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根源
祝芙先去看押处选幽冥族。
既然决定要做那就要做好, 她没以幽冥族家族区分,选了黑红白三色幽冥族各三名,如此才能吸纳各种负面气息。
选好幽冥族出去, 便看到沐泓伶和楚妍沁等在那里。
祝芙:“……”
虽说她建议金丹及金丹以上,三名金丹也可以, 但她以为一支队伍里,怎么也会安置一名元婴修士压阵吧。
她不死心地问:“师姐是打算同我一道出门吗?”
楚妍沁言简意赅:“自然。”
沐泓伶笑道:“祝师妹被委以重任,我们便被带上了。”
呃,这话说的。
因为年纪最小,修为相当,她们三人还蛮经常被安排在一块去办事,只是每回遇上这两位祝芙心里都会一阵突突, 需要做点心理准备。
她扬起笑来:“我不知道是谁同我一道去,见到两位师姐同行, 心里踏实多了。”真是孽缘啊。
沐泓伶笑笑说:“放心, 此行你为主, 我们为辅,大师兄交代了路上都听你的,你说吧,我们去哪儿?”
祝芙拿出地图:“大师兄提前圈好了几个地方, 我们挨个过去就成。”
因为是第一次试验, 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天埑驻点周遭。
祝芙直接把幽冥族全都收进小南瓜里, 跟沐泓伶、楚妍沁直接御剑朝第一个选址过去。
那是一片焦土, 显然本地经过大火焚烧, 没有生还人口逗留,充斥着痛苦、愤怒、恐惧、贪婪等种种怨念。
祝芙放出幽冥族。
幽冥族晃动手腕, 他们手腕上都有白骨真莲分离出的藤环,祝芙只是操作藤环放松了些许,并没有彻底松开他们。
“就这样。”
幽冥族脸上有明显的怒意,但他们的行事风格不会求饶也不会纠缠,就这么怀着怒意过去吸收这片区域的负面能量。
等幽冥族忙碌期间,祝芙三人在观测这片区域。
“是祸事。”楚妍沁判断。
沐泓伶也说:“非天灾而是人祸,这里一定发生惨绝人寰的命案。”
祝芙近来因帮着大师兄做文书工作,了解到挺多东西说:“是,这里曾有一人机缘巧合之下踏入修行之道,回来后便放火把这里给烧了。”
那人幼年时曾遭遇过不公,后来之所以踏入修行是得了邪修的传承,修炼邪道心性愈发偏激,便办下这桩惨案。
楚妍沁听了一言不发,这种事在修真界不用太常见。
有些邪门歪道收徒甚至会有杀害弟子至亲这种恶劣极端的斩尘缘方式。
沐泓伶也只是一叹,没有太多悲伤,不过她看祝芙的神情,奇道:“你好平静啊,往常遇到此类事件,你不是都会感同身受到义愤填膺吗?”
祝芙回想卷案里一笔带过的内容。
那名邪修幼年时便失去至亲,必然遭遇许多欺凌,这种霸凌现象从古至今,从未断绝过,祝芙真不知道怎么避免。
但是,就算是因被霸凌而心生怨恨,在修得术法后回来报复,可他一个人顺利长大,至少有几人私下给过他一粥一饭吧,当真一个无辜者没有,一条人命都留不下吗?
祝芙说:“我记下了那邪修的相貌,日后若遇到必会处置他。”
那邪修是散修,做下此事后便在外逍遥,以他的心性不知道会犯下多少惨事。
等幽冥族将此地负面能量吸收完,祝芙习惯性地把这片土地给清了清。
因为是邪修术法煅烧,又有生灵亡故的怨气积累逗留,所以之前一直没人处理此地。
此时怨气清楚,好处理多了。
楚沐二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她这点小习惯。
沐泓伶主动帮忙冰封这片区域将残余火气消除。
祝芙将地翻了翻,种上一片灵草。
“好了,去下一地吧。”但出发前,祝芙拿出些细小的种子递给幽冥族:“吃下去。”
这是寄生灵植种子,一旦幽冥族想要作乱或者逃离,祝芙意念一动,灵种即刻破体而生,眨眼之间便能吞噬他们大半生机。
这是祝芙特意研究的变异寄生灵种,拥有幽冥火莲汲取阴煞之气生长的能力,又拥有寄生的特性。
也是祝芙这个计划顺利通过桑麟批准的重要因素。
白骨真莲藤环锁住加上定时服用寄生灵种,绝对能保障任务期间幽冥族安安分分、万无一失。
只是这灵种在一定时间里未被催发,便会被幽冥族体内的阴煞之气被磨灭活性,甚至可能被消化,所以需要定时服用。
下一地需要处理的负面能量是尸气。
本地人从有心之人听闻到,死后以特殊手法埋葬于风水好的特殊地点,来生便可富贵甚至长生。
因此造成一起外界所不知的大型人为养尸事件,等到死尸爬出地面祸乱此地时,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这是近段时间发生的惨案,背后怂恿之人确认是邪修,且已经带着养好的尸傀离开。”真是不看卷案不知道,原来宗门管辖之地有这么多犯罪案例。
不过这类与邪修有关的任务一般是元婴及以上的修士在处理,祝芙之前想接触都没机会。
这是大门派特点,其他小门派中金丹已经能被称老祖了,他们这些小弟子们还被当作小辈好生爱护着。
祝芙说:“此地尸气常引来鬼魅、僵尸及其他邪修逗留,不但没少反而愈发浓郁了。”
沐泓伶说:“此地事件是邪修有意为之,但这片地域确实是天然的阴煞之地,只怕这种事难以根除。”
以周围青山绿水给阵眼,稍稍改动就是一个大型阴煞阵法。
人为制造养尸的阴煞之地耗费巨大,所以这种天然环境必然会引来许多有心人前赴后继地利用。
楚妍沁判断:“此地不宜居住。”
沐泓伶补充:“若你真按照之前的做法把这里打造得山清水秀,届时必会有人过来居住,少不得再引来邪修暗中作祟。”这样的惨事重复发生。
祝芙凝重:“便是我不改造此地,只要这里尸气一除,就会有邪修设法过来。”本地没人,他们多的是法子从外运人过来。
在养尸过程中,人体重要,但又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她飞上去俯瞰这片区域,把位置详详细细地画下后,传讯回宗门问云子墨,有没有办法将这片区域的天然阵法破除,最后能直接改成其他大阵。
涉及大自然的阵法,祝芙目前还没有足够水平自行更改。
不过可以做个小防御。
等幽冥族除去此地尸气后,祝芙在周围种下九九八十一棵大树形成简单的迷幻阵法,防止其他生灵误入。
“这还不够。”沐泓伶抬手便在显眼的地方设下一块石碑,上边玄天宗三个大字气势磅礴。
“如此方能镇住宵小。”
有石碑在,那些邪修再要行事,必会心有顾忌。
祝芙赞道:“还是沐师姐想得周到。”
沐泓伶:“你不觉得我行事霸道就好。”
祝芙诧异:“怎么会,这是为大家好。”这么做能减少不少麻烦事,还能降低犯罪率。
这里没有联合国一类国际联盟,玄天宗有义务也有责任承担起护卫一方的重任。
事实上,她觉得玄天宗还不够‘霸道’。
“只是这样还不够,该请大师兄发出消息,要求、强制其他邪修不许在宗门犯事才行。”
沐泓伶好笑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本意是,此行祝芙为主,祝芙没做的事她商量都没一声,直接就动手了。
不过看着祝芙在那儿认真思索后续事宜的专注模样,沐泓伶咽下剩下的话,算了。
或许祝师妹的成长不只是缘于她的悟性和多思多虑,还缘于这一分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从根本出发的专注与心性。
再下一地,是狐妖产生的怨念。
到了那片区域的上空,她们便能感觉到底下冲天怨气。
“这种程度都要形成怨兽了吧?”
灵气因子、五行之灵开智唤作灵,这种集聚负面能量产生意识的集合体叫魔,又根据不同的负面气息集合、附身躯体等有了不同称呼。
在怨念之中诞生叫做怨兽,附身于尸体之上的自然是僵尸。
“这一片原是一族狐妖聚居,后来引来仇杀,这些狐妖被扒皮、削骨,因而怨气横生。”
有修为的生灵死后若产生怨气,远比寻常生灵枉死产生的怨气更加可怕,何况这里还是一族修为有成的妖狐。
那些妖狐是正统妖修,并未为非作歹,却意外惹来仇祸,有此下场怎能甘心。
因为是在外妖族,没有人族修士相帮,甚至事后连句同情感慨都未必能得到。
祝芙拧着眉:“幸好有修士早一步在周围设下防线,没能让这里怨气跑出去。”
幽冥族中三名黑色幽冥不满:“以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吞噬这样数量的怨气。”
“其他幽冥族一块动手。”
红白两家幽冥族立刻反驳:“厉来……”
“你们是魂核中诞生,出生时就分了家分了姓吗?”祝芙厉声:“从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若是不愿,留你们有何用?!”她最后一个字落音,周身已经布满杀气。
了解幽冥族的来源和种族生存方式后,祝芙彻底明白,所谓蓬、扶、沃三家三色幽冥族,根本不是天生,是他们后天人为形成的。
学什么不好,学人族的抱团。
红白幽冥族不满,在死亡威胁下只能进入怨念区域。
随着底下怨气逐渐消除,能明显看到红白幽冥族表皮闪过丝丝黑纹。
初期会因为长久没接触怨念而不适、难受,但等到最后他们完全适应后,置身于这样浓郁的怨念中反而流露出舒适神情。
就说嘛,这些幽冥族是被后天规训生改成了单一食谱,有什么不能吃的。
不过祝芙还是拿出方案,把一路试验遇到的问题记下,更新成2.0版。
估计大师兄也有意让她通过这一路试验有所改进,所以安排的地点恰好是不同负面能量,且能量由少及多。
祝芙以为,对于这种宗门已经记录在案的地址,应该专人专项,同时要求探查修士在记录的时候,需要详尽写下是何种负面能量、预估能量范围及程度,计算出适合的幽冥族数量,执行队伍直接带针对性幽冥族即可。
对于在外巡逻式负面能量消除队伍,因为未知仍然像她这次一样三三三组合,若是实在遇上了大范围的单一负面能量,逼着他们临时改个食谱,也不算事。
写完新增,看一遍确认无误,底下怨气也消除得差不多,祝芙三人落下。
一落下便见九名幽冥族齐齐朝她们攻来。
祝芙仿佛早有准备,手里的剑飞快编织出剑网笼罩幽冥族四方,逼得他们后退聚拢,而后幽冥圣莲发动瞬间便将这些幽冥族困住。
幽绿火莲在幽冥族头顶灼烧,巨大的骸骨头颅张开口虎视眈眈。
以为通过大量怨念实力提升,能够反抗的幽冥族就这么□□脆利落地解决了。
“就猜到一定会有这么一出。”祝芙波澜不惊。
在决定主动驱使幽冥族吞噬负面能量之初,祝芙就料到双方磨合必然会发生各种事端。
踩着底线试探、锲而不舍地逃离、宁死不屈、得到力量后反抗……这些都在祝芙的预设范围内。
为此她还去询问过尸皇毕姜,炼尸过程中会遇到的事件。
“说起这点,那可就多了。”
炼尸这等危险法术,过程中尸体不受控、想要反抗逃离、甚至反噬主人取而代之,是常有的事,毕姜如数家珍地跟她好生说了一通。
能在这样的危险下,依然坚持走这一道,某方面来说这些魔门心性也是蛮坚强的。
炼尸再结合驭兽遇到的问题,一归纳总结,祝芙精准预判了幽冥族的反抗。
所以她一点也不生气。
“其实我是骗你们的,我说灵种消化需要六个时辰,实际需要足足十二个时辰,而且我有意掩盖了灵种的气息,你们感知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消化灵种,实际上并没有。”
说完,幽冥族腹部便钻出一株小小嫩芽。
他们刚刚吸收转化的能量眨眼间便被吸纳大半,祝芙打出法诀,长出枝条的灵种又退回他们体内。
“原本若你们不妄动,这灵种便不会发芽,但从现在开始,灵种彻底长出,再也无法磨灭,你们只能与这灵植一直相伴了。”
日后这批幽冥族都不需要再定时喂食灵种了。
幽冥族愤恨道:“你们人族就是虚伪,直接用这古怪灵植控制我们便是,何必之前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不会随意催发灵种。”
害他们以为自己能逃脱,甚至想要反杀,落到这种地步。
根本就是故意诱导他们反抗。
祝芙眉峰都不抬一下:“对呀,虚伪,所以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告诫你们的同族,日后行事可不要冲动,毕竟我这样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愈发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这种说辞而反思内耗了。
说完祝芙邪恶一笑:“而且谁告诉你们,刚刚给你们喂食的灵种中,只有这么一种灵植呢?”
然后不待幽冥族惊恐、后怕,便挥袖子把他们装进小南瓜里。
沐泓伶啧啧称奇:“你吓唬人一直很有一套的。”
当初在海沥府郊外时就是,祝芙凶巴巴说要搜魂吓人,实际她和楚妍沁真正要动手时,又被她几次打断。
祝芙反驳:“我这次不是吓唬人,是来真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
“好好好。”沐泓伶敷衍,而后问:“此地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里原本有狐妖聚族而居,生活环境自然不错,祝芙觉得不能浪费:“稍稍改造一下,就能住人了。”
“你不担心其他狐族听闻这里怨念消除跑过来生事吗?”狐族也不是每一族关系都好,但他们拿这事做幌子,谁也没法反驳。
“如果他们真过来了。”祝芙摸着下巴思索:“那就留下来做个特色旅游点的NPC吧。”
沐泓伶茫然:“什么皮西?!”
“没,我是说方才沐师姐给了我提醒,在这里也立块碑就行。”玄天宗能震慑住邪修,也能震慑住狐妖。
沐泓伶便又拿出一枚石碑。
这石碑必然出自太白峰青一真人之手,也只有掌峰真人的级别,才能够使用宗门石碑在外圈下地盘。
而青一真人就这么把如此重要的石碑交给沐泓伶,可见溺爱。
反正祝芙是没有的。
她在石碑旁边种下一棵树,在树上留下琉璃果,简单写下几点。
若是有狐族过来,可以在此居住,但需要遵守人族的规矩行事,不能害人,同时宗门会庇护此地不闹事的妖族。
当然,这事回去后肯定要跟大师兄报备,但她相信大师兄肯定会答应的。
忙完最后一个区域,此行便结束了,三人御剑返回天埑驻地。
先跟桑麟报告此行一路发生的事,甚至后续处理也都一五一十地说明。
桑麟果然没对立碑和狐族后续处理有任何质疑,只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好。”
祝芙又把改版的2.0方案递交过去:“师兄,再看看还有无遗漏?”
桑麟接过来一扫,觉得祝芙写得极好。
她原本在文书方面就很擅长,出去走这么一遭,愈加周全,不比管事、掌事弟子差。
但桑麟只在心里满是,面上不显露分毫,只说:“我留着再看看。”
祝芙没多想,紧接着提出另一件事:“我以为消除世间阴煞怨气只是第一步,关键是如何阻断阴煞怨气等负面能量产生的根源。”相对后续,发现并吞噬阴煞之气只是最简单的一步。
桑麟扬眉:“你说说看,这要如何断绝?”如此大的命题,各大门派可没一个敢提出。
若是在此事前,桑麟听都不会听后续,直接把祝芙安排去做几个大任务,消磨掉她这一脑子好高骛远的空想就是。
但经过这一遭,发现祝芙言之有物,设想都有理有据,他觉得能听一听。
祝芙说:“我看过所有卷案,发现大凡已经生出阴煞怨气之地,多为人为。”
要么是此前产生旧仇导致后续悲剧,要么是外来的邪修阴谋算计,天灾反而极少。
“所以呢?”这点谁都能发现,但能完全避免吗?!
祝芙说:“由宗门出面,明令定下在我玄天宗范围内包括但不限于修士、妖族、精族、邪修甚至是灵族、鬼魅以及普通人需要遵循的规章制度,宗门特设执法队伍在各方巡逻防卫,对于不肯遵守制度的违令者进行抓捕、关押、甚至处死等处决。”
此前宗门虽说庇护一方,但管理相当之松散。
像此类邪修作案,附近有宗门弟子碰上了就管一管,没碰上就算了,若有人向宗门举报求救,宗门按照流程是先把任务提上去,直到分配到弟子身上,这样黄花菜都凉了。
而已经产生人祸形成怨气的地方,更是久久无人处理。
祝芙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只要严格按照制度行事,不说彻底断绝阴煞怨气根源,但是至少能做到避免其中□□层怨气产生。”
至于剩下的一两成意外,产生的怨气不足以变异成魔气了。
桑麟诧异地看向祝芙:“此前就听闻外招变动是你先提出来的,怎么你如今不但想让宗门出面管理各家族,连那些归顺依附的小门派、散修也要一并管上了?”
这胃口可有点大。
祝芙坚定点头:“是。”并且着重:“不只是修士,还有妖族和魔修。”
桑麟无奈摇头:“如此行事宗门未免被人诟病,且根本不可能执行。”
祝芙质问:“宗门是更在意被外界说道一句霸道,还是更在意世间怨气是否消弭?!”
桑麟:“你这是拿话激我呢,若为天地正气宗门从不在意名声,但此事不可行,也行不通!”
“大师兄你这就是怕事了!初期执行必然会有阻拦,这点在所难免,但只要我们坚持,便一定能行。”祝芙说:“如果我们对犯事的邪修、妖族追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们还敢轻易犯事吗?”
长此以往,等大家都习惯了宗门的管束,修士刚开始会觉得不够自由,但后面他们一定能体会到其中好处的。
对这一点,在平安国度中生存过的祝芙有绝对话语权。
“怕事?!”桑麟冷哼:“若那些家族、门派因为此事担心惧怕,搬离宗门范围吗?”
这么多年,还没人说过他怕事,他一人一剑独闯魔门这小孩还没出生呢。
“那就搬!难道宗门的地位是依靠他们在才奠基吗?”祝芙反问:“若他们走了,难道外界就能把我们宗门给覆灭了?!只有他们有一家一派离开,我们立刻让弟子驻守过去,绝不会有空地。”
但离开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
桑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哪能如此行事,此事暂时搁置。”
事关众多家族、小门派的日后生存,且这些除了后来依附者,还有宗门大能的家族,早年跟随宗门一块开山立派的势力,哪能轻易就不管。
小孩子家家,说得如此轻易。
祝芙还想说什么,桑麟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至于消除怨气一事,既然你试验过一路顺利,应当算作最理想的倒是可行,这事由你提出,干脆也由你来安排人手去往各处执行。”
“我来管?!”祝芙按下心思,转转眼珠、面露狡黠:“那我岂不是当管事啦?”
还挺官迷。
桑麟好笑,但没反驳:“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管事了。”
“那份例?”
“给你提上来!”
这就对嘛,可以干活,但不能白干活,身份待遇和工钱可不能少,祝芙满意地去了。
至于宗门规范管辖境内邪修妖族的事,以后有机会她还会再提的。
第142章 功德
“这是我培育寄生灵种, 我现在教你们催生法诀。”
“灵植催生法诀?我等都会。”参与此次行动修士都在金丹以上,不至于不会这等术法。
祝芙摇头:“我培育的灵植不同。”
空间出品的战植、药植、工具类灵植都有另一套特殊手法炼化。
当然寻常木系手法也能催生空间出品的灵植,但祝芙担心后续麻烦, 所以加了一点禁制在其上。
一干修士看看手上毫不起眼灵植种子,这种子平平无奇恍若随处可见的草籽, 着实没看出其中有什么奥妙之处。
参与此次任务的修士大多为剑修,不好质疑人家的专业,便问:“那要如何催化。”
“很简单。”在众人或严肃或好奇的目光下,祝芙冷静开口:“只要一手掐道指配上口诀即可,口诀是‘小种子,快发芽,长绿叶, 开红花’,一旦念出口诀便能控制方圆范围内的寄生灵植种子瞬间催发。”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祝芙补充:“诸位师兄师姐放心, 这些种子无需消耗木灵气, 可直接借助幽冥族体内阴煞之气生根发芽。”
“这不是灵气的问题吧。”就算需要消耗灵气, 催生灵植能消耗多少。
“是这口诀会不会太儿戏?不能改改吗?”
“不能。”祝芙果断拒绝,“我如此设置有重要意义,寄生灵植的能力是双刃剑,希望设定这口诀后, 大家在催生灵植的同时能保留一点童……初心, 不要被寄生灵植迷惑,也避免灵种流落在外, 产生祸端。”
按照人类世界的区分, 寄生类灵植相当于天生就会夺舍且只能依靠夺舍方式生长的种族。
若某一智慧生命天然就具备这样的生存方式, 必然是人人喊打,被集火围攻。
但因为跨物种, 大家似乎认为寄生灵植的危险性没有那么大。
祝芙不希望大家小看寄生灵植,也不希望大家因为寄生植危险也视之为洪水,更不希望大家习惯使用寄生灵植后,会把灵植挪作他用。
今天用来对付看守的幽冥族,明天为什么不能用来对付魔修,那么之后对仇敌、对竞争者呢?
“你认为用如此可笑的‘咒语’就能阻止大家利用这灵种为恶?”一名师兄毫不客气地质疑。
“对有心人当然不能。”祝芙老实承认,最开始真只是恶趣味。
控制种子数量和流动,避免恶性后果,只要设置特定口诀即可,不需要一定是这句话。
但后来想想,她又觉得这主意不错。
能用这种带着些羞耻感的童言童语引起修士丝毫恻隐之心,也比没有好。
总之这咒语她定下了,不能改。
也是没想到她如此坚决,但这灵种只有她能配置,大家无可奈何只听之任之。
见大家统一后,祝芙继续道:“另外,此次任务一应出行,希望大家能随时记录数据,回来后灵种数量需要一一对应核实。”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自不会挪作他用。”一干弟子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还以为她是担心大家遗漏灵种,造成破坏,结果居然是怀疑他们。
他们是那种会利用灵植种子结私怨、报私仇的人吗?!
“我自然相信诸位师兄师姐,只是此事暗藏危险,一旦出现意外你我都要承担后果,所以我会在灵种源头就控制好数量,根据每支队伍去的地方、预估时间配置了不同的灵种数,如此若真出了事,责任更多在我,但前提是大家要配合我。”祝芙直言不讳:“我年纪小,头一次担此重任,难免慎重些,生怕出了纰漏,还请师兄师姐海涵。”
这种控量的方式能避免很多,但也等于直白告诉大家,她并不能百分百信任他们。
可祝芙没有遮遮掩掩,还说出了自己承担责任的话,其他人虽然有被误解的愤怒感,但对她直率大胆的性情反而感官更好了些。
有人问:“若是中途出现意外呢?”
“我有配备份数量。”但只是多配备一部分,保证应对意外的同时,还保证他们就算有心也不可能私下昧下太多灵种。
祝芙展开地图:“目前集结八支队伍是先锋,大家从天埑出发,分八路往周边清除宗门记录的阴煞怨气集中点,若中途发现其他点,请大家记录下来,同时我们的数据会给后续执行任务的人参考……”
将地图、方案、图片、影像全部摆出来,认真、详尽且严肃地说完自己的计划。
祝芙问:“师兄师姐有不明之处,或者其他看法建议吗?”
