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塔觉得有点头疼, 但是现在的形式也容不得她多想。
安塔和砂金面前的景色一点点清晰,面前出现了暗灰色的城市建筑。
这里远没有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繁华,像是城市的边陲, 来往的人却也说说笑笑, 像是住了很久的样子。
“在匹诺康尼''梦境''里死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他们把这边称作''流梦礁''。”见安塔略微有点疑惑,蹙着眉打量着四周,砂金微笑着解释说。
安塔看了砂金一眼, 有点倦,她才不管流梦还是流水, 简单地问:“你有钱吗?”
这话来得突然, 把砂金问的怔了一下。
“钱。”安塔倦倦地提醒, 看了下周围用信用点交易的人群——果然这钱全寰宇通用, 连这种地方都不例外,有点不耐,“没有钱我们住哪里, 睡桥洞吗?”
砂金笑了起来,很轻松地耸耸肩, 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安塔凉凉的目光下,砂金收起笑容,很认真地上上下下摸遍了自己的口袋,搜罗出几张钞票,捏在手里,对着安塔晃了晃,轻笑着说: “逗你玩的,怎么会真让你睡桥洞。”
安塔瞥了砂金一眼,就四处找起可以住的地方。
……结果砂金身上摸出的钞票住哪里都不够。
被第九家旅店以“这点钱住最小的房间半天都不够”拒绝后,安塔忍无可忍,转头,瞪了眼还看着她笑的砂金,问:“你们战略投资部不是整个''公司''宣称工资最高的部门吗?你为什么会这么穷?”
“不会有哪个富翁把钱全绑在身上出门,安塔。我的可动资产大多数要通过手机才能使用,但很显然,”砂金从兜里摸出他的手机,对着安塔晃了晃,展示了下零格的信号,笑着说,“现在用不了。”
安塔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下砂金身上的那套衣服。
裁剪精良,一看就很贵,说不定能买下半个匹诺康尼。
砂金收好手机,对上安塔的红棕色双眸,轻笑一声,说:“我这身衣服对我很重要,重要性不亚于我自己。如果你想卖它,那就把我也卖掉好了。”
砂金停了下,带着点笑和安塔对视,轻声问:“你想卖掉我吗,安塔?”
安塔慢吞吞地上上下下看了砂金一会,慢悠悠地伸出手,从自己的紧身衣上下摸了摸,成功摸出了几张钞票。
加上砂金的一点钱,总算有一家民宿表示,肯让安塔和砂金在他们废弃的小阁楼里暂住三天,衣食自理。
“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砂金跟在安塔身后,一边上阁楼,一边说,“既然你也有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安塔回头看了砂金一眼,很平静地说:“我看不出你哪里值得信任。”
砂金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笑容敛了敛。
安塔懒得理会这小孔雀内心又在想什么,打开阁楼的门,一阵灰扑面而来,呛得她皱了皱眉。
阁楼很小,还只有一张小床。
安塔走到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小床前,拎起被子,简单掸了掸上面的灰,当着砂金的面爬到床上,躺上去盖好被子,闭上眼,慢吞吞地宣布:“我要睡觉了。”
砂金略微一怔,轻啧一声,刚想说什么,忽的刹住话头,走上前。
安塔裹着被子,眼帘安静地垂下,呼吸均匀,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这么强的战斗本能,居然如此容易就睡着了么。
砂金略微低头,恰好能看见微弱的光下安塔轻轻颤动的睫毛,卸去了所有的防备,睡得很沉,很彻底。
“……刚刚还说不信任我。”砂金轻叹了一口气,侧头凝视向安塔的侧脸,绚烂的三重瞳罕见地掠过了一点波澜,声音轻的像一根羽毛落下,“真不怕我趁你睡着对你做些什么吗?”
安塔确实是累坏了。
“毁灭”的力量,还有她原本就是以“偷渡客”的身份入梦,又一度死亡,谁也不知道安塔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是她一直不说而已。
……
安塔醒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好多了,勉勉强强活过来了。
头不那么撕心裂肺地疼,呼吸也顺畅了。
被子软软的,床也舒服,安塔还带着几分睡意转了个身,然后全身就僵住了。
砂金就睡在安塔身边。
还裸着半身。
床很小,砂金还抱着安塔的半边枕头,脸埋了大半在枕头里,柔软的淡金色短发摊开,落了几缕在安塔的侧脸,有点痒。雪白的脖颈上是深色的奴隶烙印,往下是分明漂亮的锁骨,再往下……
安塔刚一转头,就和砂金的脸凑的很近,近到几乎能看见他略微颤抖的眼睫上的一点水珠。
砂金睁开了眼。
绚烂的紫、蓝交杂的眸子还略有些迷糊,很快变得清明起来,砂金笑着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说:“早,安塔。今天天气不错。”
“现在应该是午夜。”安塔面无表情地说,“流梦礁一直都只有阴天。”
砂金失笑,从她身边撑起半只手,把枕头塞给安塔,走到衣柜边穿衣服,背对着安塔,说:“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和你睡在一起。”
“这房间有你出的一半钱,”安塔波澜不惊地说,“你爱睡哪睡哪,我管不着。”
砂金听了这话,转头对安塔笑了下,轻快地说:“通透。”
“就当你夸我了。”安塔看砂金回头的一瞬间,半身是赤|裸的,扭头时露出肩颈的半截锁骨,还有脖颈上深色的奴隶烙印。
一般而言,砂金算是瘦弱的那一类,就连偏高挑的安塔穿上高跟都能看起来身形和他差不多。但此刻砂金没穿衬衣,掩盖着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很有观赏价值。
安塔认真看了好一会,一直等到砂金穿好白衬衫,转头过来笑吟吟地看向她,安塔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这孔雀在开屏。
安塔确信她这个宿敌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
安塔没有追究砂金莫名其妙的孔雀开屏,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砂金也装作什么没发生,对安塔扬了扬眉梢,说:“走吧,一起。”
“干什么,可以回公司了吗?”安塔还是瘫着,一动不动。
“没那么快,”砂金失笑说,“只是这么久了……你不需要吃点东西?我已经饿了。”
对哦,人软软的,有可能是饮食不规律。
安塔慢吞吞地想着,不情不愿地掀起被子,坐起身,发了一会呆,在砂金好笑的目光下站起来,开始扎头发。
安塔一边整理着她的长发,一边看着四周,发现灰尘少了不少,家具也摆放整齐了,窗边的板凳被擦干净,甚至还放上了一张不知哪来的坐垫。
安塔梳完头垂下手,转头稀奇了看向砂金,没想到他居然还趁着自己睡着收拾了下房间。
这时砂金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对安塔晃了晃手,“收拾好了就快点跟上,我们看看附近有没有卖什么可以用上的,带上你的钱。”
安塔跟着砂金下了楼,和楼下大腹便便的房东打了个招呼。
房东正在和人打牌,很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
“……一根胡萝卜,四十个信用点还要讨价还价?穷疯了吧你,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卖胡萝卜的女人骂骂咧咧,把胡萝卜舞得呼呼直响。
安塔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小贩对视,冷静地说:“三十。”
小贩更愤怒了:“四十!”
安塔:“三十。多了没有,你这萝卜放久了卖不出去。”
小贩气呼呼地和安塔对视了半分钟,败下阵来,颓废地把胡萝卜塞进袋子里,一边骂:“不知道哪来的穷鬼,小气抠门,爹妈全饿死——”
“哦。”安塔接过袋子,平静地把钱交给了小贩。
还没等小贩拿到钱,安塔的手就被人轻轻按住了,她回过头,看见砂金笑着对那小贩说:“听见你刚才骂她了。骂她什么了?”
安塔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听小贩泼辣地说:“我就骂怎么了?这种连半价的胡萝卜都要往下砍价的穷鬼活该穷一辈子,全家饿死得了。”
砂金伸手按住安塔的肩,将他想说的话压了回去,笑着说:“急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砂金停了下,笑着看向小贩,轻声说:“夸她两句,让她高兴点。”
那小贩简直莫名其妙:“夸她?哈?你当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砂金:“我给你两万信用点。”
小贩气急败坏:“两万怎么了?两万就能踩着我的尊严了——”
小贩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显示到账二十万。
“二十万怎么样?”砂金笑着说。
小贩表情刷的变成一朵太阳花,搓着手对安塔连连鞠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冒犯了贵人,您这么漂亮以后一定大富大贵的命啊!我这小小的菜摊子剩下的菜都给你们啦!”
说完这些,小贩拿着手机,仰天大笑跑走了,嘴上还囔囔着:“哈哈哈二十万,二十万……哈哈哈……”
看着小贩跑远,又看了看她留下的菜摊,安塔不动声色地把菜收拾好,打包,自己拿一份,递给砂金一份。
砂金接过菜,笑问:“怎么样?心里好受点没有。”
“何必。”安塔淡淡地说,“以前骂我和哥哥的人多了去,比这难听太多。要是每个人都给二十万,任谁都得破产。”
砂金轻声说:“哦?原来这么多人骂过你。那你给我一个名单,我一人打一点钱让他们道歉,试试看我会不会破产。”
安塔本来都想往回走,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砂金,说:“我有点不明白。”
砂金:“不明白什么?”
安塔:“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安塔和砂金提着两大袋重重的蔬菜,站在人来人往的破落街道上,对视了一会。
头顶是交织杂乱的电线,和阴沉沉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砂金笑了下,耸了耸肩,轻松地说:“Both。”
一起疯了。
“哦。”安塔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摸出一根胡萝卜,咔嚓啃了一口。
砂金笑了一声,陪着安塔往回走,打趣似的问:“你花这么多时间讨价还价来的胡萝卜,一口就啃没了?”
“嗯。”安塔点点头,严肃地又从袋子里摸出了第二根胡萝卜,对砂金说,“所以我买了两根。”
“四十信用点一根,被你砍成了三十两根……”砂金哑然失笑,“难怪她那样气急了骂你。”
安然慢慢地啃着萝卜,提醒说:“现在我们倒亏十九万九千九百二十。”
“这有什么。”砂金淡淡笑了下,璀璨的眸子掠过一丝波澜,他侧头看向安塔,平静地说,“只要让你高兴,我可以付出所有。”
这种话换了谁说,都觉得他是吹牛,是扯淡。
但唯独砂金,安塔觉得他会说到做到。
安塔觉得萝卜啃不动了,嚼了两下,抬眸看向砂金,停了好久,很真诚地说:“我真的觉得你病的不轻。”
砂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笑了起来,“哦?是吗?”
“是的。”安塔啃完了最后一口萝卜,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等我们出了匹诺康尼,你可以去找一找我哥哥。他或许有办法让博士学会抹除你大脑皮层上多余的多巴胺分泌。”
砂金顿住了脚步。
“爱的起因是大脑皮层上异常分泌的多巴胺……”
……
砂金笑了下,很快跟上了安塔的步子。
……
回到那间小阁楼后,安塔准备煮点东西来吃。
不得不说,这个小阁楼条件居然还不错,有一个自动锅。
不过年头看起来有点老了。
安塔把锅洗了,接上能源。
很好,锅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塔和砂金看了下两个人刚刚花了很多时间切洗的菜,又看向那口锅。
“没关系,我来修。”砂金轻笑着说,走上前,开始观察自动锅。
“你连这个都会?”安塔有点稀奇,“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做生意和谈判,以及一点点打架。”
“以前条件不好,什么样的锅也要会修,”砂金漫不经心地说,“看,就像这样——”
砂金狠狠捶了自动锅两下。
“哐!哐当!”
在安塔震惊的目光下,那锅真的开始滞滞扭扭地动了起来。
“看吧,果真可以。”砂金笑了起来,仔细地把萝卜下了锅,开始煮萝卜奶油汤。
安塔稀奇地瞧着这口锅只哇只哇叫着转圈冒出热气,想了下,说:“这口锅工作的方法……有点奇怪。”
“古人的审美。”砂金耸耸肩。
……
说时迟那时快,安塔率先看见锅里冒出火光,不假思索地推开锅,猛的向砂金扑去——
“嘭!”
自动锅彻底爆炸,无数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安塔把砂金按到在地上,她略微低着头,冷淡地看着身下的砂金。
砂金也看着安塔,笑了两声,正想调侃,忽地注意到她的右手,说:“你受伤了?”
安塔瞥了眼正在流血的右手,缓缓站起身,淡淡说:“嗯。刚刚离那口锅太近了。”
砂金迅速从地上起来,快步走到柜子边,翻出了一捆崭新的纱布,把安塔拽到铺着坐垫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还行,只是血流的多,伤的不深,能止住。”砂金轻舒一口气,略有些遗憾地耸耸肩,“那口锅太坏了。”
安塔看着砂金就生气,冷笑说:“如果你不拍它,它会炸?”
砂金反问:“如果它不坏,我会拍它?”
安塔:“你不拍它难道它会炸?”
砂金:”它不坏我会拍它?”
……
这话说不下去了。
安塔冷笑一声,狠狠瞪着砂金。
“好了,是我的错。”砂金退了一步,双手轻轻捧上安塔的右手,仔细看着渗了血的绷带,笑着问,“我唱首歌给你听,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会唱什么歌,还不只有埃维金人的……”安塔这样说着,忽地皱起眉。
砂金倒是笑了起来,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塔的异样,轻松地说:“这之后肯定也学过一点歌,你喜欢听哪种的?摇滚?”
安塔静了下,总算弄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低下头,看着砂金,问:“我在幻境里经历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砂金也没想瞒着安塔,抬起头,笑了下,说:“全部。”
第22章
全部。
也就是说,记得住安塔背着小卡卡瓦夏走出沙漠,陪着他编草蚂蚱,闭上眼躺在星空下的草原……
还有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火光潋滟,安塔拥抱着小小的卡卡瓦夏,跪坐在沙石堆砌的回廊上。风鼓起两人轻薄的衣裳,卡卡瓦夏忍不住的泪水落在安塔衣服上,湿漉漉的一片。
安塔抬头,对上大砂金绚烂的眸子,心情有点微妙。
“黄泉似乎和你说,幻境中的这一切,可以真,也可以假, ”砂金笑着看向安塔,轻声问,“你认为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塔慢吞吞地凝视了砂金一会,脑子咔嚓咔嚓转了一会,从小凳子上站起来,飞速脱下外衣,躺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困了,睡觉。”被子里传来安塔闷闷的声音。
“睡觉可以, 先把你的手处理一下……安塔?”砂金把安塔的右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声音轻了点叫她的名字, 低头一看,安塔眼睛已经闭上了, 呼吸也变得均匀。
安塔又睡着了。
砂金低头,看了会安塔缠着绷带的手,指尖下巴乖顺地垂在他的手心,似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这段两天安塔总是嗜睡,也不知道这一趟下去,她又要花多少时间恢复。
砂金第一次反思起了自己的行事风格。
……
安塔是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嗯……胡萝卜的味道,糯糯甜甜的,好像还加了番茄酱。
安塔眨了眨眼,坐起身,恰好看见砂金端着一碗汤走到她面前,眼神略微晃了下。
砂金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说了一句废话:“你醒了。”
安塔盯着他手中的那碗汤,回答都有些漫不经心了:“显而易见。”
砂金把碗端在身前,坐在床边,笑着说:“我刚想叫你,你就醒了。”
安塔盯着红色浓稠的汤汁上漂浮的胡萝卜,“嗯”了一声,问:“你炖的?”
“显而易见。”砂金说。
安塔没眉头都不抬一下,理直气壮地说:“你拿我这边来不是给我喝的吗?”
“是这样没错,”砂金轻快地说,看向安塔的眼神还带着点笑,“但你手受伤了,恐怕喝不了。”
安塔皱了皱眉,就听砂金继续认真地说:“我喂你。”
安塔沉默了下,举起自己沉甸甸的右手,发现她的手已经被砂金用绷带包成了个大葫芦,抬头,看向砂金,面无表情地问:“你故意的?”
