他:“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给他订一枚钻石戒指?”
“不准。”祁返的眸色瞬间落了一层暗雾,“他不配。”
说完就俯身将男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盛枝郁抓住了他的手臂。
“带大哥上去啊。”祁返扶着他的腿弯,一步步迈上楼梯。
看着他越来越靠近苏意允的房间,盛枝郁的手逐点收紧。
“有电梯不用,一定要走楼梯经过主角的房间?”
祁返挑眉:“这几天不是一直都是我抱你的么?怎么,多了个外人你就不习惯了?”
回国后,苏意允找不到的这几天,他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盛枝郁。
明面上是按照剧情走,“盛枝郁”为了让“祁返”留在苏意允身边而不带歪心思,刻意将他带到盛氏准备将他往正道上领。
而实际上,祁返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稍微想做点什么都亲自动手去抱。
导致盛枝郁的秘书几次出入办公室,都忍不住感叹这两位的兄弟情深。
看着离主角的房门越来越近,盛枝郁皱眉:“你是不是非要闹点动静?”
“没关系,我用积分换了隔音卡。”祁返失笑,路过房门时淡扫了一眼,“他听不到的。”
这点小事,还专门花积分兑卡?
祁返真是舍本逐末第一人。
回到房间后,盛枝郁被他放在床上,许是因为下肢无力难以维持平衡,所以即便祁返放得很轻很慢,盛枝郁还是侧靠在床上。
先是手肘支撑,才慢慢用掌心撑起。
习惯了无数次的小动作,落到祁返眼里却是另一幅光景。
那么无情冷酷的一个人,却有那么柔弱的一面。
盛枝郁抬眸就落入他深深的视线里,眼睛眯了一下,抬起下巴:“睡衣。”
祁返挑眉:“我帮你换?”
盛枝郁挽唇:“林蔚与能帮我。”
“他帮你换?”
“他能帮我暂时解除负面Buff。”
言下之意,不需要祁返。
男人颇为遗憾:“我难道不比系统好?”
“林蔚与解除了负面buff之后我能稍微走两步,你能让我走两步?”
虽然盛枝郁现在的轮廓比原貌要成熟温沉,但这样夹杂轻微嘲讽的话落到祁返眼底,却只有挑衅。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回应他的还是那个骄矜傲慢的盛枝郁。
乍地让祁返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这是他们多年以后的拌嘴吵闹。
盛枝郁正等着祁返还嘴,却见这人的手又顺着他垂落的腿覆上了脚踝。
他没有知觉,却能看到祁返的指尖沿着他的小腿慢慢揉过。
“走也许做不到,但其他运动方式……也有。”
盛枝郁:“……现在给我出去。”
“好。”祁返失笑:“晚安,哥。”
*
三天后,苏意允的成人礼从早上就开始筹备了。
因着盛家的地位和名声,很多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也应邀过来参加。
苏意允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坐在书桌前,目色犹豫地看着桌面上那枚指环。
三天了,每天晚上他都做着不一样的噩梦。
一会儿是戒指变成了毒蛇,一会儿是淹入血海……没有一刻是踏实的。
他想找祁返说说话,可是每每和他联系上,也只能听到他身边来往匆忙的声音。
开会,调取资料,项目讨论……都是公司的事情。
苏意允在意祁返,自然不敢当耽误打扰他的那一个,很识趣地没有多聊。
不过他也没有掩藏自己的失落,祁返察觉后只是耐心地和他解释:“这段时间我忙的都是你成人礼的事情,事关你的十八岁,我不想怠慢。”
这句话后,他的情绪又由阴转晴。
今天之后,他就算是正式步入了上流社会的圈子,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有一个盛家。
而祁返忙过之后,也有时间陪他了。
想到这里,苏意允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桌上的钻戒握热,重新环到无名指上。
管家轻敲响了他的房门,提醒他苏家的远亲已经到了,让他下楼去见见。
苏意允应了声好,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西服后,从房间里出来。
楼下已经很热闹了。
他作为今天的主角,本以为自己的出场即便不是万众瞩目,也应该不会平平无奇。
但刚从楼梯上下来时,苏意允就听到楼梯一侧站停的几位世家少爷小姐的议论。
“……我刚刚听到管家叫他少爷了,他肯定就是今晚的主人公啊。”
“可是和盛先生不同姓诶,他们是什么关系?”
“童养媳啊,不然你以为盛先生那么声势浩大地替一个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人办成人礼?我听说今晚还要公布两个人的婚讯呢!”
苏意允微垂着眼,沉郁几天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盛先生虽然不直言情爱,但却能轻而易举地给予一个人足够的满足和骄傲。
苏意允提了口气,正打算下楼和几位打个招呼,以坐实主人公的身份,却又听见他们继续讨论——
“盛先生真浪漫啊……对了,那个少爷叫什么?”
“我刚刚问了下盛家的佣人,好像是……祁返?”
第038章 第 38 章
苏意允愣在原地, 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团虬成结,让他一时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场宴会的主角……为什么会被误认为是祁返?
“小允。”
温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苏意允回头的时候, 就看到西装革履的祁返。
明明祁返和他同岁,可是穿西装的样子却丝毫不显青涩呆板, 身形利落挺括, 轮廓深邃俊美。
乍地看过去, 和现场的其他贵家公子没有区别。
苏意允的余光甚至能看到楼下那群在议论的公子小姐纷纷将目光投了上来。
他落在楼梯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垂着眼小声问:“你去哪了, 怎么一早上没看到你?”
“你的成人礼还需要很多事情去逐项确认, 一早上我都和陈叔在忙。”祁返应对得自然, “怎么了?”
原来是为他在忙。
那就应该是接待宾客的时候不得不露脸, 所以才会被误会吧?
