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故人再遇
原本聚集在酒店大厅内看热闹的人骂骂咧咧的离去,梁秋白弯了弯唇,懒洋洋的将手搭在阴绪的肩膀上,低声道:“看来,你的计划还不错,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上前来搭话了,不过”
梁秋白抬眸向上扫了一眼:“我们似乎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两个人现如今离得有些近,阴绪稍稍垂眸便瞧见了梁秋白那如蝶翼般的长睫以及那沾染了几分水色的双唇,惹人垂涎。阴绪用手勾起了一缕滑落而下的黑发,帮人拢在了耳后,挡去了上方窥探而下的视线:“你都看到了什么?”
梁秋白:“两点钟,六点钟,十点钟方向,刚刚分别有三拨人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梁秋白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三分钟,我想消息应该已经递出去四五层了。”
阴绪将墨镜拉下来又推了回去:“玄门内部错综复杂,以你之前的身份可看不到这些。”
梁秋白:“鬼王大人是带我来看戏了?”
阴绪:“以身为饵,或许才能钓出背后的大鱼。”
阴绪轻笑了一声:“这才刚刚开始,天师大人莫不是怕了?”
梁秋白冷哼:“谁怕?”
梁秋白:“我只是有点好奇,张家那边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你猜他们会不会再派人来杀掉这个张墨?”
阴绪垂眸摩挲着指上带着的装饰戒指:“那就要看张墨当初看到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张家冒着危险再次出手了。”
梁秋白:“按照我之前看的资料来说的话,几率很大。”
梁秋白将手抵在唇上思索了片刻:“看来需要早做打算了。”
阴绪:“放心,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空手而归。”
阴绪冷哼了一声:“毕竟我可不是张墨手里的那只鬼,动我的王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少在这儿自作多情。”
阴绪捏着手里墨镜的眼镜腿晃了晃,揽过梁秋白的肩膀哀叹了一声:“秋秋啊,下次我还是希望你是真心的吻我而不是在逢场作戏。”
梁秋白:“废话真多。”
梁秋白踹了人一脚:“还不赶紧去登记办入住。”
南城位于北部阿尔泰山脉的背阴面,刚进九月的天,冷空气已经让这座城市的温度骤降。
张家包下来的这家温泉度假酒店很大,前后楼加起来一共有三个区。梁秋白所在的房间在C区的105,从大厅过去会经过一个户外的小型温泉游泳池,此时天还没黑,泳池内外聚集了不少提前到场的小姑娘正围着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小丑猜盒子拿礼物。
梁秋白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扯住阴绪的袖子向后退了一步。
阴绪:“这种都是小姑娘爱玩的东西”
阴绪见梁秋白站在原地没动,勾着手里的墨镜腿沉吟了片刻:“好吧,如果你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梁秋白:“有阴气。”
阴气?
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阴气?
阴绪闻言走上前两步,摩挲着指尖逐渐逸散而去的阴气:“消失了。”
梁秋白将户外聚集的人群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小丑身旁立着炫彩广告牌上。
惊喜奇妙夜?
梁秋白挑眉:“你有什么头绪吗?”
阴绪闭上眼感受了一番,睁开双眼:“这里的人太多了,再加上你们玄门的人阳气太重,那东西很聪明,在被察觉了之后就藏起来了。”
梁秋白:“那这么说那鬼就这么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谁让我刚刚的目光全在你身上。”
梁秋白哭笑不得的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我说鬼王大人,你到底是来办事情的还是来度假的?”
阴绪挑眉:“这两个有什么冲突吗?反正又不耽误。”
阴绪不满的哼了哼:“一个小东西而已,你要是真想找,我现在就可以把它揪出来。”
梁秋白一把握住了阴绪抬起的手:“先别动手,我怀疑”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冷不丁的这么一声让梁秋白吓了一跳,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发现迎面走来的竟然是好久没见的胖子。
梁秋白捅了捅身边站着的人,拧紧了眉头:“他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阴绪握拳咳了一声,低声给人解释道:“之前忘了告诉你,张墨的母亲跟金孟海的老婆是姊妹,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梁秋白:“发小?”
梁秋白:“这么巧?”
梁秋白现在十分怀疑张墨这个身份根本就不是阴绪随意抓的阄而是早就盯上的人了。
梁秋白就这么思索了片刻,胖子就推着行李箱走到了跟前。
自从上次从花溪镇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胖子,听说这人最近在行动处忙的脚不沾地,这几个月不见,人看上去都瘦了不少。
梁秋白将人打量着的同时胖子也在看着他。两相对望,一股子披皮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胖子:“我上次还发消息问你来不来,你不是跟我说不来了吗?”
梁秋白被人一把搂过脖子,艰难的开口道:“我临时改主意了。”
阴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将人给解救了出来。
胖子冲着阴绪打了声招呼:“阿希哥好。”
阴绪冷冷的看了人一眼。
胖子被这一眼盯的毛毛的,犹记得上一次他好像还是在林不殊跟前的时候,现在他只要一想到林不殊就是鬼界的那位他腿都是抖的。
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凑到梁秋白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出声:“阿希哥今天心情不好?”
梁秋白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名字是在叫阴绪,他握拳咳嗽了一声,扯道:“年纪大,闹脾气呢。”
胖子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怎么来的?”
梁秋白:“开车。”
胖子:“你们早说啊。”
胖子垮了一张脸:“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路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可是无聊死了。”
梁秋白:“金你爸呢?”
胖子‘害’了一声:“他不想来,就让我代表了。”
梁秋白扯了扯嘴角:“那你住哪?”
胖子捏着手里的两份邀请函,摊到梁秋白跟前:“一个A区304一个C区108,你们呢?”
梁秋白:“我们C105。”
胖子将红色的邀请函揣进了兜里:“那我也住C。”
梁秋白扬眉:“走吧,看看房间。”
C区在整栋楼的最西边,绕过大厅之后再向右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才到对应的房间位置。
不过好在胖子跟他们的房间刚好对门,梁秋白对于这个看上去过去巧合的安排还算比较满意。
C区的房间内部都是标间,屋子不大,床边有两个单人的沙发和一张小桌子。
梁秋白将行李箱放进屋子里就看见阴绪正站在屋内的小桌子前低头摆弄着一个正方形的礼物盒:“伴手礼吗?”
阴绪将盒子举到梁秋白面前:“你不觉得这个盒子有点熟悉吗?”
手中的礼物盒子上绑上了精致的彩带,梁秋白将盒子拿到手里上上下下摆弄了一番重新放在桌子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那小丑面前放着的盲盒就长这样。”
阴绪的指尖在盒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喃喃自语出声:“难不成是幻术性的鬼?”
阴绪:“你怎么想的?”
梁秋白拖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刚刚一路上一直在思索一个事情,你说一个玄门举办的大会,你们鬼界的鬼是有多想不开要在这里搞事情?”