“怎么会。”砂金说,“你流了那么多血,不该好好包扎一下?”
安塔皱着眉说:“只是擦破点皮,不包扎都可以。我的命途是''毁灭'',很快就能自愈。”
砂金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嗜睡的毛病也能自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公司''给我使用的入梦试剂是第二十七版了,一般而言就是累一点,睡两天恢复体力就好。但我意外来到梦中梦的流梦礁,也不清楚会不会有副作用。但是,我来之前看了配料,没有什么对神经损伤的成分……”安塔皱着眉说,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看向砂金舒展开的眉梢,问,“你在关心我?”
砂金耸耸肩,笑着把萝卜汤往安塔的方向抬了下,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安塔懒得理砂金,抬起左手就想拆绷带,才撕开一个口子,左手就被砂金眼疾手快抬手按住。
“干什么?”安塔有点不悦。
砂金把安塔的左手塞回被子底下,瞧了眼另一只手上端着的汤,轻描淡写地说:“你要是一定要把绷带拆了,我就把罗宋汤倒掉。”
安塔缓缓蹙眉,“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砂金轻快地说,扬了扬眉梢,“这是我自己炖的汤,我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我花钱买的萝卜。”安塔提醒说。
砂金摊手,扬了扬眉梢,说:“我炖的汤。”
安塔说:“我买的萝卜。”
砂金说:“我炖的汤。”
……
这话又聊不下去了。
安塔盯着砂金,真的很想一句“不喝了,睡觉”甩过去闷头不和这家伙吵拉倒,但是汤真的很香。
过了一会,安塔沉默了下,抬头看向砂金,说:“……我起床,去桌子那边喝汤。”
“聪明。”砂金对安塔笑了下,打了个响指,往餐桌走去。
安塔唇角抽了两下。
……
摸到餐桌边的时候,安塔瞄到砂金的自动锅居然已经换了一个,鎏金的边素色的壳,转起来咕噜咕噜,十分流畅。
安塔尝了口汤,抬起头问正在切菜的砂金:“你新买的锅?”
“哪能啊。”砂金轻松地说,把半个西红柿压了点汁水,“房东买的。”
安塔想起了楼下的那个赌徒,沉默了下,说:“……我以为他没骂你炸了他的锅就够好了。”
砂金“喔”了一声,跳过这个话题,仔细打量着塞在角落堆得满满的蔬菜,若有所思地说:“你还想吃点什么?花椰菜怎么样?”
……
接下来的几天异常平静。
时间好像都在这个流梦礁里慢了下来,街头来来往往的小贩,吆喝着买菜的卖糖果的,还有人晚上会在楼下唱歌。
一旦有人唱歌,安塔就会探头去看,支起三角形的小窗,坐在带着垫子的小凳子上。
安塔看楼下的姑娘唱歌唱了好久,忽然瞄见砂金买菜回来了。
和砂金遥遥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看砂金冲她笑了下,安塔关下了窗户。
……
“手好了?”砂金把买的两条鱼搁桌子上,看见地上卷起来准备扔的绷带,顺口问了一句。
“早好了。”安塔淡淡地说,抬起手给砂金看了眼自己光洁如初的右手,“跟你说了,我恢复很快。”
砂金凑过来看,轻啧一声:“确实一点痕迹也没有,不愧是''毁灭''命途的行者,能力确实不一般。你是''令使''?”
安塔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砂金。
“我要是令使级别,”安塔慢慢地说,“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消失个彻底。”
砂金笑了起来,拍了拍安塔的肩膀,声音放轻了点,几乎是哄着的:“好了,是我的错。不要生气。”
“你让我好几天都用不了右手。”安塔面无表情地说。
“嗯,是我的问题。”砂金近乎是温和地说,转头去侍弄他的鱼,“今天吃鱼丸。”
砂金停了下,才轻声说:“你别生气,你一生气……”
“你就怎么样?”安塔冷冷地问,站起身,冷着脸帮砂金刮鱼鳞。
砂金看着安塔雪白的指尖捏着刀片,晶莹的鱼鳞在她的手间飞溅,垂了下眸,笑着说:“没什么。”
安塔总觉得他省略的是一些很逆天的话* ,但也懒得管他,把鱼处理好后开始哐哐哐剁。
笃笃笃的声音连成一片,安塔听到砂金说了声什么,但没听清,把鱼剁成酱之后,把鱼倒入碗里,看砂金熟练地和面,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哦。”砂金搅拌了下面粉浓浆,侧头看向正蹲在角落挑葱的安塔,“我刚才问你,你是一直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安塔挑好了葱,走到砂金面前,提醒说:“我恢复的很快。”
砂金和面的手停住了,手腕上还蘸着点面粉,转头看向安塔,平静地问:“不会疼吗?”
“疼痛就像吃辣,刚开始有点受不了,后来就习惯了。”安塔仔细看了下桌角的红色罐子,面无表情地问砂金,“那是辣椒酱吗?可以吃吗?”
砂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下,问:“你哥也没拦着你?”
“嗯……这比较麻烦。”安塔拿过那红色的罐子,打开来闻了一下,皱了下眉,“是番茄酱……我每次回家的时候,会把血迹清理干净… …有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比如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
砂金听安塔不继续说了,多问了一句:“第一次出任务时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安塔继续切葱,轻描淡写地说,“伤太重,我去见哥哥的时候,把肠子缝进去了。”
砂金的手顿了下,轻柔地搓出一个丸子,放在砧板上,“公司的医疗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废物了。”
“不是它废物,我的确伤得重了点,快死了。”安塔看着砂金搓丸子,认真想着自己也学着搓两个,蠢蠢欲动准备上手,“按''公司''的治疗方案,要我在治疗仓内三天……可是我答应哥哥当天就回去,就悄悄跑了,自己拿针把伤口缝了下,止住血,效果还不错。”
砂金的手停顿了下,才捏起下一个丸子,抬起眼,静静看了安塔一眼。
安塔略微皱起眉,注意到砂金的视线,抬起头看向砂金。
不是怜悯,甚至算不上同情……毕竟论起过去的坎坷,大概两人都无法衡量彼此的轻重。
是比起这些轻薄的情感,更厚重的东西。
……
鱼丸汤很快就做好了。
安塔三口两口吃完,就躺回床上睡觉了,毫不客气地把碗留给砂金去洗。
听到水池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安塔的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安心地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
“滴滴滴滴……”
睡梦中的安塔听见了一连串的机械音,是断连许久的系统。
星际和平公司信仰的是“存护”星神,于“秩序”的星神相悖。按理来说,“公司”能突破“秩序”梦境的枷锁,只有一种可能。
一切已经结束,星际和平公司成功入股匹诺康尼。
……
“你好,安塔专员。”脑海中的机械声渐渐清晰,“根据星际和平公司危机干预部评定,任务对象: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砂金已于九十个系统时前完成任务。您的报酬:匹诺康尼忆质,已归您所有,您可随时提取所需。 ”
……
“九十个系统时……”安塔轻轻念着这句话,睁开眼睛。
恰好砂金正坐在凳子上往窗外看,见到安塔醒来,笑了下,很自然地问:“我们今天出去逛几圈怎么样?来都来了,是不是?”
流梦礁有着永恒的午夜,窗外透出深蓝色的光映照着砂金柔和的侧脸轮廓,三色交织的三重瞳熠熠生辉,带着点奇异的魅惑,和干净的笑。
“怎么了?”砂金见安塔睁开眼坐起身却一声不吭,笑着问,“怎么又在发呆,这几天你……”
“砂金。”安塔打断砂金的话,静静说,“可以了,我们都别装了。你打算和我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
砂金收起笑容,又将目光移向窗外,淡笑了下:“你都知道。”
“比你想象的要多”安塔淡淡说,她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到砂金身边,和他一起向黛青色的窗外看去,破落的阁楼爬满绿植,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刚刚''公司''联系到我,提醒我任务结束……''公司''植入我大脑的''存护''力量苏醒,说明一切已经归''公司''所有,”
安塔停了婷,转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砂金,面无表情地说:“你带着手机,应该三天前就能接收到''公司''的信号了。但你什么也没对我说,让我在这里多住了三天。对于你这种收入以秒计算的''石心十人'',很稀奇。”
砂金笑了下,转头看向安塔,声音中多了点调侃:“怎么会''稀奇'',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你直说吧,你想做什么。”安塔淡淡说,“如果我没打破你隐瞒的一切,你是不是想和我在这里住一辈子?”
“如果我说,''是''呢?”砂金带着点笑抬头,不偏不倚地对上安然红棕色的双眸,轻声说,“或许这就是我想做的。”
安塔怔忡片刻,很快回过神,冷淡地对砂金说:“你做梦。”
“这里就是匹诺康尼,我们都在做梦。”砂金轻笑着说,三色的眸子中多了点柔和的意味,“还是梦中梦。”
安塔一时间不知道应对什么,只能沉默。
“你问我很多问题了,安塔。”砂金也站起身,笑着说,“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安塔没穿高跟鞋,这样赤足站在地上赫然比砂金矮了几公分,她略微抬头,对上砂金的眸子,觉得他似乎多了些压迫感,有点不悦地说:“你问。”
“那天我问过你,你觉得在''过去的茨冈尼亚''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你睡着了,没回答我。”砂金轻轻说,眼眸里的光几乎算的上温柔,安塔却莫名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我现在想听你回答。”
砂金顿了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安塔右手手背——那是她之前为了保护他受伤的位置,笑容里带了些宽和,轻声几乎算得上哄:“没关系,''不想回答''也是回答。
安塔从来不喜欢和稀泥,皱着眉说:“任何一个了解平行宇宙的人都知道,平行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否存在不能否定它真实的本质。”
砂金目光又柔和了些,刚想说话,就听安塔反问:“你呢?你认为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没有问过黄泉这个问题。”砂金平静地说,“我始终认为它是真实的。”
安塔略微一滞。
砂金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注视着安塔一会,一直等到她忍不住率先移开目光,才说:“你在茨冈尼亚的最后,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有一天我会深爱着你,还记得吗?”
安塔皱了皱眉,淡道:“记得。这没什么,哄小孩子活下去的谎言罢了。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下去,那就为了爱,这不是很正常吗?”
安塔抬眸,和砂金不甘示弱地对视了一会,听到他轻笑了声,说:“很好的答案。可惜我不这样认为。”
安塔看着砂金,“那你怎么认为?”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公司''的人。”砂金略过安塔的问话,平静地说,“如果不出意料,一个系统时内,他们会出现在我们的楼下。到时候我们跟着他们走就能离开流梦礁。离开后,我们应该还会逗留在匹诺康尼几天进行部分收尾工作,然后返回''公司''的总部,庇尔波因特。”
安塔有些意外:“我们就这样走了?”
“哦?你还有什么别的安排?”砂金笑着反问。
安塔想了下,抬起头看着砂金,认真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 For one night'' ,还剩下最后一个系统时。”
“似乎确实如此。”砂金笑了下,“怎么了吗?”
“按照书上——当然,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你会用最后一个系统时……”安塔停了下,斟酌了下措辞,到底还是觉得“□□”过于直白,按着书上说的,翻译了下,轻轻说,“ Do.”
周遭的温度似乎在这个词吐出来后瞬间升高,砂金停了一会,才笑着问:“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安塔。”
“不是错觉,我能感受到,你和书上说的一样,”安塔忽地凑近一步,恰好把砂金按在了窗台边,膝盖抵在了他修长的、微微分开的两腿中间,强逼着他坐下,低下头,对上砂金那双绚丽的眼眸,“对,像这样的眼神……”
安塔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砂金的侧脸,肌肤触碰间,细腻柔软下的温度不断攀升,她垂着眸,仔细观察着砂金眼睛中的波澜,轻声说:“很多时候,你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最开始看我醒来的时候、买萝卜的时候、我剔除鱼鳞的时候……这是渴望的眼神。”
安塔停了停,四周一瞬间静寂无声,这么近的距离,只剩下她和砂金的心跳声无限放大。
“你在渴望我。”安塔轻声说,“想着亲吻、拥抱……或者……”
砂金闷笑一声,轻柔地追问:“或者?”
小孔雀的眼睛很好看,这种时候,仍然带着点游刃有余的愉悦。
“想碰我。”安塔轻轻地说,略微垂下头,看见了砂金胸口上开的爱心型奶窗,期间隐约可见肌肉轮廓,“很想很想……想到变成渴望的地步。你藏得确实很好,但是我知道。”
“哦?”砂金轻笑着,“你就这么自信,你猜的都对?”
安塔略微眯了下眼,对上砂金绚烂的眸子,不想和他拉扯,有点厌倦地说:“真想做你直说,反正这也是我输给你的''一见钟情''。十二个系统时结束就快点结束,我还有其他安排。”
砂金停了会,不由得笑出声,他摊了摊手,说:”我承认,你很敏锐。我确实渴望你,但至于最后一个系统时,很遗憾,你猜错了。我并不想这样安排。”
“我觉得可以。”安塔淡淡说,目光飘忽了下,“做事就做到底,不是么?如果我来选,那就是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要给彼此留遗憾。毕竟我们也只剩下最后一个系统时了。”
砂金笑了很久,才很放松地说:“安塔,我是一个赌徒。”
安塔说:“我知道。”
“能让一个赌徒隐忍不发的,你觉得会是什么?”砂金轻笑着反问。
那只能是……更大的赌注。
安塔低头看向砂金,眸中掠过瞬间的杀意。
砂金比安塔想象的更难以捉摸,威胁也更大。
留下他,是最大的麻烦。
砂金的肌肉下意识微微绷紧,他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忽地快而重起来的心跳声却出卖了他——
如果说前几次都只是试探——
这次砂金能确认,安塔是确确实实动了杀心。
而在“毁灭”命途上走了这么远的安塔——
……
“嘭!”
“拉帝奥小姐!砂金先生!我们来晚了!”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星际和平公司成员嘭地推开门,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一瞬间,兴奋又坚定的眼神转变成了震惊。
安塔迅速从砂金身上分开,往侧边走了两步。
星际和平公司的员工两个人啪地站直,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安塔淡淡看了这两人一眼,没留给砂金多一个眼神,从那两个员工之间穿了过去,缓步下楼。
听着安塔踩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砂金简单整理了下衣服,笑着拍了拍两个星际和平公司员工的肩膀,看看左边那个,又看看右边那个,“朋友,等这趟回去,我给你们两个都报上高绩效怎么样?”
“谢谢砂金总监,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两个星际和平公司的员工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这样就对了。”砂金对两个人笑了下,一起往楼下走去,“最近公司怎么样了?”
第23章
……
安塔顺着台阶走到楼下,和大腹便便的房东提退房的事。
那房东还在打麻将,看也不看安塔一眼,随便摆了下手:“得了,退什么退,你相好把钱都交那么多了,我这破阁楼卖给你都行。”
“什么时候?”安塔略微有点奇怪,旋即明白过来是砂金先付了钱,淡淡问。
“那个黄毛没和你说?就是你们两个把我的宝贝自动锅搞炸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们会赖账呢,就那个穷样,结果, ”房东轻哂一声,耸了耸肩,夸张地比了个手势, “那黄毛给了我好——大一笔钱呢。还说要我哄你开心。姑娘,你要我怎么哄你开心啊?”