苏意允的脸色稍微好看些,望着他:“没有,就是没看到你, 有点在意。”
祁返温淡闲适地笑笑,平静地道:“苏家的远亲来了, 在中堂, 大哥吩咐我带你过去。”
苏意允稍顿, 先前的疑问压下, 跟着祁返。
盛枝郁邀请苏家的远亲,是想让苏意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双亲以外, 还是有血缘羁绊存在的, 由此疗愈他在孤儿院的那几年。
但他不知道, 苏意允压根不在意所谓的远亲。
苏意允的父亲最早是盛家的司机, 后来因为苏父的忠心,所以盛先生才对他稍有提携, 苏家才得以出头。
苏家在那个时候就和原来的亲戚朋友渐渐断交了。
祁返走在前面,余光淡漠地扫过身后,看着苏意允心不在焉的样子眼底晃过一丝暗色。
在原剧情里,这场订婚宴相当轰动,半个城市都知道了那位低调神秘的盛先生有位捧在掌心的小夫人,所有和苏家曾经有过来往的远亲都沾了光。
也是从这时起,不知廉耻的苏家人开始成了跗骨之蛆,一点又一点地蚕食着盛枝郁打拼下来的家业。
中堂在盛家大宅的东南面,祁返轻推开门,里面成堆而坐的人便齐刷刷地抬起视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边的一位妇女就先走了过来,热切地挽着他的手:“哎呀,这就是小允是吧?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话还没说完,祁返就将手从她的怀里抽了出来:“阿姨,您误会了,这才是小允。”
他侧身微微后退,露出了神色淡漠的人。
纵使苏意允将自己的抗拒冷漠摆在脸上,祁返还是留了他一个人在中堂,笑着说还有其他事要筹备就离开了。
不是喜欢装乖装纯么,那就继续装吧。
从中堂离开之后,祁返闲适地抬起长指,扣住了领带往下微微一扯。
盛枝郁的房间在三楼,电梯上去不到一分钟,祁返就站在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哥。”
话音落下,他就听到门内一阵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
随后推门而入。
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撑着床沿微微俯身,准备去捡领带的男人。
盛枝郁似乎没想到他会推门进来,指尖的距离一时失了把握,和领带微微错开。
祁返长睫轻垂,大步走到床边,屈膝俯身帮他将领带捡起来。
“需要帮忙,为什么不说呢?”
细长的指尖绕过真丝领带,纯色的领带和少年偏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盛枝郁看着他的指尖,慢慢地坐正了身子,自上而下地看着单膝跪在跟前的少年。
“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祁返后知后觉:“你有不允许吗?”
盛枝郁低淡地哼笑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祁返唇角含着得逞的笑抬手,将领带绕过他还没整理好的衣领,娴熟地替他打了个温莎结。
盛枝郁以前没怎么穿过正装,后来出道之后也有专业的造型师盯着,所以他对领带的打法也就是草草地学过一点。
在他的印象里,替别人系领带可比自己打领带要繁复,而祁返看着却很熟练。
看着身前漂亮的领带结成型,盛枝郁眉梢微挑:“渣攻组是把打领带纳入必修课了?”
祁返的指尖沿着领带的末端轻轻卷起,落到唇面吻了一下:“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熟练,是不是经常给别人打领带?”
盛枝郁眼睛微拢,沁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原来我的话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祁返眼睛里烁着浅浅的狡黠,状似无辜,“是我误解了吗?”
这点心机,即便低端得明显,也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嗯,你误解了。”盛枝郁抬手把领带从他指尖抽出来,温温淡淡地笑,“苏意允好像也很少穿正装,不知道他的领带有没有打好。”
说完,跟前的人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十八岁,是个喜怒可以随意上脸的年纪。
“没给别人打过,只是比较聪明,一学就会。”祁返的手撑落在床沿,一点点地将盛枝郁围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你不准去给苏意允打领带。”
先前的乖巧就这么被褪得一干二净,露出了最原始的占有欲。
盛枝郁好整以暇地抬起眼,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要给苏意允打领带了?”
“没有。”祁返嘴唇微抿,语调带着淡淡的低落,“是我误解了。”
同样的话重复两次,情绪却截然不同,像只刚刚才有些得意又犯了错,只好耷拉耳朵闷闷不乐的小狗。
盛枝郁看了他一眼,随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手挺巧。”
轻描淡写地夸赞后,语调又严肃了起来:“好了,让开。”
祁返却没有退让,撑在床沿的手稍稍移挪,仗着盛枝郁行动不便,顺着他的腰腹轻扣了一把。
盛枝郁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不受控制地靠到少年初成型的胸膛里,祁返说话时胸腔的轻微震动触及盛枝郁的耳廓。
温沉的嗓音溶着委屈,徐徐而落:“哥哥行动不便就不要害羞了,多使唤一下你的弟弟呗。”
身份称呼的强调,别有用意。
盛枝郁故作不经意地抬手拂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痒的耳廓。
被放到轮椅上之后,他正准备让祁返把他带下去,又听见祁返小声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哥哥说。”
“不准叠字。”盛枝郁冷淡道,“什么?”
祁返偏过脑袋,一副心虚的样子:“就是,我好像犯了个小错。”
……这人肆意更改副本主线导致副本崩塌的大错他都干过,能为一个小错心虚?
“什么?”
“就是……”祁返回过头,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今天为了成人礼忙太久……好像有的人误会了,这场晚宴是为我办的。”
盛枝郁:“……”
让所有人都误会成人礼的主角是祁返,盛先生的未婚夫是祁返,这叫小错?
他得是怎么样嚷嚷才能让这个小错在在场的所有名流里传开?