阴绪倒了一杯水,轻笑了一声:“那个人就在这里。”
梁秋白接过水杯:“你觉得会是他?”
阴绪:“不是。”
阴绪又倒了一杯水拿起来喝了一口,方才再次出声:“他的目的不在此。”
梁秋白琢磨了一番阴绪的话,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你是说张家的封印就在这儿?”
阴绪:“聪明。”
阴绪站在原地手指轻勾,那被梁秋白一直带在身上的令牌就被对方勾了出来与阴绪手里的那块相吸。两个令牌悬在半空中,半张地图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眼前。
梁秋白举着杯子走近,就在地图上看见了一个闪烁的红点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
梁秋白:“这个位置”
阴绪:“在A区。”
梁秋白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现如今四方封印仅剩这一处,张家这次又将玄门所有的精锐都集中到这里开会。这要是出了事,张家明摆着是想让所有人帮他们去护这个封印,他们这算盘珠子打的够精的啊。”
阴绪:“利益面前人都是自私的。”
阴绪挥手将令牌重新给人塞了回去:“我已经让罗刹去那边盯着了。”
梁秋白:“不用这么麻烦。”
梁秋白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点了点面前的礼物盒:“既然是请君入瓮,不如,打开看看。”
这东西怕不是80%的可能性有问题,阴绪本是靠在一旁的身子直起,将人挡在了身后:“我来拆吧。”
梁秋白向后退了一大步。
阴绪拆礼物的手停驻,叉着腰有些好笑的看向梁秋白:“秋秋,也不用站那么远吧。”
梁秋白挑眉:“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阴绪:“什么话?”
梁秋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梁秋白:“夫妻都这样,更何况你我还不是。”
阴绪:“”
第132章 盲盒奇遇
梁秋白在阴绪那要吃人的目光当中视死如归的走上前:“开出了什么?”
阴绪:“一张纸条。”
纸条?
竟然不是炸弹之类的小玩意儿吗?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凑了过去,扒着阴绪的手臂读出声:“恭喜你们抽中了此次活动的特等奖,你们将作为本场活动的特邀嘉宾出席今晚的惊喜奇妙夜,请于今晚8点准时到达卡片所示的指定位置领取丰厚大奖。”
房间内两个人沉默了半秒。
阴绪挑眉:“我运气好像还挺好?”
梁秋白:“骗人的吧。”
梁秋白:“以前幸福小区楼下不是总有这种骗老头老太太发传单拉新的小广告吗?”
阴绪:“你说的有道理。”
阴绪将卡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举到梁秋白眼前点了点奖励一栏:“可是他送手札欸。”
梁秋白绷紧了一张脸:“怎么办,突然有点心动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八点,两个幼稚鬼兴致勃勃的出现在了指定位置。
梁秋白伸手拉住了同样拿着卡片找兑换点的胖子,问出声:“你怎么也在这儿?”
胖子:“你们也”
胖子朝着四周聚集的人群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凑到两个人跟前低声道:“你们别告诉别人啊。刚刚我在屋子里抽中了特等奖盲盒,我是来领神秘大奖的。”
特等奖
梁秋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同样是特等奖的卡
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现如今到场的32个人手里应该都是特等奖,这一刻,梁秋白突然觉得他们两个抽到特等奖好像也并不是一件令人值得骄傲的事情。
胖子:“等等,你们之前不是最讨厌参加这种活动了吗?”
胖子同样有些疑惑的问出声:“你们现在怎么也在这儿?”
梁秋白眼看着阴绪就要脱口而出,他有点丢脸的捂住了阴绪的嘴,将那本是拿在手里的卡偷偷塞进了阴绪的怀里,抢先一步冲着胖子道:“我们我们就是在屋子里呆的无聊出来随便逛逛。”
胖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出声又说了什么,梁秋白的注意力却是被不远处的议论声给吸引。
“自从各地的封印陆续打开,从下面爬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我们市最近划出了几个禁区,根据那些东西出没的数量行动处安排了我们各家前去清剿,要不是来这儿,我都连着加班半个月了。”
“我们也是,真的都快累死了”
“我听说各家最近因为修补封印的事情伤亡和耗材都不小。”
“是这样,所以希望这次大会能讨论商议出个解决办法,要不然大的家族撑个一年半载的没什么问题,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再撑一个月都得破产,到时候谁来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
“不是说祖师爷回来了吗?我听说祖师爷那修复之力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梁秋白看过去的视线过于强烈,以至于正在讨论的几个家族的人停下话头,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不是张家的那位和金家的小子吗”
“好像是他欸,这两个人怎么也来了?”
“不会是跟我们一样来拿奖励的吧。”
“这么晦气,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梁秋白伸手扯住了想要上前同人干架的胖子,将视线抽了回来:“不用理会。”
胖子皱了皱眉:“可是他们”
“游戏开始了。”
阴绪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的那一刻,他们所在的场地突然变成了一个室内的马戏团,马戏团内此时散落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礼盒,而今天白天见到的小丑正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推着一辆小车走到最前面的舞台上。
头顶的聚光灯跟随着移动,逐渐笼罩在对方那张诡异惨白的笑脸上:“当当当,欢迎各位来到马戏团惊喜奇妙夜,你们都是此次抽到盲盒的幸运观众,你们将会在今晚获得我为你们准备的神秘大奖”
“我听说大奖是张家老祖宗手里的那本手扎抄本。”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觉得应该就只是张家抛出来的噱头,到最后顶多就是给看个片段。”
“片段也行啊,我听别人说那抄本里面可是有祖师爷当年”
张逾的手扎不愧是整个玄门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四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梁秋白却是将目光落在了白天见到的广告牌上。无人在意的角落白天炫彩的广告牌上的标题已经从‘惊喜奇妙夜’变成了‘马戏团惊喜奇妙夜’,而下方的规则也已经悄然发生了更改。
【马戏团惊喜奇妙夜】
【游戏概述:猜盲盒赢大奖】
【限时:60分钟】
【游戏规则:场地当中分别散落着不同类型的盲盒,盲盒类型分别为:炸弹,道具和积分。玩家可以根据所获的积分数额兑换相应的奖品以及离开资格。】
【积分兑换情况如下:5000手札残页*1,5000通关卡*1,4000】
胖子蹲在广告牌前仔细研究了一番,冲着舞台上的小丑询问出声:“离开资格?那如果拿不到相应的积分难不成就无法离开?”
现场的议论声逐渐止息,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了广告牌上面那早已经被更换掉的内容。
聚光灯下,小丑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诡异:“恭喜你答对喽。”
小丑:“作为第一个看懂规则的玩家,我将随机送你一个道具。”
下一刻,梁秋白就看见胖子的眼前多了一个小型的礼物盒,胖子将礼物盒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眼镜。
小丑:“恭喜你获得‘透视之眼’,戴上它你将有三次机会可以查看盒子里面的物品。”
小丑:“运气不错小伙子,必要的时候这是个可以保命的东西。”
小丑的话无疑是让在场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们逐渐的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抽盒游戏,而是一场随时会要了他们命的博弈。
胖子一脸警惕的从腰间摸出了行动处专门配的枪:“你不是张家安排的人?”