“……没有。”一干剑修沉默片刻,果断摇头。
原本因为前情有所不满准备挑刺,也没能挑出来。
那么多图案、数据配上分析,他们连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祝芙满意点头:“那么,大家准备好就能出发行动了。”
想了想,她补充最后一句:“幽冥族凶性难改,师兄师姐们看押他们吸纳阴煞怨气是务必要小心,但若是他们一直安安分分,也算是为世间平安出一份力,届时还请师兄师姐莫要过于苛责,尤其不能以戏耍为勒。”
不要觉得此事不可能发生,事实上,在人族鼎盛异族衰弱的现今,有不少修士会豢养异族取乐。
祝芙的态度是,可以严厉,甚至可以处死不配合的幽冥族,但不能侮辱、戏耍。
“当然!我们不是那种人!”
执行者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等所有人走了,祝芙才松口气。
前世没正式步入社会,这次也是她正儿八经头一次安排工作,还有点小紧张呢。
外边,一些心思活络的修士议论着:“真厉害,居然用‘儿童细语’这种手段。”
看似一句简单的咒语,无伤大雅,但这种小事不足以让大家明面反抗不服,而一旦接受,就是他们对祝芙低头的第一步,之后她再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别过分,似乎也都不好再回绝了。
“我们又没想生事,人家用什么方式,有什么所谓。”
“不是生事,是之前还不明白为何大师兄将如此要事交给她,如今看大师兄果然知人善任。”
祝芙可不知道人家对她的猜测,她留在天埑没闲着,继续下一步计划安排。
这八支队伍只是第一阶段,之后还会有二阶段、三阶段,直到将此事完善成定期日常任务。
其中过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各处都预先布置好。
人员调动是一方面,修士长期面对负面能量集中地也会有不好的影响,需要定期更换人员。
对幽冥族的培训和后续规划是另一方面。
大师兄那边另外着人去守着魂核,对新生幽冥族进行捕捉尝试洗脑教育。
而这些幽冥族,若是不驯还好处置,但若是人家好好配合了,那么后续安排就需要慎重,幽冥族人权和待遇也相继提上来,其中设计的规章制度必须合情合理。
再有寄生灵植的种子培养。
前期阶段全部依靠她个人,但等此事发展成常态任务后,她必须把灵植种子交出去,届时安排培育、防御体系、保密工作等等又是重要一环。
另外是意外防御,即使提前做了如此多准备工作,祝芙也没办法保证百分百不出事,她需要做到一旦出事,能够立刻知道信息,并着手安排后续处理工作。
她埋头唰唰写下二期规划,正待完善细节,桑麟过来扔给她一堆案卷和玉简:“这些事你处理一番。”
“嗯?”祝芙下意识接过,而后觉得有点不对。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安排给我的工作略多了些?!”
如今这会事厅俨然成为她的办公场所啦,大师兄几天才来一次,每次来就是让她处理事务。
“怎么会。”桑麟轻咳一声,“能者多劳,你既然擅长就帮助多分担些。”
“能者多劳是对能干的人的不公!”祝芙强调:“职场应该公平!”拒绝PUA!
桑麟立刻摆出架势严肃教育她:“你毕竟是真传弟子,多做些怎么了,又没催你。”说着随意朝外看了看:“我还有要事。”便匆匆离去。
祝芙错愕看着他背影,居然用这种手段搞职场霸凌。
而后愤怒地拿起桑麟带来的案卷。
这一回安排清楚负面能量的地方更多更远,所以耗费的时间远比祝芙三人久。
他们还没回来,云子墨先来了天埑驻地。
“你来看那天然阴煞阵?不再这儿。”
“我知道。”云子墨先拿出一枚匣子:“青真真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祝芙接过,打开匣子一看,里边是一艘精致的小木船,不由欣喜:“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炼制好了。”
云子墨此时才知道这法器是她师父亲自给她炼制的,艳羡道:“你师父对你可真好。”他师父才没工夫给他炼制阵盘呢。
祝芙开心:“是很好。”除了嘴硬,师父方方面面做得没毛病。
她仔细看着小木船,只从外看便能看出船身足有六七层,船舱建筑是典型的檐部形式,飞檐翘角华丽又活泼,各色支撑红柱,上方或雕龙或画凤,船头一柄精雕细琢的玄门宽剑,船周围还有吊挂小饰品。
这饰品必然不是真的装饰,而是防御和攻击配件法器。
可见师父虽然动作快,但一点没偷工减料,这飞舟比她原本预想得好多了。
她本意是只要一艘能远途飞行,足够搭载十人左右小队伍的飞舟即可,师父这船能让她带上上千人。
就是画风过于华丽扎眼,与祝芙偏好自然低调的风格不大一样,但这无伤大雅。
欣赏够了新得的宝船,祝芙才有心思问云子墨:“你要在这里转转,还是直接去阵地?”
“直接去阵地。”除了阵地,云子墨对其他不感兴趣。
祝芙便说:“那你去呗,地址和图样早给你看过了。”这还能找不到么?
“天然阵法只看图怎么行,当然要亲自过来看。”云子墨说:“你带我去吧,你已经看过那阵地,说不得有什么发现也能与我说道说道。”
真麻烦,不过,“看在你跑腿的份上。”
祝芙就带着云子墨来到那天然阴煞阵地:“就是此地,当初一片尸气。”
如今因为尸气祛除,居然有小动物偶然误入其中,被祝芙设下的树阵困在里边出不去。
祝芙先把树阵挪开,让云子墨好好观察,又指着那石碑问:“这要给你挪开吗?”
云子墨看了眼石碑:“不碍事,放着吧。”不然他改动此地后,还要再安置宗门石碑。
想到什么,他还调侃:“你如今当真是管事啦,连这样的石碑都能调动。”
“这可不是我安置的。”祝芙说:“是沐师姐。”
云子墨:“……别说了。”更羡慕了,他也想有个好爹。
改造天然阵地并非易事,哪怕是金丹期专业阵法师。
祝芙没空一直陪着他,看他沉思便自己回了天埑驻地,之后每日抽空过来看看进度,顺便学习学习如何改动天然阵地。
约莫半个月,云子墨才终于绘制出新变动的阵图,着手开始实施:“需要你搭把手。”
祝芙爽快:“没问题。”
然后云子墨指示她操作。
“移山断流?”祝芙匪夷所思:“你管这叫搭把手?!”分明出力的都是她。
云子墨说:“不然怎么叫你帮忙呢,寻常安置阵眼这等小事,我控制傀儡就是了。”
又解释:“想要改动此地,必须彻底打乱原有地形,金丹期里只有你五行俱全。”
“我金火只是初步领悟,还不算五行俱全。”五行俱全,她就能往更高走了。
“都一样,总之我能找到的帮手里,只有你能做到。”
祝芙只好任劳任怨地动手。
总觉得,无形中她又多做了许多白工。
将此间山地方位转向完全调换,又把河流截断转向,再将此间花草树木挪开,换上云子墨定下的植被。
云子墨赞道:“不愧是你。”土、水、木三系术法都出神入化。
祝芙没好气:“除了阵法,你偶尔也抽点空学习下法术,布阵也需要啊。”
云子墨早就初步领悟五行了,只是法术没跟上来。
最后各处看似寻常实际关键的巨大石符是云子墨亲自埋下的。
如此,此地阵势顺利改造完成。
之前此地虽然青山绿水,但宁静非常,刮来的风温度极低,像某些鬼片中深山老林的场景。
现如今不止山清水秀,眨眼工夫跑来了许多小动物,虫鸣鸟叫响起,鲜活了许多,一看就是灵气充盈之地。
祝芙拍拍手,欣喜:“可算大功告成了。”此时的成就感令人喜悦。
又问:“你直接回宗门吗?”
云子墨摇头:“我想跟着幽冥族队伍去往各地看看其他天然地势阵形,你不是此事管事吗?让我去呗。”
祝芙摸着下巴,忽然想起来,阵法师应该也能利用阵法控制困住幽冥族。
但是阴煞怨气涉及五行之上的阴阳,云子墨目前阶段还达不到要求,不过他这么一说给祝芙提供了新的灵感思路。
之前深入研究灵植,想把灵植研究到可以替代世间一切,不免思维狭隘了些。
祝芙心底快速有了想法,面上却说:“这任务很危险,你可不行。”
云子墨想反驳,他虽然不轻易动手,但阵法用得很好,不是没自保能力。
就听祝芙继续道:“这样吧,若是你能研究出可困住幽冥族,不让他们逃往阴煞通道中的阵法,我就破格让你加入。”
云子墨不满:“你这条件对我也太苛刻了吧。”好歹是同届弟子呢。
“这是给你的压力,好激发你潜能啊。”祝芙深沉地拍拍云子墨的肩膀:“怎么,号称我们这一届唯一一名幼年时就被青岑峰破格收徒的天赋型阵法师,这点事都办不到吗?”
“你激励得稍微明显了点。”云子墨无奈,但又实在想见识各地天然阵形,只好道:“那我先去天埑看看幽冥族怎么回事。”如此才好研究困阵。
祝芙很欢迎,还热情道:“我那还有好多幽冥族资料呢,幽冥圣莲也借给你用。”
云子墨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早就挖好了坑给我跳呢?”有种被骗来做白工的既视感。
“我哪有挖坑?”分明是你自己挖好了坑,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职场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等回到天埑驻地,云子墨自去看押幽冥族处,祝芙依旧回去处理事务。
她把方才从云子墨那里得来的灵感补充到二期三期计划里。
云子墨能不能研究出阵法不重要,重点是这计划交上去一通过,桑麟师兄肯定能请来高阶阵法师研发完善困阵,那么让阵法师加入清除队伍的计划就可行。
而且阵法师来还有一个好处,他们可在负面能量清除后,就地改造地形,将原本荒芜死寂的地带转变成适宜居住的风水好地。
祝芙原来觉得自己没直接加入队伍中,最大的漏洞就是没人干她处理后事的活了。
可大家对于地形改善的后续处理似乎不看重。
毕竟修士寿命延长,不管那些地方等个十几二十年,也能逐渐改善。
可祝芙觉得后续改造地势是这个任务很重要的一环。
把二期、三期及后续计划补充完善后,祝芙又另起一张案卷,写下宗门弟子任务计划。
玄天宗安排任务是典型的桑麟式做法,能者多劳。
真传弟子是强制安排任务,且任务不间断。
内门弟子需要定时定期定量领取任务,有底限没上限。
外门弟子还在宗门时也需要定期领取任务,数量和难度低于内门弟子,后期若修为迟迟没有进益又没在宗门担任职务,便可自行外出,除了宗门大事和平时税务,基本不再受管束。
比如她爹娘和于、冯两家,现在都是这种自己做生意,不用接任务的阶段。
杂役弟子与外门弟子差不多,只是他们的任务通常是安排到某地进行长期杂活,与其说任务更像服役,时间足够还没混上宗门职务,就会被新来的杂役取代,自己外出养活自己。
而任务和历练的队伍,更是纯看个人交情。
祝芙觉得这样的管理方式不够科学,既松散又不成体系。
底层修士的生活得不到保障,上层修士又过于忙碌,常年奔波,在生死一线中徘徊。
而且像云子墨这样意愿度不强的修士,得到的锻炼机会远远不够。
她认为需要改革,大改。
弟子历练时期,不该以各峰为单位,那样的话根本是拼各峰底蕴,大峰弟子有师兄师姐照拂,必然更有优势。
应该由宗门统一安排将弟子分组分队,一个队伍最好能以剑修、器修、体修等攻击强的修士搭配一名炼丹师或者医师,再搭配一些符师、傀儡师等辅助职业,这才是合理搭配。
最后由各峰师兄师姐带队,领着他们出门历练。
队伍需要定时调动,大家更快速认识其他弟子,如此历练之后,等小弟子修为上来,日后自己接取任务,能合作的人选更多。
而形成体系的队伍也更科学规范,大家逐渐就会习惯这样的队伍。
按道理来说,外界散修合作,都是如此搭配队伍,只是玄天宗剑修占比八层,才造成剑修奔波在外,其他修士不爱出门的风气。
祝芙觉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时候改革了。
洋洋洒洒写好一堆计划,她主动跑去找桑麟上交。
桑麟确实在忙,新生的幽冥族比开智的幽冥族更加凶悍,且无法沟通,需要他压阵抓捕。
祝芙在附近整出这么多事,不是所有修士都会同意。
虽然是好事,但大家需要变动就会产生不满。
桑麟需要跟其他势力交流切磋,好让他们同意,并且不要私下耍花招。
祝芙来的时候,他刚与一名魔门修士交手完。
“大师兄你要仔细看。”不能敷衍。
桑麟面色正经,“好。”但等祝芙一离开,立刻收起计划,接着挥剑。
到了有闲心的时候,他才拿出计划一扫,对于祝芙多出来的计划,他甚至毫不意外。
这段时间也发现祝芙不只是擅长文书工作,还特别喜欢写计划。
但这事他一直压着,等到第一批八支队伍全部顺利返回,得知他们只是偶遇小波澜,并无大碍后,桑麟才拿着祝芙的后续计划和一名亲身参与清除任务的弟子回到宗门。
主峰,掌门和几位管事看了他们过来,对那名参与任务的弟子颔首:“果然,如此行事有功德增加。”
“那么计划便可行,继续安排下去。”
桑麟恭敬道:“弟子遵令。”
而后长老才说:“功德事莫要告知那名提出计划的小弟子。”那弟子年幼,若是得知这么做有功德加身,万一移了心性,日后处事只以功德为重。=,反而不妥。
桑麟又是遵令:“是。”
不过不能告知,奖励还是要给的,长老继续说:“此事之后,可安排她去一趟龙宫宝楼。”
第143章 重申
“龙宫宝楼?”
祝芙疑惑地看着桑麟:“莫非在龙宫展开的唱宝会?”
“不是宝会, 只是宝楼。”桑麟解释:“龙族设下藏聚天下至宝的宝楼。”
“龙族不是都绝迹了么?”
现在的修真界,有龙族血脉的妖兽许多,但真正的龙族许多年没人见过。
“并未绝迹, 还剩下几条,只都隐匿不出。”桑麟说:“玄天宗与龙族交好, 龙族给了名额,你去闯一闯,看能取得什么宝物。”
可为什么派她去啊?
祝芙还有很多不解之处,但听话点头:“好。”
龙宫宝楼自然在海域。
祝芙自天埑出发继续朝东,东面海岸远比南面海岸热闹许多。
各门派的修士、散修、妖族比比皆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且过往行人身上都带着气势, 与她在其他城镇看到的当地人完全不同,一看就是身经百战之人, 大家行走间也有意无意地相互避开。
像祝芙这般四顾环看, 好奇活泼, 全身透露着松弛感的少有。
难得有机会逛这么热闹的地方,关键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当然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但若有人心生恶念,想要对她试探, 才略靠近, 就会被她手上蔓藤处扬起的兽骸头颅警告,等对方迟疑退却, 那骸骨继续服服帖帖地附在蔓藤上, 仿佛只是寻常藤环。
祝芙连眼神都没多余给对方, 依然好奇地看看周围,有什么新鲜事物。
但看了一圈后, 又什么都没买。
受前世影视小说等影响,祝芙总是对外界集市有相当程度上的好奇,想从中淘换到天材地宝、功法秘籍之类的。
但事实是,外界集市商品良莠不齐,绝难于宗门内部市场相比。
除非是一些特殊环境下的本地产品,但那也只是具有本地特色,品质等级超过宗门,几乎没有。
这可能就是身在第一宗门的遗憾吧,她虽然得到很多资源好处,但是也失去很多重要体验啊。
故作深思地感慨一番,祝芙开心地离开集市朝海岸过去。
一干集市摊贩:“……”她刚刚那小眼神什么意思?莫名让人不顺心。
海岸边已经等了许多人,待到傍晚时分,晚霞洒落时,海面忽然产生虚虚实实的幻影,犹如海市蜃楼。
但祝芙等一干修士毫不犹豫朝着那幻象奔去。
待置身于幻象之中,一股吸力传来,众人下一刻便出现在深海海域之中。
前方一座华丽非常、如梦似幻的龙宫屹立在海底。
祝芙如利剑一般朝龙宫过去,周围修士也是如此,只是快要抵达龙宫忽然有无数水箭朝大家刺来。
并非龙宫所为,而是有人放冷箭。
损人不利己,真是讨厌。
水箭一靠近祝芙便消去杀气,安静乖巧地融入海水中,祝芙径直推开龙宫大门入内。
和想象中不一样。
她以为龙宫内部依然充斥海水,这才符合大家对龙族居所的刻板印象,但进来后是干燥新鲜的空气。
祝芙卸下防水结界,虽然没有海水,但如所想一般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一名海族过来:“尊驾可有信物?”
祝芙拿出桑麟给她的龙形环佩,对方接过去看了看又换回来,说:“原来是玄天宗高徒,请随我来。”
跟着海族朝里走时,外边其他修士才推开进来,看他们模样就知道在龙宫之外做过一场,另有其他海族去询问他们。
那名海族带着祝芙越过回廊,回廊之外并无遮挡物,但海水被隔绝在外,还有海鱼从两旁游过。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珊瑚群中央,“请修士在这等候片刻。”说完海族就离开了。
徒留祝芙在珊瑚群内茫然。
片刻后她惯性观察周遭,早前祝芙就有收集一些水生灵植,包括海洋灵植。
也在空间里以海水弄出一小片区域,不过仅限于浅水水生植被,后来师父给她炼制的芥子与空间合并后,多了一片深潭后,淡水深水植被也陆续种下一些,海水植被依然少有。
一方面是,空间不适合造海,另一方面是海底确实更多是海洋动物的天下,植被在海底多为不大成气候,多为一些藻类。
如今见这龙宫,似乎也是如此,连观赏性植被都没有,不过有许多珠宝装饰。
如果要造海,肯定是养灵贝灵珠更划算,但空间不让进动物。
她正看着珊瑚群,很难想象珊瑚虫分泌出来的物质能形成如此壮观且材质特别的群体。
就听身后一丝叹息,她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物,但是周围气势紧张起来,绝对有什么东西存在。
可这是人家的地盘,她不好随意动作。
所以祝芙只是警惕,但片刻之后她感觉一股冷气袭来,赶忙闪开,就见方才冷气所到之处冰封一片领域。
还是不对劲啊!
祝芙试探性地喊:“谁?!”
又一股冷气悄然而至,祝芙迅速握住剑莲回身一道凛冽剑气劈去,就见剑气劈去的地方一阵扭曲,瞬间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在深海海底,如此突然,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饶是祝芙日常习惯在周身笼罩防御,也被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得随波逐流一阵。
她赶忙使用水遁,沿着水流去往高处才稍稍缓解压力。
就见底下,方才空气扭曲之处忽然多出一条巨大的黑龙。
如此庞大,威严与凶煞并存的黑龙,一双龙目沉沉地盯着她。
还好此前已经见识过玄武,这回第一次见到黑龙,还能镇定下来。
“这位……龙族前辈?”祝芙拱手:“我是玄天宗弟子,奉宗门之令特来龙宫取宝。”
黑龙没有寒暄的意思,张口吐出一口气,又是一片海域被冰封。
祝芙才发现之前的冷气只是黑龙寻常的龙息而已。
“前辈是要试我身手吗?”祝芙礼貌地问。
回应她的是另一道龙息。
应该就是测试了,怪不得师兄是说要闯,才能得到宝物。
祝芙提着剑:“那么,请前辈赐教。”
黑龙似乎看出她准备动手,张口,巨大的能量汇聚,祝芙挥剑很慢,在挥剑的同时带动周围海水,但出剑那一刻又迅猛如风。
剑气带着海浪朝着黑龙猛然扑去,这一剑与她平日惯用剑法不同,反而有些青真使剑时的惊涛骇浪的厚重剑势。
但这样犹如巨浪的剑势在黑龙面前不值一提,黑龙张口,巨大的冲击波轻易打散巨浪,并继续朝着祝芙面门而来。
祝芙脚尖一点一番,在海水中犹如陆地般自在轻松,避开了这虽然磅礴但攻击路线直接的一击。
身后,巨大的能量冲击到一定范围后猛然炸开,可以想象如果她不闪不避后果有多惨烈。
这位黑龙前辈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啊,祝芙也慎重起来。
手中剑莲悄然转变,在空芯剑身中流动的水变为玄天重水,她快速挥出一剑又一剑编出一道剑网,剑网朝着黑龙过去时,又打出一记沉重水浪扑过去,推动剑网锁定黑龙。
黑龙反应直接,又是聚集庞大能量,想直接击破这剑网。
虽然攻击强横,但招数十分单一。
祝芙心里一动,神识猛然扩张,果然察觉到不对劲,她即刻锁定方圆范围内的水域朝着黑龙压迫过去。
果然黑龙毫无反应,因为水域被锁定,剑网、重剑外加黑龙自身吐出的能量团在黑龙身前相撞而后炸开。
巨大的冲击过后,黑龙闪了闪,化为雾气直接消散了。
就说嘛,虽然是龙宫宝楼,不至于派出一条真龙来测试她吧,谁能从真龙手里夺宝啊。
但之前祝芙以为黑龙是点到为止,就会让她通关,后来发现黑龙行为仿佛没有理智思维,大胆以神识试探,立刻发现黑龙果然是能量聚集体,才敢使用这种招数。
若对方是真龙,以她目前的神识探过去绝对会被碾压。
还好不是,祝芙转了转剑,四顾环绕,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测试。
没多久,就见之前那名海族过来:“请修士随我来。”
这是通过考验,可以领取宝物的意思?
祝芙跟着海族过去,果然来到一座塔楼,还是她自己入内。
进去后空无一物,上方一点光亮后,她看到一条金龙,一看就还是影像,祝芙恭敬道:“见过金龙前辈。”
金龙影像比黑龙影像似乎更加智能点,还能张口问她:“你想要何宝物?”
咦?这个取宝居然是自主选择。
她还以为是固定宝物,或者宗门已经同龙族定好的呢。
师兄也没提前说啊,那……她是按照自己心意来,还是根据宗门需求啊。
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想要稀有的宗门没有的灵植,按照宗门需求,是不是能练剑的宝物更重要?!
正思考着,金龙仿佛已经看透她的想法,不等她回答,便吐一口气,五样笼罩在道光中的法宝便浮现在面前。
嗯?
祝芙茫然,但试探性地伸手取下中间一株只有一个小分叉无叶无花的树枝,像是随便什么树梢上折下来的,但她本能地受那枝丫吸引。
拿到枝丫后,金龙和另外四件宝物都没消失,她迟疑片刻,莫非这并非选择,而是全包?!
她试探性取下最左边的宝物,那是一个以红珊瑚制作而成的小小宝瓶。
拿下宝瓶,金龙和其他宝物还在,她立刻飞快取下其他所有宝物。
一枚除了个头大闪烁着宝光其他方面平平无奇的大珍珠。
一颗酱色不知名小圆柱,一段黑玉短棍。
祝芙心满意足:“我拿好了。”
金龙朝她身上喷了口气,因为这气息中并未传来危险,所以祝芙站在原地生受了,一口气过后金龙返回上方金光之中消失不见,塔楼大门自动打开。
祝芙朝外走去。
果然有海族在外等候,她跟着海族回到了最开始进来的大厅,里边有不少修士等候,见她出来,另一名修士被海族领着入内。
送祝芙的海族到了这里便说:“修士可随时自行离去。”说着便没再管她,去引导别的修士了。
见海族走开,便有等候的修士过来询问:“道友得了何种宝物?可愿出手?”
祝芙看看他们没有回答,只盯着侧面一名修士:“方才在外面暗箭伤人的是你?”