其他几个和房东打麻将的人大笑起来。
……
安塔淡淡看了这几人,恰好砂金这时也和两个员工一起下了楼, 看见了这一幕。
安塔转头看了眼砂金,平静地移开目光, 往门外走去。
……
“……我以为他没骂你炸了他的锅就够好了。”
……
“哦?原来这么多人骂过你。那你给我一个名单,我一人打一点钱让他们道歉,试试看我会不会破产。”
……
流梦礁的长风吹起安塔的发丝, 深紫色的高马尾轻柔地划过一个弧度。
“安塔专员,您好。”立刻有一位很严肃的黑衣人走到安塔身边, “我接到总部的任务,让我护送您回白日梦酒店。公司这边已经为您预约了全身检查……请问您是否有特别的要求?”
“把入梦试剂的配料表发我一份。这次任务的流程图, ''危机干预部''对匹诺康尼的数据收集在我回庇尔波因特之前整理成一份报告给我。”安塔似乎习惯了这种公事公办,淡淡吩咐说, 和这个员工一起快步往远处走去。
走到拐角的地方,对着暗灰色的水泥墙,安塔的脚步顿了下。
“发生什么事了?安塔专员?”员工谨慎地问。
安塔忽地回头,深紫色的长发甩起一个弧度,她看见了站在民宿门口注视着她的砂金。
砂金似乎也没想到安塔会回头,扬了扬眉梢,笑容还没落到眼底,安塔就淡淡收回目光,转回头。
“没什么。”安塔平静地对身边的员工说。
心思细腻又怎么样,再好又怎么样……十二个系统时过后,他们只是有过一点交集的陌生人。
不敌对就谢天谢地。
……
砂金看安塔拐了个弯先走了,笑了下,转头回到了民宿。
两个战略投资部的专员大惊失色,对视一眼,追回民宿:“总监,你别为情所困想不开决定归隐流梦礁再也不回公司了啊——”
冲进民宿却发现砂金笑眯眯地拍着房东的肩膀,亲切地问:“朋友,你之前说我给你这么多钱,这阁楼卖给我们都可以——这话算不算话啊?”
“算话,算话!”刚刚在偷看的房东吓得惊魂未定,小声嘟囔,“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啊……”
砂金略过房东的吐槽,看向两个冲进来的员工,眯了眯眼:“你们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在喊什么?”
两个员工顿时吓成了两只鹌鹑。
……
安塔回到后白日梦酒店后,很快整理了下,正准备回公司的总部庇尔波因特,就收到了“晖长石”号的邀请函。
晖长石号原本是匹诺康尼的一辆著名的私人飞船,价值大概能比得上某些边陲的一颗小行星。
按照危机干预部的情报来看,在砂金捅破匹诺康尼梦境不稳、隐藏梦中人有概率真实死去的事实后,星穹列车的成员作为主力对此展开了调查,发现了匹诺康尼即将崩溃的事实。掩盖这一事实的星期日被拉下台,新上任的匹诺康尼执政者为了讨好星穹列车顺便和星期日划清界限,将整搜晖长石号送给了星。
想起那个喜欢掏垃圾桶的小灰毛是这艘巨贵重的船的主人,安塔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这次''公司''为您提供了匹诺康尼的邀请函,这次的在晖长石号的盛会,是对您贡献的奖励。”脑海内的系统机械声滴滴了两声,提示说。
“我不需要这种''奖励'',”安塔头疼地说,“我想回庇尔波因特休息。”
“安塔?原来你在这里!”
安塔刚和系统说完,酒店的房门就被一头有光发亮的猪撞开。
那猪扇了扇黑色轻薄的大耳朵,拖着金色的尾巴,呼地扎到了安塔怀里。
安塔略微惊讶了下,伸手抱住了在自己怀里乱拱的猪。
“账账!”托帕略带责备地走到安塔身边,双手叉腰,对安塔怀里的猪说,“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冲来冲去的,温和点,温和—— ”
“没关系。”安塔摸了摸账账的大耳朵,说,“扑满这种裂界生物性格温和胆小,不会伤人。”
“账账是真的超喜欢你,每次见到你都扑上来,兴奋得不行。”托帕说着,在安塔身边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伸了个懒腰,“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很怕翡翠前辈,对砂金也没个好脸色。”
“毕竟它是吃了我挑的宝石,配合一些试剂才有了灵智。”安塔把在她怀里乱拱的账账抱起来,轻轻笑了下,“粘我一点也正常。”
“ No no no ,绝对不是这样。”托帕晃了晃手,笑着说,“是你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它!”
“是吗?”安塔思索了会,“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人喜欢我的性格。”
“怎么会,我们都超喜欢你的好吧,你就是缺乏点自信,该到人多的地方走一走。”托帕说,“晖长石号的宴会我带你去啊,多走走多见见,如果你嫌博士学会太冷清,欢迎来到战略投资部。”
“我就不去了。”安塔摇摇头,说,“我先回庇尔波因特。”
“为什么?你应该有邀请函啊,这次匹诺康尼给所有驻扎在白日梦酒店附近的公司人员都发了。”托帕说。
安塔说:“有点累,想睡觉。”
“睡觉哪不能睡,来匹诺康尼的机会可不多。”托帕耸耸肩,把账账抱了过来,“而且我听说,匹诺康尼的梦境一天比一天不稳,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彻底没了,到时候你想去还去不了。就当陪我?听说奥帝购物中心不错……”
“还是算了。”安塔说。
“这次真理医生都来了,你怎么说……哎,算了算了,”托帕站起身,遗憾地对安塔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庇尔波因特见。 ”
真理医生。
经托帕这么一提醒,安塔才想起来这要命的事。
这么一趟下来,自己失踪这么久,确实还没见着自己哥哥,报个平安。
怎么连这种事都忘了。
托帕都放弃说服安塔打算走了,还没走到门口,安塔就跟了上来,对托帕平静地说:“我跟你走吧。”
托帕:“咦?”
安塔说:“我忽然想起还有几件事想和哥哥说。”
……
晖长石号不愧为匹诺康尼最为豪华的飞船,从夹板到主舱的装潢富丽堂皇,行走的宾客衣冠楚楚,踩在柔软的红毯上攀谈。
安塔穿了件束身的礼服短裙,颜色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黑色。
深紫色的长发束成优雅的髻子,几缕碎发垂在轮廓分明的脸颊旁,红棕色的眸子漂亮冷淡。安塔告别说是要去见“前辈”匆匆离开的托帕后,一走入宴席,四处都静了下。
安塔刚在自助餐边站定,就看见自家哥哥匆匆走来的身影。
“哥。”安塔对真理医生点了下头,简单取了几样甜点,走到他身边。
真理医生看到安塔,显示皱了眉,紧接着看她没什么事又舒了口气,旋即停了会,低声问:“砂金没对你做什么吧?”
真理医生只说了这一句话,安塔就明白对于自己和砂金的这档事,自家哥哥知道的比托帕多的多。
至少真理医生知道她和砂金在流梦礁逗留过一段时间。
安塔斟酌了下,和真理医生一起坐在角落,慢慢地吃了口慕斯,说:“没有。”
说多错多,索性不说。
真理医生也知道自己妹妹这脾气,基本上安塔表现出这个模样,就什么也不会多说,索性换了个话题,“你一路上辛苦了。我已经帮你向博士学会请了假,回庇尔波因特后,你可以安心修养一段时间。”
“好的,哥哥。”安塔乖乖地说,低下头,盯着盘子里的蓝莓小蛋糕,叉了一口吃,吞下去后,想了一会,才说,“哥也是。”
“也是什么?”真理医生问。
安塔说:“辛苦了,好好休息。”
真理医生注视了会安塔无辜的眼睛,停了会,才轻声说:“我不知道你这几天经历了什么。我建议,你这之后,远离砂金。”
“好的,哥。”安塔乖乖地说。
这回不是认真装乖,是真心实意的话。
“前几天我没找到你,又回去砂金的房间,原本想看你还在不在那边,不慎看到了一本书。”真理医生皱着眉,对安塔说,“书页有点皱,应该被翻看过许多遍……书名是《女人最重要》……”
安塔略微怔了下,看真理医生停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说出全名,只是说:“我想不到砂金闲暇时会看这样的书。像他这样的人,心机深沉,似乎并不正经。最好还是离他远点。”
安塔根本没听真理医生说后半截,一直在想那本书,思索了会,觉得真理医生估计是误会了,说:“哥,其实那本书……”
“那本书怎么了?”听安塔说话到一半不说,真理医生问。
安塔没有说话,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站在香槟塔前的砂金身上。
那只金孔雀穿着华贵,指尖捏着的高脚杯晃着流光溢彩的液体,砂金侧过脸,隔着人群和安塔对视。
砂金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和安塔扬了扬酒杯。
For one night.
这是砂金索求的最后一个系统时。
第24章
“抱歉,哥。”安塔皱了下眉,收回目光,将手中那碟吃了一半的草莓慕斯放回桌上,说, “我有点事。”
“你能有什么……”真理医生站起来,眯着眼,眼睁睁看着安塔向砂金走了过去,心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
“又偏偏是这种时候。”安塔的高跟鞋落地,轻轻哒一声响,她站在香槟塔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砂金指尖捏着一枚灿金色的筹码把玩,皱着眉说, “我看不懂你。”
“最后一个系统时了,是不是?”砂金轻笑着说,忽地向安塔摊开手,轻巧地变了个魔术,筹码顿时消失不见。
“你想干什么?”安塔知道真理医生还在往这个方向看,懒得和砂金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砂金笑了下,璀璨漂亮的三重瞳眸四周看了下,扫视了下周围的人群,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抵上了他淡色的唇,轻柔地低声说:“亲我一下。 ”
埃维金人漂亮的眼睛像世界上最烈最醉人的毒药,尤其是砂金,衬着他淡金短发。
安塔面无表情地看着砂金,一动不动。
砂金笑了起来,从香槟塔上取下最顶上的一杯酒,酒液在宴会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只是一个小玩笑,抱歉,吓着你了吗?”砂金漫不经心地说。
“这玩笑不好笑。”安塔淡淡地说,“我不想和你继续纠缠。或许我应该说得更明白点,你和我只有一个赌约,只有一次''一见钟情'',同样,我也只输给你十二个系统时。”
安塔停了下,抬起头,不偏不倚对上砂金带着点笑意的视线,平静道,“书上说,''一见钟情''的确能做到那一步——我也说过,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进行一些深入交流,我不介意你这样使用最后一个系统时。但如果你想在''赌约''后……”
“你就会怎么样?”砂金笑着问。
看着砂金浑然不在意的笑容,安塔皱了下眉,淡淡说:“我没这个义务,也不欠你什么。你惊人的行事风格让我在匹诺康尼受了多少伤——”
“你这话说的不对,”砂金晃了晃高脚杯,漫不经心地纠正,“那会我在梦境中死去前也送你走了,是你自愿要和我一起的。”
安塔蹙眉看着砂金。
“流梦礁的小阁楼上,也是你自己将我护在自动锅后,手才被烫伤的。”砂金静静地笑着,把那杯香槟向安塔的方向递了下,“这十二个系统时,我除了让你陪我逛街和别杀我之外,我没''让''你做些什么。”
安塔停了下,强逼着自己头脑冷静,却不得不承认心脏异常地跳动了一拍。
——即使是迫不得已杀人时,也从未有过。
却在这个时候,醉纸金迷人来人往的宴会厅中央,香槟塔前,砂金淡淡的笑容下。
“……我说了,我没有义务听你说这些话。”安塔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你一直这样不说目的,看来没什么事。我哥还在等我,先走了。”
安塔说完,转身往真理医生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到砂金在她身后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说话。所以,我想用最后一个系统时,让你听我把我想对你说的话说完。”
安塔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砂金,“说。”
砂金往安塔的位置走了两步,靠近了些,在她身边将整杯香槟倒在地上,水声掩盖了他带着笑的声音:“你愿意和我谈一场以恋爱为前提的恋爱吗?”
安塔第一反应是这个难搞的宿敌终于他妈的疯了。
“嘘。”砂金将食指抵在唇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是最后一个系统时,你得把话听完。”
安塔面无表情地看向砂金。
“和我谈恋爱,你有很多好处。”砂金轻快地说,“首先,我们都是聪明人,脑子清醒,不会相互纠缠不清,如果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分开。”
安塔垂下手,抬起头,看砂金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点温和。
“其次,你之前也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很细心,能把你照顾得很好。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我这条命保护你毫发无损。”
砂金的指尖捏着空酒杯,安塔垂眸看着他的手,然后听见酒杯清脆的咔嚓一声。
砂金竟然把酒杯捏裂开了。
“我经济自由,和我一起你不会有任何经济压力。我还长得好看,在''公司''地位也高,带出去也会让你长脸……”砂金笑着看向安塔,不紧不慢地说,“最关键的,是我很幸运。如果你有一天深爱着我,即使我们在一起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相守的几率也是百分之百。”
安塔一个字没说,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砂金,红褐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砂金将空酒杯放回架子上,看着它哗一声碎成了玻璃碎屑,折射出斑斓的光,轻笑了一声,扭头看向安塔:“你想的,你想试试看了解点普通人的情感——不然你不会去看那种——''哲学书''。”
很聪明,聪明到极点,砂金将他所有的筹码摊在了赌桌上,提出了一个极度诱惑人的条件。
也正因为这样,他不可控。
“如果你想谈恋爱,那我向你保证,整个庇尔波因特——不,整个寰宇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人。”砂金轻声说,“所以你愿意吗?安塔?和我试试看。”
时间似乎在此刻静止,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瞬间被消音,只剩下晖长石号宴会厅的灯光绚丽,香槟塔辉煌。
安塔停了会,问:“你为了这些说辞,酝酿了多久?”
“只有一瞬间。”砂金笑着说,“在我穿过人群看到你的时候。”
……
安塔垂下眸,轻轻闭了下眼,淡淡说:“巧舌如簧。”
“没关系,你怎么想都没有问题。”砂金笑了下,从香槟塔上取下第二杯香槟,递给安塔,“这一个系统时内,你随时可以给我答复。如果你答应,那我们的''一见钟情''在这个系统时延续,如果你拒绝——”
砂金的手倾斜了下,金黄的酒液流淌在之前那杯洒了的酒很远的地方,轻道:“我会依着你的愿望,将我们在匹诺康尼的经历彻彻底底当成一场梦。从此不见面。”
看着酒液流淌,安塔停了下,抬起头,对上砂金的眸子。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不清彼此的情绪,只有一张虚假的面具。
……
“我看你们好久了。”
就在了安塔和砂金对视的时候,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带着笑的声音。
安塔转头一看,平静地说:“哥。”
真理医生走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把安塔推得远了些,皮笑肉不笑地向砂金,轻声问:“盯着我妹妹看什么呢,该死的——”
真理医生临时想起了之前在安塔面前立的“同事和睦”形象,瞬间改口:“——该死的朋友。”
安塔面无表情地说:“很新颖的头衔。”
砂金笑了起来,拍了拍真理医生的肩膀,说:“我不过找你妹妹谈一点''公事'',紧张什么?”
“没有紧张,过来问一问,以……”真理医生停了下,轻声说,“……朋友的身份。”
“朋友,朋友好啊,我喜欢朋友。多条朋友多条路,是不是,教授?”砂金亲切地搂住真理医生的肩膀,一边把他拽走一边说,“让我和朋友聊一聊,作为哥哥,应该给你妹妹多一点私人空间。”
“……如果不是为着这个,我在她来见你的第一时间就该过来。”真理医生说。
“不要这么凶嘛,教授。”砂金笑着走远,一边说,“好歹我也曾经是你的学生……”
安塔静静看着砂金搂着真理医生的背影,忽然,砂金转过头,抵着真理医生的肩膀,对安塔笑着做了个口型——
“不急,慢慢想。”
确实应该好好考虑。
安塔这样想着。
—
到底还是不喜欢宴会上的嘈杂,托帕也跟着“石心十人”中的翡翠谈判去了,安塔社交圈窄,一时间也找不到人看他们聊天,索性一个人去甲板上转了转。
然* 后安塔就在船头看到了趴在船舷上逗这只小鸟的星。
“……啾,啾啾。”星趴着盯着面前火红的折纸小鸟,一脸兴奋。
折纸小鸟嫌弃地瞟了星一眼,啄了她鼻子一下,拍拍翅膀飞走了。
星一脸傻笑,“哈哈,好看,好可爱啊……”
……神经。
安塔心里默默这样想,就见流萤轻快地走到她身边,一脸羡慕地看着星,对安塔说:“你看她,多精神啊。”
安塔被这两个逆天的家伙干沉默了。
安塔看到星晃晃悠悠地摸过来,张开手抱着流萤,笑着说:“想死你啦,流萤酱!”