小丑笑而未语。
胖子拧紧了眉头,扣动扳机。
枪声在马戏团内响起的同时,子弹射中了舞台上小丑的身体,小丑诡异的笑了一声,身体化成无数彩带条子从半空之中坠落,五颜六色的礼花像是真的再搞一场盛大的马戏团party。
当然,如果忽略掉四周盘旋而尚未消散的阴气的话。
“不好!有鬼混进来了!”
“快防御”
现如今到场的嘉宾都被聚集在舞台最下面的空地上,事发之后众人纷纷拿出手里的武器,生怕头顶飘动的鬼影突然给他们来一个致命一击,只有梁秋白旁若无人的走到一侧散落的一堆盒子面前,弯下腰认真挑选着面前的礼物盒子。
梁秋白:“盒子做的样式不错。”
阴绪抱着手臂走了过来:“这鬼的幻术不弱,那群人你不打算管管?”
梁秋白:“一只凶而已。”
梁秋白朝着马戏团一角隐藏的摄像头撇了一眼,举起手里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耳边晃了晃:“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阴绪:“这样不会显得我们很废物吗?”
梁秋白:“提醒一句。”
梁秋白:“张墨和他手里的那只鬼本身就是一个纨绔加一只漂亮废物,鬼王大人请注意你的人设。”
阴绪不会扮演废物只会演昏君,他轻挑眉宇从地上捡了一个盒子给梁秋白递了过来:“开这个试试。”
梁秋白:“开个炸弹怎么办?”
阴绪:“开出炸弹算我的,开出积分算你的。”
梁秋白扬眉:“这可是你说的。”
就冲阴绪这句话,梁秋白二话不说就将对方手里的礼物盒给开了。
可惜。
不是炸弹。
梁秋白:“100积分。”
阴绪有些嫌弃的将手里举着的空盒子丢掉:“才100。”
梁秋白:“聊胜于无吧。”
阴绪:“这攒五千要攒到什么时候?我看不如把这些全部”
梁秋白一把握住阴绪抬起的手,制止了对方打算将这里夷为平地的冲动:“急什么,还有一个小时呢,慢慢玩。”
阴绪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但是看在梁秋白兴致正高的份上,他愿意陪着人一起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梁秋白接下来连抽了两个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道具,他拧紧了眉头站在红,粉,蓝三色的盒子面前陷入了纠结。
梁秋白这表情落在阴绪的眼里看上去比他以往哪次给正道那群牛鼻子老道开会都要严肃的多。
几百年前两个人敌对那会儿,阴绪对梁秋白的事情从不感兴趣。
他讨厌这人这副对外生人勿近刻板严肃的模样,可现如今他这样瞧着倒是觉得有些新鲜,有些有趣,甚至还有些可爱。
他想走上前去捏捏这张脸,想看见对方因他的动作而改变的表情,那种感觉似乎就像是现如今开盲盒一般,带着未知与惊喜。
阴绪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他走上前揽过对方的腰抬手捏了梁秋白的脸:“板着脸做什么,选红色。”
梁秋白微微仰头:“为什么?”
阴绪凑到梁秋白的耳边笑着低语道:“红色,是我的幸运色。”
梁秋白将脚边的红色盒子抱起来:“所以你之前一直穿红衣是因为这个?”
阴绪:“因为很多年前有人送了我一朵凤凰花。”
阴绪:“那个人那时候告诉我,一个人的命运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上,这样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梁秋白的手因阴绪的话停驻,他垂落下的双眸微微闪动,随后嗤了一声扯开了盒子上的带子:“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命都看不清楚呢。”
阴绪:“我本来的确不信。”
阴绪偏头吻了吻身侧人的发,他闭上双眼喃喃出声:“可是现在我信了。”
许多年前如果没有那人的话,现如今他或许根本就得不到命运送给他的这份礼物。
梁秋白伸手扯住阴绪的耳朵,一脸嫌弃的出声道:“阴小绪,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骗了。”
梁秋白:“搞半天,你是早就被人骗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阴绪:“”
第133章 烟火人间
此次游戏中招的大部分都是呆在C区的世家子弟,这群人能力不够,在玄门当中的职务,地位也不高。
梁秋白兴致正高的时候,场地当中的这些人还在忙着应付小丑,等到他们终于发现这东西并不会主动攻击人之后,马戏团空地上散落的礼物盒子已经让梁秋白拆了四分之一,积分榜之上以3600积分一骑绝尘。
“那不是张家那位吗?”
“张墨!”
“是不是你身边这只鬼搞的事情?”
病急乱投医说的大概就是现如今这种情形。
梁秋白拆盒子的动作一顿,在身后那群世家子弟围拢到眼前的时候,他抱着盒子直起腰,懒洋洋的将手臂搭在了阴绪的肩膀上,笑道:“你们说我家这位啊,他也就是个低级的鬼。”
梁秋白:“他平日里除了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我说这只小丑的级别怎么说也得有个凶了吧,你们这群人给人扣帽子之前是不是也得看清楚了再扣?”
“他说的不错,这小丑的级别的确是个凶。”
“难道真不是他?”
四周人群议论纷纷,话题所讨论的焦点人物此时却是有点心不在焉。
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多么质朴的八个字,阴绪站在一旁托着下巴琢磨了半天,依旧很难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跟这几个字搭在一起。
不过
如果梁秋白能再加上‘陪睡暖床’这四个字的话他会更开心。
梁秋白此时不知道阴绪心里在想什么,而他站在一旁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想的却是这一次张家到底想做什么。
张文宇出事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张锡平的耳朵里,这件事想必张锡平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如果去怀疑的话,最先怀疑的对象一定是阴绪,而阴绪同他关系又近,加上鬼界那一遭,张锡平应该会猜他知道点什么,所以现在张锡平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今天是大会签到的最后一天,他未到场的消息现在应该也已经传到了张家的耳朵里。
手札为饵,将这群人聚集在这里,恐怕对方的目的就是钓他出来。
既然如此
“场地内一共有341个盒子,除掉已经开过的35个,还剩下306个礼物盒子。”
梁秋白将思绪抽了出来,就看见胖子拿着纸笔从一侧走上前来,他握着笔点了点在场的这些人的数量,再次开口道,“我刚刚数了一下,我们现场一共有32个人,306个盒子如果平均分到每个人手里的话不足10个。”
胖子:“这场游戏只有60分钟,积分要求5000才能离开,大家与其在这里争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不如研究一下怎么出去。毕竟,这里的盒子数量有限,大约需要先到先得。”
胖子的话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人群里一人突然问出声。
“那如果我们不玩呢?”