那男修闻言没有丝毫惭愧,还冲她笑笑,仿佛在挑衅。
祝芙记下此人样貌,在大厅角落等候。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被海族领取一遭,有人惊喜而归,有人心满意足,也有人脸色失望难以遮掩。
看来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测试拿到宝物,而且每个人拿到的东西都不一样,龙宫真是阔气。
到了最后,一位海族过来宣布:“此次龙宫宝物全部分发,请诸位离开。”
祝芙这才知道,是真没有后续,不由有些失望。
居然没有海鲜大餐提供,失望。
她转身随同众人一道自龙宫离开,一出海方才在龙宫里老老实实的修士们全都凶相毕露,有抓紧时间离开,有暗自警惕但面上岿然不惧,也有率先动手的。
祝芙同样杨健,玄天重水转动后带着庞大的重压和凌厉的剑意在之前那名偷袭的修士周围形成一片绝杀剑网后,她便身形一闪,完全溶入水中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修士们之后的战局她就没兴趣参与了。
暗箭伤人之仇报过,杀人夺宝的事干不出来,当然是赶紧回去复命。
来时祝芙是低调离开天埑,一路御剑,从海岸回去时,她拿出了师父炼制的宝船。
虽然外形过于华丽,她一个人行动用这么大的船好像也有点奢侈浪费,但是好不容易炼化,不用一次怎么甘心。
祝芙飞到上空放出宝船。
炼化宝船后,她可使用其中禁制,外来者能去哪里不能去哪里她都可以控制。
不过船舱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布置,祝芙当然很高兴自己布置啦,她布置过小南瓜屋、花苞宿舍、核桃两室两厅,现在布置宝船住所也是飞快。
而且宝楼还能启动全面防御,有木鼎将上方笼罩,祝芙开心在船上逛来逛去,给师父师母爹娘于苗苗和冯曦等都安排了房间,并按照对他们的喜好了解妥善布置好,其他房间就统一布置成简单客房形式了。
再试验一番宝船的各种形态,禁制使用,还在上方试着修行等等。
在宝船上晃晃荡荡一路,快到天埑,祝芙才收起宝船飞向驻地。
她先去找桑麟上交宝物。
桑麟看着她认真且毫无贪婪的自在神情,无奈笑笑,推却回去:“这是给你的。”平日里机灵得很,也很会争取,这会却又呆呆傻傻了。
“给我的?”祝芙摸摸后脑勺,不明所以。
到底为什么啊?
莫非是最近帮桑麟分担工作,桑麟良心上过不去,所以私下给她开后门了?
不过既然给了她,可不能收回去啦,祝芙快乐离开,路上遇到楚妍沁和沐泓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心虚。
被单独给奖励什么的,不好光明正大说出来。
她略寒暄几句找了借口离开,鬼鬼祟祟地回到住处。
既然宝物是她的,那她就能大胆探查了,之前因为不知道宝物归属何处,拿到手里都不好意思研究。
进空间后,祝芙先把那枝丫插在灵田之中,又看向宝瓶和珍珠。
宝瓶一打开,浓郁的龙气传来,凑过去看里边是一滴龙血。
但龙血对她无用啊,她拿去给战植区里的龙血树,龙血树在她打开宝瓶的瞬间就感应到了,从远处冲过来,还化出龙形阻拦其他战植。
祝芙爽快地把龙血喂给龙血树,龙血树服下龙血后便窝在角落慢慢消化吸收。
她回去看那枚需要两手才能捧住的大珍珠,只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待炼化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枚定海宝珠。
说是定海,其实当汪洋大海暴动时,这枚宝珠没法定住,但一定范围内的水域都能受这宝珠所控。
唔……怎么说呢,鸡肋。
她自己也能控制水域,只是有宝珠能更轻松还不费灵气而已,这东西在她手里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如抹去炼化记录,回去后送给别人,看师父要不要,他们不要就给爹娘。
再看剩下的两样看不懂的东西,祝芙神识笼罩过去,发现并非法宝,无法炼化。
祝芙捏住那颗酱色圆珠试探地注入灵气,就见酱色圆珠表层干裂开,露出里边紫红色的……居然是一颗果子。
奇妙啊,之前她一点都没发现,她对灵植如此灵敏都没发现,这果子得多奇特。
祝芙迫不及待去翻找玉册。
空心杨柳的折枝。
空心杨柳和混沌青莲、擎天灵木一样都是先天灵植,号称慈航道人的观音菩萨手中净宝瓶里有一根柳枝,便是空心杨柳。
传闻中空心杨柳可聚集三光神水,滋润天下万物。
但真正的空心杨柳早已修炼得道,是传闻中三清之师,扬眉大仙,这折枝应该不是本体折枝。
可就算这样,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祝芙欣喜万分,就是阴阳养神木都养了这么许久,才恢复一部分能力,也不知道这小小的枝丫要长多久才能为她所用。
她又看向那枚紫红色的果子。
低阶黄中李。
黄中李是传闻中比蟠桃更加厉害的灵果,西王母掌握至宝之一,且蟠桃宴会有,黄中李的宴会从不曾开设,可见其珍贵程度。
据闻黄中李在混沌元气中成长,果实具备浓郁混沌之气。
虽然这枚是低阶,应该是黄中李无数后代中的后代,混沌之气稀薄,但对她来说也够用了。
真正的黄中李,她现在也不能吃啊。
祝芙小心取下果肉以灵匣封存,再将果核栽种,这种子估计比空心杨柳的枝丫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成长。
最后一样黑玉棍,本来以为是笛子一类法器,但炼化又不成……因为有两样稀有灵植,祝芙异想天开把这坚硬冰冷的玉棍种在地里。
翻开玉册,还真有信息。
被使用过只留一丝灵气的苦竹。
苦竹同样是先天灵植,传说能引动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苦楚、愁闷等一切负面情绪,轻则让人修为尽毁,重则让人陷入心魔不可自拔。
但一旦渡过心结难关,从此心魔尽去,六根清净,按部就班迟早能成道。
也是宝物,只是有危险性的宝物。
龙族真大方。
老实说以前祝芙对龙族的印象不大好。
一来龙族血脉满天下都是,不免给人一种他们关系混乱的感觉,另一方面龙族确实行事霸道,到处都是他们搅风搅雨一言不合就要水淹哪里的传说。
再加上宗门长辈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人族与异族的紧张关系,而龙族又是妖族首领族群。
种种原因导致了祝芙的刻板印象。
但从此刻起,祝芙就是龙族无脑吹。
那些都是传言、诽谤!龙族明明传承悠久收拢无数重保还特别大方的种族啊,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
不愧是前世华夏的精神象征,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祝芙心满意足看了看三株毫无动静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的稀有灵植,才精神满满离开空间。
除了感谢龙族,还应该感谢大师兄。
居然把这么大的好处让给她,她会更努力工作回报大师兄的。
之后桑麟就发现,祝芙再接手文案工作时,全无怨言,甚至还主动帮他分担事务。
桑麟略微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但为了享受清闲,压根没提醒祝芙,那奖励是宗门给她的。
而随着清除任务逐步递进,天埑周遭负面能量聚集的地区全都被清理一空,祝芙的工作重心也逐渐转移。
她虽然办公场所仍然在天埑,但其实经常外出,天埑事务也不怎么参与了,全心全意投入清除任务中。
如此过了三年,宗门境内大部分已知负面气息集中地都没清理干净,剩下的是未排查到的地方。
这时任务进入第三阶段,排查以及朝宗门之外扩展。
“朝宗门之外扩展,自然需要与其他门派势力沟通,这方面还需要大师兄出面。”祝芙的人望不够,她去说人家肯定懒得搭理她。
桑麟颔首:“可以。”
正说着,忽然传来了此前已经清除的地方负面能量再度汇聚的消息。
再次清理倒是简单,这工作大家早就熟练。
不止接取任务的弟子熟练,连参与任务的幽冥族似乎也逐渐适应这种生活,反正除了没有自由,吃喝足够,又打不过,反抗的全都被灵种寄生,剩下的安分了许多。
但祝芙再次重提:“重点根本不是清理,是从源头上断绝这种负面气息的产生,大师兄,我认为之前所提的关于约束宗门境内所有修士、妖族行为规范的事,需要提上日程!”
第144章 新任务
“玄天宗有义务保护境内弱者的安危和权益, 且唯有明确公正的律法才能做到维持秩序和安定,减少伤害、暴力等犯罪现象。”
而这些犯罪,才是负面能量反复出现的缘由, 也是魔气横生之因。
桑麟无奈看着祝芙:“怎么又说起此事?”
三年过去,祝芙总算长高了些, 褪去稚气,初具少女模样。
又因为管事三年,与不同人打交道,如此认真说话时,还真有几分威严。
桑麟不得不郑重其事:“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我能做主,恰好你在此地也待得够久, 不如你自己回宗门问问掌门和诸位长老吧。”
咦?!
那不是说,这回没有桑麟挡在她前面了?!
虽说之前祝芙帮桑麟分担很多事吧, 但得承认正因为有桑麟挡在前边, 她那些计划才能顺利实施下去。
计划虽是她提出, 但都是桑麟首肯且吩咐下去,其他弟子才老老实实接手,如此给祝芙减少很多沟通工作。
突然间让她自己回宗门提案,祝芙莫名有点不适应。
桑麟见状, 便说:“总之, 我这边没办法应下你,你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只能回宗门。”
祝芙只好答应:“那我还是回宗门吧。”
她转身走了两步, 又回头悄声问:“大师兄, 咱们主峰一脉莫不是傀儡吧?”
桑麟:“……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祝芙尴尬:“你方才不是说还要征得长老的同意么,我就是问问。”
可不怪她胡思乱想, 很多门派、家族都是长老的势力大于家主、掌门呢。
桑麟道:“玄天宗讲究德才兼备。”这里的‘才’特指剑道方面的才华。
又说:“不过专人专事,咱们主峰也不能太霸道。”其他峰的意见还是要听一听的。
祝芙便问:“那掌门师伯若是同意了,长老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桑麟:“你方才说得言辞凿凿的,怎么这会儿又担心上了?若真行得通,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祝芙嘀咕:“我当然知道行得通,我是怕你们不知道。”她都经历过一世怎么会不知道安定的好处。
可能见她没什么信心,祝芙走出大厅时,桑麟冷不丁地说了句:“既然能行,他们反对你不知道反驳么?”
咦?!祝芙回头,这态度是支持她的意思?!
桑麟却已经埋头去看其他事物,没搭理她了。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支持的态度,祝芙斗志昂扬地回了宗门。
回到宗门,当然是先去拜见师父,再去主峰。
去主峰之前,她还把自己的计划拿出来给师父看了看。
青真看完她这套计划后嗤之以鼻:“行不通,不可能有人答应。”
成为修士,除了追求长生,还为挣脱束缚遨游天地,修士谁会愿意再受世间规矩约束。
所以修士多建立松散的门派制度,而非国度。
祝芙这些制度明面上是为了消除阴煞之气根源,实际将修士当作普通人来管束,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怎么可能通过?!
这还没提案呢,就先遭受打击。
祝芙低落,而后鼓起勇气,“但就是因为修士肆意妄为才导致一桩桩惨案发生,如此阴煞怨念滋生,逐渐形成魔气……”
“这点人人都知道。”青真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修士比普通人更知道恶业所造成的后果。
他只问:“若是你,你愿意被管束吗?”
祝芙立刻挺胸,骄傲地说:“我当然愿意,而且我遵守得很好。”
其实现在宗门就有挺多规矩,山门内不可随意飞行,真传弟子的强制任务,宗门有令必须遵从,如今只是增加了亿点点更细节的规章制度而已,为什么行不通?
“你如今金丹愿意,若来日元婴、化神……甚至更进一步呢?”
“为什么不能,我设立的制度并不涉及禁锢人身自由,只是不能作恶而已,我又不是为了作恶才努力提升修为的。”
“若有人与你结仇,你想了结因果,却被人拦着不让呢?”
“这规章是约束所有人,自然也约束与我结仇之人,届时宗门自有执法队处置。”祝芙说着激动起来:“连以往那样的上下尊卑、欺凌弱小,吃人的封建社会大家都能接受且好好活下去,真正的公平公正,怎么就不能接受了?!”
如果人人都如此,不论化神还是筑基,不论普通人还是妖兽,受到同样的对待,大家就会发现其实这些规矩并不是束缚,而是保护。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平等就是不公。
青真没说这话,只是看她一眼,问:“什么封建社会?”
呀!祝芙斟酌解释:“就是封土建番的禁锢社会。”
青真质问:“宗门并非国度,哪里封建?!”
“都一样,宗门管辖灵洲东境,又给依附的家族和小门派一定地盘和自主权,跟建番有什么区别。”祝芙说:“正是因为宗门明明做了国度的事,却没形成该有的完善制度,管理松散,才有人不断在境内犯事啊!”
青真扬眉:“你这是怨怪上宗门了?”
祝芙立刻道:“我没有!”这话可不敢说。
她就是觉得制度不完善而已。
青真却没有因为她不小心迸发的不敬思想而责怪,反而说:“你不是要去主峰?我与你一道。”
师父是要给她撑腰吗?
祝芙压制喜悦,端庄得体地去往主峰,按照流程向管事申请敬见掌门,再严肃认真地提出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她之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可能会被反驳,可能会被责骂,也根据这些可能做好了应对准备。
哪承想,反复思量好的辩驳一个没用上。
掌门直接把案卷往旁边一放,对她和蔼笑道:“你回来了正好,荒神岛即将开启,听闻你此前已经去过?”
“是。”当时去的是她和楚妍沁、沐泓伶三个人。
就算她个人小心谨慎,隐瞒下穿越时空的事,但沐泓伶总不可能不跟自己亲爹说。
所以这事瞒不住,她们一回来就直接上报宗门,宗门上层也都知道。
再者鲛人折腾时间线的事在上古常有,不足以让人大惊小怪。
现在感觉掌门刻意提起,有让她放弃的意思。
祝芙主动说:“我已经去过了,这回便不占名额。”反正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何况她还从龙宫宝楼得了许多好处,这次资源就不占据了。
掌门微微颔首,后便说:“如此也好,正好有一桩事交给你去办。”
祝芙茫然:“什么事?”
什么事需要在众长老见证下,由掌门亲自交代给她这个区区金丹期?!
“去往平洲布道。”
“平洲?”祝芙更加茫然了。
旁边青真闻言微微蹙眉,但他看掌门面色,并没有贸然开口。
掌门扬手,一枚玉简飞向祝芙,祝芙看了玉简才知道平洲是灵洲之外的另一片大陆。
和灵洲大陆遍地修士,即使是生活在边沿地带的普通人也会听到仙神传闻不同,平洲没有道统传承,也没有修士。
平洲本就比灵洲更加贫瘠,早年在发现天地灵气日益递减时,平洲修士便将平洲大陆所有灵脉迁移到灵洲并搬家定居灵洲。
后来两大洲间隔的海峡愈发凶险,两方断了联系,几代以后平洲道途便被彻底斩断。
那里就如祝芙所知的真正古代世界,是典型的封建王朝制度,且国度林立,常有战乱。
“两百年前,我们发现世间魔气增加,一番查看才发现是因为平洲传来,且那里的战乱程度已经超乎想象,各门派便派遣修士前去布道,以此阻拦这些小国再生事端。”
祝芙:“……”
这就……有点富人消耗大量资源后,要求贫困者一块节约的意思了。
但面对师父和桑麟她敢大胆吐槽,在这里她只敢在心底腹诽。
祝芙更好奇的是:“怎么让我去?”
一般这事都是让形象老成,有说服力、让人信赖的修士过去吧。
不说一定要白胡子老爷爷,至少也得是成年人形象。
何况在没有修行的前提下,男女身体素质方面的差异造成的男尊女卑现象是必然的,连灵洲这样修士满地的地方,偏远地区也有这等落后风气,何况平洲。
祝芙觉得她不是最好选择。
“各宗门约定,去往平洲布道者只能是金丹及以下。”
祝芙符合这一点,而且她是新生代中金丹期最强者。
“去往平洲布道,不可欺压百姓,不可擅自介入王朝国运,不可轻易传道,但你需要平衡当地势力避免争斗,且要防备其他宗门修士。此行需得稳重之人,你已经管事三年,以往行事可圈可点,连外事殿都指名推荐你,可见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相比其他修士,祝芙性格要温和许多,对待普通人的态度也更尊重,行事也稳健有序。
掌门可太清楚自家首徒什么德性,这几年从天埑传回来的事务全都井井有条,他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出自桑麟之手,一问之下得知是祝芙帮忙处理,便多关注几分。
恰好连着两任驻扎平洲的修士都因意气用事导致玄天宗选中的国度出现大乱,管事提过来新的布道者推荐名单时,掌门头一个就注意到祝芙的名字。
而后又听掌门说:“平洲毫无灵气,此行又凶险异常,一不小心还可能导致因果缠身,你可以好好想想,便是不愿去宗门不会勉强。”
祝芙不知道哇,她下意识回头看师父,青真说:“你先出去,我与掌门商议好再说。”
有大人发话,祝芙当然是乖乖先出门啦。
等她一出去,青真立刻不满:“师兄因何将此事交给她?她年纪还小。”
“她虽然年幼,却很能担事,师弟不必担忧。”
青真愤怒道:“你明知此行必然会遭因果缠身,她连心性都未稳固,如何能承担此重任?!”
因果缠身是小事么?!
“师弟多虑了,你这名弟子虽然年幼,心性却稳固得很,如此我们才选她去做这个布道者。”掌门口气平稳,一点也不因他态度而生气:“何况修真者除了一味修行,也该降妖除魔卫道,这降妖除魔的事她都做过,只剩下卫道,让她早一步领悟岂不是更好?”
一旁一位长老蓦然开口:“你可有注意到你那弟子身上的功德之力?她是此行最合适的人。”
不过三年,祝芙身上的功德积攒到令宗门上层侧目的地步,虽然其他参与清除计划的弟子还有相关人员如桑麟者,都或多或少得了些许功德,但都不如她。
或许她还做了其他事,或许是此事由她提出她占大功劳。
但祝芙的处事能力入宗门上层法眼。
他们想知道如果她去平洲,是不是能平定当地战乱。
青真看向其他长老,又看看掌门神色,此刻才明白:“你们早就决定了人选。”不管祝芙答不答应,最后都是她去。
他冷笑一声:“既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多问一句。”
掌门轻咳一声:“怎么跟长老说话呢?都突破炼虚了,怎么还是这份脾性?”
一名长老道:“老道为她测算过,她此去并无凶险。”连续三卦都是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的上卦。
青真直接怼回去:“你怎么不给所有弟子都测一卦呢?我就不信只有她一人合适。”
长老:“……算了,你也是护徒心切。”
反正此事已定,任青真如何吵闹都无法更改,他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带着弟子叛出宗门吧。
掌门打圆场:“师弟你那小弟子可你想象得更能担事,何况孩子就要多加历练,才可成器。”
青真扫他们一眼,直接转身出去。
他一出去,长老立刻不满:“你看他还是这种态度!”
掌门:“师弟毕竟年轻气盛。”
炼虚了还年轻气盛?!
这下轮到长老们冷哼离去了,掌门这才叹口气:“家翁难做啊。”
外边,祝芙看到青真出来,立刻迎上去:“师父,怎么样?”
青真瞪她一眼:“若非你迟迟没晋阶元婴,也摊不上这样的倒霉事。”说着大步朝翠鹫峰去。
唉?!怎么朝她发脾气!
那是她不想晋阶元婴吗?是金丹里那颗灵种需要的灵气量太多了,她已经积攒寻常修士三倍灵气还没晋阶,有什么办法。
除非再有一次奇遇,得一次混沌元气的馈赠。
祝芙快步跟上青真:“就是说,还是我去罗,那去就去呗。”都是任务,有什么办法。
她早就适应提前毕业打工的状态了。
“你懂什么?!”青真道:“修士不能介入国运,会被大因果缠身。”
“可咱们灵洲修士还经常建立小国呢。”所以祝芙以为这个修真界不讲究那些。
“那如何能一样,灵洲风调雨顺,少有天灾,不会出事,平洲处处是恶业。”青真嘱咐:“你去了后什么都别管,平平稳稳待上几年就设法回来。”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平洲的摊子是你一个人能收拾的吗?再者各大门派也未必希望平洲完全安定下来,不然他们日后去哪里布道呢?”说到这里青真冷笑一声。
祝芙不免好奇:“莫非除了平定战乱,还有别的理由一定要去那边布道吗?”
“各家各门派难免有些意外身死专修神道的,灵洲势力早就被瓜分,他们自然要另寻出路。”
修神道需要信徒的信仰念力。
当然他们的修炼已经与神道宗完全不同,不会打下符印,也不会禁锢人身自由,但收割信仰总归是那一套,诱导隐瞒在所难免。
祝芙此刻才明白,掌门所说的危险是什么。
之前还以为是一些魔修会过去捣乱,现在只怕过去平洲的修士为了争取信徒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祝芙嘀咕:“可又不能介入王朝国运之事,这要如何平定当地势力?”大家绕过那边的国家私下斗法吗?
“这是他们老道学,都已经派人过去布道,早就介入国运之争了,偏偏还觉得只要不随意插手就不会被因果缠身,根本是掩耳盗铃。”青真毫不留情地批判,而后道:“你不必管那些条条框框,以自身安危为重即可。”
祝芙觉得师父说得对:“好。”
等跟着青真这么一路回到翠鹫峰,祝芙才恍然想起,忘了完善宗门法度的事了。
一提出来就直接被掌门放到一边去了啊!
这莫非是成熟大人的拒绝方式?!
祝芙气闷。
青真忽而道:“既然要正经出门,你提前取个道号吧。”
以他对这弟子的了解,现在口头答应他不管事,过去平洲后免不了拯救百姓于水火。
届时收下的信众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她自己占下。
这第一步,需要一个正经道号。
祝芙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问:“师父你帮我想好了吗?”
“没有。”青真压根没想过,“你想取什么道号?”
祝芙大胆提出想法:“我想要三个字或者四个字的,特别一点,别跟人同名。”
“……”青真被气到了:“哪有人这么取道号?!”
祝芙振振有词:“那二郎神君就叫显圣圣德真君呢。”名号多长啊。
“那是仙职封号,你把自己跟他比么?!”
有什么不可以呢,做人志气就要高远些,只是要求多字道号,她又没想叫冷冰凝殇茉莉之类的。
祝芙按下腹诽,退而求其次:“那就取个好听点的。”她可不想被起什么古怪的外号了。
也不想要太白峰青一真人给沐泓伶取的那种福、寿、康之类的祝愿,不好听。
青真沉思片刻:“太字辈,就取昭恒二字。”
昭昭若日月之明,昭有光明之意,恒字寓意长久、坚持。
青真希望祝芙在修行一道能光明长远。
没想到一向严厉的师父真的遂她心愿,取了多字道号。
“好。”祝芙喜滋滋地点头,都是好字好寓意,也不俗气。
青真便说:“你好好准备去平洲一事。”而后回了洞府。
祝芙便自己往道宫去,待回到道宫才反应过来,等等,太昭恒,太招恨?!
糟糕,祝芙一拍桌子,忘记避开谐音梗了。
如果有人敢给她乱起外号,祝芙抬头,双眼满是凶性,她会让对方知道后果。
说是准备收拾,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她这几年都住在天埑,东西随身带着。
就是好好分析一番平洲事态,另外跟亲朋好友道个别。
说来此前祝芙一直觉得自己耽误父母修行,因为有她在,他们完全脱不开身为自己筹谋,但等祝芙出山,祝清和罗鹂出门历练再没回来过。
她偶尔传讯过去,十天半个月才能等来回讯。
祝芙给父母传了封讯,没说具体缘由,只说要外出可能联络不上。
又把这几年空间出品整理好,再看看翠鹫峰,没有她的打理,翠鹫峰杂草丛生,师父压根都不管。
她无奈整理好山田,先去碧萝峰上缴翠鹫峰份例,又去找于苗苗。
结果于苗苗也出门历练了。
她便先传讯给冯曦,还好冯曦没出门。
两人见面后,祝芙就给了冯曦一大堆东西:“这部分是给你的,还有给苗苗和我爹娘的,你先帮我收着,等他们回来帮我给他们。”
冯曦有点担心:“你是要去哪里?连传讯符也没法联系?”