“嗯!”流萤在这种时候被这样抱着,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用力点点头,“我也很想你!”
安塔实在忍不住了,提醒说:“你是晖长石号的船长。”
“是啊,我知道。”星骄傲地说,“我还打算给晖长石号上一个垃圾桶涂装!”
安塔:……
第25章
安塔想了一会,最后看着星一脸傻笑,流萤还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歆羡地说:“好、好厉害。”
“嘿嘿。”星双手叉腰,骄傲地昂起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没了垃圾桶该怎么转啊。”
安塔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你是船长。”
“对,我是团长!所以我可以选择喷漆的类型。”星点点头,抬起腿就要走,对流萤说,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给飞船换涂装。”
……
安塔跟着星和流萤来到了船舷,眼睁睁看着星嘱咐人把飞船的喷漆改成了垃圾桶,三个人就坐在船沿上,看着那硕大的还有着肌肉的垃圾桶。
安塔沉默了。
星:“好看吧?”
流萤笑眯眯地说:“好看!”
……无法理解的审美。
安塔扶了下船舷,正想着起身离开,就被流萤拉了一把,有点腼腆地笑着问:“你……我记得你似乎有一个很漂亮的朋友,他怎么没有跟来? ”
很漂亮的朋友?
安塔想了会,才意识到流萤说的是砂金, 说:“他和我哥聊天去了。”
“咦, 这样啊。”流萤有点不自然地抚了下耳边的银发,小声说,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一起来。”
安塔很意外流萤居然有这样的错觉,摇摇头:“不熟。”
“怎么会呀,我一直觉得你喜欢他。”流萤歪了歪头,轻轻说。
安塔惊讶地看向流萤, 奇怪地扬了扬眉梢。
“没有的事。”安塔很快冷静下来,矢口否认说。
“可是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一样。”流萤认真地说。
安塔怔了下。
“什么不一样,”星吐槽说,“她看谁的眼神不都像看狗一样——”
安塔眯了眯眼。
流萤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星的嘴,对安塔尴尬地笑着说:“哈哈,她不是这个意思——”
星点点头,流萤松开手,就听星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流萤:……
安塔淡淡笑了下。
……
“你不能这样,她很会打架的,万一……”
“没关系,我也会打架!实在不行,你来点燃星海!”
“你……哎……”
……
安塔听着星和流萤在聒噪,忽然觉得也挺热闹。
她身边的人不是沉默寡言就是说话难听,能有这样爱热闹的朋友偶尔也不错。
安塔听着星和流萤打趣完她,又开始聊天奥帝购物中心什么东西适合卡芙卡,从外套大衣墨镜一直聊到了枕头。
安塔听着这些话有点走神,抱着栏杆,莫名其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比如还在母星的时候,自己的家被战火炸毁,安塔似乎也是蹲在一片荒原上发呆,然后真理医生坐在她身边念念叨叨。
只是真理医生念叨的是一些安塔听不懂的定理。
——还有在过去的茨冈尼亚,草原上的星空,风吹起的淡金色短发。
奇怪,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砂金。
安塔轻轻摇摇头。
……
“嗯……安塔?”流萤犹豫了下,偏头看向安塔,说。
“怎么了?”安塔回过神,也侧过头回答,扫了周围一眼,不知道星什么时候先走了,随口问了句,“星呢?”
“星去给我们买饮料了。看你不说话,就想和你聊聊。”流萤也跟着,抱着船舷上的栏杆,轻轻说,“其实,我冒险来到晖长石号,是为了找翡翠女士,希望她开的''慈玉典押”能帮我治好我的失熵症。但是她拒绝了。 ”
“''石心十人''的''翡翠''?砂金的同事?”安塔问。
“是的。”流萤点点头,眼神有点落寞,“如果我的''失熵症''不能治好,我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好。”安塔点点头,冷静地说,“翡翠是吧,我帮你打服她。”
说着,安塔扶着栏杆站起身,低下头看流萤,神情冷淡,风卷起她的长马尾。
“哎,别别别……”流萤慌了,拉了安塔一下,认真地说,“翡翠女士是一个很好人,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不能接受。”
安塔静了下,听流萤说:“我虽然有失熵症,但是我也成为了星核猎手。我被卡芙卡救走,遇见了很多朋友,还有星。”
流萤停了下,抚了抚耳发,轻轻说:“如果你要我用我现在的朋友,之前发生的一切……去换我的病好,我是不愿意的。”
安塔似乎意识到流萤想说什么,她停了一会低头看着流萤。
流萤坐在风里,小腿悬在船舷外晃荡着,她仰起头看向心口,银白的长发扬起,让她看起来也像一颗星星。
“所以我明白啦,珍惜现在,珍惜星,也珍惜你。”流萤认真地说,笑着看向安塔,“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珍惜。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秒。”
安塔沉默了一会。
安塔知道流萤是在指她和砂金,但是安塔总觉得流萤误会了什么。
安塔停了一下,问流萤:“如果我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呢?”
“你是喜欢他的呀。”流萤轻巧地跳了起来,微微曲着腰,笑着凝视着安塔红褐色的眸子,轻轻说,“我看的出来……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们的都不一样——对,就像这样!”
流萤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装着一整个星空。
安塔对上她干净的眸子,略微有点怔忡。
纯粹带着笑的,这是一个临死前想的都是欺骗过她们想要说对不起的眸子,和砂金永远带着安塔看不透的东西的相反。
只是为什么,对上这双眸子的一瞬间,会想起砂金。
风吹起两个女孩的长发,在晖长石号的夜色中轻盈舞动着。
……
“那边的,好像是公司的通缉犯!”
“就是她,抓住这个银头发的女孩!”
……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喧嚣,安塔下意识把流萤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几个拥过来的公司员工。
“啊,你真的是个好人,好有安全感啊。”流萤小声地说,揪住了安塔的衣角。
……安塔想起这家伙是寰宇公认毁灭性最强的星核猎手,最擅长的是点燃星海,一时间有点一言难尽。
“哈哈,被我找到了吧。”公司的员工穿着制服,看上流萤的眼神极其兴奋,“通缉令上……多少万信用点来着?我们抓着你,一辈子都不用愁啦!算你活该——”
安塔皱了皱眉,刚刚想表明身份,就听流萤低声说:“我先走啦,你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星还在等你。”安塔干脆地说,一句话打消了流萤开溜的念头,硬生生让她定在原地。
“滚开!你这个碍事的家伙。”公司的员工得意洋洋地说。
“滚开的是你。”安塔轻声说,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啊不,很抱歉,让我插一句话……我认为谁都不要滚,都是朋友,不是吗?”
安塔和流萤几乎同时回头,就看见砂金走在抱着一堆苏乐达的星的前面,笑着向他们走来。
“你——”
砂金在“公司”的知名度明显比安塔的高很多,这几个p30以下的员工一眼就认出了砂金,警惕地说:“你是战略投资部的砂金,你来干什么?这个星核猎手可是我们先发现的,你要是抢我们功劳,我我我可是会去董事会告你的——”
扑哧一声,星直接笑了出来,一蹦一蹦跑到安塔身边,极其放松的样子,一人递了一瓶苏乐达。
“放心,悬赏这个小姑娘的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先别生气,我是来帮你的,朋友。”砂金倒是很耐心,笑吟吟地对这几个员工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确实,这位星核猎手的赏金很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的赏金凭什么这么高?”
那几个人明显被问傻了,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们人多——不怕她!”
说着就摆出打架的气势。
“要打架吗?好啊。”星给流萤把苏乐达的瓶盖打开,从包里抽出了棒球棒,跃跃欲试。
砂金不动声色挡在星的前面,对那些员工继续说:“唉,别小看她。这位星核猎手可是一不高兴炸过一整颗星球的,还怕你们几个?”
那几个员工明显犹豫起来了,面面相觑。
“但是你们运气好,恰好撞到她心情好的时候。”砂金笑着说,“我帮你们稳住她,你们现在去叫救兵。进来快点,人跑了我可不负责。”
几个员工互相看了一眼,迅速跑走了。
……
“这就走了?”星放下棒球棒,颇有点遗憾地说。
“嗯哼。”砂金笑着说,想从星那抽一杯苏乐达过来,不出意料被拒绝了,对上星警惕的眼神,耸耸肩。
安塔把自己的苏乐达递给砂金,又去向星拿了一瓶,比星多问了一句:“他们不会找人回来吗?”
“我认得这几个员工,是翡翠的手下。”砂金把自己手上的苏乐达打开了,交到安塔手上,又拿过她那瓶没开盖的,笑着说,“翡翠是''石心十人'' p46级的高管,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会做的,放心。”
安塔看了眼手上咕噜噜冒着气泡的苏乐达,沉默了下,就听砂金在旁边似是不经意地笑问了一句:“我之前提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谈一场以恋爱为前提的恋爱。
这样在安塔之前二十多年的价值观中近乎不可能的存在,砂金建议起来却轻描淡写。
也理直气壮。
“我不懂什么叫爱。”安塔直截了当地对砂金说,对上他绚丽的眼睛——和往常一样,她看不太懂里边藏的心思,也懒得看懂,“我从书上看到,谈恋爱要从友情开始——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朋友过。而且确认关系需要双方都有爱,我们很显然——”
安塔顿了顿,淡淡说:“没有这种东西。”
安塔本来以为砂金会放弃,他那漂亮的三重瞳会黯淡下来——不料砂金看起来似乎很开心——或者用开心也不妥当,应该是……“雀跃”?
像是发现沙漠上长活了一朵花,或是别的什么。
安塔奇怪地看着砂金笑都变得柔和了些,轻快地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但我们不一样,至少和你那本书里写的不一样。”
安塔抬了抬眼帘,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一样?”
“我们是''以恋爱为前提的恋爱'',不需要你说的这些。”砂金笑着说,“只需要各取所需,如果你觉得哪天不需要我了,随时可以和我分开。比如刚刚……”
砂金余光瞥着安塔的反应,漫不经心地补充说:“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要和人打一架了?还挺难收场。”
确实。安塔默了下,问:“你管这个叫恋爱?”
“除了你不懂、也没有的那些不需要,其他的也需要的。”砂金轻笑一声,趁着夜色看向安塔的侧脸,看她半边脸隐没在逆光下,声音又低了一点,“你这些应该比我懂,是不是?”
……
比如亲吻,拥抱,还有……
Do.
……
安塔静静注视着砂金,看着他站在矮她半个台阶下轻松地笑着,穿着的披风在晚风下晃动。
旁边星和流萤说说笑笑,乐不可支,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宴会。
再远一些是流梦礁,还有他们都回不去的梦境。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安塔知道砂金想要什么。
但这是饮鸩止渴,是编制一个美丽的谎言自己骗自己。
安塔有点倦了,虽然说砂金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是如果每个诱人的条件安塔都答应下去,就她这在“危机干预部”卖命的性质,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安塔刚想开口,忽地听到四周传来三百六十度咯咯咯的笑声:“哎呀呀,真的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情说爱啦。”
“谁!”星警惕地跳起来,四周看了看,咬牙说,“花火——”
“是假面愚者,小心。”流萤也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
咯咯声越来越近,花火忽地出现在星的身后,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外头看向安塔,眨了眨眼:“我觉得这艘船上少了点乐子,所以花了点时间,在船上放了一千个花火大人的玩偶哦——”
还好,只是玩偶。
星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身后的花火得意洋洋地继续说:“我在其中的一个里面,埋了个能送整艘船的人上天的大、炸、弹。哦。”
花火在星和流萤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一蹦一跳地走着,声音抬了下:“我给你们四分之一个系统时的时间,加油找出炸弹吧,各位!”
“花火!”星愤怒地说。
花火还是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地走了,路过砂金的时候,指尖点了下他的肩膀,轻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小孔雀。就当是骂你的补偿,嘻嘻。”
……
花火消失不见了。
……
“我有人脉,我来联络晖长石号上的朋友,大家一起找。”星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开手机建了个群,把包括真理医生在内的、几乎所有参加这次宴会的高层人员都拉了进去。
安塔和砂金对视一眼,安塔注意到砂金已经给手下发了信息,自己也迅速联系了下公司,通知到位后,迅速把自己感知调整到最高,对砂金点点头,简单地说: “走。你运气好,你觉得会藏在哪里?”
……感知对娃娃似乎很弱,安塔几乎感觉不到花火娃娃在哪里,正打算硬找,就听砂金笑着说:“找这种东西,可与运气无关。我更愿意去猜藏匿者的想法。”
然后下一秒,安塔就被砂金拉进了宴会厅,看他笑着指了指沙发,轻柔地说:“喏,那边就有一个。”
“你猜——”
那娃娃居然会说话,没等它把话说完,安塔就迅速拎起那娃娃,啪啪拍了几下,确认没有炸弹,就迅速把娃塞包里,花火娃娃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那里。”砂金指了下窗边的花瓶。
“你觉得——”
安塔从花瓶里揪出一个花火娃娃,迅速检查完按进包里,它也来不及说话。
“或许书架顶上也有。”砂金轻柔地说。
安塔又跟着砂金的指示搜走了几十个娃娃,转战下一间屋子。
……
安塔一口气搜罗了两百七十八只会说话的花火娃娃,塞得一个包鼓鼓囊囊的,没有一只里面藏着炸弹。
安塔看着这长得像花火q版的棉花娃娃就来气,上群和其他人交涉了下,发现已经找了九百九十九只了。
“还剩最后一只,那只里面应该就藏着炸弹了。”星在群里说。
安塔抱着一堆娃娃,面无表情地跟着一脸轻松的砂金身后走着,转头就看见流萤抱起一只娃娃就往天上冲去——
在不远处的船舷,星半个人都扑在了栏杆上,看着流萤飞向远方,一脸焦急。
——解开炸弹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少伤到人群,只能她抱着炸弹往人少的地方去——
安塔冷静地思考了一秒钟,把所有的娃娃一股脑儿塞到了砂金的怀里,正想快步往船舷上走去,就被砂金轻柔地握住手腕。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安塔。”砂金微笑着说,指了指那一袋子满当当的花火娃娃,“她带着炸弹离开,比你能活下去的概率要高。”
安塔冷冷地说:“看不出你这个赌徒还讲概率。”
“是啊,如果可以,谁不想做百分百成功的事。”砂金轻快地说,“比如现在,我就不得不赌一些事。”
流萤的身影越来越远,像一只萤火虫划破天际。
……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珍惜。”
……
“如果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呢?”