胖子托着下巴出声道:“依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凶做出的幻境大约需要一个像顾家那样的阵法高手去解。”
胖子:“你可以?还是你可以?”
巧了,顾家现在没一个人在这里。
现场唯一的两个A区的人一个是御灵师,一个是张家的人。
梁秋白就看见那些被胖子点到的人摇着头向后退了一大步。
胖子摊手:“既然如此那”
这下不等胖子把话说完,众人就在场地中央四散开,开始找能打开的箱子。
这里的盒子数量有限,5000积分又不是个小数目,照此推算的话,这场游戏就必然存在竞争与掠夺,先手就存在先机,赢面很大。
此时场地内遥遥领先的梁秋白反倒是不急了,他将手里那个没开的盒子丢给胖子,冲着人问出声:“搞半天,你这十几分钟去数盒子去了?”
胖子将中性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将手中绑着彩带的盒子划开:“我刚刚一枪出去,看那鬼恶作剧的成分大一点。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猜测。”
梁秋白:“你说的不错,不过”
梁秋白:“如果想要验证你的猜想还需要看那个所谓的‘炸弹’开出来到底是什么。”
胖子扫了一眼梁秋白脚边的那堆空盒子:“你们开了这么多一个炸弹都没开出来吗?”
梁秋白:“没有。”
梁秋白抬了抬下巴:“你手里那个是什么?”
胖子将盒子里的纸条拿出来:“1000积分。”
胖子:“不是,你们运气这么好的吗?”
梁秋白:“嗯”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身边那只不在状态的鬼:“这你问他,他选的。”
胖子正打算问出声,身后却是突然传出来一声尖叫,梁秋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发现场地中央有人开出了‘炸弹’盒子。
这个炸弹不是字面上的东西而是一个类似于惩罚的盒子,盒子里会随机出现一只任一等级的鬼,而不远处那人运气不怎么样,上来第一次就直接开出一只等级为恶的鬼。
凶之下,级别不高,但胜在仇恨值高,目标单体,一旦出现,不死不休。
当场地当中第一个人死于非命,现场那些打算以快取胜的一拨人立刻停了手。
浓郁的血腥味在鼻息间蔓延开来,惹得梁秋白皱紧了眉头。
阴绪:“这血的味道可真是难闻。”
梁秋白朝着阴绪看了一眼:“你还好吗?”
阴绪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放心,这世上除了你的血,其他人的还影响不到我。”
梁秋白扬眉:“那你上次异化是因为我的血?”
阴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十分潦草的回答出声:“算是吧。”
梁秋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视线朝着阴绪后背的位置撇了一眼。
自从上次见到这人后背那诡异的图案之后他就再没看见,这让他一时间很难分辨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阴绪:“这群人还真是不怕死。”
耳边的轻笑让梁秋白顺着阴绪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场地当中的那群人里竟是又有三个人开出了‘炸弹’盒子。
三个盒子里面,一只恶两只影傀,恶追踪目标对象,影傀无差别攻击,在嗅到空气当中血的味道之后几只鬼有些狂躁,连续又死了两个无辜躺枪的嘉宾后,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
胖子低咒了一声:“该死的!这竟然不是恶作剧!”
梁秋白拖着下巴若有所思:“依照现在的情况去看的话,场中的‘炸弹’数量应该不少。那么开出的炸弹越多,也就意味着场地当中的鬼就越多,如果全部解决了还好说,但万一再来几个级别高的鬼就麻烦了。”
胖子拔出腰间的枪跑上前制止道:“都停手,现在谁都别开盒子了”
阴绪站在原地,抱着手臂叹了一口气:“人都是复杂的。”
阴绪:“时间就这么60分钟,如果都不开箱子的话,谁都出不去,那如果有一个人开了,那么整个队伍便会陷入到信任危机,你猜他们其余人会怎么样?”
梁秋白:“那就得看接下来有没有人出去了。”
梁秋白:“到那个时候,走的人丢下一堆他开出来的烂摊子,场地当中留下来的鬼总要有人解决。要么站出来一个强者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要么留下来的弱者都得死。”
阴绪曲指碰了碰梁秋白那紧绷的一张脸:“怎么?他们想让你出手解决?”
梁秋白:“张家这是在逼我。”
阴绪垂眸轻笑了一声,随后他仰起头染着冷意的双瞳看向了头顶上方一直闪着红光的监视器上:“秋秋,想看烟花表演吗?”
梁秋白:“你放?”
阴绪:“现在给你放一个。”
阴绪抬手打了个响指,紧接着头顶上方的监视器就在梁秋白的眼中被炸成了礼花,那坠落而下的细碎光点落进梁秋白的眼睛里,将那双眸子映的很亮,像星辰坠落于漆黑的深渊中,绽放出绚烂的色泽。
无所顾忌的大胆与冲动,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梁秋白站在原地,无奈的笑出声。
罢了。
由着这人去吧。
前路未知与惊喜或许才是盲盒带给的一种悸动。
坠落的光影之中,阴绪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捏了捏对方在此刻绽出笑意的脸:“好看吗?”
梁秋白:“好看。”
几百年前他曾在城中见过无数烟火,过年的,办喜事的,各式各样庆典的,却没有哪次比今天更让人心动。
梁秋白看的认真,那颗放在胸膛之中沉寂的心脏随之跟着轻轻颤动。
阴绪也跟着弯了弯唇。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种无聊的游戏也不是没有任何娱乐可言。
于此同时,监视器的另外一端。
“二爷,东西送过去了,但那位的确没来。”
张锡平被张家的人簇拥着掀开帘子缓步走了进来,他拍了拍手边的皮质座椅的靠背,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咱们这位祖师爷啊,看来是不喜欢玩这种小孩子游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锡平走到了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祖师爷出山,我张家盛情相邀,可对方并不领情。”
张锡平:“这大会必是要开,既然他不出场的话,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就在这时,面前的监视器画面突然全部被炸成了雪花。
剧烈的晃动,让张锡平扶着椅子的扶手,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二爷,监控器好像被炸了”
张锡平:“被谁炸的?”
手下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结结巴巴的出声道:“好像是被三爷手下的那只鬼炸的。”
张锡平:“”
第134章 他的告白
马戏团内,阴绪扬了扬下巴:“我的天师大人,那讨人厌的眼睛没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梁秋白拖着下巴,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两下:“我正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阴绪嗤了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办法?”
阴绪恨铁不成钢的转过身在梁秋白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可怜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可怜过你?你心中那份怜悯可从来都不是任他们挥霍的工具。”
梁秋白捂着脑门皱紧了眉头:“阴绪”
阴绪却是将梁秋白的脸捏起:“几百年前你难道还没有看清那群牛鼻子老道的嘴脸吗?”