祝芙在传讯符里没说太明白,此时方道:“是宗门任务。”她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说。
但之前宗门公开的典籍里,连平洲大陆的事都没提,宗门小辈弟子大多以为世界上只有灵洲,宗门仿佛不想公开此事。
所以想想祝芙还是没告诉冯曦。
交代完,祝芙才说:“恭喜你,筑基了。”
冯曦不好意思:“慢了你们许多。”而且还是多亏祝芙的洗灵草,他才顺利洗去一条灵根,修行速度加快许多。
祝芙就说:“那你怎么不跟苗苗一块出去历练啊?”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出门了。
冯曦目光黯然:“苗苗有别的同伴了。”
祝芙:“……”
她大力拍打冯曦肩膀:“你怎么黏黏糊糊的,我都不习惯。”
冯曦:“……”金丹修士的力气是大哈。
跟男孩没什么私房话说,祝芙简单交代两句就回了翠鹫峰着手研究平洲。
安阳国、西姜国、南成国、东陵国、北青国、川吉国、弥安国、宁水国、昌新国、吴国、昭国 、凤双国、洛国……
国家是真多,而且时常有国度覆灭、新国建立,势力复杂混乱。
玄天选择布道的小国名为安阳国,已经经历数次王朝更替,如今新朝建立不到百年。
安阳国地处平原位置,按理说种植面积足够,应该发展平稳,但周围被东南西北四国环绕,各个都对安阳虎视眈眈,常有争执战乱。
而周围四国背后又有其他门派修士介入。
形势之复杂连修士也头疼。
祝芙又去看上任布道修士传道过程,在那位修士眼中平洲百姓全都愚钝蠢笨,偏还贪婪成性,不堪教化。
所以这所谓的传道过程全都是发泄之语,毫无参考意义。
“就说流程要标准化吧!”是谁通过的这份报告,一点重要信息都没有。
如果是她一定把这报告打回去重写。
她干脆去寻那传道修士亲自询问一番。
“他在思过涯。”结果管事告诉她。
“是任务没完成受惩罚?”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不能听师父的,过去摆烂。
“不是,他差点犯下杀业,回来后心性不稳,在思过崖磨砺心性。”
“呃……”有点惨。
但人家都心性不稳了,就好似现代抑郁患者,再去追问过往经历显得很不是人啊。
祝芙只好失落回去,这么来回跑好几趟,居然真是一件事也没办成,也太不顺了。
她拿出卦具想给自己卜一卦。
就见云逸和青真联袂而来。
青真给了她一枚似龙非龙的长条形玉器:“平洲无甚灵气,你把这灵脉埋进芥子中。”
祝芙才想起这遭,有空间灵泉在她根本没在意过平洲有没有灵气。
只是好奇:“一丝灵气都没有吗?那过去的修士在消耗完丹田内的真元后,岂不是一点法术用不出来?”
还是说,每一个过去的修士都能获得灵脉补贴。
青真道:“也不是,只是接近于无。”
修士没有特意下禁制,空气中的灵气因子还是会游离过去,只是没有灵脉、养不出灵植灵矿,那边游离的灵气也愈发稀薄。
“到了那边的修士无法随意使用大范围术法。”且一用估计要好几年才能恢复。
祝芙说:“那这是师父私下补贴我啊?多谢师父。”这么对比,掌门可就小气了,她可是为宗门去传道呢,应该由宗门负担这些才对。
给完灵脉,青真又给她几枚符宝,有可瞬间从平洲逃回灵洲的远距离遁符,也有防御和攻击符宝。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祝芙很是感激。
等启程那天,掌门还亲自嘱咐她:“平洲清苦,你若实在受不住便回来罢。”
然后给了她一个玉制灵匣,“此物你好好收着,日后有大用。”
祝芙还以为是什么宝物,神识一探,居然是玄天宗开宗老祖的神像……
她迷惑:“这是?”
掌门高深莫测一笑:“日后你自会知道。”
祝芙摸不着头脑,但乖乖收好。
然后她就独自一人启程,乘坐宝船朝平洲飞去,一起航祝芙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事忘记了,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便干脆作罢。
主峰,掌门拍拍青真:“放心吧,不会有事。”
青真冷哼:“当初怎么没见你把自家弟子派过去?”
掌门好脾气:“他们之前还没到金丹,现在又元婴了,不合适么。”一切都是巧合啊。
与此同时翠鹫峰上,经过三年终于可以从芙蓉峰回来的周嗣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头:“人呢?”
唯有留守的棕木朝他摆动枝丫,似乎是打招呼。
第145章 平洲
宝船穿过灵洲边境之时, 有一道结界升起,祝芙甩出玄天宗弟子出入令牌,结界立刻打开一道口子让宝船顺利渡过。
出了结界前期尚好, 待经过一定距离后,能明显感觉到周遭气流涌动, 即使是她这艘高阶宝船也受到影响。
掌门曾经说过,除了将经脉和修士迁到灵洲,修士与普通人分隔两地,并未做其他更多手脚。
这气流不是修士所为。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翻涌的气流呢?自然景象么?
祝芙启动宝船所有防御,宝船被笼罩得严严实实,两侧各垂下三条锁链,锁链中镶嵌定风、定水、防火、防雷、驱邪、驱魔的顶级宝珠, 眨眼间宝船重归平定。
她朝下方看去,果然底下的海面也不复之前的平静, 浪花翻涌得厉害, 仿佛有什么巨大灵兽在翻江倒海。
没多久, 便能从上空看到另一片大陆的影子。
平洲与灵洲相距并不算远,即使古代航海技术应该也能相互抵达,只是因为这一片凶险海域,导致只有修士能过去平洲, 平洲人无法过来。
且以方才那片海域和高空的危险程度, 就算修士,不依靠法器凭借肉身也很难平安渡海。
可如果依靠海中灵兽灵植搭建通道呢?!
这念头一闪而过, 祝芙便驾驶宝船顺利迈入平洲上空。
几乎一入平洲, 便有坐镇平洲边境的修士神识扫来, 待看到船头标志性的剑,又各自收回神识。
祝芙刻意在云层之上穿行, 等到预估是安阳国的地方便收起宝船,一个纵身朝地面俯冲。
一落地,就意识到不对。
师父和掌门反复告诉她平洲清苦,并非指生活物资,而是指灵气。
她先前都没当回事,她前世生活的世界也没灵气,不也生活得好好的,且她有空间在手。
可现在才发现,特别不一样。
如果说平洲大陆高空还有稀薄游离的灵气,大陆之上的灵气则几近于无。
灵洲大陆再贫瘠偏远的地方都比平洲条件好。
祝芙早就习惯每时每刻运转呼吸法和心经,已然练出随时随地都在向外界汲取灵气修行的能力,所以一着陆她就感觉到严重的窒息感。
不是口鼻窒息,是灵台。
还好她有空间,祝芙赶忙转换从空间中抽取灵气,这才舒心。
不过这降落的是什么地方啊?
左右看看是一条山野小道,她感知一番,顺着有人的方向过去。
没多久便看到一群衣衫褴褛,不对,应该叫衣不蔽体的一行人被用简单的麻绳捆着双手,麻绳串联在一块被最前头衣服还算像样的男子牵在手里,人群后方则有人以棍子驱赶这行人。
没有枷锁不像罪犯,莫非是徭役?还是人口贩卖?
祝芙过去,“请问,这里是安阳国境内吗?”
那行人齐齐朝她看过。
祝芙有刻意换了一套普罗大众认为的道家长袍,蓝色对襟立领长袍,头上也特意束发带了冠,应当很有女冠的样子。
而且虽然她个头在人人锻体的玄天宗里不出挑,但是来到平洲,她个子可不低,这群人里好些男子也才一米六。
不至于再因她年纪小而不信服她吧?!
“安阳国?”那领头的男子咧嘴一笑:“没错这就是安阳国,你一女子单身上路不安全,不如跟我们一道吧。”
口音有点奇怪,但仔细听能听懂。
估计因为以前两方大陆是互通的,所以语言被统一过。
不然以古代治理制度,人们被拘束在一地,大部分人连官话都不会说,十里不同音才是常态。
这语言只能是人为强行统一过。
不过一起走就免了,祝芙直接问:“安阳国国都在哪个方向?我自己过去就行。”
“自己走?遇上我们你还想自己走?”领头男子一个指示,队伍后方就有一男子狰狞朝她过。
祝芙觑眉,心底念叨着人人平等。
下一刻,男子手里的棍棒脱手径直朝远处飞去,狠狠插在地里。
领头男子大骂:“你做什么?!”
棍棒男子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是我,我没动。”而后反应过来颤颤巍巍指着祝芙:“是她,她会妖术?”
“什么妖术,都是骗人的把戏。”领头男子吩咐:“你们几个全都给我上!”
其他男子犹豫片刻,还是在领头男子催促下朝祝芙围拥过来。
祝芙放出一丝神识,巨大的威压扑向这群普通人,他们控制不住地匍匐在地。
虽然人人平等,但她也是人,这是正当防卫。
祝芙冷着脸问:“安阳国国都在哪?”
“在……在……”领头男子战战兢兢,这会儿张嘴半天说不出囫囵话。
另一男子大着胆子道:“回上仙,这里不是安阳国,是南成国。”
“……”
祝芙拿起地图,到底谁画的?太不靠谱了!
她再问:“安阳国往哪个方向。”
“我、我等不知。”
也是,底层百姓连字都不认识,哪里知道国家信息呢?
祝芙再次跟手绘的简陋地图较劲,看半晌才大致看出了位置,朝着一个方向过去。
等她身影逐渐消失在这小道上,身后人才敢爬起来。
“刚刚……”到底是神是魔?
“闭嘴!”领头男子呵斥:“今天的事都给我咽到肚子里去。”不管那女子什么来历,都跟他们这些小人物没有关系。
祝芙一路或慢或快地走着,没人的时候加快步伐,有人便走慢点观察一二,得出一个结论:“怎么看着不像封建社会,更像奴隶制社会?”
到处都是形同奴仆的存在,与那名传道修士描绘的一样落后、野蛮、愚昧,但从那些上层阶级穿着打扮看,物质发展应该到了封建时代才对。
估计是奴隶制朝封建制过渡的时期。
但这也不对,灵洲大陆虽与平洲断绝联系很长一段时间,但上古时期是一个战壕里逃脱异族压制的战友,就算后来普通人与修士分开,平洲自行发展也应该早就发展出成熟的社会结构。
事实上,祝芙认为灵洲大陆发展千万年依旧是古色古香的风格和旧社会形态,正是因为修士作为统治阶层,寿命过于漫长。
以至于修士的习惯不变,而依托于修士的灵洲普通人也就一直保持那样的生活,修士的存在某种方面是影响甚至阻断了普通人发展科技的。
目测没有外力打破,那样的生活会持续很久很久。
可平洲不同,没有修士排山倒海拯救天灾,没有各种法器丹药手段,他们为了提升生活,应该要发展普通人自己的医学、经济、及理化生等技术。
这么久过去,不说走到现代化,但资本萌芽的时代总能到达吧。
可这一路看来,平洲像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禁锢了发展,一直停留在落后蛮荒的时期。
灵洲与平洲的联系真的是近年来才恢复的吗?
带着疑问祝芙一路朝北,又到一处荒野,又见到一群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犹如难民的人。
但这回有一名僧人在施粥。
祝芙顿了顿,朝僧人过去,僧人似乎早料到她会过来,朝她略一点头:“道友稍候。”说完继续手上的动作。
周围人群应该是敬他且畏他,在明显饥饿的状态下,没有吵闹、争抢,安安静静地排队等着领粥。
等发完粥,僧人才朝她过来:“道友从何处来?欲望何处去?”
“我是玄天宗弟子,想去安阳国。”
“原来是玄天宗弟子。”真是完全看不出来,不论是气质还是穿着都与常见的玄天宗修士不同。
不过既然同是玄门,可以相见。
僧人道:“贫僧无妙。”
“我道号昭恒。”
“昭恒道友,安阳国再往西十几里便到了。”
祝芙拱手:“多谢指路。”二人知道彼此过来平洲的目的,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
她甚至怀疑这名僧人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
祝芙朝西走了几步,又回头:“无妙大师?我听说万佛宗有一位无繁大师?”
无妙面无波澜:“许是贫僧孤陋寡闻,并没有听闻这位师兄的名号。”
果然啊。
祝芙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说完便继续朝安阳国去。
她虽是徒步,但速度很快,无妙看到她彻底离开南成国境内才松口气。
“这位玄天宗新来的修士,修为好生精妙。”他完全看不透对方实力,甚至是在对方走了一路后,因毫无遮掩被许多百姓见到传出消息,他才得知对方来此。
无妙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随即不论是用来施粥的大锅大勺还是他本人都从原地消失不见。
原地百姓见状纷纷虔诚地跪拜。
“也不知道大师下回什么时候显灵?”
“总归在死前显灵就成。”
“说什么胡话呢……”
顺利抵达安阳国,自低矮的城门过去没有任何阻拦。
来往两国的人不多,守城的将士看着身体素质也不太行。
入内发现,安阳国与南成国一般无二,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黎民。
“是之前发生了大灾祸吗?”她问守卫的将士。
将士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哪来的女冠?什么灾祸,我安阳国一直风调雨顺,从未听说过灾祸,走开快走开。”
祝芙:“……”
你别说,当修士久了,很久没被这么对待过,她方才差点气不顺想直接动手来着。
但毕竟人家职责所在,她很快忍住了。
她一个在和平世界待过的人都会因为力量地位而迷失,何况那些生来接受修士高高在上理念教育的本土人。
师父说得没错,她那规章制度不会有修士愿意答应。
但不答应还是得做。
祝芙目光坚定,就像她刚刚不舒服了,但她要自我调整心态,尽快适应。
“不是天灾,莫非是人祸?最近有大战吗?”
那将士直接用兵器驱赶她了:“都说了给我滚!”
兵器挥动到一半,他整个人突然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你……你会妖法?!”
“真没礼貌!我是正统修士!”祝芙不悦,而后继续问:“所以,最近有发生战乱吗?”
将士恐惧又老实:“有,前一阵才与西姜国一战。”
祝芙冲他略点头:“明白了。”就知道。
不然一直风调雨顺,也许战乱兵祸,这里百姓都生活得这么糟糕,平洲的情况得多严重啊。
果然有心事还得发泄出来,不能憋着,动手后心念都通达许多。
祝芙哒哒哒朝前方走去,等她离开,那将士才周身一瘫软,恢复自由。
他震惊地看着祝芙离开的方向,直到身旁有人询问:“你怎么了?”
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可憋了半晌没忍住,问旁边人:“刚刚那女冠,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什么女冠?”身旁人仔细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但很快就进去了都没看清人脸,怎么了?”
“……没事。”他心中惊骇,甚至不敢再提此事。
祝芙一路往国都去,不免又看到安阳国内许多惨况。
来之前师父反复告诫她,不要介入太多免得因果缠身,祝芙在抵达平洲前也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放下助人情结。
所以在南城过看到那些被驱赶的人,看到那些难民,他都目不斜视,只当寻常。
到了安阳国也是如此,只告诉自己观察情况就好,不要随便插手。
直到看到有人易子而食,祝芙终于忍不住动手救下了那差一步就被扔进锅里的女孩,以及为了救女儿被殴打得遍体鳞伤的妇人。
果然旁观什么的,根本做不到啊。
祝芙留下几个食用版超级大南瓜后,袖子一卷把那对母女带走了。
在这样文明落后的地方,在这些人饥饿到失去理智和人性的时期,她不认为言语的教导就能说服改变这些人。
所以祝芙只是动手救人,甩出南瓜,再带着人直接消失,没说一个字。
那些人显然意识到什么,但全都朝着巨大的南瓜扑去。
连土都吃过,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南瓜来历古怪,是否有毒,煮都没功夫,张口就咬。
而到了一定距离,祝芙给那对母女一人喂了一颗芸豆后,对于如何安置她们还真有点头疼。
只是吃下一颗指头大小的豆子立刻饱腹,连之前受到的伤也好了。
再加上先前这女冠忽然出现又忽然动手,把她们带走,她们在一处黑暗但柔软丝滑的地方待了一瞬又被放出来,只是一瞬她们便脱离其他人。
这对母女再愚钝,也知道祝芙并非常人。
两人立刻匍匐在祝芙面前:“多谢大仙救命。”
祝芙蹙眉:“起来吧。”
那对母女没听,那妇人还‘砰砰砰’地玩命磕头:“求仙人救救我们,至少救救大妮。”
说着按旁边的女孩:“大妮磕头。”
那女孩也跟着‘砰砰砰’,嘴里囫囵着喊:“仙人救命。”
祝芙沉声:“起来。”
修士的威严传来,这对母女才冷静下来,战战兢兢起来,鹌鹑似的缩头缩脑待在一旁,悄悄觑她。
祝芙在思索。
掌门说,要过来布道,但不能随意传道。
等于只能传递道家思想理念,传递玄天宗名声,不能真正传道收徒。
且不说玄天宗已经脱胎于正统道家,思想理念有了区分,若不给好处如何能令人真正信服玄天宗。
而在衣食足而知荣辱,空口白话地传递思想,也不会有人听。
但如果进一步,在不传道的前提下,用修士的身份和能力一味帮助这些普通人生活,真的是件好事吗?
若日后灵气愈发稀薄,世间再无修士,抑或者平洲与灵洲再次隔绝,修士彻底放弃这些普通人死活。
习惯了朝修士祈祷的普通人,还有自己思考自立自强的能力吗?还能学会依靠自己面对天灾人祸、改变现状吗?
可能因为祝芙前世经历,前世也有仙神传说但世界最后回归物理法则,她总觉得修士总有被削弱甚至消失的一天,人类最后还是得依靠科学文明。
所以她一直都是做最坏的打算。
但另一方面,摆在大家眼前的客观事实是,这世界就是有灵气、有修士,目前发展的文明技术也是修真文明为主,且上界还有真正飞升的仙神。
所以修士到底会不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这个世界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祝芙无法预估判断。
而在这种背景情况下,修士怎么可能真的跟普通人完全分隔开。
灵洲大陆原本是修士集中地,但人人都有根源,修士后辈也会没落,这才造成普通人与修士混居的情况。
出手帮助他们,等修士离开后,普通人必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但不出手,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挣扎求生,修士真的能安心吗?
至少她不能,而有一个她,必然会有第二个不忍心的修士。
可怎样做到,在帮助普通人的同时,又让普通人拥有即使日后失去修士帮助也能生活好的能力呢?
“娘,世界上真有仙人啊?”
那对母女站在旁边半晌不见祝芙发话,又不敢打扰她就走远了点,想寻些野果吃食。
可能走得远了,以为祝芙听不到,就大着胆子小声嘀咕起来。
“世界上当然有神仙,你没听原来隔壁村那家生了个傻子吗,那就是对仙人不敬产生的报应……”
祝芙:“……”一派胡言。
不过这对母女俩提醒了她,前世的那些神鬼异事可能真是虚构,但这个世界的传说是有几分真实的。
平洲原来也有过修士,甚至现在都有修士在暗地里行动。
在失去修士和灵气后,这里的百姓依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人族依旧在延续。
所以她根本没必要纠结那么多。
人类纵然有懦弱、胆怯、贪婪、嫉妒等种种劣根,但同样拥有超乎寻常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意志。
上古时期,人族能苦苦挣扎从最弱小的种族成长至今称霸一番,相信日后即使没有修士,普通人也能人定胜天,和前世的人一样,璀璨夺目。
她当然可以出手,也应该出手,否则她自己都会产生心结。
关键在于,修士在出生时应该把握自己的态度和身份,不能高高在上,也不能保姆式帮助,把一切都默默干了。
祝芙摸出空间里很久没使用过都压箱底的不入品灵植。
把这些灵植的灵气再抽取大半,只留下一丝,预估能在这片大陆勉强存活的程度,才把灵植洒落周遭。
她随意打出几团木灵之气陷入地底,那些灵植便疯狂扎根朝地底灵气伸去。
“咦?”那对母女惊讶地发现面前突然有嫩芽钻出土地,肉眼可见地生长着。
而后朝周围一看,才发现这片被薅凸了的土地重新蔓延绿意。
而祝芙已经朝某个方向走了。
她们来不及多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地小跑跟在祝芙身后。
仙人啊,大机缘?!
什么是机缘,机缘有什么好处?不知道!但跟在仙人身边至少不用再饿肚子了吧。
母女俩真就这么跑着跟了一路。
必须得跑,仙人看着步履不紧不慢,仪态万千的,但眨眼间就离开她们好远,她们只能跑。
祝芙没管两人,一路走,一路在荒野之地撒下种子,而后打出一团木灵气,没有额外催生,因为偶尔会停下来撒种子,那对母女俩倒也勉强跟上了她。
然后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其他人。
还没到人吃人的地步,她都没管只在不远处留下几个南瓜,若是发生人相食的事件,才会出手救人。
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后的人多了起来。
更因为男性体能占据上风,哪怕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受压迫的仍然是老弱妇孺,所以祝芙动手的都是男子,救下的都是女子。
大家仿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同认知,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女性。
然后她们遇到了一条江河,有人在举行祭祀仪式。
一干贫苦百姓围在那里,一名脸上鬼画符、穿着不正规法袍、手里持一柄毫无灵气的木剑的可能是祭司的人在那儿舞了一段不知名的舞蹈。
几个被绑住的小孩便被推到人前。
“时辰已到,祭拜龙神。”
那些小孩被人送上简单的竹筏,而那种竹筏绝对会在湍流的江河上翻转散架,届时小孩落水便是祭了龙神。
祝芙压制心底的负面情绪,她可能明白为什么之前的传道修士差点犯下杀业,且一回去就要去思过崖静思,以免心结难解了。
只是走这么一段距离,便碰到这么些事,日后长久待在此地,还不知道会面临何种境况呢。
能打破这份愚昧的唯有教育。
她抬手,在竹筏上随着河流起伏的小孩们被安全送回岸上。
第146章 国都
“龙神显灵了, 这肯定是龙神显灵!”
人群中冲出来一名妇人抱着其中一个孩子又哭又笑,周围有人去拉她,她大喊道:“龙神不收这孩子, 他不用再做祭品,不用做的!放开我, 我带孩子回家去。”
“不行!”那祭司断然拒绝。
有了祭司撑腰,这些人也说不好上真的愚昧,惧怕没祭祀后龙神发怒还是纯粹的嫉妒阴暗。
他们的孩子已经葬身过江河,谁也不能逃!
“今年就该轮到你们家,你别想逃脱祭祀……”
“可龙神不收啊!”
“那你们家就换个孩子过来……”
人群一下子吵闹起来,撕扯、推搡、哭闹……还夹杂着阴暗的负面情绪。
祝芙目光直视,只看向湍急的江河, 河床的位置过高,再这么下去必然会暴发洪水。
只看这江河及岸上情形, 她仿佛透过岁月看到这江河曾经的经历。
植被稀少、水土流失、河道更改, 桩桩样样都是雪上加霜, 若是再加上天降暴雨……
刚这么想,天色应景地阴暗下来,片刻后闪电划过天际,随即雷声轰鸣响彻。
“啊!”
“龙神发怒了!还不快祭祀!”