……
那很多奇异的问题,就将会终结在无数次犹豫之后。
多少次错过都是因为以为来日方长。
比如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友人道别。
……
砂金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略微扬了下眉梢,对安塔笑了下,“最后一分钟了,亲爱的。”
最后一个系统时,最后一分钟。
在绚丽的星光下,星还趴在船舷边看着流萤消失的方向,身后的游客和工作人员闹成一团。
“按照约定,以后我会避着你走,大概之后就不会见面了。”砂金笑着说,“还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你会遵守约定?”安塔面无表情地问。
“你觉得呢?”砂金反问。
安塔看着砂金,没有回答,安静地数着秒,停了一会,说:“你会。像在过去的茨冈尼亚,你答应我活下去一样。”
——有一天你会深爱着我。
无意间的一句话。
一语成谶。
砂金有着一瞬间的怔忡,很快回过神,笑着说:“原来你当真了。”
停了下,又说:“你居然还记得。”
……
时间一分一秒,即将指向最后的一瞬间——
安塔的冲动来得如此突然,头一回失去逻辑,毫无理由。
“好。”安塔听见自己说,“我们试试。”
……
滴答。
时间到。
四周仍然喧闹,安塔以为自己做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疯狂决定,四处看了下发现什么都没有变。
只有砂金看着安塔,笑了下,轻又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扣进她的指缝,把安塔的手小心地带到了他的脸颊边上,亲昵地蹭了蹭。
一点柔软的触感夹杂着温热瞬间融入四肢百骸,化作令人战栗的酥麻。
安塔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奇怪,就听砂金说:“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先算一算账,好不好?”
“算什么账?”安塔更奇怪了,皱着眉问。
“你刚刚骂我赌徒。”砂金轻笑着记着仇。
安塔简直莫名其妙:“我说的不对吗?”
“对,很对,所以以后不要这样说了,我不喜欢。”砂金轻轻说,“我们最后赌一次,之后就不和你赌了。”
“赌什么?”安塔问。
“就赌你闭上眼,数三下,睁开眼就会看见烟花。如果赌赢了,你就亲我一下。”砂金真的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颤抖了下,格外乖巧,“在茨冈尼亚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你说有人过生日会有人给他们放属于他的烟花,我的生日只有炮火。但我可以把火光当做烟花。只要有你在。”砂金轻声说,真的开始慢慢说,“闭上眼,一,二……”
安塔鬼使神差地闭上眼,听见砂金数了第三个数:“三。”
……
“咻——”
“嘭!”
安塔睁开眼,猛一转头,看见无数烟花在她身后绽放——
小兔子的,小熊的,花朵性状的——甚至还有花火自己的头像简笔画……绚丽得像一场浩荡的星雨纷纷坠落。
星也看呆了,流萤在烟花簇拥下不知所措。
“怎么样?嘻嘻,喜欢花火大人的惊喜吗?”花火嘭一声出现在星的身边,拿着一把大锤子,一锤子把星向流萤的方向锤了过去,“送你一程! ”
流萤迅速把星接住,两人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向烟花的深处——
安塔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头,皱着眉看向砂金:“你早就知道?”
砂金正蹲在地上收拾着花火娃娃,听到安塔这样问,轻描淡写地说:“怎么可能。我猜的。就算赌输了也没什么,不是吗?”
安塔面无表情地看着砂金一会,盯着花火娃娃,有点来气。
“不喜欢?”砂金笑了下,“毕竟是假面愚者送的,不要白不要,带回去留着做个纪念。我觉得都挺可爱——”
安塔伸手捧住砂金的下颌,对上他略有些诧异的三重眸子,认认真真地亲了亲他的眉心。
……
安塔慢慢和砂金分开,对上他柔和下去的眸子,淡淡说:“你说的,亲一下,没说亲哪里。”
砂金停了一会,忽地笑容变深了许多,他轻柔地抬起手抱住安塔,收拾着的娃娃呼啦啦散了一地都是——
这是一个很持久的拥抱。
安塔没有挣开,让他抱着,好一会才听砂金带着笑轻声说:“听起来像是我提的要求少,我吃亏了。”
————
事情真相大白,最后的“炸、弹”不过是花火一个玩笑,实际上那玩意是一群烟花。
安塔蹲着看“公司”的员工苦着脸写报告,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这是被压榨,应该反抗。”
员工像是遇到了知己,点点头。
“但是这样你就没钱了。”安塔严肃地补充说。
员工瞬间破防,汪一声哭了。
安塔:……
……
“好了,别欺负人了。”砂金推开门,无奈地对安塔说,“进来吧,翡翠女士有时间了。”
安塔点点头,跟着砂金进了屋。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有着浅紫色的波浪卷发,很优雅的一种好看。
翡翠看到安塔,有点微妙地笑了,对安塔点点头,转头对砂金说:“我算是知道花火为什么喜欢一身红了,原来是喜欢牵红线。”
砂金很自然地笑了下,礼貌地说:“您说笑了。”
翡翠随和地点点头,温和地看向安塔,笑着说:“我知道你,拉帝奥小姐,危机干预部的安塔专员?”
安塔淡淡点点头。
“不必客气,论起来你我职级相同,倒是砂金应该对你客气点才是。”翡翠很自然地开了个小玩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安塔,“初次见面,准备仓促,这枚来自翁法洛斯的玻璃种就先给你当一份小小的心意,下次见面我再补你一份正式的。”
翁法洛斯的翡翠是寰宇皆知的上等货,很普通的一枚都能换半个边陲星球,更何况是玻璃种。
就这还是“不正式”?
安塔这才刚刚答应和砂金“试试看”,转头就被以“刚好翡翠女士也在,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的理由拉了进来,然后就——
安塔有点懵,之前看的《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一见钟情》中丝毫没提到这种情况,以前的生活也没给她足够的经验处理这种事——没有人情往来、莫名其妙长辈送的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不是,等等,什么长辈?
最后还是砂金轻轻戳了安塔一下,示意她收下。
“谢谢您,翡翠女士。”安塔顺从地点点头,收下礼盒,“您客气了。”
“都说了,不必客气。”翡翠笑着说,“你和我平级,叫我翡翠就好。之前你身为砂金的''保险栓'',也多谢你照拂他了。”
“是挺辛苦的。”安塔实话实说。
砂金忍不住轻笑了下。
翡翠不轻不重看了砂金一眼,把他的笑重新塞了回去,看着他和安塔有点局促的样子,有点感慨,转头看向砂金,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砂金笑了下,轻轻瞥了安塔一眼,说:“暂时没有。”
“你虽然年轻,但还是珍惜点时间才好。”翡翠意有所指,停了一会,才温和地对安塔说,“你回庇尔波因特后,一般住在哪里?”
安塔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博识学会在''公司''有基地,我一般住在实验室安排的单人宿舍。”
“单人宿舍到底狭窄,也没人照顾,冷清了。”翡翠叹了口气,怜惜地说,“好孩子,你这么优秀,应该住更好的地方才是。”
“哦。”安塔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钱。庇尔波因特中心区的房价很高。”
翡翠告诫地看了砂金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然后温和地看向安塔,说:“我能理解。而且据我所知,如果你不住宿,会多出一笔补贴?”
“是的。”安塔点头。
翡翠笑了下,说:“刚好,砂金前阵子在庇尔波因特核心区购入了一间大平层,离你实验室很近。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暂时和他住一段时间,这样也能省一点钱。”
“哦。”安塔想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我有地方住就行,当然不嫌弃,能省钱就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翡翠笑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从砂金在匹诺康尼做的贡献到砂金为战略投资部又争取来了进董事会的资格,眼看着就谈到了战略投资部内部对砂金的奖惩。
翡翠微妙地看了安塔一眼,安塔就了然,站起身,对翡翠说:“抱歉,忽然想起来还约了我哥,失陪了。”
“没关系,可以理解。”翡翠微笑着说,“去吧。”
安塔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第26章
安塔走出房间的时候, 觉得人有点不好。
也不算不好,就是有点奇怪。
安塔叹了口气,低下头看手机, 就见哗啦啦一堆信息全部涌了进来。
安塔出任务的时候, 不会带手机,安塔习惯性不让信息流影响她的判断,效果也确实不错。
但每次回头收拾信息都很痛苦。
安塔回复了几百条工作上的问题,还真从角落里发现了真理医生的信息, 是刚刚发过来的。
[维里塔斯]:刚才和砂金聊完了,你在哪里?
[维里塔斯]:没关系, 你先忙。有时间来主厅北门旁的休息室, 我会一直在这里。
安塔看这短信是半个系统时的,现在过去还来得及,随手回了一句。
[认真的研究员]:嗯,好。我现在过去。
真理医生几乎是秒回。
[维里塔斯]:我等你。
……
应该是要过去了。
安塔认命地往宴会主厅走去,没想到之前找的借口居然成了真。安塔走到主厅的时候顺便看了会手机,发现托帕给她发的短信竟然是几天前的了,现在回估计也来不及了,想着过会在看。
刚好走到了休息间的门口,安塔推开门, 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真理医生, 轻轻叫了一声:“哥。”
真理医生放下书,看向安塔, 语气温和了些,说:“你来了。那边有一些点心, 你看有没有喜欢的。”
安塔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就知道是真理医生给她挑的, 扫了眼都是她喜欢的。
安塔拿了一份草莓慕斯,坐到真理医生身边慢慢吃着,就听到真理医生说:“我刚刚和砂金聊了下,他说了些有关你的事。”
“嗯。”安塔用银叉戳了戳蛋糕顶上的草莓,含混不清地问,“说了什么?”
真理医生停了会,像是在斟酌,叹了口气,说:“你现在在博识学会已经是项目负责人了,这波匹诺康尼的忆质带回去后,你组里出研究成果,应该还能升职。”
“不太能。”安塔实话实说,“我们星空生态学派偏向科研,而不是开发。产出的结果带不出价值,升不了。”
真理医生一时间没有说话。
安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静地吃着慕斯。
安塔和真理医生的相处总是这样。在学生、下属面前侃侃而谈的真理医生,到他自己妹妹这边似乎多了很多顾及。小时候也是,安塔大多数时候和真理医生聊不到一块,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很少干涉对方,而是支持。
但是安塔能猜到真理医生在担心她。
安塔想了一会,才说:“我想等回到庇尔波因特,专注科研,其他事就暂时推了。”
这话说的有点隐晦,但安塔看真理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顿时知道自己试探对了。
砂金说的没错,真理医生果然很早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刚刚也在拐弯抹角问自己在博识学会的情况如何,适不适合把危机干预部那边的事推了。
既然真理医生早就知道,安塔也懒得继续瞒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向''公司''那边的危机干预部提了辞呈,应该这段时间就能批复。星空生态学派那边的工资够我在庇尔波因特的日常生活,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安塔放下蛋糕碟,对上真理医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棕色眸子,淡淡说:“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因为砂金回收了x3018星,我什至不会接这一次的任务。这次任务整体来说,我倒霉,但是也没让他好过。哥,你别担心了。”
真理医生摇了摇头,简单地说:“你们这边的事,我也了解一部分。不必解释。”
“好,那我先回去收拾了,等回庇尔波因特,我请哥吃饭。”安塔站起身,也不多说了,走到了门边。
手都摸上了门把手,安塔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上真理医生的眼睛,问:“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真理医生笑了下,轻道,“你第一次出任务回来,处理血迹的时候,漏处理了一片裙角。”
安塔怔了下,才说:“我一直以为我瞒的很好。”
真理医生冷静地分析:“应该是我瞒得很好。”
安塔沉默了下,看向真理医生,停顿了很久,才说:“对不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安塔不知道真理医生当初是以什么心情看见她的这一片染血的裙角,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瞒了自己这么多年。
“我确实想过骂你。”真理医生轻声说。
安塔想了一会,笑了下:“那你就创造历史了。之前你从没骂过我。”
真理医生注意到安塔这少有的笑容,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停了会,说:“算了。我们现* 在和之前不一样,下次你再有这样的困难,可以来找我。”
安塔抬了抬眼帘。
“这次忆质的对于x3018的可代替性,我也知道点消息。”真理医生说,“我同样能获得这一批忆质作为你的原料。”
安塔停了会,笑了起来,轻轻说:“谢谢哥。”
真理医生看着安塔笑,也淡淡笑了下,“你今天似乎尤其高兴。”
安塔敛了笑容,仔细想了想,说:“或许吧,只是觉得……事情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糟。”
真理医生跟着站起身,走了两步,停在安塔面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安塔的头,低声说:“以后……”
“怎么了?”听真理医生说到一半没有了下文,安塔有点奇怪地问。
“没什么。你以后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大的忙帮不上,处理几件事,搞定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听完了解释,安塔仍然觉得真理医生之前要说的似乎不是这个,不过还是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追究。
“你的这次任务结束,那个砂金……”真理医生皱了皱眉,提醒说,“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安塔停了下,才说:“我以为他是你的朋友。”
……真的是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真理医生对上安塔真诚又疑惑的眼睛,破天荒有点头疼,只能硬着头圆谎,“是朋友,当然是朋友。但我总觉得他提到你的时候就会有点奇怪,让我…… ”
真理医生斟酌了一下,说:“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安塔更奇怪了。
真理医生也觉得自己的描述奇怪,冷静地说:“大概是直觉吧,我也很难分析出其中逻辑。只是觉得不对劲。他提到你受伤的时候……表情有些不符合常理。”
安塔略微皱了下眉,想了一会,心里有了个猜测。安塔抬起眼,对上真理医生的眸子。
真理医生注意到安塔不对劲,问:“怎么了,安塔?”
“哥,”安塔平静地说,“其实我和砂金……”
真理医生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下,他抬手轻按了下,安塔止住话头,看真理医生接通通话。
“嗯……我知道,学会那边……”
真理医生简单地应了两句,搁下手机,看向安塔,沉吟了下说:“抱歉,学会忽然出了些问题,我需要提前回庇尔波因特。你刚才说,你和砂金怎么了?”
安塔沉默了一会。和砂金的关系,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更何况把这些讲给真理医生。
还是等她把事情理顺了,之后再和哥哥说明白吧。这么多年,麻烦他的事够多了。
“没什么。”安塔淡淡说,“我和他吵过几次,他记恨我也很正常。”
“记恨也不一定,砂金不是这样的人。只要你对他有价值,他都愿意交个朋友。”真理医生说。
“如果没有价值呢?”安塔问。
“那他会从你身上挖掘价值。”真理医生轻声说,低头看了眼手机,问安塔,“你之后回庇尔波因特,愿不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前段时间我在庇尔波因特核心区物色了一套不错的房子,离你单位很近。”
如果早说几个系统时,安塔大概会同意。但安塔刚刚答应了砂金的,只能摇摇头:“不了。”
真理医生以为安塔是习惯了一个人住才拒绝,也没多问。
——————
安塔留在匹诺康尼的东西不多,回酒店收拾了下发现还塞不满一个行李箱。
安塔联系了公司那边的托运,刚联系就听有人敲门。
安塔打开门,居然是一束玫瑰。玫瑰花新鲜,中间夹着一张贺卡,上边是笔迹秀气的一行字:“请允许我让它代替我送别你,亲爱的。”
落款是砂金。
安塔拿着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就听手机响了,是砂金打来的通讯。
安塔关上房门,把玫瑰拖进房间,一起塞进了行李箱,接通了通讯:“怎么了?”
那边的砂金带着点笑,轻柔地问:“喜欢我的礼物吗,亲爱的?”
“你如果指的是那一束花……”安塔本来想说这看起来真的没什么用还占位置,但是觉得这样不好,皱着眉改了口,“客观评价,好看。”
砂金闷笑了一声,调侃着说:”我更希望得到你的主观评价。”
那就无话可说了。
安塔抿着嘴一个字不说,移开了目光,继续收拾行装。
倒是砂金笑了下,问:“是我没来送你,生气了?”
安塔说:“你想多了。”
“不要急嘛,安塔。”砂金轻快地说,“如果我是你,就会把门打开,或许你还漏了什么东西没发现。”
安塔没想太多,转身去开了房间的门。
砂金站在门口,摘下了墨镜,摊开手,对安塔笑了下:“怎么样,算不算一个惊喜?”