而在谣言传出的第一瞬不制止,到现在才“不知所措”地来他面前认错,盛枝郁不认为祁返是真的打算澄清。
不过。
他也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苏意允的十八岁生日在三月份,祁返的生日在六月中旬,盛枝郁故意把原剧情里的“订婚宴”纠正为“成人礼”,本就有模糊主人公的意图。
祁返到底是无心为之,还是刻意帮他把这个意图做到极致……盛枝郁懒得去猜,只是配合地挂上了冷脸,就让他带自己去中堂。
中堂里,苏意允已经被这些陌生到完全没印象的“亲戚”围在中间看了小半个小时。
他的抗拒和冷漠已经很明显了,但这群人似乎看不懂脸色,依然一个劲儿地贴上来。
一会儿说是他什么偏门表舅,一会儿说小时候抱过他。
就在苏意允终于忍不住想离开时,祁返推着盛枝郁姗姗来迟地出现在门口。
吵闹的中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落在盛枝郁身上。
原剧情里,“盛枝郁”因为知道苏意允并没有完全接受这段婚姻,所以并没有主动出现在他的远亲之前。
这样的做法是强调苏意允被盛家收养的事实,而淡化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苏家人接触不到盛家的主人,便只能讨好苏意允。
苏意允虽然心底瞧不起这群人,但却抓住了他们趋炎附势的心理,将后来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交由苏家人做。
而后来东窗事发,“盛枝郁”责问他的时候,苏意允又双眼一红,打出了亲情牌。
说他只是想维系来之不易的亲情,并不知道苏家人另有异心。
两颗眼泪就勾出了“盛枝郁”对他父母的愧疚之情,从而让他顺利地和苏家割席。
中堂,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阵与生俱来的清贵和权势铸造的冷傲仍是让人心生敬畏。
“这位是……”先前将祁返错认成苏意允的那位大婶先反应过来,“是这些年照顾小允的盛先生吧?”
盛家的权势他们是听说过的,否则也不会被苏意允明摆着怠慢却还要一直和他亲近。
苏意允看着四周的注意力瞬间落到盛枝郁身上,心头像被蜂子扎了一下。
也许是这两年来被盛枝郁宠坏了,所以他一时竟然忘记了盛先生本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要是没有他,这群人能有机会和盛枝郁这么近距离地见面?
而且……这群人攀附权势的目的这么明显,盛枝郁察觉到了,牵连到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意允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紧握,一步从人群之外走了进去。
“大哥,你怎么下来了?”他挽着笑容,“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盛枝郁俊美的轮廓上落着浅淡的笑容,温温淡淡地开腔:“嗯,抽空来看看你和你的家人。”
即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礼数,但和先前对苏家人的淡然比起来,无疑是显得亲近的。
苏意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却听到身边冷不丁的一句——
“所以,盛先生要和我们小允订婚的事,是真的吗?你们以后就是夫妻了?”
说话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男生,虽然穿着刻意收敛过,但脑袋上那一头不入流的黄毛仍是暴露了他的秉性。
盛枝郁抬眸扫了一眼,眼底落了一丝掩藏至深的嘲弄。
原剧情里,苏意允就是施了点小恩小惠,让这个黄毛去报复孤儿院里和他不对付的人。
这位在关系谱上算苏意允的半个表兄弟,十来岁就辍学不读书,一直在混日子,听说有个远房表哥突然成了大人物的养子,就跟着家里人过来看看。
这位“表弟”在来之前就被家里人嘱咐过不准乱说话,但是他当混混的时候起哄惯了,嘴比脑子快,眼下看到了盛枝郁对苏意允特别不同,于是张口就来。
苏意允这个人也是挺奇怪的,是他主动上前想彰显自己和盛枝郁关系不一样,被盛枝郁特殊对待的时候也会沾沾自喜。
可是有人戳破他和盛枝郁的关系,他又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很不高兴。
而比苏意允脸色更差的,还有祁返。
祁返从来没有过这么想把人堵住扔走的时候。
他微垂下视线,却发现盛枝郁视线淡然从容,仿佛早知如此。
男人神情依旧矜慢:“是。”
高贵俊美的男人,以优雅慵懒的姿态,不避不让地承认了这段关系。
苏意允反应过来时已经心跳加速了,可是等他回头时,却先注意到的是盛枝郁身后的祁返。
对视的刹那,所有心动烟消云散。
还有其他客人到场,盛枝郁并没有在中堂停留。
苏意允本来打算跟上,却又因为刚刚公开了婚讯,被这群人缠着问个不休。
刚刚那个黄毛更是凑到他的跟前,讨赏般:“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小表哥手上的钻戒,就猜你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开放很久,但仍旧是少数,尤其是对豪门贵邸来说,他们为了血脉传承更偏向于传统婚姻。
所以黄毛就擅自揣测,盛家的家主是不是一开始没打算公开。
他全然不思考自己刚刚的话是否搪突,反而觉得自己是帮苏意允坐实了盛夫人的身份。
一旁的女人也明白了黄毛的意思,一把抓住了苏意允的手:“小允原来和盛先生关系匪浅啊,那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群亲戚啊。”
说到这里,迫不及待:“对了,我记得你是刚读完高中吧,你表弟也是,这马上要上大学了,你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会不会害怕,需不需要一个照应……”
苏意允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冷冷地一甩手。
大婶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挥开,踉跄了一下,脸色一下就变了。
抬头正欲开口,就被苏意允冰冷的眼神压下。
“时间不早了,晚会要开始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待各位了。”
苏意允在一片寂静中离开中堂。
剩下的一群人面面厮觑,谁也没说话。
大婶收了嘴脸,阴阳怪气地走向自己的儿子:“这个苏意允就和他爸妈一样,得势了就看不起穷亲戚,嫁个残疾男人他还有优越感了。”
黄毛嗤笑一声,小混混的原貌毕现,冷冷地环视着山水银纹的墙布,手制不安分地落在古典檀木柜上。
“那不是你太急了么?”他视线落到柜台上,忽然问,“你说,这些有钱人家里摆的东西是真的吗?”