那些人又吵起来了。
依赖水源生存的人类聚集地无法逃脱水源泛滥的天灾, 仿佛是命中注定。
这种以人命祭祀水神、河伯、龙神的场景, 看似愚昧,却是普通人没有办法的抉择。
当人力无法胜天的时候, 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仙神身上就成了必然。
可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神仙, 有能与天地之力比拼的修士, 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些普通人徒劳无益地填补性命呢?
祝芙用法术挖出河床积压的淤泥,又从远处地里抽出坚硬的石子和干土铺在两岸, 最后在河边种下一排大树。
一时间河面涌动,地面摇晃,无数大树唰地一下茁壮生长。
所有人停下争执,茫然看去。
但这还没完。
随后一棵至少需要四五人手拉手才能环抱的超级大树扎根,树干长到一定高度后蓦然转了个方向,横向蜿蜒地朝着河岸对面伸展过去。
祝芙抬脚跨上树干,随着树干伸展一块渡河。
“仙人?!”跟随的女子有人大胆爬上树跟随在后。
也有人因畏高畏水踌躇不前,只敢大喊。
“仙人,求你别舍下我们!”
此时那群忙着祭祀的终于发现这群人异常。
她们既不是过来祭拜龙神者,也不是来看热闹的,因往常祭祀常有好事者,且这些人又没过来破坏打扰,他们之前自然没在意。
现在才发现她们的仙术似乎比祭司平常那些‘显鬼’‘除邪’的法术要声势浩大得多,
“祭司,那……那是龙神显灵了吗?”
“那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是龙神?!”祭司立刻反驳。
“可她会仙法,说不得是龙王婆哩。”
祝芙:“……”
跟了祝芙一路但此时没敢渡河的女子忍不住反驳:“那是救苦救难的仙人。”
“她能随手变出粮食拯救万千流民。”
“她能缩土成寸踏遍山河。”
“她悲天悯人,不忍我们受苦才会显灵。”
可能是自己也是被群体遗弃的存在,可能是母性爆发,也可能真是遵行自认为领悟到的仙人仁爱纪念,有女子不忍地对那群祭祀者劝说。
“那几个小孩是仙人救下,别再祭祀了。”
“仙人虽不是龙神,但也是神仙,她肯定跟龙神认为了识,龙神才把人给退回来……”
此时祝芙已经顺利抵达对面,对面另一棵大树破土而出,树干同样蜿蜒曲折。
两株大树的树枝交错在一块,在这宽阔的河面形成一座崎岖的跨河大桥。
这时一名妇人忽然鼓起勇气,抱着孩子跑过去往树干上一扔,大喊:“跑!跑过去找到仙人你就得救了。”
其他人要过来阻拦,妇人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人居然成功抵挡所有,那小孩也明白自己在生死存亡之际,颤颤巍巍地顺着大树朝对河爬去。
但小孩如何能顺利攀爬树干枝丫交错的大桥,即使再仔细也一个不慎,脚一滑从树桥上落下。
“娘!”小孩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传来。
“他掉下来了。”所有人都注意到。
但紧接着,树桥上伸出一根枝丫卷起小孩捞了回来。
“太……太好了。”小孩的母亲瘫软坐在地面。
其他人见到如此神奇的树桥,一时也不敢动作,直到祭司又是威胁又是咒骂,才推推搡搡地去抓其他小孩。
但这回不论是谁,只要落水便会被树桥捞起来。
有机智的百姓终于意识到:“刚刚那才是真神仙,祭司没有法力。”
他要是有法力,怎么会拿那大树没办法?!
这回祭司再如何狡辩,也得不到大家信任,他那些粗浅骗术在真正的术法面前更是毫无作用,最后被激愤的人群一拥而上绑了起来。
祝芙已经走远了。
过了河,所看到的情形比河对面好出不少。
虽然过往百姓脸上依然是麻木愁苦,可至少满足了吃穿的基本需求,贫苦但顺利地活了下来,没有满地是流民。
且此地的官方组织管理也逐渐严格,终于有人对她产生怀疑,在她入城时提出询问:“你是哪家道观里的女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是玄天宗人。”
“玄天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问话人沉思,可他平时不爱逛道观啊,根本想不起来。
祝芙微笑:“我师兄之前来过安阳国,按照安阳国的说法,他应该是你们的国师。”
“原来如此。”国都中好像是有名厉害国师,问话人恍然大悟:“那、那你是?”来找她的国师师兄投奔?
看来连道家居士日子也不好过哩。
祝芙颔首:“没错,我是来代替师兄,接任国师之位的。”
问话人:“……”国师是国主亲封的吧,能随便接任吗?
但他不懂,只好说:“请居士随我来,我要先向县令禀告。”
“可以。”祝芙随人抵达县衙,先在外边等候。
身后跟着人也一并过来。
这批人在河对岸时达到人数顶峰,最艰难的时候,赤足跟在祝芙身后跑了一路也不肯放弃,直到过河时因惧怕水流,有大半人被迫放弃。
剩下的勇敢追随过河的人,反而因为河岸这边的生活水平提升,有了安定的想法。
又有一些人四散去找活路去了。
主要是祝芙一路除了偶尔种树、偶尔出手救人,没再搭理过她们。
先前跟着,是因为只有跟着她才能有吃的,能活下去,现在有其他活路,她们便产生退去的念头。
也有意志坚定者,谩骂那些离开的人:“仙人救了我们性命,你们真可背起仙人离去?!”
“难不成我们还能跟着仙人一辈子?”
“就是,仙人又不能带着我们一道成仙。”
“仙人又没叫我们跟着,想来仙人也希望我们能自己立起来。”
“说不定你们还成了仙人的累赘呢。”这话一出倒是又有一批人不敢跟随了?
于是乎,一路走到此间,剩下还坚持跟随祝芙的不到十人。
出于普通百姓对官职部门的天然畏惧,这些人在看到府衙后都离得远远的,只敢在路边紧张期盼地看着。
过了片刻,有一小吏出来请祝芙入内。
“你说你是国师的师妹?”县令匆忙上堂:“有何凭证?”
祝芙拿出玄天宗弟子令牌,一名小吏接过呈递给县令,县令认真仔细地端详半晌:“这令牌……确实别致。”
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上方的文字也古老晦涩。
但他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国师那一派系的啊,主要是他压根没见过国师的令牌。
祝芙也看出对方眼底的茫然,张手一招,令牌自动飞回她手中,再对着县令面前的桌案一点,一根枝丫迅速从桌案里生出,而后朝天花板蔓延。
“这样可以证明吗?”
“可、可以。”县令抹抹额头不自觉冒出的汗,极力镇定才没从座椅上摔下来。
他赶忙招呼人过来:“请大师稍候,下官这就派人护送你前往国度。”
“不用。”祝芙道:“你给我能通过城门的凭证即可,我自己去国都就好。”
那可太好了!届时就算国都此人身份有异,也不能怪上他。
县令爽快地给她办理过所,“出示过所,便可顺利出入城门。”
他在过所上特意留了个心眼,只说对方是奇人异士,至于国师一事可完全不知情。
祝芙接过过所,果然两洲文字有所出入啊。
写文字也经历过简化,并且跟周嗣他们简化的方向不同,但象形文字的底子还在,能大概猜得出内容。
想到这里,祝芙忽然想起她来平洲前忘记的事来,差不多到周嗣回翠鹫峰的时间了,不过师父已经出关,也不用她管,她又很快放下。
等祝芙拿着过所离开,立刻有小吏过来询问:“大人,这桌案是砍了还是直接换下?”
县令看着桌案上那株顶到天花板的树,想了想:“搬回我住处。”留着也是个新鲜。
祝芙先看了看这小县城何处才往国都的路线走,等她出城时,身后远远跟着的人赶忙一拥而上紧紧挨着她,生怕被落下。
流民虽然见识不多,但又意外具备某些生活智慧。
祝芙虽然没搭理她们,但等守城之人询问时,她也没否认,于是这些人就这么一路跟着祝芙顺利抵达国都。
安阳国国土面积约莫前世一两个省的大小,虽然没有跨越整个国土,但也跨越了小半,这些人还能一路跟上来,虽然有吃了祝芙芸豆体力充沛的缘故,但其中毅力、韧性都不错。
等到了国都,此地生活水平明显大幅度提升,越往中心走,来往马车逐渐增加,行人穿着也愈发华丽,周围房屋也更加宽阔。
只看国都,是看不出安阳国是一个外面遍地是流民的国家。
祝芙看半天,也没找到道宫之类的标志性建筑,实在不知道国师的住处在哪儿,好在官府容易找,就寻过去问了问。
“国师的师妹?”京都府尹疑惑:“从没听说过国师有什么师妹!把人赶走!”
小吏为难:“大人,那、那女冠真会法术。”
京都府衙的小吏生了一双利眼,高门大户的人物都能认得出,这么一个从未见过自称是国师师妹要去国师府的,小吏自然懒得应下,直接摆手让人走,然后就被小小教训一番,这才跑进来跟府尹禀报。
京都府尹正色道:“果真?”
“果真。”小吏道:“她只看小人一眼,小人便动弹不得。”
“那……那还是先请进来吧。”
等祝芙入内,那府尹态度倒是还好,只一开口都是推脱之词:“虽说阁下是国师的师妹,但国师忽然不知所踪,也没留个音信,这事咱们这等人物又做不了主,还是要等禀告国主后请国主亲自定夺……只是国主国事繁忙,居士怕是要等上一等,才能有机会面见。”
原来玄天宗弟子在安阳国就是这么个地位?!
祝芙不禁感慨,前几任弟子到了这里后到底做了什么,才造成这种结果……还是他们过来后真的只是因为任务,什么都没做?
那无妙在南成国可是很受百姓敬重爱戴呀。
祝芙看着推三阻四又做出为难之色的府尹,说:“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你了。”
府尹松口气,刚想着这名女冠还算懂规矩,就听祝芙接着道:“我自己去找你们的国主好了。”
嗯?!府尹焦急:“不可!”而后轻咳一声:“觐见国主需先行通报,等国主首肯……”可不能让这女子贸然前去皇宫,届时他这京都府尹必要受责怪。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祝芙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府尹一时大惊失色。
这一路徒步是为了观察民生,到了京都先找府尹是出于礼貌,想着日后大家共事,别闹得太僵。
但现在府尹不配合,祝芙就懒得耽误工夫了。
安阳国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就那些流民再不好好管管,必然会造成大量负面能量,当然不能再耽误在这些扯皮的事上。
她直接从府衙去往皇宫,神识一扫发现国主此时没上朝,人在后殿,便径直出现在后殿之中。
“爱妃,来饮酒……”
府尹口中忙于国事的国主正搂着一美貌女子寻欢作乐。
祝芙开口:“安阳国国主?!”
那美貌女子被忽然出现的人吓到:“你、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国主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一双浑浊的双眼扫过她后,大喜:“美人啊!快,快来寡人身边。”
一团水球兜头盖住国主,国主整个脑袋被水球禁锢住,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直到快要双眼翻白,水球才消失不见。
美人被吓得惊恐尖叫,想伸手去救国主单又不敢,她更想逃离。
祝芙问:“国主清醒了吗?”
国主清醒了,而后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将此人拿下!”
周围有内侍涌进来,祝芙庞大的威压如山岳一般沉沉压下来,所有人包括国主在内全都被压得趴在地上,喘不过气。
祝芙朝天上看看,没有丝毫动静。
果然,那种修士不能动皇室的设定,是古人出于对皇室对阶级的惧怕虚构的,比如白娘子修炼千年面见皇帝还要下跪什么的。
现在只要她想,就能解决这个昏庸无道的国主,不会有任何事。
真正会被因果缠身的,反而是救人。
国主狼狈地趴在那儿:“侠士、居士……仙子饶命啊。”其形比那些流民不堪多了。
祝芙收回威压,语气平淡道:“我是玄天宗弟子,先前那位国师的师妹,来这儿接任国师。”
“原、原来是国师的师妹。”国主喘口气,在旁边没人的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坐好。
“既然与国师师出同门,法术又如此精妙,必然能担起国师重担,能有这样厉害的国师坐镇,是安阳国幸事。”话是这么说,但国主眼底有明显的愤怒、不悦。
祝芙只当没看见,问:“国师府在哪儿?”
国主对身旁一名内侍示意,那内侍立刻机灵地过来:“奴婢为国师引路。”
祝芙便转身跟着那名内侍往殿外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问:“国师一职可要上朝?”
国主斩钉截铁:“不用!若有要事,寡人自会派人去请教国师。”
祝芙颔首:“明白了。”接着跟上内侍。
等她一离开,国主立刻甩开那美人,喊了另一批内侍进来:“全都拖出去斩了。”美人及内侍立刻匍匐在地,大喊:“国主饶命!”
国主怎么可能饶命,这些亲眼见证过他狼狈一面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至于那国师,日后自有法子对付她,反正这些居士有特别讲究,不会真杀人,上一个不就被京都各门联手挤走了么。
就在那些人被捂住嘴拖拽出去时,那股熟悉的灭顶般的威压又笼罩过来。
再次趴下的国主:“……”居然习惯了呢。
祝芙的声音从远处清晰地传到国主耳中:“国主,以为妄造杀孽,并非好事,你觉得呢?”
“是,国师说得没错,寡人这就把他们放了。”国主跪得很快。
那股威压才松开,但这回国主确实不敢妄动,只愤恨道:“全都拖去冷宫。”不能杀,但他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不过,这新来的国主似乎与先前那位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那边,跟着内侍出皇宫的祝芙忍不住嘀咕:“差点犯下杀业了。”
这可不行,因为这样的事而心绪翻涌,看来她需要好好磨炼内心,毕竟只看刚刚,预计日后这样的糟心事不会少。
但回想方才的事,又是一阵杀意聚集,祝芙喃喃告诫自己:“可不能随便杀人啊,如果要杀一定要记得斩草除根!”
身旁领路的内侍闻言,头垂得更深了。
等抵达一座荒废宅院后,内侍几乎不敢抬头看祝芙,只低声道:“这就是国师府。”而后惧怕地等着国师发怒。
但祝芙和之前的师兄一样,并不在意宅邸大小、辉煌与否,找到地址就满意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内侍不确定地看看她,确认后如蒙大赦,脚步飞快地朝皇宫返回,仿佛她是什么吃人怪兽。
不知道他回去后不会把她方才的喃喃自语说出去,如果能传到国主耳朵里对他有所告诫,最好不过。
祝芙没有立刻入内,而是看向道路的另一旁,那边小巷里窜出了一行人:“仙人。”
是那些一路跟随坚持到国都的女子。
祝芙难得好奇:“怎么找过来的?”
“我们等了许久不见仙人出来,后来听说仙人离开了府衙。”
“又不知道去哪里寻仙人。”
“但我们有听到仙人之前说过要做安阳国国师,我们就寻人打听国师府在哪里。”
这其中自有一番艰险,需要鼓起勇气跟小吏搭话,幸好她们说了仙人的穿着打扮,又说是追随仙人而来,小吏没有为难她们,只告诉她们仙人已经离开。
她们想来想去,就去打听国师住在哪里,就去街上问话,过程中又受了不少京都百姓的驱赶白眼,过程中甚至一不注意可能惹怒贵人,招来灭顶之灾。
但心底有一股期盼推动着她们,最终她们跌跌撞撞找到这里。
但此间没人,她们只能悄悄摸摸躲起来,每次有旁人经过她们也只敢偷偷看,不敢擅自出来,直到确定祝芙回归,才敢大着胆子寻过来。
仙人虽然不爱言辞,但是心地善良,就算冲撞冒犯,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身为底层百姓,她们认定祝芙偶尔教训人的举动是出于爱护其他被欺压的人。
且这样的教训手段实在过于心软,若是那些贵人被冲撞了,早就命仆从乱棍把冲撞者打死了。
这些女子简单说完如何寻过来后,便齐齐跪在祝芙面前:“仙人,求你收留我们吧?”
“我们愿为奴为婢侍奉仙人。”
能够一路坚持过来的女子,多是此前没有活路,甚至祝芙晚去一步就要落入毒手之人,其中就有最初的那对差点进锅的母女。
而一路跟随她到此地,除了需要勇气、毅力,还需要坚定不移未曾动摇的信念,以及一点点运气。
这批人足够成为她的第一批布道对象。
祝芙面前的大门自动打开,她抬脚入内:“随我进来吧。”
几名女子欣喜,赶忙起身跟了进去。
里边比外边还要荒凉啊,满院的落叶、枯草丛生,许多房屋的门窗都有破漏之处,一看就是久无人居的破败样。
之前的师兄也太不讲究了。
祝芙扩张神识,立刻明了这宅子的布局,朝宅子主院过去。
身后其他人真正得到祝芙首肯进来后,反而茫然失措了:“我们该干什么?”
“当然是赶紧收拾好这宅子。”
“仙人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一行人自发自觉忙活起来,有些寻到工具,但工具也不多,没分到工具的人就徒手拔草,用袖子擦拭各处灰尘。
那边祝芙抵达主卧,一点居住痕迹都没有,可见之前师兄压根没怎么待在此地。
看来想从住处找到些线索。也是不能够。
算了,不管他之前怎么行事的,以后按照她自己的节奏来就是。
祝芙走出去,对那些在院子里忙活的人说:“你们让开。”
那些人不解,但赶紧听话地让开了。
祝芙几句法诀下去,院子里的土地便自动翻了个遍,所有落叶和杂草都被埋入地底,而后各种各样的种子被撒下,转眼间一批瓜果蔬菜长了出来。
她又拿出一匹布料给这些人:“你们自己裁衣吧。”吃的有这些特意拔除大半灵气的低阶谷蔬,手工时代的女子都会自己裁衣,应该没其他问题了吧。
祝芙想想:“其他生活用品么,我也没这里的银钱。”她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正准备通过金系术法从地底找找金银时,其中一名女子大胆道:“仙人,这些布匹够用的,肯定能换很多东西回来。”
也对,布匹很长一段时间都能当货币使用。
如此,祝芙便说:“缺什么你们自己出门去买吧,这院子的房间你们随便选。”
说完又往主院去。
“仙人。”有一女子大胆叫住她:“仙人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没有。”顿了顿,祝芙又说:“你们去买些书回来吧。”说着怕钱不够,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批布料给她们。
在这些女子眼中,是祝芙凭空变出了布料。
这些布料虽没有染色印花,但舒适而柔软,肯定能卖出好价钱。
祝芙回到主院后,在那方逼仄的小院里种下一棵大树,树冠自动纠结缠绕成一个小小的木屋。
然后迫不及待回到空间。
在灵气充裕的空间里,全身每一个毛孔、细胞都是舒服了。
白小卜不见影子,自从知道她来的是灵气几近于无的平洲大陆,白小卜再没吵过要出空间的事。
甚至有意无意跑远处山里躲着她祝芙,仿佛生怕祝芙硬要揪着她出去。
她不肯出去,祝芙才懒得管她呢。
祝芙修炼一阵后,把空间里的低阶灵植全部扒拉一遍,看看还有什么能让普通人使用的。
唉,随着修为提升,她用的灵植越来越高阶,很久没收录低阶灵植了,这些剩下的种子还是因为之前遗忘没来得及处理呢。
去找些平洲本土植被吧,还能增加些物种,顺便看能不能提升这些植被的产量。
来的这一路,前边雁过拔毛,大片土地被流民如蝗虫般薅凸了,后边进城她更多也是观察安阳国情形,没怎么去找植被。
祝芙从空间里出来,那些女子全都聚在一个略微收拾过的房间里,一块裁衣。
“总要先做出一套像样的衣服才行。”
“就是,咱们已经是仙人的奴仆,出去后不能给仙人丢脸。”
“没有剪子,没有针线……”
“我还有针,一直随身带着,布料先不剪先从我们衣服上抽线把布匹绑在身上圈出样子……”
祝芙没打扰她们,自己先出门去逛逛,出去的时候,回头看到这荒凉的国师府连个正经牌匾都没有,当下寻了树枝削出牌匾,而后以指代剑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大字‘玄天宗’。
差不多了,看着牌匾满意点点头,祝芙就朝巷子外走去。
第147章 决定
祝芙先去街上集市, 看了一圈本地果蔬。
都是很平常的果蔬,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发现灵洲没有的新鲜品种。
再去药铺看也是如此, 估计当初平洲修士迁移的时候,不只迁移了灵脉, 灵植灵兽也都带走了。
看过一番她便直接去郊外搜罗一片植被回去研究。
想来想去,祝芙觉得还是得培育灵植才行。
灵植能更快改善平洲境况。
但这片大陆灵气含量接近于绝灵地带,高阶灵植不可能出生且顺利成长,只有不入品的灵植才能顺利成活下去。
且就算是不入品的灵植,在前期生长阶段也会很艰难,只能靠她输入灵气才能顺利成长。
不过种植不入品的灵植也有好处,这样的灵植普通人也能食用, 能在过程中不断改善平洲生灵的体质。
灵植长成后能慢慢反哺这片大地,不入品的灵植吐纳的灵气虽少, 但日月积累之下, 也能形成一定气候, 说不定未来的某天地脉之下能重新生出灵脉来。
当然生出灵脉估计得千万年,这个指望不上,先改善这片大陆的地理环境和人均生活水平再说。
将本地植被改良成含有微弱灵气的不入品灵植对现在的祝芙来说手拿把掐,甚至比把空间里现有的灵植降成不入品更简单。
很快祝芙整理出一批适合栽种的不入品灵植。
问题是如何散播出去。
只靠她一个人, 她纵然能种遍天南地北, 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了解并用上这些灵植。
所以祝芙又去找安阳国国主。
国主一点也不意外地在喝酒,身旁美人也换了一茬, 祝芙突然出现吓他一跳。
“都下去。”国主把美人赶走, 但调了一队身着加胄的侍卫在身旁, 可能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国师来所为何事?”国主强撑着笑脸。
祝芙拎出一批种子:“想请国主帮个忙。以皇室名义,吩咐百姓种植这些灵植。”
国主看都没看她手上的东西, 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道:“此等小事,国师随便派个人入宫传话就可,何必亲自来。”
祝芙看他一眼,只道:“此事事关重要,还望国主尽快安排下去。”
“一定,一定。”
得到国主回复,祝芙便转身离开。
国主忙道:“国师且慢。”
祝芙停下看向国主,国主用商量的语气说:“虽说国师身手高强,法力无边,但下回入宫前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寡人是说,万一寡人所有不妥,岂不是污了国师清誉。”
“修士不讲究这个。”祝芙毫不在意,再者:“我没有出入令牌,只好这么来找国主了。”
国主尴尬一笑:“是寡人的不是,寡人这就着人安排。”说着立刻对旁边一名内侍斥道:“怎么办事的?国师没有令牌也不知提醒寡人。”
内侍跪地求饶好一阵,国主才演完这场戏:“寡人另再派些人过去服侍国师。”
祝芙压根不需要人服侍,不过她其实也不乐意跟这国主打交道,就说:“只要一个人。”传话够用就行。
国主忙不迭答应,送瘟神一样把她送出去,并附带一名内侍,和一块出入宫门的令牌。
至于祝芙留下的那些种子,国主随意看了眼没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先让皇庄试种。”万一是好东西呢。
好东西当然他一个人享用即可,若只是寻常作物,就不必费心了。
另一边,回到国师府祝芙问那内侍:“你识字吗?”
内侍恭敬道:“认识几个字。”
祝芙点点那些女子:“那就教她们认字。”
内侍错愕,盯着那些食用过灵果灵蔬后,脸色好了不少,但仍然一眼就能看出出身贫苦的人,且还都是女子:“教她们?”