“ Surprise !”砂金轻又迅速地把安塔抱住,下颌搁在她肩膀上,声音中带着笑。
拥抱轻柔又温暖,是一个安全感很足的姿势,柔软的淡金色短发柔柔地扫过安塔的脖颈。
安塔没有动,只是问:“你不是说你不来了?”
“本来是不来的,石心十人那边要开会。”砂金松开安塔,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说,“但我把会推了,开会哪有你重要。”
“你找了什么借口?”安塔皱着眉看砂金轻巧地绕过她,快速来到安塔的行李箱前,把她刚刚塞进去的那一束玫瑰很小心地抱出来,一边迅速地拿起手机联系托运。
“这玫瑰很娇嫩的,要仔细点伺候。我向你保证,它会一片花瓣都不损伤地来到你庇尔波因特的床前……”砂金轻快地说,“借口?你说什么借口?哦不用借口,只要说我在匹诺康尼还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就好……”
安塔眼睁睁看着砂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的行李卷进了行李箱,又把行李箱立起来,看了眼手机:“你离出发还有三个系统时,撇去所有的不确定因素,我们还有——”
“两个系统时的时间在匹诺康尼。”砂金捉过安塔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笑着说,“愿意陪我去奥帝购物中心逛逛吗?安塔。”
安塔皱了下眉头,淡淡说:“你非要把时间掐这么准?”
“珍惜每一秒,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砂金轻声说,笑容更深了点,拉着安塔就往入梦池走,“全寰宇最著名的购物中心之一,亲爱的。不逛是真的很亏。”
安塔躺到入梦池里的时候,还感觉砂金握着她的手,轻柔地说:“……当做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第27章
安塔从梦中醒来, 再次看到“黄金的时刻”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略微有点恍惚。
这种恍惚一直持续到被砂金拉到了奥帝购物中心。
咬着三色的美梦冰淇淋,安塔面无表情地看着橱窗里花花绿绿的衣服。
“喜欢哪一套,亲爱的?”砂金笑着说,抽出了一件粉红色的雪纺纱裙,比划了下,“很适合你。”
适合个泡泡茶壶。
安塔面无表情地想,嘬了一口冰淇淋, 眼神飘忽了下,看向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旁边的店员倒是兴奋了起来,殷勤地说:“这位先生真有眼光,这套礼服是订给寰宇巨星全宇宙巡演的礼服,因为行程变更才滞销的,特别适合您这位美丽的女朋友。”
“我也这么认为。安塔,你认为——”砂金很绅士地应了,转头却看见安塔抱着冰淇淋蹲在自动贩卖机前,点了一杯噼咔葡萄汽水。
砂金的笑容迅速僵了一下,他快步走上前试图阻止, 却来不及了——
安塔打开了罐装的噼咔葡萄汽水,面无表情地一整瓶灌了下去。
——然后恐怖的气泡从安塔的七窍中冒了出来。
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安塔感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半个人都跪在地上,砂金站在一边,半扶不扶地看着她,眼神头一回有点尴尬。
最后是店员先说话了,抱着一堆衣服,人都是呆的,近乎是喃喃地说:“能一口灌下一瓶噼咔葡萄汽水的,这种汽水极其呛人啊……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啊!狠人!”
安塔淡定地站起身,去捡滚到角落的瓶子,却被砂金快了一步,先丢到了垃圾桶里。
“这是个误会,安塔。”砂金双手背在身后,轻轻说。
“……原来第二次见面你想骗我喝下去的东西是这个。”安塔面无表情地说,从砂金身边走过。
砂金垂下手,手指紧了紧又放松,嘴角淡淡勾起一点笑,还没来得及加深些,就感觉安塔停在他身边,抬起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挺有趣的。没我狠。”安塔认真地说,“我那回想给你灌辣椒油来着。”
砂金略微怔了下,眸中瞬间划过无数的情绪,还没有藏好,就听店员哈哈打了个圆场:“这位小姐酷酷的,真会说笑啊。”
“哦,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安塔淡淡地说,吞下了最后一口冰淇淋,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砂金手上提着的裙子,对店员说,“款式不错,有没有黑色的?深紫色的也行。不要粉红色。”
“这种款式的没有暗色系哦宝宝,”店员为难地说,“亮红色您试试?”
“嗯……”安塔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这件裙子,认真思考。
砂金略微垂了下眸,很快笑了起来。
“亮红色的拿来试试吧。”砂金笑着把粉红色的裙子还给店员,礼貌地一欠身,“如果还有类似的款式,都可以推荐——只要安塔喜欢。”
安塔瞅着满血复活的砂金,看着他对自己打了个响指,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间穿行着,很快挑出了几件类似款式的,哗啦啦摆在安塔面前,笑着问:“你看这些怎么样?”
“唔……”安塔看着这些偏短偏干练的款式,意外挺顺眼,于是点点头,“还行。”
砂金笑了下,对一旁的店员说:“这一批都包起来吧,带几件深色系的也是。”
“……但还可以再挑一挑。”安塔看着店员小妹妹听傻了,皱着眉补充说。
“啊……啊?”那店员明显没有之前的那位圆滑,明显有点不知道听谁的了。
砂金取出一张信用卡,对店员笑了下:“去打包吧,这次我出钱,听我的。”
看着那店员恍恍惚惚地走了,跑了两步,才叫起来:“这边的顾客要这几件和同款暗色系的,都来帮忙——”
这下整个商店的店员都呼啦啦动员起来,一些人跑去找衣服,另一群人围着安塔,叽叽喳喳地推荐着各种各样款式的衣服。
……
“小姐您看看这款,夏季新款,怎么也不过时的——”
“这件披风也很符合您的气质呢——”
安塔听推荐听得头昏脑涨,“嗯嗯嗯”全应了,她“嗯”一声,砂金就让人把衣服包起来买了。
在看砂金笑着让人带走第五十件外衫的时候,安塔忍无可忍,把站在一旁看戏的砂金揪过来,问:“你一般都是这样买东西的?”
砂金笑了下没回答,只是反问:“你以前不是这样买的?”
“我以前和我哥逛街的时候,比较谨慎吧。”安塔实话实说,“他的意见一般也挺好。”
“购物不像挑选趁手的兵器,”砂金扫过一排衣服,挑了几款看着不错的,放进安塔怀里,看她踉跄一下抱稳了,笑着说,“不是非要契合,只要看着可以,就能带回家。图一个开心和放纵,毕竟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当时只是看着''还可以的''一件衣服……”
砂金停了下,才轻笑着说:“以后却视若珍宝?”
奥帝购物中心装潢华丽,水晶灯折射的光芒斑斓,倒映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一排排五光十色的华服,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安塔注视着砂金带着笑的眸子,头一次发现他的三重瞳中带着点粉——就像他最初挑出的那条裙子的颜色一样。
“哦。”安塔慢吞吞地说,把衣服塞进了购物车,很快被欢呼着的店员抢着抱走当成了自己的业绩,“那就都带走吧。”
安塔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下砂金,补充了下,“你眼光不错。”
“承蒙夸奖。”砂金笑了下,快步跟上她的。
最后安塔只试了最开始那款的亮红色版。
不同于之后砂金挑选的,这一款的亮色系又偏向蓬蓬裙的款式让安塔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顺眼,犹豫了很久,看了下时间,还是没给它否决了,决定先试穿一下。
进试衣间的时候,安塔觉得手臂被人拉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砂金对她笑了下,貌似不在意地问:“之前的那枚项链,你收哪了?”
安塔看了砂金一眼,在他略微有点讶异的目光下,从紧身衣下扯出了那串戴在脖子上的砂金石,抬了抬眸,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忽然想起来,就问问,没别的意思。”砂金松开手,坐到躺椅上,舒展了下身体,笑着说。
安塔前脚迈进试衣间,回头看了砂金一眼,淡淡问:“你想要它?”
“如果你不喜欢它的话,我想说,是的。”砂金似是不在意地笑了下,说。
“别想了,我不会给你的。”安塔把项链塞回了紧身衣下,转过头,“这是卡卡瓦夏送我的。”
砂金沉默了下,安塔以为他闭嘴了,就进了试衣间换衣服。关上门衣服都脱了,安塔才听到砂金似乎是靠在了门板上,轻轻问:“我不是卡卡瓦夏?”
安塔提着那件亮红色的裙子,赤着足站着,和砂金靠的很近,只隔着那薄薄的门板。
“你愿意承认,那就是。”安塔淡淡说,把裙子往身上套,扭过头系着裙带,“哪有把自己送的东西要回来的道理。”
门那边砂金似乎笑了下,安塔没管他,穿好高跟鞋开门走了出去。
安塔习惯性穿暗色调的衣服,第一次穿这么明艳张扬,像是曼陀罗点缀上嫣红,夜晚拥有了月亮。
砂金侧过头看了眼,略一欠身,很自然地牵过安塔的手,笑着说:“不考虑多穿点暖色调的衣服?”
安塔对着镜子,侧过头看了下,自己也有点惊讶,“我原以为会和我的瞳色不搭……”
“那可不可以说,我的眼光比你哥哥稍微好一点?”砂金笑着问。
“这也要攀比。”安塔轻哂一声,回试衣间把衣服换了。
等安塔出来的时候,注意到砂金在看她胸口——准确地说,是胸口处那串砂金石项链。
安塔把项链换外边戴着了。
“很廉价的项链,我可以送你一条更好的,就现在。”一边往收银台走去,砂金收回目光,带着点笑说。
安塔皱着眉说:“这是卡卡瓦夏——”
“送你的,我没有向你要的道理。”砂金笑着说,“那换呢?”
“你发的什么疯。”安塔说,“这不符合你一贯的形式逻辑,所有——”
“或者一无所有。”砂金漫不经心地说,随手又点了旁边橱窗的一双耳坠,“拥有你和它,或者你离开后,一无所有。”
安塔停了下脚步,有点奇怪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砂金轻柔地拽住安塔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笑说:“你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种行事风格,不是我喜欢的?”
安塔皱了皱眉,一路跟砂金到柜台前,看着几十个店员哗啦啦打印出几米的账单,砂金眼睛不眨就签了。
安塔看着这账单上的0 ,问砂金:“这花了你一个月工资吧?”
“猜错了。”砂金将账单递还给店员,对安塔眨眨眼,“半天。”
……
这句“半天”对安塔杀伤力非常大,一直到坐上返程的巡航船,看到砂金的一瞬间,她闭了闭眼,痛苦地说:“果然不同部门间的收入是有差距的… …我还比你高一级呢……”
“你的收入在看不见的地方嘛,又不止是钱。”砂金仔细地给安塔披上一件外套,笑了下,“第一次看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钱对人的杀伤力总是很大的。”安塔面无表情地说,很快做出沉思状,“我想想……确实该把如何赚钱提上日程了,这样不行…… ''”
砂金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安塔的头顶,指尖往下,落到了她的侧脸,轻笑说:“没关系,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人会赚钱就够了。你继续做你喜欢的。”
安塔之前买的巡航船票是最便宜的,也是单人票,弄不清砂金是怎么做到帮她升了舱还顺带坐在她身边,还很自然地把两边的挡板撤了,伸手抱住她,半个人靠在安塔怀里,舒舒服服闭上了眼。
“我们买的东西我叫了托运,到了庇尔波因特你就能去取。”砂金闭着眼说,柔软的短发微微晃动,有几缕落进了安塔的领口,带着点酥酥麻麻的痒。
安塔微微点了下头,就感觉砂金环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些,轻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都可以。”安塔说,“只要上班方便。”
“好,那你把权限给我,我现在就帮你联系效率最高的搬家公司。你一回去就能住进来,怎么样?”砂金瞬间松开了安塔,坐直了看她,笑着说。
安塔觉得没什么理由拒绝,取出手机,简单操作了下,把权限给了砂金后才觉得不对劲,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上砂金的眼眸,问:“你早准备好了?”
“嗯哼,”砂金飞速接受了权限,发了几条信息出去,才抬起头看向安塔,眨了眨眼,笑着说,“你猜。”
安塔看了砂金一眼,懒得理他,懒得理这个刚开屏的孔雀内心敏感细腻地在翻腾着些什么,从手边的柜子里掏出了一只一次性眼罩,戴上后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匹诺康尼这一趟下来,对安塔来说,是真真正正的身心憔悴。
是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睡意很快就迷迷糊糊地上来了,安塔半梦半醒间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以为你会生气。”
这下安塔有点清醒了,真的有点生气——不过是气砂金打扰她睡觉,安塔不悦地说:“为了那杯噼咔白葡萄汽水?”
砂金那边默了默,笑着轻松地说:“谁知道呢,欺骗、谎言,或者别的什么。”
安塔摘下眼罩,这下彻底没了睡意,冷冷地看着砂金:“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你这个人,有关行事风格部分的。”
“嗯?”
“你大概确实不喜欢你那种极端的行事风格,只是适合。”安塔淡淡说,抬了下眼帘,“只要人还活着,你就会怀疑——反之,死透了就不会找你麻烦了是吧。”
砂金失笑:“如果你非要这样说——”
“我当时和你一样,也看你不顺眼,很早就想给你灌辣椒油,”安塔打断砂金的话,“你真当我当时在开玩笑?只是我附近没有材料,不然我确实会这么做。”
砂金笑着调侃说:“你现在还这样想吗?如果还想,回庇尔波因特后,我可以给你准备材料。”
“不想了。”安塔很干脆地说,“舍不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安塔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很奇怪,思考了会,皱着眉提醒砂金:“你不要误会,我指的是卡卡瓦夏。”
砂金笑了下,轻声说:“那也是我。”
“哦,”安塔重新把眼罩扯回来,“话题怎么扯到这里了……奇奇怪怪的。”
砂金看着安塔戴眼罩,有点无奈地说:“你不要这么说话,你一这样说,我就想……”
砂金停了下,到底没说下去。
安塔一手提着眼罩,看向砂金:“你想什么,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
“哦?”砂金笑了下,“你真看得出来?”