大婶嘲弄一声:“人家那么大个房子都买得起,里面的小物件买不起?”
黄毛挑了挑眉,视线落到玻璃后的瓷瓶上:“……说的也是。”
*
晚宴的步骤繁多,盛枝郁本就不喜欢这种喧闹,而现在正好有腿疾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所以后半场他都是留在书房里。
他的特助,陈叔,还有祁返……主持场面的都是有一定身份,而且和盛家关系匪浅的人物,也不必他亲自出席。
【小郁,你这样直接和苏意允的远亲见面,公开婚讯,这不是特意告诉那群人你和苏意允关系匪浅么?不怕被他们缠上?】
盛枝郁掌心捧着一本书,随意道:[原主没有和他们见面,被缠得还少么?]
林蔚与回忆了一下……原剧情里,那群人虽然没有直接找上盛枝郁,但却通过苏意允一直和盛家有着关系。
今天帮忙让表弟上个大学,明天帮忙让表叔有份工作……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盛枝郁向来都是抬抬手就完成了。
当时秘书曾经提醒过原主,苏家的人不安分,但原主并无在意。
苏意允在原剧情里能掌握这群人的心理,以他们没法直接接触到原主为前提,一边剥削着原主的怜悯之心,一边把他们当工具利用。
[盛先生直接出场,无形中就缩短了那群人对盛先生的距离感。]
林蔚与这下反应过来了,盛枝郁是要从初见就解决掉这群吸血鬼。
原剧情里苏意允利用关系和身份差距去支配震慑那群人,而现在,那群人却只会把苏意允当成一个和盛家相连的阶梯,踏板。
他们会认为,即便自己占了点盛家的便宜,也有苏意允去帮忙说话打圆场,而不是需要请求恳求苏意允,才能得到盛家的恩惠。
盛枝郁抬了抬眼,书房的电脑被连接上了宅邸各处的监控,他看着监控中央的黄毛微微挽唇。
[你猜,这家伙待会被盛家的安保逮住之后,苏意允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他又会不会因此和这群人断绝关系?]
第039章 第 39 章
晚宴进行到一半, 管家陈叔便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和盛枝郁猜测的一样,那个黄毛动了书房的砚台,被安保从监控里发现了。
但, 抓住黄毛的却不是安保。
“三少爷收到安保的消息,亲自去和那位黄先生交涉, 结果那位黄先生不仅拒不认罪, 还搡了三少爷一把……”
整个盛家和祁返关系最好的人, 除了苏意允就是陈叔,所以在转述的时候, 陈叔不免有些急。
“搡了一把?”盛枝郁蹙眉, 湛暗的眸色里漾开其他情绪, “在哪?”
陈叔:“后花园。”
脑海里林蔚与很快将后花园的画面调取过来, 盛枝郁在下楼的时候便大致地知晓了全貌。
苏意允的成人礼基本上是由祁返操办的,为了方便他安排调度,盛家的安保系统是直接联系他。
所以, 在发现黄毛的恶行时,祁返是第一个知道的。
而他选择的方法是……不声张, 先交涉。
在确定好晚宴的流程后, 祁返让陈叔把黄毛请到后花园, 言简意赅地表明已经知道他行窃的事情, 希望黄毛主动交出来。
随后,黄毛恼羞成怒。
他先是狡辩, 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偷窃, 然后开始质疑祁返的身份。
“你是谁啊?你知道今天这场订婚宴是盛先生和谁办的吗?你又知道我是谁吗?”黄毛仰着下巴问得颐指气使, 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但你知道这场晚宴的负责人是我就行,而你是谁……”祁返姿态从容, 然眉眼间的轻蔑却不加掩饰,“可以去和警察交代。”
说完,祁返就作势要去拿手机。
黄毛从进门就因为是苏家的远亲,被盛家的佣人恭敬地对待,乍地遇到这么态度强硬的人,一时情急,便伸手去抢。
而巧合的是,祁返就站在喷泉旁边。
【我在后台调成了0.5倍,以多视角观察过了……祁返同学很明显是故意被他推下水的。】
【这波啊,这波是狗血复古小白花人设。】
盛枝郁:“……”
陈叔推着盛枝郁到楼下的时候,祁返正被佣人围着,王妈将干净的毛巾围在他身上,一边帮他擦拭着头发,一边瞥着黄毛。
神情俨然像母鸡护崽。
先前在后花园的宾客已经被邀请至厅内,但仍有不少人往后院张望,试图探知发生了什么。
因为剧情有交集,所以“祁返”在成人礼上的剧情不需要权限盛枝郁也能查询。
在原剧情里,“祁返”既想对苏意允示好,又想表明自己神伤,所以在晚宴开始的时候就离场了,一个人在盛氏加班到深夜。
而苏意允在当完一整夜的焦点后,才想起自己的竹马,趁丈夫“盛枝郁”入睡后,带着夜宵偷偷溜出了盛家。
两个人浓情蜜意了半宿,直到黎明将至才分手。
苏意允早上悄悄回来,以为自己的事情无人知晓,实际上全被盛枝郁的秘书看到。
今天祁返这么安分,盛枝郁还以为他不打算夺任务点……没想到准备的是这一出。
果不其然,苏意允远远看到池边的异动后,眸色瞬变。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晚宴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该是备受艳羡的主角,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削弱了存在感,现在甚至成了闹剧的始作俑者。
苏意允脸色发寒,低头准备走向盛枝郁身后,却被黄毛的母亲一把拉住。
“小允,你可算来了,你快和盛先生解释一下,我们小黄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和那个祁先生打个招呼……”
没等他说完,苏意允就甩开了他的手。
“祁返和你家小黄也不认识,怎么就发生这么不得了的意外了?”苏意允的声音不高,控制在盛枝郁能听见,而传不到厅内的音量,“在我先生还没动怒之前,你们做了什么最好承认,否则,真的闹到警察局就不好看了。”
盛枝郁看着苏意允的反应,微微挑眉。
比他想象中还要迫不及待一点。
大婶脸色一白,看着眼前落空的手,一时之间只剩下心慌。
苏意允不帮他?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苏意允也不肯开口?