冰冷的质问,让梁秋白沉默了。
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往事让他有些难堪的别开脸去。
“过去的事。”
“别说了。”
这些往事就像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炸弹’盲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的被人引爆,裸露出下方最真实的底色。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因阴绪的话突然变得有些凝滞,明明马戏团内的灯光通明璀璨,然而站在眼前的人却像是整个人都拢在阴影里。
阴绪微凉的指尖曲起从对方的脸上轻轻抚过,温和的语调落在头顶:“秋秋,你以前,过的开心吗?”
梁秋白:“不开心。”
阴绪挑眉:“巧了,我也不开心。”
高塔之上,安有完卵?
那是众星拱月的权力巅峰却也是被迫架于制高点的束缚。
阴绪转过身看向不远处场地当中依旧在争吵,恐慌的一群人,抱着手臂靠在身后堆叠的礼物盒子上,叹笑了一声:“其实,在我的记忆当中,我很早以前就死了。但,你知道吗?生有羽花印记的人是被鬼界选中的人,是不详与厄运。”
梁秋白微微偏头看向对方:“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讲你过去的事情。”
阴绪哼了一声:“以前我才不告诉你。”
梁秋白:“是是是。”
梁秋白笑了一声:“我们鬼王大人也是要面子的。”
阴绪:“你听不听吧。”
阴绪:“我可只讲这一次。”
梁秋白弯了弯唇,凑过去靠在对方身侧的盒子上:“只要你讲我就听。”
梁秋白都支好架势等着听故事了,结果对方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他拧紧了眉头戳了戳对方的胳膊,十分不满的催促道:“快说,我都等不及要听你笑话了。”
阴绪气笑了。
现在眼前但凡换个人冲他说出这句话他都得让对方付出代价,然而现在
阴绪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继续开口:“鬼界那个地方你知道的,弱肉强食,厮杀屠戮。前任鬼王在的时候,鬼界经历了长达百年混乱无序的日子。我刚出世那年,前任鬼王刚死了不久,正值三域混乱交锋的时候。”
阴绪:“那时候我没有人脉,没有资源,空有一身蛮力。”
阴绪:“所有人都盯上了我。”
梁秋白将手指放在眼前数了数:“你说的不错,那个时候正道那些门派里想让你死的人五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阴绪:“鬼界那地方真是烂透了。”
阴绪:“我不喜欢那里,这与我喜欢的平静安宁的生活截然相反,可那又如何?在那种地方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为了活下去,我就只能像现在这群人一样厮杀同族。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鬼,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是先取悦自己。”
梁秋白:“这就是你的经验之谈?”
阴绪:“随口讲的唬小孩玩的故事罢了,你可以不听我的。”
阴绪转身看向梁秋白面色是少有的认真:“但,有句话我想你知道。”
梁秋白有些好奇的问出声来:“什么话?”
阴绪:“秋秋,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阴绪看着梁秋白那双灿若星河的双眸再次开口:“我想与你在一起,不是想让你去过以前那种束手束脚的生活,那种日子,我经历过,太苦。”
阴绪走上前一步捧起了梁秋白那张脸,十分郑重的开口:“你听好。”
阴绪:“我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那不是我的过去,而是你的资本。”
阴绪:“我现在就站在你的眼前,你可以随意的利用我,舍弃我,放纵恣意的生活。这是你自己的自由,权利,也是我能给你的,为所欲为的勇气。”
头顶的光突然有些晃眼,梁秋白眸色颤动了两下,收紧了垂落再身侧的手指:“阴绪,你现在是在同我告白吗?”
阴绪:“你可以这么理解。”
心漏掉了一拍。
四周的声音仿佛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梁秋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仿佛是能听见自己胸腔之中重如雷鼓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这一刻阴绪说出口的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意,又有几分谎言,但他承认,这一刻,他对他的这位死对头心动了。
梁秋白眨了眨眼睛,将阴绪的手拉了下来:“其实”
梁秋白:“我留了后手。”
阴绪一愣。
梁秋白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将屏幕举到阴绪的面前:“再来这里之前,我其实给顾清河发了一条信息。我告诉他如果我半个小时之内还没有回复他的话就让他来救我,现在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梁秋白抬头看向场地中央的那些人,弯了弯唇:“酒店里出了事,这特别行动处的处长意外发现凶祟,随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破了这里的阵法,救了大家出去。”
梁秋白:“从头到尾我不出场,不露面,只拿奖励。”
阴绪:“釜底抽薪。”
阴绪十分赞同的竖起了大拇指:“高明。”
阴绪:“以后要是遇见这种事还得你来。”
梁秋白一脸嫌弃的伸手敲了敲阴绪的脑袋瓜子:“阴小绪,我说你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长啊。”
阴绪:“谁说我没脑子?”
阴绪不满的指了指梁秋白身边那些堆积的盲盒:“你的这些盒子难道不是我选的?”
梁秋白瞪大了眼睛:“这难道不是靠运气吗?”
阴绪:“这明明是脑子!”
梁秋白:“几百年前到底是谁傻不啦叽的被骗到隆江湖底喂鱼的?”
阴绪:“你先前被诓去落霞洞那几天,别以为我不知道。”
梁秋白:“你跟回风剑派打架那次”
阴绪:“那你去”
……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叉腰道:“好啊,阴绪,你竟然跟踪我。”
阴绪:“搞半天,你他妈一直在看我笑话?”
梁秋白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又想打架?”
阴绪撸起袖子:“来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梁秋白上前一步正要给人一个教训,就在这时,身侧突然一道寒光而至。
梁秋白偏头看了那飞来的薄刀一眼,阴绪就已经跨步上前揽着他的腰闪到一侧。
阴绪:“没事吧。”
刀锋擦着他的脸射入到了身后的礼物盒子上,梁秋白站稳身体,目光所及之处就见一人从不远处走来:“你是张家的人?”
这人他认识。
就是场地当中A区唯二的那个张家人。
张武缓步走上前来:“张墨,没想到二爷派出那么多人去杀你,你竟然还没死。”
梁秋白同阴绪对视了一眼,挑眉:“这说明我运气好,不过”
梁秋白:“你看上去很失望?”
张武冷哼了一声:“一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
张武:“你今天遇见我就是你倒霉的开始。”
梁秋白撇了一眼对方从兜里摸出来的符纸,轻笑了一声:“是张锡平派你来杀我的?”
张武:“从你知道那个秘密开始,你就已经死了。”
张武:“二爷本以为你不敢再出现,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自投罗网来到这里。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把命留下来吧。”
能让张锡平冒着危险进行第二次刺杀,看来张墨当初看到的东西的确值钱。
这倒是让梁秋白越来越好奇张墨当初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了。
梁秋白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掏了掏耳朵:“阿绪,这人实在是太聒噪了。”
阴绪挑眉:“我也觉得。”
梁秋白懒洋洋的吩咐出声:“那你去把人解决了吧。”
阴绪气笑了:“不是,我让你利用我,你还真利用啊。”
梁秋白:“好啊,你刚刚许我的是空头支票是吧。”
梁秋白撸起袖子:“要不让他等一会儿,我们先打一架?”