“差不多。”安塔淡淡地说,支起身,抬起一只手抚上砂金的侧脸,偏过头,看他微微睁大眼睛,直直亲吻上了砂金的唇缝。
柔的,软的,还带着点温度。
安塔没打算闭上眼,睁着眼和砂金的目光对上,很认真地分析着这个亲吻。
和之前在巷口的针锋相对不一样。
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第一次感觉到身下人的温度,还有那种近乎缱绻的柔软。
……
安塔能清晰感知到砂金的呼吸一点点急促,一切在一瞬间失了空,等安塔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砂金按在了松软的座椅间,轻轻重重地吮吸着她的嘴唇,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抽取着安塔仅剩的空气。
……
“你……”
安塔睁大了眼,还没等挣扎又被轻柔地摁了回去,砂金的吻往下落了点,亲吻着她的侧颈。
……分明这次没有堵着嘴,但安塔还是觉得大脑缺氧,最脆弱的大动脉被砂金反复舔舐,不轻不重地啃咬着,像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
意识在一点点抽离,安塔在自己完全迷糊之前,提起了所有冷静,手指插进了砂金的短发间,近乎克制地说:“……周围还有其他的乘客,你别玩过火了。”
砂金笑了下,闷闷地说:“哦,不会有其他乘客。周围的坐票都被我买下来了。”
“……”安塔闭了闭眼,喃喃说,“有钱真好啊。”
手指被一根根掰了下去,被迫和砂金十指相扣,按在了靠背上。
砂金笑了下,啄了啄安塔的锁骨,轻轻说:“你有我,也一样的。”
……一样个托帕家的猪。
安塔这句话还没骂出来,就被迫卷入了下一个漩涡。
——————
最后安塔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原来不使用“时间停”和“毁灭”命途力量的她,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安塔昏过去的时候是坐在砂金腿上的,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砂金似乎也没把她搬开,而是放平了座椅,让安塔睡得更舒服些,甚至还在他臂弯间搁了个枕头让安塔枕着。
见安塔醒来,砂金还带着点懒懒的感觉和她打招呼:“早啊,安塔。”
安塔从砂金身上支起身,看向舷窗外飞掠而过的星云,抬起手表,算了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远处庇尔波因特繁华如梦已依稀可见,从匹诺康尼到这里,像是从一个梦境坠入另一个梦境。
……
等安塔下船的时候,才知道砂金之前买的东西有多少夸张。
安塔面无表情地拎着二十几个包出站的时候,来接她的真理医生和托帕都愣住了。
哦,还包括了托帕的那只猪。
账账在空中很疑惑地打了个滚,然后它左右两边的大门牙都被套上了两个手提袋,圆滚滚的身体上套了三个,咕噜咕噜地委屈叫着。
“你最近购物的欲望似乎有点重,”真理医生淡淡地说,帮安塔的购物袋塞进了来接她的车的后备箱。
“嗯,其实……”安塔斟酌了下,刚想说,真理医生又接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两句,就冷着脸借一步说话走远了。
看着真理医生走远,托帕这才帮着卸下账账门牙上的手提袋,对安塔说:“嗯,虽然很想先对你说欢迎回家,但我现在更想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安塔关上后备箱,钻进车内,侧头看向托帕。
“你看我的短信了没有?我之前一直想和你说,一直忘了,其实——”这时候托帕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真是的,这才去匹诺康尼离开了两天,这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托帕气恼地说,接起电话,“……什么?又要调查?你们这些人有完没完——”
看着托帕和真理医生一时半会都要忙,安塔那边的危机干预部的事也有点多,叹了口气,先和托帕摆摆手,示意先走了。
托帕也和安塔挥手,看安塔去远了,才挂了电话。
这时候真理医生也忙完了,和托帕皱着眉看向安塔离开的方向,说:“之前她约车的目的地好像和以前的有点不一样。”
“是吗?我没注意。”托帕抱起账账,想了下,说,“下次还是问下她吧——我先去忙了,你也是!”
第28章
真理医生眯着眼看向安塔离开的方向,这时候手机忽然又来了一发通讯,他看了下来电人就接起来,眉宇间有着点不耐。
——都是刚回的庇尔波因特,还是先处理公司堆叠这么久的事务,其他事晚一点再说。
————
安塔按着砂金给的地址上了楼,本来以为自己会几番周折,不料砂金早早把她的信息录入了系统,从小区到房间,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安塔刚在识别通过后进门,一枚小巧的机器人就滴滴滴把她的大包小包接过来,在里面忙碌的搬家公司的员工也快步走来,问:“您好,安塔女士。请问您想将您的行李放哪个房间?”
还能哪个房间。
安塔倒是没多想,淡淡地说:“主卧吧。”
“好的。”搬家公司的人礼貌一点头,这才把放在客厅的、从安塔宿舍搬来的物品往主卧里搬。
安塔打量了下砂金家里的装潢,很难想象这家伙在外头把自己打扮的跟金灿灿的孔雀一样, 家里竟然是简约的装潢,色调还是亮色系的。
安塔到盥洗室简单清洗了下,甚至还很自然地冲了个澡,出来拉开纱帘,庇尔波因特的阳光照上了布艺沙发,她赤着脚在沙发边站着,扯了条浴巾擦头发,这才边看起了p46级的内网。
在星际和平公司,内网也分层级。一般而言, 评级在p30以上的员工就能在匿名内网发言,再往上高达p46甚至会有查看部分匿名信息的权限, 当然最重要的是内部信息传输。
安塔极少去看内网那些奇葩发言,但这次简单回复了些“危机干预部”的离职通知后,她忽然有点感慨。
离了职,安塔就不再是p46了,也不会再有这些权限了。
虽然很无聊,但好歹热闹。
于是安塔破天荒去内网逛了一圈。
这一逛就不得了了。
内网飘在最上边的第一条言论赫然是:
《家人们,疑似战略投资部的高管泡走了我的女神QAQ》
配图赫然是晖长石号安塔和砂金亲吻的剪影,身后是绽放的烟花,光线黯淡,角度迷惑,但熟悉他们的人还是能很轻松认得出来。
“家人们,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匹诺康尼出差,看到了我星空生态学派的前辈……唉总之有图有真相。”
下面的回复是一排排的感叹号。
“星空生态学派的A一直很冷淡啊,看着就像是被S骗的!你看S一头张扬的黄毛,一看就知道不正经。”
“毕竟是战略投资部的高管!楼上不怕被封号吗?”
“我怕他宝贝的,这黄毛起码抢了咱们市场开拓部十个项目,要封就封,来啊!怕我说有本事就把他那黄毛染回去!”
安塔刷新一次就刷出了几百条评论,看得出砂金的知名度在公司内部还是挺高的。
一时间,不同部门的杀成一片,场面十分混乱。
安塔又刷新一次时,帖子已经不见了。
安塔没怎么在意这个帖子,又翻了两下就退出了内网,和危机干预部约了半个系统时后的时间见面,然后砂金的通讯就来了。
“刚才那个帖子,你让人删的?”砂金还没开口,安塔就淡淡地问。
“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我删的已经够及时了。”那边砂金笑着说,“那帖子太敷衍了。下次我们官宣的时候,我亲自写一个帖子发出去,顺带发一个悬赏,谁祝福语写得好,一人二十万信用点怎么样?”
安塔听着笑了下,也只是说:“随你。你找我什么事?一会我要去公司一趟。”
“哦?来找我吗?”砂金笑着问,“我只是问问你在我这住得惯不惯,有什么不喜欢的趁早说,我给改了。”
“不是找你,是去危机干预部。”安塔想了想,才说,“没什么不喜欢的,你的审美不错。”
“危机干预部啊,那我可能没办法去找你了。”砂金轻笑着说,“那个部门神秘得很,你确定你能辞职成功?”
“''公司''还不至于这么不讲理。”安塔淡淡地说,想了下,发现最关键的问题砂金还没有回答,“所以你找我什么事?不是因为那个帖子吧。”
“确实不是。”砂金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电音,安塔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穿好高跟,听他故作轻松地说,“今晚我应该会回来睡。”
“哦。”安塔关上门,淡淡说,“回来啊。”
那头的砂金轻笑一声,问:“你没意见?”
安塔有点莫名其妙,奇怪地问:“这是你的家,你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能有什么意见?”
“行,我知道了。”砂金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那你先忙,我们晚点见。”
“好。”安塔挂断了通讯。
……
“这就挂了?”翡翠从债务表上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站在窗前看着手机的砂金。
“是啊,挂了。”砂金耸了耸肩,把手机收回去,对翡翠笑了下,“非常抱歉啊前辈,我今晚不能陪你加班了,要早点回去。”
“原以为你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翡翠停了下,笑意深了些,意有所指,“还差点火候?”
“可以准备我们婚礼的礼钱了。”砂金把一枚筹码按在翡翠的账目面前,笑着转身,恰好碰上抱着账账的托帕,招了招手,“先走了。”
“咦,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早?之前就属你加班最晚……”托帕有点稀奇地看着砂金的背影,账账也很适时地吱吱叫了两声。
翡翠笑着站起身,账账迅速躲到了托帕身后。
翡翠欠了下身,轻轻抚了下托帕的耳发,笑着说:“他从匹诺康尼带回了一个未婚妻,急着回去陪人家呢,小叶琳娜。”
托帕睁大了眼睛,旋即变得* 兴奋:“哇!他要脱单了吗?这是''石心十人''中第一位了吧?就不知道这位未婚妻是谁……”
翡翠看向躲在翡翠身后缩着耳朵的账账,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我我们都熟悉的人。”
托帕:“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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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危机干预部”的交涉很顺利,之前的涉密审查已经通过,现在等董事会的批复就行。
也就是差个流程,等就是了。
安塔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倦了,在总部吃过夜宵,再加上本身从匹诺康尼回来之后就带着点后遗症,头有些晕乎。
房间的灯亮着,安塔看见砂金坐在床边看报纸,脸黑了下,懒得和这个喜好复古的家伙打招呼,自己抱着几件衣服就去冲澡了。
冲完澡出来,砂金还在看报纸。安塔有点倦,这时候真的很不想和这家伙说话,弄干头发后就爬上床,扯过砂金松松盖在腿上的被子,裹在身上,放松地在他身边躺下,闭上眼。
身边传来折纸的声音,砂金略带点笑地问:“怎么,你似乎对我的报纸有点意见?看你看它好几眼了。”
安塔连眼睛都懒得张开,说:“很少看到有人对报纸情有独钟,有点稀奇。”
砂金那边晃动了下,不知道在干什么,轻松地说:“以前姐姐从外头得到最准确消息的方法就是看报纸,每次弄到报纸,她都会很开心,坐在床头读给我听。”
“哦。“安塔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觉得砂金这床是她睡过最软最舒服的床,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所以你就花钱,自费给星际和平公司办了个报社。”
砂金跟着躺下,把安塔捞到怀里,一呼一吸轻柔地落在她肩颈处,带着点笑,轻松地说:“怎么会,总有和我有差不多情怀的人办这报纸,我买就是了。”
安塔皱了皱眉。
论起身高,安塔大约会比砂金矮个几公分,平常穿起高跟鞋和他平视没什么问题,大胆点穿个十几公分的甚至还能俯视,只是这样侧抱的姿势,直接将这点微妙的身高差距暴露无遗。
一点点的身高差,再加上安塔骨架子偏纤细一点,这样的姿势下,完全比砂金小了一圈,近乎每一寸肌肤都贴了个紧致,灼热得让安塔有点难受。
安塔挣了下,却觉得砂金抱着更紧了些,下颌轻柔地贴着她的颈侧。
安塔身躯僵了下,睁开眼,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砂金笑了一声,反问:“你想干什么?”
安塔说:“睡觉。”
砂金说:“那就睡觉。”
看砂金乖巧地一动不动,安塔也就任他抱着,闭上眼,忍下去了。
……
忍了一会越来越热,安塔忍不住了,翻了个身,问砂金:“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砂金失笑,“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像。”安塔说。
“哪来的误解。”砂金说。
“论坛上。”安塔淡淡说,“他们说你不正经,惯会骗人。”
砂金笑了下,说:“他们还说我满口谎言,是天生的骗子、小偷,你信还是不信?”
安塔如果说之前还有点睡意,这下算是消失无踪了,安塔撑起身子,看着砂金躺在她身下,有点慵懒地笑着,三色交织的眼瞳在黯淡的灯光下泛着点斑斓,衬衫散开,露出一点锁骨。
安塔的目光从砂金的锁骨上移开,一言不发。
“好了,别难过。”砂金笑了笑,抬起手抓着安塔的手腕,轻柔地把她牵引到胸口前抱着,轻说,“你说的那个帖子?所有在帖子里发言的我都禁言了,那个市场开拓的骂的难听,我还给他们部门的高管告了一状,他估计得降级。”
安塔说:“很少见你这么记仇。”
“嗯哼。”砂金笑了下,安静地亲了下安塔的眉心,“睡吧。”
安塔垂了下眸,凝视了会砂金淡色的唇,轻轻啄了下,抬起头,对上砂金略微有点愕然的双眸,又亲的深了点。
砂金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嗓音带着点哑,很轻地问:“你……”
安塔侧过头看向砂金,淡淡地说:“很惊讶?我一直说我不反感。”
砂金停了一会,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安塔的耳发,问:“真的?”
“我或许比较难说话,”安塔冷静地说,“但我不骗人,也不会反悔。”
安塔垂着眸,深红褐色的眸子略微有点黯淡,破天荒泛起了点波澜,她俯下身,轻轻舔舐了下砂金的唇角,后脑就被轻而稳地按住,被迫加深了这个吻。
一直到喘不过气,眼眸中都泛起了一点水雾,安塔才听到砂金轻轻地说:“……最好是这样。”
第29章
安塔记不清那夜的星空, 只记得每一颗星星都在晃动。
前半夜还记得什么叫“节制”,到了后边像是过山车飞上了最高点然后坠下。
等安塔第三次被弄醒的时候,她已经连鬼都不信了。
安塔的呼吸已经乱的不能乱, 这辈子的倔强都花在掩饰呜咽声上了, 她侧过头去,勉强把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床榻上,却被砂金生生掰正了,看他还有点担忧, 轻声问:“膝盖跪红了,你的''毁灭''命途能帮你恢复吗?”
……
“……滚。”安塔用尽所有力气扭曲成了这一个字。
砂金笑了一声,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塔:“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如果不是你把我按在地上——”安塔闭了闭眼, 一字一顿地说, “你最好祈祷你这话别被毁灭星神纳努克听到。”
“纳努克也不能剥夺他的命途行者谈恋爱的权利。”砂金笑着,就这这个姿势抱过安塔,听她闷闷地哼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安塔颤抖着闭上眼,抬手抹去了她眼角边的一点水渍,轻声说,“没想到你也会哭,还以为你早就不怕痛了。”
“……不是疼。”安塔说。
“嗯?那是什么?”砂金低笑着哄着。
安塔酝酿了半天, 努力了很久也没说出口,只是咬牙说:“……虎狼之词。”
砂金的头在安塔的肩窝里蹭了蹭, 亲昵地说:”想听你说。”
安塔:“……”
安塔:“闭嘴。”
……
到了后边,安塔也记不清自己恍惚间说了什么,只是泪水控制不住地流。砂金叹了口气,凝视着安塔的样子很久,安塔也懒得管他了,爱怎么去怎么去吧。
隐约间,安塔听砂金说:“看你哭成这样,我也想哭了。”
然后安塔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总之她听见自己轻声说:“……那你也让我干你一回。”
安塔听砂金轻笑一声,然后卷进了下一个漩涡。
……
安塔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安塔捉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挺有时间观念,居然和平常起床的时间没什么区别。
昨晚闹成这样。
安塔站起身,扯过外套披上时,扭过头看砂金居然还在睡。
或许这就是“毁灭”和“存护”的差距。
安塔有点漫不经心地把领结系好,刚想去洗手间,就听身后砂金懒懒开口:“……膝盖不疼了?”
安塔差点一个踉跄跪下,气笑了,生硬地说:“至少能走。”
“你这命途不错啊,恢复真快。”
安塔听砂金笑了声,转头有点气恼地看着他,见砂金抱着被子侧着头闷笑,三色漂亮的瞳眸没有一丝睡意。
“你没睡。”安塔说,停了会,问,“看够了?”
砂金哼了一声,抱着被子蹭了两下,轻声说:“不想上班,想睡觉。”
“那你睡去吧。”安塔淡淡地说,“我去上班了。今天星空生态学派那边的项目我要去推进了,顺带还要和''公司''交涉一下忆质提取事宜。不出意料,我会带一个团队再去一趟匹诺康尼……”
安塔没有理会砂金,去洗手间简单梳洗一下出来,发现砂金翻了个身,居然又睡过去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熹微的晨光下倒影出一小片阴翳,更衬得侧脸白皙得透明,脖颈处“奴隶的烙印”毫不掩饰地暴露着。
安塔盯着砂金看了一会,心里生起一股火气。
没什么理由,单纯是谁早起爬起来搬砖看到有人呼呼大睡心情都不会好。
迟到死他得了。
安塔这样想着,没叫砂金,自己转身出了门。
————
到了博士学会,实验室一贯极其忙碌。
安塔一路上抓了十几个摸鱼的组员,跟进了下科研进程才发现她走的这几天组员都在摸鱼。
没一件好事。安塔面无表情地把任务分了下去,在组员的一片哀嚎声中淡定地走进了无菌实验室。
刚刚配比好几份测试用的药剂,安塔就听实验室被人按了下铃,说是有“公司”那边的人找。
安塔听说是战略投资部的,还以为是砂金总算醒了。安塔没多想,简单换下了无菌服,到了会客厅,就看到账账在托帕怀里呼呼大睡。
听到安塔来,托帕扇了扇耳朵,噌一声窜起来,咕噜叫了一声飞到安塔怀里。
安塔抱着账账,摸了摸它的耳朵,在托帕身边坐下,略微有些讶异:“是你。”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托帕抱怨说,“看来我大忙人的形象在你心里有点深刻呀。这几天是挺忙,积累了这么多天的活一口气全来了——哦对了,说正事,看看这份文件。”
安塔接过文件,看了下,大致是忆质转交的文件,点点头收下了,问了一句:“你和哥好像都挺忙的。砂金看起来似乎比较闲。”
“哦,你说砂金啊。”托帕捧着脸,看账账在安塔怀里打滚,歪了下头,“你知道什么是''基石''吗?”