“当然。”这有什么好质疑的。
祝芙看着那些女子:“好好认字,我有用处。”
原本担心、害怕、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想要推辞的女子听闻此言,立刻保证道:“我们肯定用心学。”
祝芙任由他们自己认识、磨合,先去忙别的。
可等了一两日不见国主动静后,她又找来那内侍:“你进宫去问问你们那位国主,何时才能开始行动?”
内侍小心翼翼地入宫了,没多久回来忐忑不安地告诉她:“国主说……说政令推动,需一层层推进,实在快不得。”
祝芙毫不意外。
指望这位国主办正事,母猪都能上树。
她问:“你们国主有几个儿子?知道下一任国主是谁继任吗?”
内侍扑通一下跪地上,诚惶诚恐说:“国主有五位皇子,还未立太子,奴婢不知谁能继承大统。”
“也是,歹竹生不了好笋,就算换一任国主又有什么用呢?”祝芙自嘲一笑:“我居然会把希望放在你们这些封建社会的统治阶层身上,真是可笑的。”
内侍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祝芙开始反思自己。
到底在顾忌些什么?那些坚持真的有必要吗?
就安阳国这个状态,国主乃至整个皇室的存在对安阳国有意义吗?就算他们全部消失,安阳国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不行,不能因为自己的判断就擅自判定他人生死,不论对方是普通百姓还是一国国主。
祝芙自我角力一番,经过一番思想挣扎终于做出决定。
来到平洲后,每天都是心性考验啊。
她回到树屋里,盘膝静坐。
良久良久,终于彻底平复了心绪。
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之前所坚持的那些原则就暂时放弃了吧。
她猛然扩张神识,全面笼罩整个安阳国。
安阳国去过的、未曾踏足过的地域全都浮现在神识之中,祝芙脚下树屋的根茎在地底急速蔓延,无数种子被根茎延展一路送往安阳国各个地域。
若有人俯瞰安阳国地域,就会惊讶地发现,安阳国四处都在发生聚变,绿意如星光一般一点点亮起而后汇集成片。
她之前总是保持现代人思维,很讲究个人隐私,极少使用神识探查有人的地方。
在灵洲遍地是高阶大能时如此,还能避免冒犯别人,到了平洲她依然如此。
如今她终于放下那种近乎可笑幼稚的坚持。
祝芙便地底打下无数木系法诀,能量朝着安阳国各地传输过去。
即使是她,这样庞大的输出下,丹田内灵气眨眼间少了大半。
她飞快抽取空间里的灵气。
等大片灵植破土发芽成长,祝芙才停止输出。
同时,安阳国各地无数植被的意识也被反向传输到祝芙识海之中,她飞快地接收、分析、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祝芙很快了解到这片大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消息……
植被看待世界的角度与人族不同,它们不懂人族为什么在食物足够的时候也会不厮杀,不理解人族王朝的兴衰转变,但它们很轻易的知道,这片土地是如何一步步变得贫瘠。
跟修士有关系。
修士离开后,这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之前有修士和灵气时的生活作风,以至于滥用资源,对环境也肆意破坏。
直到后来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资源日渐稀少,不必再劝,大家便开始减少浪费,但是他们不知道如何改善环境,自然也就越过越糟。
而后,他们迎来了恶果。
平洲不断产生大型天灾,火山爆发,洪水泛滥,各种风暴……
在天灾之下,普通人根本无法躲避,而灾后横尸遍野又因为处理不当带来接连不断的疫病。
不是有修士在背后操控,导致这片大陆被禁锢停滞在封建社会。
是这片大陆的文明,经过数次覆灭,只能重新开始。
当然,植被没有文明覆灭的概念,是祝芙从植被传来的一星半点信息片段自己汇聚、分析、总结出来的结论。
这些信息需要她在保持自我的前提下消化,否则她会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
接收其他灵植的信息,与灵植沟通是修炼轮回呼吸法到高阶后自然而然领悟的能力,这能力意味着她本体离人更远,离植被更近。
但她现在仍然是人的意识思想占据上风,这样大范围地接收信息,对现在的她来说,仍然有一定危险性。
可祝芙仍然决定这么做,她不想再等下去。
等好不容易排查所有信息,祝芙才开始盘查安阳国各处。
虽然都是不入品的灵植,但积少成多,安阳国突然间冒出的木灵气仍然引起周围四国驻扎修士的注意力。
在这片接近绝灵的大陆,安阳国即使只有一片稀薄的灵气,也变得异常扎眼。
不免有人想要试探,祝芙立刻发展了。
试探者就见安阳国边境突然长出无数看似并不起眼、平平无奇的树木,这些树木以特定规律间隔扎根在安阳国周边,眨眼间形成了某种稀薄的灵气结界。
不影响人通行,但将安阳国新生的灵气牢牢锁在国内。
有人惊诧:“哪里来的弟子?如此大手笔?!”
能造成这样大规模的变动,首先需要那名修士耗费大量灵气才能催生出如此多的灵植,而在平洲大陆,谁会愿意如此费心费力催生灵植,灵植反哺来的灵气远远不够消耗的量。
就这种不入品的灵植,至少两三年才能吐纳出催生时消耗的灵气。
能有这样大手笔,不只是修为精妙,必然有许多底牌。
可那些身家丰厚的精英弟子何必来这儿啊?
也有人不屑一顾:“真是找死!”这么大手笔改变一方地域,必然会连带地改动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届时就不怕因果缠身么?
也有发现与自身无关,便迅速收回目光的。
在他们收回试探后,祝芙也将关注重点从边界收回到国都。
在发现这一系列操作引起其他国家背后修士的关注后,祝芙就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
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悄无声息完成此事,只怕日后她再有动作都会引来其他修士关注。
祝芙承认,之所以突然变得着急,是被国主作风气到了。
她劝服自己别擅自动手,但是也认清国主完全靠不住,才会着急地想靠自己一力解决所有问题。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国主有,平头百姓同样有。
譬如,已经有人运气好先一步发现突然冒出的粮食,但他们第一想法是挖掘、掩藏,占为己有,而非带领同样饱受饥饿的同伴过来共享。
可见她没法做所有人的主,也背负不了所有人的命运。
祝芙出去与那内侍道:“你去告诉国主,我要在安阳国布道传教。”
内侍恭敬:“小的这就去。”
此时皇宫正在进行一场宴会,国主听到国师又派人过来传话的消息,恼怒地掀翻面前的酒盏。
宴会里其他人顿时噤若寒蝉,歌舞骤停,舞女全都匍匐跪倒,与会的王公大臣也都安静下来。
国主回到后殿问:“她又有何事?”
来传话的内侍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禀国主,国师想布道传教。”
“让她去传!”国主不耐道:“日后这等小事不必回我。”
内侍继续道:“国师说国师府地处偏僻,不易传道,需要在闹市里建一座道宫。”
“哪来的钱财建造道宫?寡人想要行宫都未能成!”国主一拍桌案:“那妖女着实可恨。”
他问左右:“让你们去寻奇人异士,都寻到了吗?”
左右内侍凑过去悄然道:“寻是寻了,只都没有国师那悄然潜入皇宫的本事,全都在宫门之外就被擒住,只怕不敌国师。”
国主又是烦闷地一踹桌案,半晌才说:“你去让国师等候一阵,就说如今流民四起,国库吃紧,待寡人筹够了钱财,再给她建造道宫。”
内侍赶忙道:“国师说,只要国主给一块空地,道宫建造她自己能安排。”
“那你不早说!”国主骂道。
而后喊近侍:“去选个空地。”
等那近侍与为国师传话的内侍离开,国主完全没了宴会的兴致,坐在那儿烦闷。
“父皇。”此时一名青年入内。
国主面色淡淡:“你来何事?”
“父皇烦恼那国师,不如让儿臣去试探那国师的意图。”
“她的意图?”国主道:“不就是传道么。”
“不然。”青年语气平缓,声音温和:“前几任国师来安阳国后,虽偶生事端,但从不与皇室亲近,便是前朝覆灭请当时国师出面,那位国师也未曾理会,儿臣以为,这位国师行事如此不同,必然是有其他意图。”
国主恍然:“有道理。”
而后面色一沉:“你如何知道这位国师行事不同?!”
那名国师虽随意出入皇宫视他这国主如无物,但除了入京都时寻过京都府尹外,没同任何势力交好过。
国主又特意吩咐当日知情的内侍封口,他这个好儿子从何处得知这么多消息。
青年立刻跪下:“父皇赎罪,儿臣听闻父皇近日心情不好,这才问了问。”
国主轻哼一声,过了片刻才说:“既然此事你已经知道了,就去探探吧。”
青年才回复:“儿臣遵旨。”
祝芙收回注意力。
看来这国主虽然混账,但并非全然昏庸。
她等了等,结果先抵达国师府的是那名青年,两名内侍出宫后先去选道宫地址了。
那青年乘坐马车,又有一干侍从,其他女子纵然不认得他,也知道他是大人物,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祝芙的声音清晰传来:“让他进来吧。”
青年入内,还特别礼貌地吩咐侍卫在外等候,他一进来,祝芙便从树屋出来走出主院,随意找了个堂屋招待。
“国师这里清简得很,改日我命人送些摆设过来。”
跟随祝芙的女子们每天很努力的收拾打扫,但她们生性节俭惯了,除了日常必需品,再没有添置任何多余东西。
而内侍过来后特别懂事,从未仗着出身皇宫在这里指手画脚,没给一点建议。
所以这里原来破损的门窗有被修好,但里边除了最简陋的桌椅外,再无一物。
“不用。”祝芙说:“封元德是吧?找我何事?”
封元德也就是安阳国三皇子寻了个位置坐下:“不愧是国师,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没见过也一眼喊出他的身份。
而后道:“敢问国师,可有颠覆封家皇朝的意思?”
祝芙诧异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有。”封元德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我愿助国师一臂之力。”
“你不也是封家皇子?怎么会想颠覆自家?”
“封家皇室只知享乐不知治国,以至于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想来国师也是因为皇室昏庸无度,才屡屡介入国事,我也想为安阳国百姓出一份力。”
祝芙眉峰都不抬一下:“说人话。”
封元德微微一笑,这才坦然道:“我想入仙门。”
“你怎么知道我来自仙门?”
“上任国师虽是以年迈面貌示人,但哪有老者留着花白胡须,脸上却光洁如瑕,且数年如一日呢?”
祝芙:“……”就知道不能相信剑修的脑子。
封元德说到这里自得一笑:“其他皇室也好、世家也罢,见得不到好处便以为前任国师无甚本事,只有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修道者,你们有大本事。”
“能修得长生,从此脱离生老病死,遨游天地是多么畅快的事。”封元德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癫狂之色:“只要国师应下我,我便助国师颠覆封家皇朝。”
祝芙扬眉:“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听你口气,不像是来跟我谈条件,像是来威胁我的。”
封元德傲然一笑:“封家皇室虽糜烂,却还未到末路之徒,国师若想颠覆皇室,只怕需要费些功夫。”
祝芙更好奇的是:“你不担心我把你的想法告知国主?”
封元德直言不讳:“国主不会信国师。”
祝芙也笑了:“你小看修士了。”
说着抛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果子张嘴吐出一段影像,赫然是方才封元德大放厥词要颠覆皇室的那一段。
“你觉得,这般国主会信吗?”
封元德此时才明白,他纵然已经猜测到这位国师非同寻常,却还是小看了她。
他按下心底的惊惧,不动声色道:“国主只会觉得是国师在使用妖法,试想他怎么会不信自己的儿子呢?”
祝芙嗤笑一声:“儿子都要颠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了,国主不相信个把儿子有什么奇怪的。”
封元德真担心这位国师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掀桌。
可下一瞬就听祝芙道:“请回吧。”
封元德愕然:“国师当真不合作?”
祝芙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若真只是为了颠覆一个封家,她有的是办法。
何况这封元德未免异想天开,就他这为了修行能出卖一朝的作风,真成修士保准是个邪修。
“等等。”封元德跟上她:“国师到底想要什么?!”
祝芙没搭理他朝主院去,见封元德还跟着,就直接一拍,一股力道将封元德逼退到门外。
封元德不甘心扒着门大喊:“我不过是想要修道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我甚至都愿意舍弃皇室身份!”
谁让你放弃了啊!搞得好像她该赔偿他一样。
若有一日封家皇朝真的倒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关她什么事。
祝芙直接把大门给合上。
封元德在门外不甘心地瞪了会儿,但更深刻知道祝芙的能耐后,反而不敢如之前那般擅入,最终只能回皇宫复命。
片刻后,内侍也回来了,将选中的地址告诉:“按着国师的吩咐,在来往人多的闹市,只闹市多有商铺,一地处于街道中心,但位置狭小,另一地在闹市尾端,更宽敞些。”
祝芙颔首:“选大点的那个吧。”只要有人能经过就成。
待到晚间,闹市一片空地处忽然多出一古怪建筑,等到第二日一早,周围人来人往,竟没人觉得异常。
直到一位面带愁苦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就走入那建筑里,片刻后女子满面笑容地出来。
又过一两日,那女子呼朋唤友地带了许多人来这奇怪的道观。
关于道观的传闻也逐渐在人群中传了开来。
“听说了集市街上新修的道观吗?里边坐镇的是新任国师。”
“新任国师?你去拜见过了?可灵验?”先前那位国师就不如何灵验,每次去求子对方都不应。
先前说话的人纠结:“不好说。”
她觉得不像正经国师,倒像是什么树精花妖。
结伴的人一道在闹市下车,看到一座由七棵大树建造而成的道观,树根树干是支撑,附带旋梯,树冠缠绕在一块形成了庞大的空中道观。
树冠被修剪过,所以只看道观外貌,除了是木质建筑外,并没有其他问题,但如果有树根为柱,就显得很古怪了。
所以先前说话的女子才觉得,这里更像是树精花妖的住所。
另一名跟随过来的女子却说:“别有趣味啊。”这样的木屋当真难得。
两人一道上楼,发现内部布局典雅,不论是挂着的充满写意的字,色泽鲜明极为逼真的画,还是摆设的纹理特殊的桌案,透着药草气息的蒲团,都显出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便对此地信了几分。
只是那上方盘膝打坐的女冠稍微年轻了些。
但这也没什么,虽然年轻,但对方透着灵气慧根,说不得就是早慧得道之人。
她们正坐在后方蒲团上,等了片刻,又来了些人,也都是女子。
这时前方一名女子询问:“国师,我这般虔诚,还要多久才能怀上子嗣,诞下麟儿?”
此言一出,引起其他女子共鸣,生子是她们的宿命,没有儿子在婆家站不住脚,还没有依靠。
祝芙说:“你要的是改变命运,不是儿子。”
“可我备受欺凌,不就是因为没有儿子么?”
“不是。”祝芙斩钉截铁:“是因为男人自己不能生,所以他们只能想尽办法把女人关在后宅里给自己生孩子,以保证自己的血脉延续,为了让你们不再反抗、怨恨,他们在强权之外,又用道德伦理控制你们的思想,这样才好一直压迫你们。”
“所以,你们改变命运的真正做法,应该是推翻那群压迫你们的人,包括你们的丈夫、父亲、甚至更有权势者。”
“这……”一干女子听了此话只觉得惊骇莫名,这言语太过离经叛道。
但仔细一想又似乎很有道理。
再加上这道观里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莫名让人放下全部心防,只觉得面前这名年纪轻轻的女冠,也尤其可信。
祝芙没有朝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转而放出一段影像。
那是一古怪室内,有一名穿着清凉的女子上台,对着一块黑长的板子唰唰写着什么。
“今天我们讲思想品德第一课……”
女子们一边觉得古怪,一边混沌着沉浸在这奇怪的授课氛围中,但脑子又莫名清晰地记下了那影像中人所讲的内容。
祝芙垂眸,不枉费她对自己使用致幻蘑菇,借此将藏在神魂深处的前世课堂记忆知识提取出来。
除了思想教育,之后还有数理化生……
修行之初,祝芙没觉得自己能修得大道。
那会儿她的愿望只是从宗门出师后做个宗门小管事,好比前世大学留校,是份体面又清闲的工作,能利用职务之余照顾父母,也能长久留在父母身边。
后来她修行速度越来越快,年幼时的想法自然被抛之脑后,她开始设想大道。
但有一件事祝芙一直没想明白。
修士修炼到极致,是不是真的应该断情绝欲,视众生于无物?!
修士可以长生久视,可以辟谷不吃不喝,但如果想要吃喝其实也不会影响什么,不然成仙成神后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只是在修士的主流观念里,口腹之欲也是欲望的一种,应该被修士戒掉。
因为仙神一旦有欲望,会利用神力仙法满足私欲,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所以修士观念认为断情绝欲才能成就大道。
可断情绝欲后的神仙,真的还能有同情心,能做到爱护生灵万物吗?
而且很多修士都会成婚生子,他们届时能立刻舍下伴侣和孩子吗?
反正让祝芙选,她没办法在得道和父母之间,选择抛下父母。
可祝芙之前纵然想不明白,但也有努力朝着断情绝欲的方向去做。
除了对待亲朋,其他物质欲望都不高,也避免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
可到平洲见识种种后,她再三说服告诫自己,也没法做到置身事外。
可能是她修心不够吧!
可既然做不到旁观,那就要做好担负一切后果的准备。
祝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至少,她想在这里埋下一颗种子,让这里的人能够自己决定未来。
这就是她的决定。
师父师母,爹、娘,苗苗阿曦,抱歉,她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灵洲了。
第148章 改变
“大妮, 你动作快点,不然赶不上晚课。”
“知道了娘。”少女加快手上动作,但嘴里不满:“娘, 我已经改名叫王慧,别再我叫大妮。”
“知道了。”
这是京都郊外的一片园林, 种了许多桑树和白叠子。
一行女子在这里养蚕缫丝、纺线织布,忙得热火朝天,但脸上都洋溢着安定的笑容。
忙活一阵,有一女子过来说:“王芸豆、王慧,仙人唤你们过去呢。”
之前的母女俩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匆匆朝园林中央的主院过去。
两人在门口要行礼时,祝芙已经喊:“进来吧。”
王芸豆、王慧进来后, 虔诚而又热忱地看着她:“仙人有何吩咐?”
这对母女就是最初被祝芙救下的那对母女。
王芸豆是童养媳,没有名讳只记得姓氏, 在灾前她生活便如地狱。
从小干苦活、日常被打骂、吃穿永远是最差的, 后来生下一个女孩更不受待见。
再后来因为战争, 安阳国赋税日益加重,再加上下盘剥,底层百姓日子愈发艰难,她夫家为了生活竟然将她典卖出去给旁人生育。
其中苦楚可以想象, 她几乎是在痛苦、生育、与孩子分离中度过, 可此时律法对女子的庇护几乎没有。
再者她无亲朋,见识浅薄, 不懂得反抗, 甚至不知道如何反抗。
且夫家还拿捏着她头一个生下的孩子, 她逃脱不得。
王慧就是她头一个孩子,可怕的是, 王慧明明才十四却已经被迫嫁过人。
之后便是因兵祸战乱导致的流民四起,王慧嫁的那家男人死了,她被夫家抛弃,王芸豆无论如何也要带上王慧一块逃亡。
当时王芸豆之夫答应,她还只当对方顾念父女之情,转眼那畜生就把王慧送出去与人换食……
后来就是被祝芙随手救下,王芸豆和王慧凭借一股意志一直跟着祝芙入京都。
除了因为祝芙偶尔散出来的吃食,也是因为她们再没别的活路。
等祝芙安排宫中内侍给她们授课一段时日,懂得基本文字后,这些女子也开始跟着上一些现代小学课程。
这时候人与人的差距很容易就被显露出来。
一场小小的考试,王慧表现得出类拔萃。
祝芙亲自观察后发现王慧在理科方面比其他人灵敏,夸赞了一句她聪慧,王慧立刻把原名大妮改成了个慧字。
而王芸豆就比较朴实,被祝芙救下后,她们母女是因一颗芸豆活了下去,所以她就记得芸豆是个好东西。
但她是看到女儿改名,才意识到自己可以改名,才改成了王芸豆。
她希望天下如她这般的女子都能吃得到芸豆,不用再饿肚子,更不用再因为饿肚子而出卖自己,甚至被迫母子分离。
在平洲这样的底层女子多与苦难常伴,其他跟着祝芙的女子也自有一番辛酸过往,毕竟阶级压迫到最底层,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她们。
祝芙正在写着什么,待她们进来便放下笔说:“找你们来,是需要你们帮我去做一些事。”
两人立刻感觉到受重视,很愿意为祝芙做事。
“仙人尽管吩咐。”
“一个是,我打算扩大纺织业,将这小打小闹的园林产业扩张成真正的工厂,解放更多女性。”祝芙看向王慧:“这事交给你来主理。”
居然是这样大的事?!
王慧震惊,但还是咬着牙应下:“我一定按照仙人的吩咐做好。”
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仙人如此器重,她拼了命也要做好。
“另一件事。”祝芙看向王芸豆:“我需要有人帮我向农人传播种植理念,顺便教导他们一些简单的道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相对王慧短暂的嫁人生活,她那会年纪尚小之后又遭遇剧变,对她来说后来战乱时引起的人相食的事迹更加可怕令人难以忘怀。
反倒是王芸豆的经历,前半生都在苦楚之中,祝芙很担心她因为过往经历心理创伤严重,不再愿意与人交流。
只是她观察过这些女子,从开始学习,到现在接收能力和与人交流的能力中,王家母女是格外突出的。
且王芸豆性情早就被磨平,对谁都有耐心,是最适合做这事的人。
但她若不愿,祝芙不会勉强。
王芸豆忙点头:“我愿意,只是仙人,我怕我做不好。”
她脸上意外茫然居多,恐惧和不情愿几乎没有,祝芙也就放心了。
“这点不必担心,后续该怎么做,遇到意外该如何处理,我会一一告诉你们。”
祝芙说完给她们一人一颗琉璃果子:“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加好几门课。”如何管理、如何与人沟通、如何后续发展都是学问。
再者她还需要她们教导那些工人和农民更重要的事,不可能让她们这么一无所知地就去干。
两人接过果子,心里更加有底。
这果子是仙人授课的宝物,里边包罗万象,好多仙人给她们讲课。
等她们离开,祝芙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革命先锋、无产阶级专政、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计划经济……
前世经验早就告诉她,世界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哪一条路才是最正确的。
但问题是,在人民意识不够、阶级矛盾没达到最巅峰、社会生产力也远远不足的封建社会前提下,不可能一步到位走向社会主义。
她需要过渡。
但过渡之前也需要准备。
先开设工厂,大力发展经济,解放更多贫苦百姓,提升人均生活水平总是没错的。
而之后必然需要异常巨大的改革,才能将安阳国现状彻底改变。
不然工厂只会成为权贵者手中的利器,工人会成为下一批被剥削者。
让王慧去管理团结工人,让王芸豆去影响农民,届时联合工农等无产阶级就能全面推翻封建社会中的皇室、世家等管理阶级,是祝芙的初步计划。
不过不能贸然变革,需要提前在工农阶级中传播思想和科学技术,埋下足够多的火种,如此星星之火方可以燎原。
同时也要注意后续发展过程中,管理阶级的腐败问题,这是个永恒的命题,无法避免。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把王家母女同时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这两人若心生妄念上下勾结,之前所有准备都付诸东流。
可她现在手上人不够,只能暂时如此安排,之后等培养出更多人再进行调整。
把大致方针写好,又写下其他细节计划。
经济方面,在古代玻璃、瓷器、美妆都是大杀器,但祝芙最先选择的是纺织技术。
原因是多方面,一是她本能地先从植被原材料入手。
棉花对于没有灵气的古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过冬物资,而丝织品在古代算奢侈品,售价很高。
再者这二者都是女子主业,届时开设工厂她大量召集女工也不会被人怀疑。
之所以选择先解救女子,不仅因为祝芙身为女性对女子天然的同理心,更因为古代法律对女性极为不友好。
所有政令,不论仁政、暴政,最后的落脚点,在其中最备受苦楚的都是女子。
有一道可怕的仁政,居然是让男犯人死前留个后。
没有人会去考虑,此事之中的女子一个人带着罪犯的儿子该如何好好活下去。
且平洲斩断了女性上学、科举、经商、职场等一切上进的路线。
留给她们唯一的改变命运的出路,只有嫁人生子。
而为了保证自己血脉,男权主义不断朝女子身上施加的贞洁枷锁就更加可怕。
所以如果能救人,祝芙第一步必然是拯救女性。
等到纺织厂开遍整个安阳国后,女性工人越来越多,她们将会因为薪酬贡献提升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
拥有更高的自我认同感后,她们更能领会先进思想和理念,到时候进一步以母亲的身份影响后代,那时,她才会考虑开设以男性劳动力为主的其他工厂。
但在此之前,可以在教导农民更先进的种植技术前提下,顺便教导他们一些低成本、利润也不高的农副产品技术。
诸如蜂蜡、酱料、腌果子、豆制品、奶制品、蛋制品、美食等等。
如此,不至于让农民因只招女工而心生不满,且纺织制品和农副产品双向并行,产品流通,才能真正盘活经济。
同时也避免因为工厂发展,百姓将土地重心朝工厂转移。
这些事情规划起来不难,有前路对比,轻易就能将后续五年、十年、二十年的计划全部安排好,毕竟前世的发展理念和经验对现在的平洲简直是降维打击。
祝芙更头疼的是,在这些事中,她介入的深度和分寸。
介入过多,不但因果缠身,还无法令这里人真正自立,她一个人拖着庞大的机器运转,绝对达不到好的结果。
到时候她一离开,前期准备就全部变成了空中楼阁,甚至因为放出的工厂利器,变成他人手中剥削压迫的存在。
要发展社会主义,但不能一不小心进入了资本社会。
所以她只能作为幕后推动者。
把计划写好,各种各样的知识、技术也一一写下归拢,祝芙拿出卦具开始摇。
恰在此时,内侍过来传话:“回禀国师,三皇子求见。”
祝芙头也不抬:“让他进来吧。”
三皇子封元德大步进来,看到她在卜卦立刻来了兴致:“国师可是在卜算安阳国何时能改朝换代?”