看着眼前这块修建齐整的草坪,大婶很快反应过来,一双眼睛飞快地找到盛枝郁,往前一步就准备跪下。
苏意允不管他们,这位盛先生总不好丢这个脸吧?
可是还没等她膝盖落下,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柔软的白毛巾落入眼帘,祁返温淡的声音从跟前落下。
“小允,算了。”祁返说,“我也没什么事,这位先生也是无心之失而已。”
不仅是苏意允,就连黄毛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帮他们说话的会是祁返。
这个人在十分钟前,明明还是那样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脸。
“祁返?”苏意允走到他跟前,目色尽是不理解。
祁返转过头看向盛枝郁。
昏淡的光线拢在他的轮廓上,浓郁修长的眼睫上还有淡淡的水光,衬得一张脸愈发清冷可怜。
少年微微垂着脑袋,低声道:“大哥既然把这场晚宴交给我,那我就应该办的妥帖体面。是我考虑欠周,现在才会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苏意允嘴唇微抿。
这怎么会是祁返的错呢?
“而且,”祁返平静地看着盛枝郁,眼底坦荡而平静,“今天是小允和大哥那么重要的日子,我也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盛枝郁静静地看着跟前的少年,眸中没有波澜。
而一旁的陈叔和王妈却是一脸欣慰,甚至帮着祁返说话。
陈叔再回头的时候,看祁返和苏意允的眸色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先生,三少爷说得对,监控录像已经调出了,剩下的交由安保就好。”
“嗯。”盛枝郁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看向祁返,“今天辛苦你了,上楼换身衣服吧。至于其他……”
苏意允感觉到男人温沉的视线扫了过来,无端觉得后背发凉。
“不要影响晚宴就好。”
处理完后花园的闹剧,盛枝郁才回到正厅。
盛家的权势和影响力在本市是数一数二的,不少比盛枝郁年纪大,资历深的前辈都主动来和他打招呼。
推杯换盏间,盛枝郁听到林蔚与的感叹:
【祁返刚刚那一出,简直是碧螺春他妈给碧螺春开门。】
【茶到家啦~】
三言两语,不仅是在苏意允那儿卖了个可怜,甚至还在盛家的佣人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那话说得那么圆滑,估计只有黄毛明白自己吃了只多大的死耗子。
盛枝郁不动声色地笑笑,随后就听见身边有位老总开口道:“枝郁,虽然我知道你向来情深义重,但是为了一段潦草的恩情,就这么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搭上,真的好吗?”
来的人是盛家的旧交,姓吴,和盛枝郁父母的关系就很好,这些年在商场上对盛枝郁也是尽心尽力。
盛枝郁回头和他碰了下杯:“吴叔。”
“要不是你擅自做了决定,还已经领了证,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吴叔喝了口酒,百般不满地道。
他刚来的时候就先去瞧了一眼那个苏意允。
一群同龄的少爷小姐里,就他穿得最名贵,也就他看着最上不了台面。
“你要真为了报苏姓两口子的恩,那你又何必挑这个。”吴叔说,“小祁也挺好。”
盛枝郁在带苏意允和祁返回来的时候,信息素是做了模糊处理,所以这些年来大部分人都以为苏意允和祁返是亲兄弟。
至于为什么不同姓……豪门间复杂弯绕的关系多着呢,又何必去刨根问底。
“我听说了,小祁在国外读书这两年,一直被誉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回国这段时间在盛氏态度也好。”吴叔说到这,轻叹了一口气,“枝郁,娶妻要娶贤。”
吴叔不赞成盛枝郁为了旧事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但盛枝郁既然已经这么做,那么他能做到的就是从现有的条件下挑个好的。
他的劝说真心实意,自然也没发现自己在刚开口的时候,苏意允就出现在身后。
他本来是担心盛枝郁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对自己有偏见,所以连落水的祁返都顾不上了,打算先来解释。
结果却猝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就知道,即便是两年过去了,盛枝郁身边的人就从来没有真正地看他顺眼过。
苏意允本来是不在意的,可是当他听到吴叔说娶妻娶贤时,他的内心终于漾出了前所未有过的……慌乱。
盛枝郁会不要他,而要祁返?可是盛枝郁也不喜欢祁返啊?
想到这里,苏意允脸色一白。
盛枝郁虽然不喜欢祁返,但也没有说过……喜欢他。
照顾他,维护他,和他领证……盛枝郁这些年对他做的所有事情,无非都是践行着他父母的遗愿。
【小郁,苏意允的悔意值上升了15%。】
听着林蔚与的反馈,盛枝郁轻轻挽唇。
看来,苏意允终于意识到,自己于“盛枝郁”来说,只是一个用以报恩的“容器”罢了。
等吴叔从盛枝郁身边离开后,苏意允很快就走了过去。
他垂着眼,罕见地露出了一种近乎温顺的表情,低声细语道:“大哥。”
盛枝郁轻轻地将人带到跟前,握起他的左手,看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怎么了?”