阴绪握住梁秋白的手:“哪能呢?”
阴绪将目光抽回再次落在不远处那人身上的时候,双瞳之中已然没了笑:“说吧,你是想红烧还是清蒸。”
梁秋白:“我最近想吃油炸小黄鱼了。”
张武:“”
不是。
这一人一鬼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不把他当人是吧。
张武眉眼一眯,手中数张符纸就冲着不远处的一人一鬼丢了过去。
符纸燃烧,在半空当中崩裂出浓烈的光电火球,灼热的温度在同起的火系阵法的加持当中强度连翻了数倍。
张家在摒弃了自己老本行的驭鬼术之后,在张逾的手札帮助之下修习了符箓,阵法,御灵三系,虽单一拎出来都不精,但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却也不容小觑。
阴绪对阵法之术不精,梁秋白想到此在那些袭到眼前的火球变成了一条巨龙盘踞而上之时,一步上前。
念力为笔,淡金色的光在眼前浮现。
不消片刻的功夫,那些光点相连一张符便于半空当中浮现。
梁秋白修长白皙的指尖于符中轻点,那张大开在面前的大阵便轰然破碎。
火龙嘶鸣,阴绪挥手一击。
黑红交织的阴气从破碎的术法缝隙当中穿行而过,正中靶心。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等到场中众人察觉缓过神看向这边的时候,半空当中只剩下碎裂的术法星光坠落于星海,一人一鬼毫发无损的站在星光当中,夺目而又耀眼。
唯有胖子走上前两步,将目光落在梁秋白身上时,眸色闪动。
刚刚他都看见了。
念力为笔,劾杀鬼神,那是那人第一次教他的东西。
原来。
竟是梁秋白吗?
胖子将目光落在了另外那一鬼身上。
这世上能跟在那位祖师爷身边的鬼,岂不是只有
告辞,先溜为敬。
不远处,光坠其下,梁秋白掸了掸身上沾上的灰尘,朝着那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位置看了一眼:“鬼王大人你真的好棒哦。”
阴绪冷哼了一声:“真是虚伪。”
梁秋白:“你好歹给人留个全尸?”
阴绪:“不好意思,第一次合作有些不熟练。”
梁秋白垂眸摩挲着手指,扬了扬眉:“体感还不错吧。”
阴绪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的人,亦有所指:“既然如此,我帮你打架是不是该有一些实质性的奖励?”
梁秋白:“顾清河快来了。”
梁秋白将手机放下,精心从一旁选了一个大红色的盲盒丢到对方怀里:“要奖励是吧。那就奖励你给我把剩余的积分补齐吧。”
阴绪:“”
第135章 走廊无人
“二爷,鬼界那边突然来了人”
酒店的监控室内被炸的一团糟,张锡平扶着墙壁刚刚稳住了那因爆炸没有站稳的身体,就跟着手底下的人匆匆走出屋子,站在二楼的围栏一侧朝着下方的大堂看去。
大堂是平日里酒店客流量最多的地方,此时阴气突然蔓延,众人纷纷避让。
浓郁的黑雾于中央聚拢,散去之时,一手举白伞的老鬼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慢慢的将头顶的伞收起,露出了伞下那张唇红面白的一张脸。
“二爷,来的好像是常年跟在鬼王身边的那位”
张锡平严肃的一张脸上表情十分不悦:“他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听说了我们在这里开会,来找茬的?”
“总不能是来谈判的吧。”
大堂内,场面一度有些剑拔弩张。
张锡平抬了抬手,张家埋伏在四周的高手就逐渐朝着中央聚拢。
白面老鬼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一道阴气自身前凝成了一个人形,眉心一点朱红,双目紧闭,是鬼界最为低等的影傀。
“二爷,是,是方宇少爷!”
一周之前,张文宇在自己的别墅内突然失踪。
青宁的行动处多方调查只在现场察觉到了罗刹的气息,顾清河亲自去追,于前天在青宁外的G644国道上跟丢了罗刹的踪迹。
张文宇一时间生死不知。
现如今张锡平看着下方的影傀,攥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锋锐的双眸落在了白面老鬼的身上,声音是少有的沉冷:“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白面老鬼:“二爷来的正好。”
白面老鬼指了指面前的影傀,解释出声:“前几天在鬼界,此人试图刺杀我王。”
“我怎么看着好像是张家分家的家主张文宇。”
“我听说张家前段时间派人去了鬼界,难不成就是去”
“难怪前几天我听说张文宇失踪了,结果竟然被杀了。”
“卧槽这么勇,那位竟然也敢惹吗?”
两界不合已久,平日里摩擦也是常有的事情,但这么多年以来,敢出手去杀鬼界的那位还是头一次,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理的也是第一次。
张锡平将视线从四周议论的人群上移开,眯起了一双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白面老鬼并没有恼,而是礼让有加的笑道:“二爷若是不信,当时在场的有青宁行动处的总指挥长楚诚,还有你们张家若干的小辈,一问便知。”
“二爷,前段时间少爷的确是去了鬼界,但鬼界那位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况是杀他”
“鬼界的鬼一向狡猾,杀了人不敢承认我看怕不是故意把这个帽子扣过来,好让”
他当然知道鬼界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就是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好保全他们张家的脸面,可是现在……
张锡平的手指轻轻在围栏上敲击了两下,眉峰紧拢,一言未发,好叫坐实了是鬼界欺人太甚。
不过,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
依照张文宇的描述,事发当天在王宫之外,那位明明已经放过了张家,为何出来之后反过头来秋后算账?
张锡平沉思了片刻掏出手机给顾清河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那端无人接听,他将电话挂断,冲着下方的鬼道:“这两界摩擦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是你们鬼界破坏我人族的封印在先。”
张锡平:“那位不管不顾就杀了我的人,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白面老鬼:“欺人太甚?
白面老鬼笑了一声:“破坏掉封印的到底是谁二爷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觉得您应该不想让我在这里把事情都捅出来吧。”
“封印难道不是鬼界那位破坏的?”
“那还能有谁?”
“猜不到啊,张家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锡平收紧了扣着围栏的手指,眯起了一双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面老鬼:“我们王听说张家的祖上是驭鬼师,这影傀就算是我们王还给张家的一份见面礼。至于二爷您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留着自己用,那就是你们张家的事情了,不过”
白面老鬼:“王这次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就不单单只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张锡平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冲着下方挥了挥手,张家的高手自四周围堵,然而白面老鬼却是笑着将手中的伞撑起,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在玄门举办大会的酒店里,让鬼界的人来去自如无疑是在打他们张家的脸。
张锡平看着那消散在眼前的黑雾,一拳锤在了围栏上。
“二爷,那少爷他”
世人皆知,张家已经弃了驭鬼术改修其他,但这鬼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就会变成一只吃人的怪物。
其他人杀了也就杀了,可他偏偏却是
“二爷!这影傀留不得!”