看来他颠覆封家皇朝的心还是不减。
祝芙等六爻都算完,看了看卦象,才道:“今日手气不好,算得不准。”后续波折,就是不准。
封元德:“……”这么儿戏的吗?
他自顾自寻了落脚处坐下,道:“国师近日在此地过得如何?”
这园子是封元德找来的,所以他这么问是来邀功。
在闹市中向京都女子传播思想、知识告一段落后,祝芙就开启了工厂计划。
封元德一发现她派内侍去买地,立刻主动上门给了她一大片园林。
且这回他没再一上门就提要用封家皇室的权贵换取修行名额的事,祝芙也就接了。
京都郊外的地也是寸土寸金,都被皇室权贵占领,让她去买,不是用法术欺负人,就是耗费功夫跟人来往交际,二者都是麻烦。
不如先接了封元德的园子,反正最后用于民生,这皇室亏欠天下的多了去了。
祝芙道:“过得下去,你来又是要做什么?”
封元德说:“我听闻国师开设的课程很有些意思,京都许多家的才女都在议论,我也想在你这里学习。”
祝芙拒绝:“目前只招女子。”
“国师,你们道家不都说有教无类么?怎么还区分男女呢?”
“你们安阳国重男轻女,为了平衡阴阳,我只好重女轻男了。”祝芙说:“要不你说服安阳国上下从此男女平权,我立刻就让你过来听课?”
封元德轻咳一声,这事他如何做得到。
他眼睛转了转:“我有一位小妹,慕名国师已久,让她过来上课可行?”
祝芙一听就知道其中有异,但还是不无不可地点头:“行啊。”
封元德说做便做,立刻离开,一个时辰未到便把一位少女送了过来。
那少女过来时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哪里是慕名已久的样子。
但封元德说什么她做什么,让她给国师见礼,她便朝着祝芙乖乖俯身,让她留下听课,她茫然地看着封元德离开,却也老老实实留在这里。
祝芙神识笼罩安阳国的时候看到过她,封安月,安阳国一位不大受宠的透明小公主。
说可怜也可怜,但与王家母女等底层女子相比,她至少吃穿不愁,又不是那么可怜了,所以祝芙纵然先前就知道对方处境,也没有解救她的意思。
没想到她会被封元德送过来试探祝芙。
人都来了祝芙也就接下,让内侍给她安排个住处:“之后除了跟她们一块上课,也同她们一块参与劳动。”
封安月同样毫无抱怨、安安静静地应下,看起来脾性软得很。
与园子里其他女子相比,封安月的文化水平要高出许多,只是因此前没接触过现代课程,一开始会有点不适应,但她很快因为扎实的文化底子反向超过了其他女子。
毕竟园子里的女性除了跟随她的人,后来再招进来的女工也都是附近贫民家中的女孩,这样的人家男丁都没机会识字,何况女子。
封安月有此表现不让人奇怪。
祝芙顺势就将她和王慧安排在一块,加快课程进度。
而后祝芙发现,相对比王慧在数字方面的敏锐、典型的理科思维,封安月在文科、社会科学、哲学思维甚至思想政治方面更有天赋。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相对来说,她比王家母女都更适合管理。
京都权贵女子虽然因家事愁苦,在道观中诉苦时,顺便接收了一些先进的知识和思想,但她们毕竟不像底层百姓,没到活不下去的那一步。
大部分喜欢安定害怕改变,没被逼上死路,就踏不出那一步。
所以学习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接收了新的知识,但思想方面仍然保守着固有观念,不会轻易跟着祝芙改革。
再加上上层女子从小到大受到的禁锢教育更加严重,她们身上背负的思想枷锁远远高于底层女性,做出改变其实更不容易。
那些为了贞洁、所谓家族名誉悍然赴死的多出现在上层,底层受到的更多是生存之苦。
祝芙不能逼迫京都女子立刻改变,只能一点点影响她们,在日后火种被点燃时,从她们那里得到些许支持。
也因此,祝芙身边一直没有文化程度高的女性做帮手,而如今封安月来了,恰好补足这一点。
祝芙将写下的工厂管理制度展开给王家母女和封安月一块看。
“工人的管理是重中之重,我宁可出工慢一些也不希望她们出事。”
这其中不仅仅是对女工的管理、教育,还包括对她们的保护。
王家母女都立刻保证道:“仙人,我们一定看好她们。”
封安月却是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规章制度,看完后若有所思。
等祝芙跟她们剖析完其中重点,又补充了一句:“之后开设工厂,从建立工厂到招募女工,从种植桑棉麻到纺织机组装,每一步都需要你们自己安排、管控,我不会再用法术帮你们,你们必须靠自己走下去。”
王家母女闻言,一下子茫然起来。
她们从最开始见到祝芙随手一指便万物生长时惊诧臣服,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
自从跟着祝芙,瓜果蔬菜从不必在乎四季区分,也不用等待,因为祝芙想让植被成熟,就能立刻收获。
突然让她们自己行事,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桑麻种植动辄两三年,届时岂不是要耽误仙人的大事。”
祝芙叹口气,就知道她们会这么想。
“这不是我的大事,是你们的大事。”学了这么久,她们仍然没有意识到,她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些事又会对她们日后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变化。
“这些东西我用不上,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但这些能让你们以及天下千千万万和你们一样的女子,有赖以生存的活计,拥有生存能力的你们,才能得到尊重。”像人一样活着。
也才能获得更多本就该属于自己的权利。
王慧仍然不解,王芸豆倒是有些许明白,但也只以为是给女子提供生计,还不够透彻。
此时封安月开口:“织机容易,有这样精细的图纸,召集匠人打造很快便能造出一片来,只是需防止他们将这图纸吐露出去。”
这点对祝芙来说,很容易解决,但她不会明说,要先让王慧自己想办法。
封安月又说:“至于桑麻,我听皇兄说,京都中世家都有大量囤积桑麻,若以超出市价收购他们手中的桑麻应是可行。”
经由她提醒,王芸豆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我怎么给忘了呢,可以买的,咱们一边种树,前期我先去乡下收购,后期就能用自己的了。”
以前乡下时,因百姓需要缴纳布匹作为税收,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棉麻,养桑蚕的较少,但不是没有。
这段时日过得太好,王芸豆有意无意将曾经那些与痛苦相伴的岁月给遗忘了,此时才想起正常社会办事有交易这种手段。
可算略微开窍了。
这段时间传播了很多思想技术,但这些人没有这么久能领悟其中深意,过程中祝芙只能旁敲侧击地指点,不能着急,不然她直接吩咐,她们去做,届时还是不明白其中缘由,也无法形成主观能动性。
此后,王家母女和封安月便忙活起来。
王芸豆带着一干上了年纪的妇人从郊外开始,一点点影响周边农户,用不经意间透露出各种农副产品制作秘法的方式,引动农户额外种植经济作物,又不断影响告诉他们更先进的种植理念。
王慧则带着其他年轻女工圈下一片地方,这地方仍是封元德解决,连专业的木匠也是他送来的。
用之前制造的布匹、棉制品作为酬劳,召人建造工厂,同时向建造者传播召集女工之事,自然也小小透露一名女工一个月可能得到的惊人报酬,一干匠人全都心思活络起来。
等到木匠按照祝芙给出的先进纺织图纸把机器给制造出来,工厂也建成了,大量女工闻讯赶来,大批的丝织品、棉麻制品被加工出来。
祝芙虽没提供法术支持,但印花、染料、设计等技术理念全都倾囊教授。
第一批色泽格外鲜明的与众不同的印花布匹出现在京都时,便引得京都人争先抢购。
而封安月在过程中,除了帮忙联络各家族管理家宅的女性管理者,购买大批原材料之外,也说服许多家族入股工厂。
如此第一批布料大获成功后,第二家、第三家纺织厂在封安月的联络统筹下很快建立起来,除了要求女工全部受她们管束外,利润方面她们让利很多。
入股的人家表面上都退让一步,把管理者的位置全部让给她们安排的人。
从京都人疯狂抢购的过程中,也能看出,安阳国虽然到处是流民,但上层积累的财富没有半分亏损。
正是因为上层统治阶级占领安阳国七八层财富,才导致安阳国乱象。
通过布匹,上层释放出一笔财富,而大量女工通过工厂获得工薪,再回馈到她们原生家庭,而周围农户因为农副产品的收入,逐渐愿意购买低廉的棉麻布匹。
经济流通,至少安阳国国都周围的百姓人均生活水平逐渐上升。
祝芙暗示王芸豆引导附近百姓开始豢养更多鸡鸭鱼牛羊猪,增加高蛋白的肉食外,同时加快促成安阳国其他地方的纺织厂建立。
而等到安阳国全面开展纺织业并带动周边经济后,玻璃、技术更高的瓷器、美妆等暴利行业便可以尝试进入市场了。
此后安阳国几乎日新月异,每天都在发生新的变化。
国主穿着新制的龙袍,手中华丽的琉璃盏,里边盛满色如宝石的美酒,桌案上餐盘也是最新出炉的精美瓷器。
不免一笑:“那国师虽霸道了些,但这些微末小技还是有些用处的。”
若国师不来皇宫折腾他,一心只管这些,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不过国师已经冒犯过他,那就留不得:“派去安插的人,还没把这些琉璃、瓷器的煅烧之法学会吗?”
一旁心腹道:“国师法术厉害,里边所有人都只知道其中一环,且一旦他们走出工厂范围,就会忘记先前所学。”
国主冷哼一声:“与其他国家商议的,请他们国内奇人异士相助呢?”
“未有回复。”
国主大怒:“莫非送去的宝物还不够?!他们贪心太过!”
知道国主为了对付她,宁可勾结其他国家,请他国介入安阳国内务,也要让其他修士对她动手,祝芙对国主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安阳国因为产能过剩的缘故,诸多新鲜产品由商人运往周边各国,从国外获取大量财富物资之外,也引起了其他国家背后的修士注意。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一名修士拿着在普通人眼里华美精致,但对修士来说不值一提的玻璃制品反复观看。
“这种毫无灵气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而且听说这是没用术法的前提下,一步一步教导那些凡人自己锻造出来的。
费心费力教导凡人做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吗?!
金银财宝对修士无用,教导凡人做工更是耽误修行。
修士对祝芙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
第149章 造业
“又有人生事!”
一位女工步履过来愤怒地告诉王慧, “每天好吃好喝,连家里孩子都读上了书,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王慧也蹙眉:“整日没个消停。”
而后嘱咐:“看着点, 外边人都没好心思,把工人骗出去也是做牛做马或者直接掠卖, 不能让他们上当受骗。”
自从工厂从京都附近开出去,越来越多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这种窥视和算计到纺织厂开遍安阳国,玻璃厂、瓷器厂相继展开,达到巅峰。
在王慧等一干骨干管理者还没注意的时候,对方已经有人行动。
有女工、男工连夜消失无踪,他们查了许久没有查出来结果, 还是仙人亲自把人找回来。
但那会儿回来的女工已经受过折磨,男工更是给点好处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随后外界许多大大小小的纺织厂开了出来, 纺织机也与他们一般无二。
瓷器锻造也被仿照, 唯有玻璃厂因为仙人安排目前外边没人复制出来。
王慧自然懊悔不已,此后行事更加小心。
但相比掌控了安阳国官方势力的权贵,王慧等只有祝芙为依靠,而祝芙不打算联合任何一方势力, 对封元德也只用他的地, 不借他的势。
王慧等自然斗不过对方。
再者,女工男工都是人, 不是每一个都具备崇高理想和绝对信念, 再如何思想教育, 一旦有人开出高价,给出推荐做官的保证, 他们也会沦陷,他们不沦陷,他们的家庭也会劝着他们一块沦陷。
祝芙早就告诉过王慧她们,这无法避免,也无可更改。
可王慧还是气愤。
“那些权贵到底要吃下多少才甘心?!”
在工厂建立之初,担心这些权贵宁可不讨好也要搞破坏,他们就在跟对方合作的时候,让出了大半利润。
但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
“怎么会满足呢?!”一名女工道:“他们只会觉得我们还拿了一部分,那些都该是他们的!”
权贵的贪婪远超想象。
他们吞并占据大量土地,所以开设工厂不必耗费本钱,女工除了挖掘的技术人才,其他都是自家女仆,哪里需要什么工钱?!
把王慧等人全部赶走,工厂夺下,工人全部设法变成奴仆,如此他们才会如愿。
王慧等一干管理层都是受过更高教育和思想传播,也经历过一番考验才升上来,十分维护祝芙的理念。
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坚定不移的先锋。
如今的她们不再受思想禁锢,对国家和官僚的本质看得十分清晰,对这些权贵批判也毫不留情,唯有同样属于管理层但身份是权贵的封安月在旁边默不作声。
但她也没有因为身份而尴尬,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适合开口而已。
其实封安月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国师会如此信任她?
工厂的秘密对她全无设防,那些让权贵们听了必会警惕戒备的思想也对她倾囊相授,明知道工厂跟权贵迟早有一天走向对立面,依然提拔她做管事。
为什么?!
因为她学得好?
可若一开始无人可用,她还可以理解,但如今像王慧这样的骨干女子被一批批提拔出来,国师根本不缺人,为什么还留着她?!
正想着,那位专为国师传话的内侍过来:“公主殿下,王慧管事,国师召见。”
王慧便停下话头,起身与封安月一块朝祝芙住处去。
等两人进来,祝芙便说:“放开工厂,让他们的势力入内。”
王慧心惊:“仙人,我们撑得住!”她以为祝芙的妥协是为了她们。
她们这些抵挡在女工面前的管理者是各方权贵的眼中钉,一旦走出工厂范围就会遇到许多‘意外’,偏偏如此辛苦之下,仍受到许多工人的不理解。
对底层工人来说,跟着贵人的好处当然大于跟着没有身份的王慧。
祝芙摇头:“拦不住的,人心若此,既然他们想介入工厂,就让他们介入吧,也让工人们知道,他们开出的那些天花乱坠的条件究竟能实现多少。”
王慧依然拧眉,不解其意,但她虽不赞同,却听祝芙的话,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祝芙补充:“但私下不要放松对工人的管束和联络,关键时候有用。”
王慧点头,祝芙便抬抬手让她去办了。
等王慧离开,祝芙看向封安月:“你觉得我方才是什么意思?”
封安月心思一动:“国师是想让权贵和工人真正对立。”
之前,王慧等管理者虽然保护工人,但无法强硬,只能一直小心与权贵周旋,借用权贵的势力、向权贵输送财富,为的就是保护这些工人权益。
可权贵获得一部分利润后,看到了工人更大的价值,想要的也就更多。
通过各种试探后,没受到国师报复,他们胆子大了起来,什么手段都用了出来,而对王慧等人最受打击的不是权贵的手段,而是有工人选择倒戈。
如今国师选择退让,表面是向权贵妥协,但谁都知道权贵不可能给工人开出跟国师一样的条件。
在权贵们眼里,工人不需要那么高的薪酬,也不必吃的太好,不冻死不饿死就行,更不用每月休息、每日定时下工,那样多耽误时间啊。
权贵的介入会让工人想起以往王慧作为管理者时的好。
如果一开始进入的就是权贵的工厂,这些工人不会有所谓,因为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有口饭吃哪怕累死也甘心。
但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日子,被真正当作人看过,再回到炼狱,他们便会心生不满,如此王慧再煽动,才能彻底打消他们攀附权贵的心思。
到那会儿工人们意识到权贵不可能给他们更大好处,他们才会真正跟权贵对立。
封安月果然一眼就看透了其中用意,她比王慧等人更具政治智慧。
祝芙满意点头,而后开门见山地问:“你要当女帝吗?”
“!”
封安月心惊,而后勉强一笑:“国师说笑了。”
祝芙看着她:“你认为我是在说笑吗?”
不是。
封安月生于皇室,自幼便不受宠,为了自保她天然懂得看人脸色,所以她早就悄然观察过祝芙的一举一动,也清楚的知道祝芙绝不是随口一说。
但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惊惧。
“国师因何……”为什么?!
祝芙冷哼一声:“因为我对皇室和那些权贵世家已经忍耐够了。”
之前不动手,是因为安阳国四处是流民,就算杀了国主,安阳国仍需要另外的人主事,不过是换下一个封建主义出身的皇帝而已。
封建社会中再爱民的皇帝,那也是自己穿金戴银、百姓能吃上一口饭就叫好皇帝。
那样的更换毫无意义。
而彻底灭了封家皇朝,只会让安阳国彻底陷入内乱,届时各方势力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三国时出名的是精彩绝伦的战役和名扬天下的谋士,谁会在乎那会儿人口降低到不足八百万呢。
哪怕是压迫的有序也比混乱无序要好。
所以祝芙忍下了,一直忍到工人阶级数量足够多,足以掀起推翻上层阶级才准备动手。
封安月听到这话便知道国师心意已决,绝不会罢手。
她也清楚,若是国师想办,必然能办成。
虽然在开设工厂后,国师表面说再不用法术帮助王慧等人,但封安月也从零星半点中发现国师法力无边。
一个可以瞬息万里的修士杀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室和权贵,岂不轻而易举。
她只问:“为何是我?”
“你姓封,资质和身份都合适。”封安月是个聪明人,她不见得知道该做什么,但至少知道什么不该做。
祝芙不想再跟蠢货合作了。
封安月问:“为何不是三皇兄?”
封元德与国师相识更早,若他登基必然倚重国师,国师想做什么都行。
祝芙说:“男人不合适,皇室权贵都是直男癌入骨,但凡上位者是个男的,他们就会死死抱着希望不肯投降。”
封安月愈发不解:“那为何是我?国师担心男子上位留下后患,可身为女子我无法得到其他人认可啊。”
祝芙轻描淡写:“简单,封家人死绝了,只剩下你,他们只能认下了。”
封安月深吸一口气,心中情绪复杂。
祝芙又说:“你不愿?”
封安月沉思片刻:“我愿意!”她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
从没人对她产生过期望,国师既然看得上她,她为什么要推却。
祝芙满意,早就发现这姑娘虽然表面安静、软弱,哪怕面对王慧这等以往根本不够资格出现在她面前的贫民都会退让,可她眼底藏着难以察觉的不甘。
而且所有人学习,只有她最刻苦,对所有知识都如饥似渴拼命努力地吸收,王慧等人再忠心也会因为偏科、兴趣而产生厌学心理呢。
有如此毅力心性之人,绝不是真正软弱之辈。
祝芙展开写下的计划给封安月看。
“目前的工人已经有与权贵一战的实力。”
打仗不是人多就够。
普通百姓与正规军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通过对工人的管理,让他们每天肉蛋奶的吃,养出强健的体魄,再加上一些规范的训练,他们也知道如何排列,又不断通过思想教育里增加他们的服从性和集体荣誉,如此才能行事。
“第一步如你所说,令权贵和工农阶级形成对立面。”
为了这一步,必须加大阶级之间的矛盾,所以王慧该适当放手。
“第二步,我会推你出去,在工农对权贵不满时,以你的名义安抚工农,当你在工农阶级中获得足够声望时,封家无人由你上位也就顺理成章,届时权贵不得不接受备受工农爱戴的公主登基称帝。”
主要还是民主的土壤不够,才几年时间,不足以让所有人褪去封建思想,大家只会想推翻皇帝换一个,没法立刻接受没有皇帝的日子。
所以需要一个过渡期。
女帝就是最好的过渡,封安月日后不论成婚与否,有没有孩子,都可以以毒攻毒,用封建主义打败封建主义。
毕竟女帝的孩子是不是封家的孩子,都是大家空口白话的事。
估计那时候不用他们推动,权贵们为了获得更多都会主动拉封安月下水。
可那时候,他们已经积累足够力量,发动下一次变革了。
祝芙的目的是从封安月开始走向短暂的君主制,再由她彻底断绝帝制,走向真正的民主主义,最后转为社会主义。
不要小看封安月的存在。
公主登基,虽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在皇朝覆灭的前提下,又能让人勉强接受。
只要还有一个封家人在,那些思想顽固的保皇派就能被弹压下来,最大程度避免安阳国内乱。
就像前世封建末期,多少遗老对处于他国控制下的末帝抱有希望,不肯剪辫子。
还有一点希望,大家就不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
祝芙固然可以把人全都杀了,但那样造成的杀业太大,且安阳国这么点大,人口本来就少,更经不起折腾。
等封安月上台,连消带打分化这些权贵,再把土地收回分发,那时候才是权贵真正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
但到那时,被推到人前的封安月将面临所有权贵的仇视憎恨,从当初的希望变成背叛者。
祝芙说:“你要想好,一旦做出决定,不论结果如何,你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工农革命成功后,封安月登基一段时间,完成历史使命也要下台,届时要终身生活在管控之下。
革命不成功,她这个出来安抚工农的倒戈者会立刻被权贵清算。
封安月反问:“国师会保我吗?”
祝芙摇头:“我也没法保证世事尽如人意。”
修士控制不了人心。
但是,“我会保证你性命无虞。”可没法让其他人不仇视她。
“那就够了。”封安月此时露出轻松的笑容:“人活一世,能风光一时也总比一点印记都留不下得好。”
反正像她这样不受宠的公主,到了指婚不是嫁去他国,就是随便指给某个世家家里,日子都不会好过。
为什么不为自己赌一把呢。
至于封家皇室,封安月表示,不熟。
祝芙点头:“那就随时做好准备,再提醒你一声,若日后你被权力腐蚀,你会跟你的父皇同样下场。”那就不在她的保证范围了。
封安月道:“我自幼便惜命。”不然也不会小心翼翼看人脸色平安长大。
所以以后也会惜命下去?