“我希望……后花园那件事,您能交给我处理。”
盛枝郁眼皮轻抬,墨染的瞳孔深不见底,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嗯?”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在亲情上有所欠缺,所以才请他们过来。”苏意允嘴唇微微抿起,“可是我也不希望……维系这样的关系会让您为难。”
见盛枝郁仍是静默无声地看着他,苏意允被他捏住的指尖微微收拢,第一次主动地抓住了男人的手。
“毕竟,我已经是您法定的配偶了。”
原剧情里,苏意允向来都是有恃无恐的那个,因为原主的偏袒,所以他不需要也没想过要表白。
盛枝郁也清楚,他现在这句似是而非的剖白不过是因为慌了,所以急切地需要一句肯定。
他想揣摩盛枝郁的态度,确认那个吴叔的话是否有动摇他。
盛枝郁只是温和地笑笑:“小允长大了。”
*
晚宴散场后,盛枝郁便回到了房间。
他不太喜欢这种应酬的场面,更何况一晚上都得维持着家主的姿态,很累。
陈叔刚把他送回房间,盛枝郁就让林蔚与帮他解除了腿疾的限制。
即便能恢复行走,但这双腿踏在地面上时,还会让盛枝郁有种身体的一部分难以自控的陌生感。
他扶着桌沿慢慢地站了起来,等双腿适应好之后,才往前迈进一步。
然而没等他踩实在地上,一只手却从身后横落,稳稳地扣住了他的腰肢。
还没等他靠到那人的胸膛上,却先听到了一声沉哑温淡的低唤。
“哥。”
祁返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盛枝郁扣住了他的手臂,勉强地保持住距离。
然后,条件反射地屏蔽了林蔚与。
“……谁让你过来的?”
“我本来在书房等你。”他不愿意靠过来,祁返便主动贴了上去,“准备向你汇报工作。”
这是盛枝郁在办公时的习惯,一个项目完成之后他需要下属的汇报总结,以吸取经验。
祁返虽然在他手下只工作了一周多,但显然已经将他的习惯摸了个透彻。
盛枝郁侧目扫了他一眼:“那是公司的事,回来之后我有让你这么做么?”
“没说不用,我都默认需要。”祁返唇角轻挽,将盛枝郁垂落的手轻轻托起来,“现在能走么?腿能不能用力?”
盛枝郁嘴唇微微抿起,最后还是慢声开腔:“扶我走一下。”
祁返轻声笑了下:“今晚辛苦了。”
“不辛苦。”盛枝郁纯色的瞳慢慢上移,落到他的脸上,“毕竟我看了那么一出好戏。”
“你在夸我吗?”祁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谢谢。”
“……”
盛枝郁:“你的小白花演技还是留着给主角吧,我欣赏不来。”
主卧宽敞,祁返带着盛枝郁从房门走到露台,又沿着床边绕了一圈,直到盛枝郁略微有些喘,他才慢慢停下。
“不让林蔚与帮你调整一下身体数值?”
“你不在的话,我会让他帮我调。”盛枝郁说完,顿时有些懊悔。
果然,祁返一下就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我不在林蔚与才能帮你调?”他的声音渗着低沉磁性的笑,“那为什么我在的时候林蔚与就不在了啊?”
虽然林蔚与对屏蔽这件事抗议过很多次,但盛枝郁都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只要不影响任务,这种决策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被祁返发现,他却又莫名地觉得不自在。
仿佛坦白,自己是默认了和祁返独处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为什么屏蔽林蔚与?”祁返的问声贴着耳骨慢慢落下,呼出一片细细密密的痒,“是不想让他听见我叫你哥哥么?”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盛枝郁懒得和他在这个话题上掰扯,随声道:“嗯,你不要脸我要脸。”
说完,他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祁返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心,维持着托扶的姿势不动。
盛枝郁眉头微蹙:“松手。”
祁返并未从命,掌心反倒细细地贴着盛枝郁,沿着他的手掌纹路慢慢摩挲:“今晚有交谊舞的环节,我不想和苏意允跳,但又不能崩人设……”
祁返的声音放低,仿佛在和他分享某个狡黠的秘密:“所以我躲在了后厨。”
苏意允有找过祁返,而佣人对他统一的回复都是,很多事情需要祁先生去确认,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祁返又被找去了哪里。
“你也是挺了解主角的性格的,笃定了他不会去后厨找你?”
“嗯。”祁返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十八岁的第一支舞,我不想和他跳。”
话音刚落,盛枝郁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间被轻轻扣住。
祁返将他牵着转了半圈,低头捉住了他的视线,嗓音温慢:“现在,你是不是该赔我一支舞?”
琥珀色的双瞳像一汪清泊,盛枝郁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视线稍抬,漾出极轻的笑:“你躲着苏意允,然后找我赔你?”
“嗯。”祁返应得轻易,“二哥不陪我跳舞,那我不得找大哥?”
盛枝郁的指尖轻轻落到他的下颌上,沿着他的轮廓轻轻摩挲,声音轻慢沁着从容的笑意:“你就这么想占你哥便宜?”
这句哥是祁返自己要叫的,可是当他真的从盛枝郁的口中听到时,却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跟着烫了一度。
如果盛枝郁真的是他的哥哥……
祁返忽地低头,一口咬在了盛枝郁雪白修长的颈间。
“嘶……”盛枝郁没设防备,猝然被他这么使坏,只觉得颈侧刺刺地发疼。
他回头看了祁返一眼:“发什么疯了,又开始咬人。”
“没疯。”祁返的声音比先前哑了三度,眉尾眼角落上了淡淡的痞意,完全不是后花园里那副无辜小白花的样子。
他舔了舔微尖的犬齿,恶劣地开口:“不真的下口,又怎么能算占哥哥的便宜呢。”
盛枝郁压着祁返的肩膀稍稍推开,掌心覆盖在自己的颈侧,一个濡湿的齿印赫然就在其间。
他轻哂了一声:“我才不要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弟弟。”
祁返含笑捉住了他的手,对盛枝郁的批评不以为意:“想和哥哥跳舞也叫没大没小么?”