“是啊应该尽快处理干净。”
张锡平看着下方阴气四溢,不断移动着的影傀,在众人满含质疑的目光当中,冲着下方吩咐出声:“把他制住,给我送上来,我亲自处理。”
“是。”
酒店内微弱的光拢在张锡平的脸上,他看着下方不断议论的人群,拢在暗处的双瞳半眯。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梁秋白肯出手相助,张文宇未必不能活,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无疑是打乱了他之前的全部计划,包括还要向梁秋白低头。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现如今能控制住影傀的唯一办法就是张家那位唯一还会驭鬼术的张墨。
张锡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身侧的亲信问出声来:“派人立刻联系张武让他停手,张墨现在”
张锡平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堂一侧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破声。
浓烟滚滚而来,伴随着玻璃碎裂一地的声音,顾家阵法消散的余晖湮灭在尘埃里,星光照亮迷雾,映出了那从雾中走出来的身影。
“二爷不好了。”
“游戏那边顾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破了里面的阵法。”
张锡平:“顾清河?”
张锡平向前走了两步,将目光落在了那从烟尘里走出来的年轻男人身上。
顾清河身上穿着行动处那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色制服,那张英俊的脸看上去刻板而又严肃:“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过冲动。”
张锡平:“不仅贪功冒进,还喜欢当英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锡平:“罢了。”
张锡平冲着人挥了挥手:“你去把张武给我叫上来。”
不消片刻,下去的人重新跑了上来。
“二爷,张武好像”
“死了。”
张锡平:“什么?”
张锡平这下脸色彻底的变了,他拧紧了眉头,居高临下的从上方看向了那个此时站在顾清河身边的男人。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人应该就是张墨。
张锡平:“我这个弟弟,似乎看上去比我想象当中要难对付的多。”
“还有件事可能需要您知晓。”
“他们出来之前,游戏内最高大奖的随机手札残页被兑换走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五千积分!”接二连三的差错让张锡平有些愤怒:“说,谁拿走的?”
“是”
“三爷。”
张锡平:“”
就在这时,楼下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站在原地笑着冲他挥了挥手,那笑容灿烂而又浓烈,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胜果。
张锡平的脸有些难看,但上位者的大度让他站在楼上冲着人回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是体面的微笑。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看见了吗?”
梁秋白:“这才是真正的虚伪。”
阴绪一边往回走,一边抱着手臂嗤了一声:“我警告你,从今天起,至少一个月,哦不半年别让我玩任何有关抽奖,盲盒之类的游戏,我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就想吐。”
在抽了近100多个盲盒之后,身边这只鬼气的像是只河豚。
梁秋白伸手摸了摸对方头顶柔软的发,安慰出声:“哎呀,今天辛苦鬼王大人啦。”
阴绪冷着一张脸挥开梁秋白的手臂:“别这么摸我。”
阴绪:“我可不是你手底下那些阿猫阿狗。”
梁秋白正准备出声,阴绪转过身指着梁秋白警告出声:“不许反驳。”
阴绪:“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对顾清河笑得过于灿烂了?”
阴绪:“我事先说好,你这个身份现在已经死了,他现在可不认识你,你要是后续跟对方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交集扰乱了因果,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只鬼正儿八经的在跟一个天师讲因果论。
有点滑稽,又有些可笑。
梁秋白握住阴绪的手指,将那双手拉下:“我说阴小绪,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秋白:“我刚刚不过就是跟人稍微表达了一下救人的感激之情。”
阴绪将梁秋白手里捏着的手机抢了过去,将依旧亮着的屏幕怼到梁秋白的眼前:“那你说说看,你跟我走着路,说着话,手里还跟对方聊着天?”
阴绪:“海里的鱼都没你这么海。”
梁秋白:“”
阴绪冷哼了一声:“怎么不解释了?”
阴绪:“这回算是被我抓包了吧。”
梁秋白伸手就去抢:“还给我。”
阴绪向后退了一步,手臂上下移动躲开了梁秋白的手:“不给。”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低呵出声:“阴小绪!”
梁秋白:“多大个人了,你说你幼不幼稚?”
阴绪:“我还有更幼稚的。”
阴绪:“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人给你删”
阴绪一句话还没说完,脚后跟就退到了墙角,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吓了他一跳。
梁秋白跟着就被绊了一脚,阴绪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才没让人再眼前摔了。
酒店入住房间的走廊很少有人走动,四周很是安静。
黑暗的角落里两个人身子贴靠在一起,仿佛是能感受到胸腔之内心脏的共振。
这一刻,梁秋白仿佛是能感受到阴绪那双手上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了腰间,似火,燎原。
下颌被一双冰凉的手指捏起,唇上落下了一吻。
梁秋白微微抬眸,就看见阴绪那双拢在暗处黝黑深邃的瞳色中带着欲/望,像是要将他吞噬。
阴绪:“其实,刚刚我就想亲你了。”
嗓子里喑哑的语调暧/昧的落在耳边,梁秋白伸手将阴绪推开了少许:“这里不行,这里会被看见。”
阴绪的指腹抚过梁秋白唇上的水色,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笑道:“提醒一下,几个小时之前天师大人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我,现在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就怕了?”
梁秋白:“谁怕了?”
梁秋白:“我那叫逢场作戏。”
阴绪挑眉:“我这也叫逢场作戏。”
梁秋白趁着阴绪不注意将手机从对方手里夺了回来,握着手机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看来上次的刺激不够,鬼王大人这是又想找刺激了。”
阴绪懒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手指暧昧又下流的从梁秋白的领口滑动向下:“因为我喜欢看你对我动情的样子。”
梁秋白一把握住对方作乱的手指,将人拽到跟前来:“行啊,今天先办正事。下次洗干净了,等我对着窗户*你。”
阴绪:“”
第136章 他的过去
阴雨天的光线是黯淡的,少许微弱的光亮从窗外映进了酒店的房间里。
洁白的窗帘随风轻轻扬起,梁秋白坐在窗边的单人的沙发上将那张从马戏团小丑那里兑换而来的手札残页拿到手里研究了一番,“怎么只有半张图纸?”
阴绪站在屋子的另一侧,握着水壶倒了一杯水:“马戏团那游戏不过就是诱饵而已。”
阴绪端着杯子走上前,单手按在梁秋白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你见过哪个猎人会把完整的诱饵盛给猎物吃的?”