“听说过一点。琥珀王令使,石心十人之首''钻石''赐给石心十人的宝石,和''存护''命途有关,可以打架。”安塔点点头,问,“怎么了?”
托帕叹了口气:“我们都发过誓,要珍惜基石如同珍惜生命——总之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但砂金的基石,在匹诺康尼,被,啪——”
“被黄泉劈碎了?”安塔敏锐地说。
“对,你怎么知道?”托帕有点奇怪,但是也没追问,“总之他活着回来,但基石碎了,就被停职了。不过,这不是他清闲的原因——”
托帕眨眨眼,对安塔招了下手,说:“过来,靠近点,我给你说一个咱们部门的八卦。”
“嗯?”安塔抱着账账,凑的近了些。
托帕压低声音,说:“听说砂金从匹诺康尼带回了一个未婚妻。”
安塔抱着账账的手劲没有收好,账账吱一声叫了起来,从安塔怀里飞出去,一头撞到了托帕脸上。
“哎呀!账账你在搞什么!”托帕把账账从脸上扒拉下来,抱着它,对安塔继续八卦,“我听翡翠女士说了,砂金这么早回去、不肯加班,消极怠工的原因是为了回去陪未婚妻呢!哎,安塔,你怎么看?”
安塔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不信谣,不传谣。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实验室了。”
“哎,哎哎,还有事——”托帕站起来,破天荒有点尴尬的样子。
安塔奇怪地看着她,就听托帕说:“嗯,你还记得我借过你一本书吗?”
“记得,挺好的,怎么了吗?”安塔说。
“挺、挺好的?”托帕睁大了眼,缓了一会,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会觉得挺好的?”
“那不是哲学入门书吗?”安塔头一回觉得有点不确定,问。
“不是!那是我没收的员工上班偷看的毁三观的书,你看的时候就没觉得哪不对劲吗?”托帕头疼地说,从包里取出了《苏菲的世界》,递给安塔,“那天我包里装了两本书,一本是哲学入门书没错,还有一本是没收的,ktv光线太暗我给错了,然后我们就出差了,忙一下我就忘了和你说……”
“那本书什么三观啊,什么一见钟情,现在居然还有人会迷信这种东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托帕看安塔接过《苏菲的世界》,翻了下封皮,脸色有点不好看,问,“安塔,怎么了?”
安塔把《苏菲的世界》收好,默了一会,淡淡地对托帕说:“晚了。”
“什么晚了?”托帕怔了一下,看安塔严肃地把书收好,说,“之前那本书写的东西你别当真啊,都什么和什么啊。我们公司刚来总部的小女生买了一堆这样的书……嗨,净会胡思乱想——安塔?安塔?”
安塔还是有点恍惚,托帕抱着猪的手都有点颤抖,试探地问:“你……你不会真信了那本书吧?我记得叫什么……女人什么的……”
信了。
还贯彻的挺彻底。
安塔冷静地思考着。
托帕看安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账账的背上,说:“……你不会干了什么很糟糕的事吧?”
算是糟糕吗?
安塔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托帕松了口气,把账账放在地上,对安塔挥了挥手:“没出事就好。那小破书上写的东西尽快忘了就行,我给你推荐的这绝对好。如果文件没问题我就先回公司啦,忙死了。”
安塔点点头,送托帕和账账出了博识学会。
托帕瞧着安塔的状态还是有点不对劲,但那边公司的事又多这些天砂金还严重摸鱼……托帕只能和安塔约了个时间出来聊聊,然后匆匆回到了公司总部。
……然后托帕就和刚来上班的砂金撞了个正着。
“早上好,翡翠女士。”砂金摘下帽子,优雅地对翡翠笑着说。
“不早。”翡翠温和地回答说,“容我提醒,现在是下午。”
托帕直接笑了起来,想起那个“未婚妻”,走到砂金身边,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有未婚妻了,真的假的。”
砂金笑了起来,对托帕说:“不要太好奇,好奇会害死一只猪。”
“胡说八道,账账明明好好的。”托帕把账账抱起来,哼了一声就先走了。
看着托帕走远,砂金才收回目光,走到翡翠身边,笑着问:“下午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
“没有打算,我以为你一整天都不会来。”翡翠笑吟吟地说,“知道的以为你是''暂时停职审查'',不然我还以为,你是趁机休假呢。”
“没办法,家里那位事业心太强了。”砂金耸耸肩,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把我卷的有点难受啊,就来公司看看情况。”
翡翠理解地笑了笑,放好一份文件,好整以暇地看着砂金:“倒是有一件事,我认为你会感兴趣。”
“哦?我倒是觉得,我来战略投资部这么久,能让我感兴趣的事不多了。”砂金漫不经心地说,仰起头让窗外透进来的太阳落在脸上,眯起眼。
“今天早上,我参加了''公司''的董事会,其中有一条,是表决危机干预部一位p46级别专员的辞职申请。”翡翠笑着说。
砂金缓缓直起身,问:“结果怎么样?”
“安塔专员和我同级,我无法参与表决。”翡翠欣赏着砂金的表情,笑容不减,“危机干预部从建立以来,都是只进人、不出人的,处理离职申请可是头一回。往常能在那个部门混到p40以上的,不是死那了,就是实在贪慕名利不想走的。”
看着砂金静静垂着眸不说话,翡翠倒是站起身,缓缓走到砂金边上,手指抚上他身后的椅背,轻声说:“至于结果如何,你倒是可以放心。这种申请能闹上董事会,我们践行琥珀王''存护''的意志,怎么会反对一个小姑娘的辞职申请呢?他们这个部门,要是真不答应,早就内部解决了。只是安塔能在这样的部门爬这么高,还递出这样的申请……”
“以''存护''的名头,搜集一批''毁灭''''巡猎''这样命途的人去杀人……”砂金轻笑一声,抬起手覆上了自己眼睛,“我认为这个部门没有存在的必要。”
“嘘。”翡翠轻声说,“我们这''战略投资部''里,谁都可以这样说,除了你。人家小姑娘办事可比你稳当多了,虽然说,过她手里的命绝对比你多。”
砂金不说话了。
翡翠的目光柔和了些,轻轻拍了下砂金的椅背,说:“好好对她。”
砂金轻轻“嗯”了一声。
翡翠又说:“你也是。”
————
安塔手下的研究生看了安塔半天,纠结了很久,颤颤巍巍地说:“导师……您,您试剂用错了,应该是这瓶——”
“啊,嗯。”安塔放下手中绿油油的试管,取来一支淡蓝色的。
这是她今天下午第二次拿错试剂。
幸好这次的实验用的试剂都不是很危险,不然就糟糕了。安塔叹了口气,收拾了下实验桌,对组员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走。”
“好的,谢谢老师。”组员又惊又喜,鞠着躬跑远了。
没想到这个加班狂还会改性子——
安塔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带着书回家了。
——《苏菲的世界》。
原来之前的《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一见钟情》不是哲学书啊。
那之前安塔都干了些什么离谱的事。
安塔想想就觉得头疼,她一直以为书上写的是她见识以外的事,没想到是书本身就有问题。安塔第一时间就想联系真理医生——毕竟他也是有哲学方向博士学位的人。
但是打通话过去没人接,问了真理医生实验室的学生,才知道真理医生临时被叫去参加一个封闭实验,要离开一段时间。
……罢了。
安塔回到家的时候,砂金已经回来了。
安塔看见他在插花,换了鞋子,随口问:“你是一天没去公司,还是刚刚回来?”
砂金搁下白玫瑰,转头看向安塔,笑着眨眨眼:“你猜。”
安塔懒得猜,往房间走去,却被砂金从后面抱住,下颌搁她肩上,轻柔地说:“你真的好冷漠,今天早上也不和我多说几句话。”
……和这种人说话还不如……来得爽快。
安塔皱了皱眉,任由砂金抱着,一边挂了包,把书取出来放桌上,问:“你需要吗?”
“需要,”砂金强调,“特别需要。你现在补也可以。”
“好。”安塔简单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安全套?”
安塔明显感觉砂金抱着她的手僵住了。
安塔思考了下,发现应该是自己不太会聊天,还在想该怎么挽回,就感觉砂金抱着她的腰更紧了些,松软的淡金色短发还蹭了蹭她的侧脸,低声说:“就昨天,和你说我会回来睡的时候。”
嗯,很合理。
“你真的很会一句话把天聊死。”砂金带着点笑说,“幸好是我,换了其他谁都不行。”
安塔懒得理砂金这无时无刻的孔雀开屏,正准备洗洗睡了,就听砂金继续说:“没其他话了?就一句?”
还真有。
“下次别在地上。”安塔皱着眉说。
砂金说:“是你先滚下去的。”
安塔说:“滚下去你也不能……”
砂金问:“不能怎么样?”
安塔:……
好嘛,说不出口。
安塔闭了闭眼,忍无可忍:“……你自己知道。”
第30章
“嗯……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砂金笑吟吟地说,轻柔地收紧了点环着安塔的力度,侧过一点头,嘴唇擦过安塔的侧脸,落下一点暖。
安塔定了会, 闭了闭眼,觉得耳根已经烧了起来,然后耳垂就被砂金轻柔地含住。
……
可恶。
身后的花瓶啪嗒一下掉地上碎了,白玫瑰散落了一地,平底的水跟着迸溅开来,像水晶似的散落在地毯上。
安塔一口气没喘过来就被砂金轻柔地堵了回去,亲吻间迷迷糊糊地被从地毯拖到了沙发上,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的花瓣被捏得蔫了,她闭上眼,哭的有点厉害。
“……不要哭,亲爱的,这让我有点心疼。”砂金轻轻说,指腹抚过安塔的眼尾,亲吻了下她的锁骨,带着点浅浅的笑,声音中略微带着点哄的意味, “下次起床的时候和我多说两句,好不好?我就不让你说那些我喜欢听的话了。”
安塔骂了一声,砂金笑了声,把她拉了起来,抱在怀里,低声问:“骂我什么了?我没听清,再骂一遍。”
安塔仰起头,神情略微有点恍惚,红棕色的眸子还泛着点水光,不像是“毁灭”命途的行者,脆弱的似乎一碾就碎。
“你……”安塔一句骂人的话没说出来,就看砂金的眼眸沉沉,似是有着点很奇妙的情绪。
砂金捉过安塔的手,放脸颊边轻柔地蹭了两下,碎发沾了汗水有点湿漉漉,他带着点依恋的意味说:“真好看。”
安塔:“……”
砂金又轻声说:“喜欢看你这样。”
安塔这下是真的气恼了,撑起身子就想把这金孔雀翻下去,却被砂金捉住了手腕,轻轻两下就给翻了回去,然后安塔听砂金带着笑,嗓音还有点哑:“你别生气。”
安塔看着砂金,面无表情:“为什么?”
砂金笑了下,松开桎梏着安塔的手,低下头抱紧了她:“你一生气,我就想亲你。”
……
那句骂人的话到底没有重复第二遍。
砂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安塔蜷缩在灯光下看书。
暖黄色的光落在安塔雪白的肩颈上,隐约可见细细碎碎的红印,看着多少有点暧昧。
砂金凑近了些安塔,躺在她腿上,抬起头趁着微弱地光看着书名:“《苏、菲的》……”
安塔合上书,低着头看向仰着头看着她笑的砂金,细碎的光漏进他三重瞳的眼眸,熠熠生辉,像宝石。
“醒了?”安塔面无表情地问,抬头看了眼暗沉的窗外,和庇尔波因特辉煌的灯光,“还早,你还可以继续睡。”
砂金轻哼了一声,赖着不起,只是轻笑着说:”就想躺一会,不睡。”
安塔皱眉说:“那你从我腿上起来。”
“就不。”砂金懒懒地笑着,伸了个懒腰,顺带捞过了安塔搁置在一旁的书,“《苏菲的世界》?怎么看起正经的哲学书了?之前那本可爱的小书呢?”
安塔看着砂金从她腿上撑了点,换了个姿势把她亲亲密密地搂怀里翻起了书,问:“你也知道那书不正经?”
“嗯哼。”砂金调整了下姿势,根本没在意。
安塔沉默了下,张了张嘴,本来都想开口,看到砂金轻柔抱住自己的腰,侧脸轻轻蹭了下,留下一点酥麻,又闭上嘴了,叹了口气。
“我在花里给你留了礼物,你没注意到。”砂金轻声说。
……
那种情况鬼才能注意到。
安塔沉默了下,探出了点头,看了下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问砂金:“送我了什么?”
砂金笑了一声,从床上下来,纤细的脚踝深陷进毛绒地毯,他俯下身,从一地的碎瓷片中捡起了一条泛着光的项链。
“前段时间,欧珀去翁法洛斯星系出差,带回了一系列的矿石,我看中了这种,花了很大人情才向他要来。”砂金轻轻抬手,纤细的银色链条从他雪白的指尖滑过,坠着的一枚红棕色宝石折射着斑斓的光。
安塔看了眼,淡淡说:“初步估计是其中融入了三价铁,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化学成分。我觉得没什么特别,没必要花人情。”
“和你的眼睛很像。”砂金抬起头,静静凝视着安塔的眸子,轻笑了声,“而且它的主要成分中没有铁离子,是一种还未命名的元素——是不是更像你了?独一无二。”
安塔沉默了一会,也静静看着这枚项链。
砂金随意地把项链搁在一边,亲亲密密搂住安塔瘦削的肩,把她捞进怀里,笑说:“所以现在说吧,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安塔说:“你看出来了。”
“我没那么笨吧,安塔?”砂金轻轻笑了下,换了个姿势,把安塔抱在腿上坐着,仰起头看她,笑容很轻松。
安塔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我觉得我们……这样搞或许是一个误会。”
砂金抚着安塔的腰的手略微顿了下,有点漫不经心地问:“嗯,怎么说?”
“我们最开始认识,是源于一个赌约。”安塔认真地说,“那时我看了一本书,叫《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一见钟情》,我以为这是哲学书,上边说的都是对的,因此,我把我的''一见钟情''放成了筹码。”
“嗯,很奇妙的误会。”砂金轻笑一声,垂了垂眸,问,“所以呢?”
“这是错误的。”安塔冷静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这种不符合普世逻辑的赌约,但是很显然,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从开始就是错误。”
“嗯,于是?”砂金笑着问,手臂却收的紧了点,让安塔皱了皱眉,有点难受。
“既然是错的,就要拨乱反正。”安塔淡淡地说,略微偏了下目光,避开砂金的,“我们分开吧,就当事没发生过。”
“睡都睡了,现在分开,吃亏的也是你。”砂金漫不经心地提醒。
安塔:“……我可以不在乎。你如果想给我补偿——”
安塔话还没说完,就被砂金一根手指轻轻堵了回去。砂金略微前倾着身子,食指还抵在安塔的唇上,眼眸中甚至带着点笑,没有任何慌张。
安塔沉默了下。
这和她之前预想的砂金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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