“……我不会跳舞。”盛枝郁后撤半步,腿弯抵在床沿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很累,又慢慢地坐了下来,“以前也没跳过。”
“这么巧?”祁返却道,“我也不会。”
“……”盛枝郁这下是真觉得有些好笑,“那你要我和你跳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祁返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俯下身和他对视:“盛枝郁,你十八岁生日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盛枝郁回忆了片刻。
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出道了,工作正忙,每天奔波在不同的城市。
十八岁的那天,他正在飞机上,跨零点的时候他用只是看着自己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用上面的世界时钟倒计时,然后给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十九岁的生日倒是挺轰动的,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有粉丝团和后援会了,下班的时候经纪人给他准备了蛋糕和礼物,也算是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惊喜。
“没过,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他随声说。
祁返的手顺着他的膝盖后落,托起他偏瘦的小腿慢慢揉捏。
“那你觉得遗憾吗?”
祁返的力道不重,一点点地放松他疲累的肌肉,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呢?”
“我?”祁返轻笑,“是出于礼貌地反问一下,还是……对我感兴趣了?”
盛枝郁轻描淡写:“你可以选择答和不答。”
还真是好强硬的问话方式。
祁返屈膝落地,将他的腿轻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慢慢地抚过脚踝。
这么瘦一点,一只手就能握住。
“我每一年都过得很隆重。”他慢慢抬起视线,低声说,“渣攻组的组长很有仪式感,成员的生日他都要大办特办。”
盛枝郁慢慢地嗯了一声,视线稍转,漫不经心道:“真讨厌你们这些过得那么幸福的小孩。”
“是么?”祁返视线垂落,敛过一瞬难以察觉的暗色,“我们幸福的小孩表示很无辜。”
盛枝郁顿了一下,忽然看着他的眼睛:“祁返,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片刻的沉默后,祁返轻声笑道:“七月二十五日。”
“三分钟后的明天。”
第040章 第 40 章
虽然已经隐隐地从祁返今晚格外异常的反应里嗅到了端倪, 但他承认的瞬间,盛枝郁还是会感到意外。
三分钟……?
为了避免更多的意外,盛枝郁低声道:“你的生日?”
“嗯, 我的。”祁返琥珀色的眸子清亮而润泽,窗外的月光淌落其间, 像是一层薄薄的霜, “虽然和这个世界的人设凑巧, 但也确实是我本人的生日。”
盛枝郁一时感觉自己的舌头磕绊了一下,默声看了他片刻:“你多大了, 还惦记着生日。”
祁返失声轻笑:“我以为你会先说‘生日快乐’。”
“我的员工守则里没写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同行生日需要祝贺。”盛枝郁的手慢慢撑落在身后的床褥上, 似笑非笑地看着祁返。
祁返眉梢微挑, 小狗似地往前, 下巴轻搁在盛枝郁的膝盖上:“那,看在……我是你床伴的面子上?”
“我对床伴向来不温柔。”
祁返歪了下脑袋,仍是没有气馁:“那看在我给你做的鸡蛋面的面子上?”
盛枝郁撩唇:“你给林蔚与也做了, 要不我让他来跟你说?”
他虽然没有答应,但拒绝的意图也不明显, 祁返落在他膝盖上的指尖微动, 慢慢上移, 沿着内侧细瘦而糯软的腿肉游走着。
触感像是鲜奶油调制的冰皮, 羸弱得能诱起人心里至深处的侵占欲和控制欲。
因为林蔚与替他消除了腿疾所带来的大部分负面效果,所以他现在是能感受到祁返那只逾矩的手。
……这个人对他身体的熟悉和了解程度, 比盛枝郁想象中的还要深。
“还有两分零七秒, ”祁返一只手撑在他腿间的床面上, 一寸寸逼近, 气息洒落在他的颊边颈侧,“哥哥, 祝我生日快乐好不好?”
盛枝郁的本意是逗逗他,毕竟哪怕就算没有那层暧昧不可说的关系,他出于同事的情分也会给一句祝福。
可是祁返真的太缠人了。
因为刚刚的走动,盛枝郁只开了床边这一盏灯,室内的灯光昏暗,将两个人的轮廓都渲染得模糊不清。
祁返的唇离得很近,但是又不真切地落下,使得脸侧的皮肤灼起了阵阵的热晕。
而热又往更隐秘的地方蔓延。
祁返似乎察觉到了,小动物似地贴着盛枝郁的脖子蹭了蹭,诱惑道:“哥哥再不说的话,我就要做坏事了。”
盛枝郁浓郁的眼睫慢慢垂落,气息微沉,视线落在祁返这张还未脱离少年气的脸上:“你想做什么呢?”