等封安月离开,祝芙着手下一步准备。
不论纺织还是玻璃、瓷器都只是敛财手段,这样的工业还掀不起大动静,也因此哪怕他们手里的工人数量过多,权贵依然毫无警惕,只想着如何把工厂抢过来。
但下一步涉足的铁器等重工业才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祝芙必须先让封安月上台的缘故,因为安阳国太小,就那么点矿区早就被各家把持,王慧她们分不到半点,发展不了重工业。
只有先回收土地再发展重工业。
好在现在都是冷兵器时代,现在的情况也能打一打。
等封安月上台牵制住所有权贵,工人就能将重心转移,大力发展更先进的工业技术。
其实两次工业革命之间相差不过百年,就从纺织机发展到汽车、飞机的程度,百年发展超过了之前千年的积累。
所以一旦开始发展科学技术,速度会超乎想象的快。
祝芙写下后续工业革命的计划。
水力纺纱、骡机、水力织布机……搅炼法、炼钢、蒸汽机、汽船、铁路火车……磁能、电力、电报、发电机、电话、电灯、火力发电站……电影、汽车、飞机……
之后就是朝天空前行。
平洲将发展出与灵洲截然不同的专属于普通人的物理法则科技。
不过虽然工业发展是必然,但工业发展造成的经济剥削、工业污染需要提前做好防御。
祝芙又写下许多相关条例和预防准备。
另外,等后期重工业发展起来,战争的形式不再局限冷兵器,战争的危害进一步扩大,普通人甚至拥有与修士一战的实力,那时候就该考虑修士与普通人之间该如何共处了。
也不知道修士们会不会怪她,把普通人的战力提升太多呢?!
祝芙不知道,但小农经济经不起天灾,想成事必须发展工业,发展工业必然会引来后续一连串变化,这无法避免。
事情到这一步。祝芙只能继续走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灵洲的青真忽然隐有所感,眨眼间从洞府处来到翠鹫峰道宫,果然见祝芙魂灯有些不对。
他掐指一算,眉头紧锁:“她在做什么,为何有被造业缠身的迹象?!”
因果缠身也比被造业缠身情况好。
毕竟因果并未全然是恶果,只是与太多人有了牵扯之后,会产生更多牵绊,其中可能是欠下的债务,也会有恩惠、情感、缅怀等等。
但债务可以偿还,恩惠可以收回,情感耗费时间度过百年也就烟消云散了。
修士怕因果缠身,主要是担心心性不够,无法看清一切彻底斩断因果,以致无法超脱。
可造业不同,那是孽,一旦犯下无可挽回,只能等着天道的清算。
造业,是导致大范围死亡才会产生的孽债。
其实普通的杀人报仇,并不会被天道记恨,同时偶尔救下一两个人也增加不了功德,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并不会特意管人族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大范围的死亡必然会造成怨念丛生,那样的怨念足以形成炼狱,那样的杀业便足以形成造业,而犯下造业者便是身死道消转世投胎也无法超脱。
连罪大恶极的魔门不敢如此作恶,这不是说他们没有犯下过大杀业,而是他们犯下大杀业的时候也会提前披无数层马甲,利用他人在人前,自己躲在幕后行事。
青真都不明白祝芙是如何造成的这般结果。
明明告诫过那孩子去了平洲后不要妄自介入各国事务,就算她再不忍心,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错吧?
云逸道:“只是隐约有造业环绕,还未真正形成造业,先莫急。”他相信那个孩子,不会心性突然大变杀人无数。
两人等了许久。
一直等到平洲安阳国内,工农阶级与权贵阶级的矛盾达到巅峰,封安月以公主的名义带动工农阶级发动政.变,一呼百应之后顺利登基成女帝。
而那些权贵也确如此前所料,变革前奋力打击,但封安月登基他们反而安分蛰伏下来,号称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这些人一部分在家骂天咒地颇有怨言,一部分尽心尽力地把自家子弟推荐给封安月得个皇夫身份,还有一部分转变很快。
立刻改变思路,给手下工人、佃农提升待遇,学着王慧等人的方式开始新型工厂。
这样的做法一出,被王慧等淘汰的工人根本不介意再回归权贵怀抱做工。
于是新兴的世家又起来了。
王慧等对此愤怒不已。
祝芙却觉得这是好事,这意味着至少大部分权贵还没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可能以为这是封安月野心勃勃发动的政变,没意识到社会形态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么在下一步,彻底打击封建残留前,他们都会放下警惕。
祝芙让王慧放下手中事务开启更重要的重工业事务。
如此安阳国一场全国性质的政变在轰轰烈烈中展开,却不过几日又平复下来,让周边国度好生失望。
他们以为安阳国很快会有后一步动作,安阳国却又继续安静。
只是安阳国加快速度,不断朝周边各国倾销更多样新奇的产品而已。
各国不解,但是对新鲜产品欣然接受,就算偶尔有两个清醒者意识到安阳国在进行经济掠夺,也无法阻拦其他人迅速拜倒在安阳国精美的各色布匹、器皿中。
连各国皇室都无法拒绝。
而等变革结束,远在翠鹫峰上的青真才略微松口气。
隐约萦绕在祝芙魂灯周遭,旁人看不到的黑雾逐渐消散。
说明那造业终归没有形成,危机也算度过了。
再不消散,他就打算亲自去平洲一趟,不论宗门说什么,他也要把祝芙抓回玄天宗,然后在山上关他个十年百年。
就不信还能惹事!
平洲,祝芙打了个冷颤,不会有人暗中算计她吧,她拿出了卦具。
第150章 动手
北青国境内。
北青国国主拿着从安阳国运送过来又被商人奇货可居, 特意献入宫的琉璃杯。
掌心大小,晶莹剔透,更加精妙的是内里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山水墨画。
赏了半日, 他不禁赞叹:“巧夺天工。”
而后问一旁闭目养神的男子:“国师,如这般宝物, 我北青国可能研制?”
男子未曾睁眼,淡淡道:“不过俗物一件而已。”
说着掌心冒出一团深紫火焰,火焰中一琉璃花瓶被飞快锻造出来,那花瓶形态与普通花瓶一般无二,且色泽如玉,精美绝伦。
他随手一挥,花瓶便稳稳落在国主身前的桌案。
“国师果然厉害。”国主先是大赞, 而后又唏嘘道:“只是这术法只有国师一人能用,寡人如何能让国师日夜操劳锻造器皿?”
修士:“……”他有说要为北青国百姓日夜操劳吗?
这国主如此爱民, 把收进皇宫里的宝物跑出去, 不说让北青国人人有享受, 至少京都城内的百姓能得到一件琉璃器皿。
那边国主却继续唱念做打。
“明明有国师在,可怜我北青国百姓却不如安阳国百姓有福,听闻安阳国百姓家家户户都藏有一套上好的琉璃器皿。”
说完还问旁边内侍:“是这样吧?”
内侍垂头回应:“是这样。”顿了顿还补充:“还有上好的青瓷、白瓷和保暖的布匹。”
“果然?”
“果然。”内侍小心道:“安阳国百姓的日子已经传到各国,如今边境百姓隐有不安。”都羡慕人家, 民怨四起。
“不怪他们, 是寡人无能,不能令百姓锦衣玉食。”
国主又是叹息又是难过, 差点就要流泪, 而后问:“国师, 那安阳国纺织、锻造的法子你可知道?若能令我北青国百姓也能家家户户锦衣玉食,寡人必有重谢?”
那闭目养神、面色平淡的修士不易察觉地拧眉, 而后睁开眼不悦地看向国主道:“此等俗事不必找我。”
“此事确实是俗事,却关系到我北青国民生。”国主看向国师的目光逐渐变化了。
从崇敬、期盼到疑惑,“国师是不愿,还是……做不到?”
仿佛只要国师开口说个不字,北青国国主脸上神情下一秒就会转变成怀疑和失望。
修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小技而已,轻而易举。”
国主立刻起身抓住主权,以一国之主的身份朝着修士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国师为我北青国百姓筹谋。”
修士冷冷地看他一眼:“等着。”说完转身离去。
国主立刻坐下,抚着那掌心大小的琉璃杯:“听闻安阳国国师更平易近人啊。”
才来多久,就把安阳国这么一个四面楚歌的小国给改造成商业大国,在一干除了传教外不理任何俗世的国师中,格外清新不俗、与众不同。
内侍看出国主的羡慕,不免提醒:“如今安阳国国主乃是一名女帝。”其他国师虽然不理俗事,可也不会没事就换皇帝。
还如此荒唐地换上一名女帝。
北青国国主立刻清醒过来,和性命相比,财富宝物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而后自然地吩咐:“既如此,择一皇子前去安阳国和亲。”
“适龄的皇子只有两位。”
国主大手一挥:“都送过去。”
反正以前各国联姻时,也会多送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作为腾侍,以防万一。
达到目的的北青国国主很放松,离开的北青国国师暨无极宫修士就很不开心了。
“尽折腾给人找事!”
一边不满祝芙的行为间接影响到他,一边修士又颇为不解。
“她究竟如何做到这么快时间里产出如此大量琉璃器、瓷器和布匹的?”莫非是来平洲前就做了准备?
就算是炼器师连续不断锻造这些毫无灵气的凡物,也没这么快炼制出能倾销到平洲各国的数量。
如果祝芙知道他的疑惑,一定会好心告诉他,这就是个人纯手工打造和工业标准化生产的差距啊。
其实她一直想推荐修士,至少低阶的炼丹师、炼器师和符箓师如果形成标准化作业,能提升很大效率。
不过考虑修士需要从这些过程中悟道,以及手工业产品确实会有工业化生产所没有的‘灵性’,这话是不能提出来。
提出来要被思想教育。
她正在处理安阳国后续事宜。
炼铁厂已经全面展开,除了冷兵器储备大幅度提升,民生用品的数量也在增加,同时在不断扫盲工作和逐渐普及教育中,人民素质也在不断提升。
在工厂里,出现了令人惊喜的技术开发者。
这就意味着,他们开始有自己的科技发展,而不再一味依靠祝芙的技术提供。
真正的工业革命迎来了。
只是因为铁制品在这时代的杀伤性导致,又无形中提升了安控方面的需求。
恰好,在变革时期练就出的战士队伍并不够令祝芙满意,所以后期除了平定扎根地方的地主势力,未来得及安置好以至于落草为匪寇的小股势力,各处地下发展的拐卖、走私等黑暗势力之外。
游走各处街道、乡村,维护安定,也成了重要的练兵场合。
而这样大范围动作、练兵、治安,自然需要钱,所以安阳国对外经济一直在不断扩展,且加快速度地扩张。
在生产方面,祝芙是除了技术,没有提供任何其他帮助,所有产品都是百姓们一点一点劳作出来,这样的产能,自然需要更多人手。
安阳国不仅需要人手,还需要土地,因为安阳国地处大陆中心,前期会因为平原地区,在农耕文明时代发展比其他地方好,但一旦开启航海时代,这地域位置就是弱势了。
可惜的是安阳国境内只有煤矿,没有石油矿,这是祝芙神识从地底探过后发现的。
事实上,一边说让封安月、王慧靠自己行事,一边祝芙没忍住悄然提供了些帮助,比如这么快寻找到各种矿区,就是她的功劳。
当然她探索后不会直接给答案,而是让封安月安排专业人士去寻觅具体位置,自行挖掘采矿。
没有石油,若进一步发展交通工具,就需要去寻找其他国家的能源了。
可安阳国不能做第一个发动战争的人,这需要等待。
经济把控是对抗他国的一种手段,但祝芙更希望统一,只是行动的理由很重要。
好在他们等到了。
这一日封安月告诉她:“有一队商户在路过昭国边境时,被抢了。”
“居然……”祝芙笑了笑:“被抢了!”终于被抢了啊!
不枉费他们每次出国交易,都让商队大摇大摆,刻意在人家门前转一圈。
封安月也笑,不过还是可惜:“可惜动手的不是南成国,而是昭国。”
早在决定扩张,并且将目标拟定为沿海国家时,他们就讨论过,最适合的方位是南成国。
其一,南成边界一方与安阳国大片接壤,且沿海区域面积大,海岸线辽阔,能建立多处海口,达到朝南北两方进行环平洲发展经济的目的。
其二南成国气候更好,不仅热带水果资源更加丰富,有些地域甚至能一年多种,将南成纳入版图,能扩大安阳国粮食种植范围。
只是一来南成是大国,二来南成背后的修士是万佛宗,万佛宗与玄天宗明面上是交好,所以祝芙不可能也主动挑事。
除非南成国势力懂事地背着万佛宗修士私下动手,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等来的是昭国。
不过昭国也行。
昭国是夹杂在安阳、东陵、南成三国中间的小国,一直在三方势力中左右徘徊,谁弱势了他就跟上去踩一脚,谁势力雄伟,他立刻躺平认怂,舔得很快,老搅屎棍了。
但因为安阳、东陵、南成三国相互制衡,反而给了昭国夹缝生存、挣扎至今的机会。
至于抢劫的事是私人行为还是昭国官方行为,或者是披着昭国皮的其他行为……不重要,安阳觉得是昭国,那就是昭国。
至少表面是昭国。
祝芙道:“做好战争准备。”昭国战力不足为惧,担心的是南成和东陵两国找借口介入。
安阳国目前无法力战联合的三国,不过对方不可能亲密无间的合作,顶多插一脚占点便宜。
封安月点头,而后指着地图道:“昭国海口还是小了些,若东陵和南成行动,只要从他们手里抢来任何一座城池,都是好事。”
目前,平洲航海事业不够发达,所以沿海地区属于流放的荒野之地,平洲各国对沿海地区重要性的认知不够。
封安月也是在上课许久后,才明白未来发展走向,对沿海区域足够重视。
如果他们能顺利夺下南成和东陵两国任何一座内陆城市,再换成荒芜的沿海地区,他们一定会答应。
“嗯,你去吧。”祝芙说完,又补充:“战事你只在幕后指挥。”
封安月一顿,颔首:“明白。”
成为女帝后,她的地位并没有像那些世家所想不稳固,反而因为百姓生活水平提升,威望远远超过封家前几代皇帝。
倒是那些或者观望、或者不服、或者私下小动作不断的世家,被不断打压势力。
除了眼光长远,快速做出决定,将家业转变加入工业变革的家族,其他家全都没落,连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不过就算那些改变方向的家族,在后期也要处理,因为资本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
不过因为封安月女帝的身份获得爱戴,这次战事她不能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威望,否则后续的民主计划无法实施。
按照国师坚定的意志,如果她威望抵达巅峰,连百姓都不愿意她下台,她只能去‘死一死’了。
封安月也说不清心中复杂情绪是喜是悲。
权力腐蚀人心,最开始她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但才这么一段时间,每日听到人高呼万岁,抬手可决定所有人命运,她居然有些不舍离开这个位置。
幸好有国师一直在身旁提醒、监督,不然她迟早会变成和她父皇一样,目中无人只在意权力的怪物。
封安月离开后,祝芙继续看地图,等拿下昭国后,就能抢先一步掌握海上贸易主权。
获得与远方更多国家的贸易交流后,也就不用担心产能过剩失去买家,更不必再跟周边国家周旋下去,届时远交近攻才是政策重点。
做了一系列计划后,祝芙正准备回空间修行,忽然发现异常,身形一闪从安阳国国都来到与昭国接壤的边境之地。
对面上方立着一名修士,底下战场中,安阳国士兵被迷阵给困住了。
祝芙随手一点,顷刻间破开迷阵,那名修士立刻一道法诀打来,她同样施展法诀,两道法诀在半空中相撞而后炸裂开。
那名修士不满:“你这是何意?”
祝芙道:“凡人战争,你一修士居然好意思动手?!”还好意思反过来质问她?
那修士道:“是你安阳国先对昭国动手。”
“话说清楚了。”祝芙纠正道:“是昭国先劫掠安阳国商队,安阳国才反击。”
“那并非昭国本意,是有人擅自行动。”
不重要!祝芙摆摆手:“不管事因如何,但如今开战是两国自己决定,我以为咱们修士还是别擅自插手的好。”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修士怒道:“若我偏要插手呢?”
祝芙手里拿出了剑:“那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吧。”她又不怕打。
修士就要动手,忽然一个声音介入:“且慢。”
半空中多出四个人影,其中一名中年形象的男修道:“天华道友,昭恒道友,平洲灵气稀薄,二位若是比斗必然引起动乱,还请两位给我的面子,停手罢。”
祝芙挽了个剑花,无所谓道:“只要他别对普通人尤其是安阳国百姓动手,我就不会动。”
天华怒道:“昭国供奉的乃是我风清门上代长老,绝不容有失。”他不可能不插手。
那名说和的中年道人便看向祝芙:“昭恒道友你看?事关风清门长老道途,还是退兵吧!”
“这是两国战事,我不参与。”祝芙眼皮也不抬,完全不给面子道:“反正诸位平日里从不管民生,这次也别管罢,省得因果缠身。”
至于风清门长老?关她什么事。
这话说得,让人莫名品出了点讽刺意味,有好几名修士都面露不满。
“你!”那风清门修士更是气的又要动手。
那中年修士拦住天华,对方面无表情看了看祝芙,道:“既然道友这么说,我们只好传讯回宗门,请宗门与玄天宗好好商议了。”
居然告家长!太不要脸了,她年纪最小都没好意思,这些人也做得出来!
但祝芙犹自镇定:“请。”大不了.在宗门传话过来前,加快动作。
中年修士便带着天华离开,剩下另外三人里,与祝芙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妙法师道:“此事,只怕道友难以如愿。”
祝芙打哈哈:“什么如愿?我可没做什么。”
无妙又道:“战事起,百姓苦,道友总该多想想众生。”
祝芙看看底下争斗的将士,沉默片刻后,坚定不移道:“封建在的一日,百姓就会苦一天。”这封建社会,她是推定了。
其他人没懂她话中含义,但看出她的决心,也没再劝。
反正方才与风清门交好的是天衍宗,他们才懒得管。
而天衍宗修士之所以生气,除了因为没能劝服祝芙与风清门和解,还因为天衍宗与玄天宗的某些微妙小恩怨。
万佛宗是佛门之首,神意门是儒门之首,而原本的道门之首是天衍宗。
偏偏玄天宗开宗祖师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靠剑奠定玄天宗地位,一下子把玄天宗带成了玄门第一宗的位置。
天衍宗对玄天宗既想拉拢,免得玄天宗真的脱离道门,但又一直心心念念想重新压玄天宗一头,不然道门首领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啊。
所以方才那位天衍宗修士愤然离去,还有祝芙不给面子的原因。
可其他三家,除了无妙是真对战乱百姓有点悲悯之心,另外来的纯看热闹,根本不在乎结果,当然也不会帮忙劝祝芙。
无妙见劝不过祝芙,也准备离开,可无极宫修士忽然道:“昭恒道友,安阳国近日的变化我等都看在眼里,也想为北青国百姓尽一份心力,不知可否借那些器皿的炼制之地一观?”
好冒昧!这不就是直接伸手要技术吗?
没有灵气的生产技术也是技术。
不过祝芙答应了:“可以。”
闻言,东陵国背后的神意门修士和无妙也停下动作,双双道:“不知我等可否一并前去?”
“来,一起来。”祝芙大方地请大家观看边境区域的几家工厂。
只要重工业别暴露,这些经济生产厂还是能暴露的,这样一来,其他国家提前自行建立工厂,等他们打过去,都不用再费心另建,直接拿来用就是了。
几名修士当然不可能走到人群中去机器旁边观察,只在工厂区域通过祝芙的允许,一定范围地使用神识,且遵守祝芙要求的不可以打扰伤害普通人的原则,他们便一一看过了工厂行事及周围百姓生活状况。
很快修士们便对其中程序奥妙有所了解。
倒是无妙看着周围安逸的百姓若有所思。
祝芙笑着道:“法师觉得如何?我以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施粥有什么用。
无妙苦笑:“贫僧已然知道,道友别再挖苦贫僧了。”
而后正色道:“原来这就是道友的方法,贫僧自愧不如。”
原来,在没有修士的帮助下、没有术法的加持中,普通人一样能建造出如此雄伟的工程,能制作出精美的器皿宝物,能生产出如此数量的足以令所有人生存的物资。
而他一直以为的,若没有他,没有灵洲修士前来,平洲的黎民百姓必然备受苦楚、民不聊生,无法超脱的想法,多么可笑。
之前他们努力那么久,也只是按下平洲各地战乱,让平洲保持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中,但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好起来。
可没有修士在意这一点,或者说大家一致认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乃是世间命数无可更改,有事没事到处施粥的无妙已经比其他修士做得好多了。
偏偏来了个祝芙,祝芙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百姓可以不愁苦,他们可以吃饱穿暖脸上洋溢幸福的喜悦。
而且她不是用施善的方式,反而一来安阳国就发动政变。
其他修士开始还以为她在乱来,可结果展示出来,其他修士才知道她的厉害之处。
赞过后无妙说却又说:“道友心系天下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待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再不需要修士庇护,你还能放手吗?”
按照安阳国的布置,无妙预料到,迟早有一天,普通人能发展到完全对抗天灾的地步,届时修士跟普通人就能彻底分离。
可到那时候,修士还愿意放开平洲百姓吗?!
“不是放手。”祝芙道:“我以为修士毕竟不是神仙,依然还在人的范畴,只是活得更久,个人力量更大,别的方面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我觉得,修士该做的不是对普通人放手,而是如何跟普通人好好共处。”
修士来自普通人中,也脱离不了群体。
不仅普通人要转变思想,不要一味将修士神话,改变发生事情就求神拜佛的做法,到日后普通人发展到一定程度,理解和认知更深,他们也要面对天生有无灵根的这种不平,不要因此生怨甚至有过激行为。
同时修士要改变自己高高在上的心态,要学会和普通人平等交流,逐渐适应普通人的不满、反抗甚至适应他们的高规格要求。
这对双方都是考验。
无妙恍然,郑重地看祝芙一眼,而后唱了一道佛偈,对祝芙施礼:“还请道友接纳南成国无家可归的百姓。”把南成百姓交给祝芙,他才真正放心。
祝芙扬眉:“你这么做,南成国上层阶级可不会高兴,他们万一不再信佛了呢?”
放任百姓流失,对国力影响慎重,国主和权贵必然不满,其他修士还会强行弹压国主,无妙看起来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就听无妙道:“佛自在心中。”信不信的本来就不重要。
佛门也在意信众,但佛门修来生,不修神道,所以只在意信众基础,却不在意信仰之力。
人家都这么说了,祝芙当然爽快地接下:“好,南成国我管了。”既然要管,当然是管到底。
流民要接收,失去大半国民的南成国以及海岸线,他们也顺便接手了吧。
祝芙说完目光看向另外两人。
神意门修士和无极宫修士纷纷扭头,只当没看到。
安阳国百姓过得再好,他们也不可能为了百姓的好日子放弃信众。
祝芙也料到他们的态度,还特意跟无妙保证:“法师放心,我从不强求百姓改变信仰,只要不违法乱纪、伤天害理,不论安阳国还是南成国百姓,都信仰自由。”
无妙一笑:“那就多谢道友了。”至于信不信的,没看出来。
反正旁观的神意门和无极宫不信。
祝芙满不在意,路一步一步走嘛,等把这些修士送离安阳国,她回京都去提醒封安月:“派人前去南成边界收容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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