祁返眼睛眯了眯,舌尖轻轻舐过唇面:“我……”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撞破了一室的暧昧。
盛枝郁眉头微蹙,他是不慌的,却发现跟前的人忽然将他一把抱起。
祁返的动作且快且稳,扶着盛枝郁的腰将人托抱在跟前,便转步进了浴室。
盛枝郁的手攀着他的肩膀,直到被他轻放到洗手台上,才好笑地开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还不是都怪你。”祁返略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顾着上来扶你,门好像就随手这么掩着。”
盛家人没有盛枝郁的允许是不会随意开门的,可如果是虚掩着……那就不一定了。
以祁返和盛枝郁现在的关系,夜半三更地共处一室,很难解释。
“大哥?”苏意允的声音慢慢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显然是察觉到房门没关所以进来了。
盛枝郁嗯了一声回应,垂眼看着跟前的人。
祁返贴在门边,视线垂落,似乎是在判断着苏意允的举动,眉宇稍凝。
苏意允很少进盛枝郁的房间,见盛枝郁没有拒绝,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卧室是冷色调,清冷疏远,很有盛枝郁的感觉。
苏意允莫名地觉得有些紧张,视线落到亮着光的浴室门上:“安保那边已经报警,不过那位黄先生很不配合,所以我想去一趟警局。”
这点事明明和管家说一声就好了,苏意允非得亲自上楼……明显是因为他对盛枝郁的态度改变了。
这才经历了一晚上。
盛枝郁看着祁返的脸色落上冷意,眉目轻敛:“嗯,去吧。”
回应之后,苏意允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徘徊在浴室门外。
“大哥……谢谢您为我筹备了这么隆重的成人礼。”他的声音放得且轻且慢,比平时还低柔,“我知道作为配偶我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的,就像祁返一样。”
苏意允只是想重新找回自己在盛枝郁心中的分量,可是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口中的青梅竹马正和自己的大哥共处一室。
一门相隔,两种不同的光景。
祁返无声冷哂,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盛枝郁一直在看着他。
漆暗的眸像一汪深潭,不是看苏意允时的冷淡,而掺杂着另一种情愫……不来自副本里的大哥,也不像平时的盛枝郁。
苏意允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门外,却在这瞬失真。
盛枝郁轻抬手腕。
名贵的腕表中,时针、分针和秒针都重叠在12上。
十二点整,新的一天。
然后,祁返感觉到盛枝郁贴到他的耳侧,距离近得似乎吻了上来。
听觉被盛枝郁一个人的声音抓取,窄小的空间仿佛脱离了陌生的副本世界,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
面前的人薄唇微动,每个字都非常清晰——
“生日快乐,祁返。”
话音落下之后,祁返罕见地怔在原地。
盛枝郁没料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视线轻别,慢声为自己辩解:“刚刚不是没到时候么,所以才不说的。”
至于有没有调戏的成份……盛枝郁也不打算否认。
见他仍是沉默,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开口打算认错时,祁返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盛枝郁眼睛一眯,在他吻上来的时候微微挣开了束缚,用掌心捂住了他的唇。
“嘘。”低淡的气音制止了他的反抗,盛枝郁眼睛含笑,低声训诫道:“不可以做不乖的事情。”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青梅竹马,苏意允名义上的丈夫。”
明明是训斥阻止的话,盛枝郁却能明显地感觉祁返眼底燃起了另一重不得了的凶光。
真是……不好调教的狗崽子。
他虽然不知道今天是祁返的第几个生日,但……眼下这个“十八岁”的祁返,是挺耀眼的。
盛枝郁阻隔的手轻轻松开,转而落到祁返的颊边,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要听话。”
……
夏夜比以往都要沉闷,似乎是暴雨将至,天幕下的空气相当压抑。
黄毛腹部被踹了一脚,狼狈地滚落到工地前的沙堆上。
但他来不及呻吟,就仓皇地爬了起来,祈求地朝眼前的人认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别,别打我了……”
两个年轻力壮的大手闻言顿了一下,似乎是判断了一眼他的伤势,随后回头,看向不远处黑色轿车前的男人。
苏意允的手落在外套的口袋里,视线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下:“怎么,原来黄先生知道怕啊?”
黄毛扶着自己青紫的手臂点点头,脸上涕泗横流。
苏意允俯下身,嗓音寒凉:“那你和那群人,以后该怎么做,你清楚了?”
“我们,我们以后不会出现在盛先生视野里了……”黄毛的声音近乎哀求,“再也不会了……”
苏意允看着地上狗一般摇尾乞怜的人,心中只剩下冷笑。
淡淡地说了句滚吧,黄毛就狼狈地爬了起来,仓皇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苏意允遣散了两个打手,看着地上布满挣扎痕迹的沙土,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转身准备回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车前停了另一道人影。
沉默安静,高挑细瘦,气息低敛。
乍眼望去,像是一缕停浮的残魂。
苏意允心头一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站在车前的是个男人。
男人的五官深邃英俊,但眼下却有一抹淡淡的灰色,像是极为缺乏休息,有种说不出的沉郁感。
察觉到苏意允略带敌意的目光,男人的神情却并无太大改变,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抿了一口指尖的香烟。
香烟从薄唇流泻而出,将男人的轮廓覆上了一层淡雾,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笑:“盛枝郁名义上的配偶……苏意允先生是吗?”
来的人先强调了盛枝郁的名字,苏意允心头微微一冷。
“找我有事?”
“别那么有敌意。”男人轻掸了下烟灰,笑得漫不经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苏意允今晚见过不少人,羡慕他的,朝他献好的,瞧不上他的……所以对于眼前这个找上他说些莫名其妙话的人,他也不打算当回事。
苏意允不以为意地笑着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是么?这位先生是读心理学的?有这方面的研究?”
“心里藏着的是患难与共的竹马,但是两年相处下来又对另一个人心生感情。”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意允,仿佛要就这么将他看穿,“你本来以为,装作纯良无害的小白兔就能用愧疚捆死一个男人,但现在……”
轻描淡写的态度,却让苏意允心惊。
他驻步在原地,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依旧从容:“你发现了盛枝郁并没有那么在意你这个人,而你,甚至你背后的苏家,似乎也不值得他付诸一切。”
男人淡淡地笑:“小朋友,要是再不留意,本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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