阴绪的轻语落在耳际,带着少许的笑意,梁秋白偏头接过对方递到跟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假,但是我可是花了整整五千的积分,结果就兑换出这么个破东西。”
梁秋白将纸拍在桌子上,有些气恼的靠在了身后沙发的靠背上:“你说我要这半张图纸有什么用?简直是半天也看不出个屁来。”
阴绪站在梁秋白的身后给人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半张也是信息。”
阴绪:“说不定仔细看看真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梁秋白:“也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梁秋白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重新将那半张纸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画的东西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图,等等,这好像是”
意外的发现让梁秋白猛地坐起身,他盯着手里的手札残页又多看了两眼,从行李箱内翻出了一个本子。本子里是梁秋白随手记的一些事情,中央夹了一页纸,那是之前在青宁的时候顾清河给他画的图。
梁秋白将那张图与手里的手札残页放在一起,悟了:“原来这图上画的大阵是”
阴绪:“驱魔大阵。”
梁秋白:“我说什么来着,你果然认得。”
阴绪笑了一声:“我要的东西在你手里吧。”
阴绪:“也是,《博物志》本身就是你的书,里面写了什么,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阴小绪,也就是我聪明。”
梁秋白:“要不然我早晚得被你骗死。”
阴绪将双手放在梁秋白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凑到对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那当然,我看上的人,自然哪都是好的。”
梁秋白:“油嘴滑舌。”
梁秋白拧眉:“办正事呢,你你别蹭。”
阴绪亲的不怎么舒服,他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坐在腿上,在对方脖子上啃了一口:“你看你的,我忙我的。”
梁秋白:“”
他这要怎么看!
算了,这鬼向来就没老实听过话。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由着对方去了,他重新将手里的两张纸拿到眼前仔细对比了一番,点了点头:“顾清河的记忆还算不错,当初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将这大阵记了个七七八八。”
梁秋白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不过这阵法上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有些不符合逻辑,这几块位置难道是对方嘶,别捏那里”
梁秋白将手里的纸放下,面无表情的将阴绪那只不老实的手从领子里捞了出来:“你给我老实呆着,我去一边看。”
阴绪将人重新捞了回来将下颌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好了,你看,我不闹你了。”
梁秋白这才满意,他刚要继续去看手里的两张纸,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就伸了过来,将顾清河画的那张阵法图纸夹起,一脸嫌弃的开口:“这画的是什么丑不拉几的东西?”
梁秋白:“是阵法图!”
阴绪嗤了一声,将图纸直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梁秋白:“!”
世人皆说鬼界的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梁秋白现在总算是领教阴绪这臭毛病了。
这何止是喜怒无常,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弯腰就去捡垃圾。
阴绪一把握住了梁秋白的手:“别捡。”
梁秋白没好气的道:“不捡我看什么?”
阴绪:“我闭着眼睛画的都比他好看。”
梁秋白:“?”
阴绪推了推愣在怀里的梁秋白:“去给我拿纸和笔。”
梁秋白:“你干什么?”
阴绪:“你不是要看阵法图。”
阴绪:“我给你画。”
梁秋白神色估疑的起身将纸笔给人翻了出来,随后有些好奇的拖着下巴问出声:“你还会画阵法图呢?”
梁秋白:“连顾清河都记不全的东西,你记得住那么复杂的阵法图样吗?”
阴绪将笔在手里转了一圈,用笔杆子敲了敲梁秋白的脑门子:“提醒一句,我有脑子。”
梁秋白:“”
屋内的声音很静,微风轻轻拂过一侧的窗帘,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在纸张上画图所发出的‘莎莎’作响的声音。
阴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窗外的微光落在对方额前的碎发,垂落而下的双瞳拢在长睫的阴影之下显得专注而又认真。
这是他所熟悉的独属于林不殊的那一面。
沉稳优雅,从容不迫。
梁秋白这一刻突然有些好奇,坐在面前的这只鬼到底哪一面才是对方皮下真正的底色?
梁秋白拖着下巴盯着人看了半晌,一张十分详尽且完备的阵法图就呈现在了纸上。
阴绪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少许墨水:“盯着我看了这么半天,是在琢磨从哪下手吗?”
梁秋白:“谁盯着你看?我看的是那图!”
阴绪没拆穿,笑着将纸递了出去:“喏,看看。”
梁秋白将那张纸拿起放在眼前看了一眼,随后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原来这就是驱魔大阵。”
梁秋白:“我的确见过。”
正道第一大派藏剑山庄消失在天历451年。
几百年前,他曾去过藏剑山庄的旧址,在剑派广场中央破碎的地砖上面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梁秋白:“听说当年藏剑山庄因为这个阵法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最后花了近三十年的功夫,才将这大阵研究出来。后来,天历451年,藏剑山庄庄主大战鬼王冥河,冥河身死,藏剑山庄也为此销声匿迹。”
阴绪靠在沙发上,单手抵着太阳穴:“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梁秋白:“所以这个驱魔大阵真的能杀掉冥河?”
阴绪:“差不多吧。”
梁秋白:“可冥河并没有死。”
梁秋白:“之前在顾家我跟对方交过手,冥河看上去肉身虽死,但灵魂未灭,所以这个大阵当年杀掉的仅仅只是冥河的肉身,或者说这其中还藏着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梁秋白拳头抵在唇边沉思道:“看来,还是需要拿到完整的手札,看看上面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
阴绪撑着手臂站起身:“那走吧。”
梁秋白:“去哪?”
阴绪:“你说的,看手札。”
梁秋白疑惑的看向对方:“你知道手札在哪?”
“这还不简单?”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将那半张残页从对方的指尖抽出,黑红的阴气在手札上交织,阴绪将手递了出去:“把手给我。”
梁秋白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石室里,四周放置的烛台跳跃晃动,残页失去作用从半空中坠落于掌心。
梁秋白:“这是什么地方?”
阴绪:“杀你的地方,怕不怕?”
梁秋白翻了个白眼,将两个人交握的手举起:“麻烦鬼王大人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放开。”
阴绪:“不能。”
阴绪拉着人继续向前走,边走边给人解释出声:“这里是张家的祠堂。”
梁秋白:“祠堂?”
梁秋白跟着人跨过一道门槛,一抬眼就看见了祠堂中心摆放着的几行牌位,两侧长明灯灼燃,炉中香火未灭。他的视线从中扫过,直到落在牌位之上的某处,那双拢于暗处的双瞳之中藏着晦暗难明的色彩。
阴绪:“张家的传承比其他几家要久,最早的话可以追溯到天历263年。”
梁秋白将视线抽回附和出声:“我知道,张家的开山鼻祖为藏剑山庄庄主张鸿,凭借一手驭鬼术名震大荒。”
阴绪看着牌位最上面的一个名字再次开口:“不错。”
阴绪:“藏剑山庄就这么成为了当时的第一大派,直到天历451年,当时的庄主张青用驱魔大阵杀了冥河之后,跟着藏剑山庄一起销声匿迹,而现如今的张家一脉是张青的儿子张逾的后代。”
阴绪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张家建了这个祠堂,一来是为了供奉张家以前的先贤,二来是为了装这些年传承下来的东西。依照残页的指示,张逾的那份手札应该就在这里。”
梁秋白:“先贤?”
梁秋白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虚伪至极。”
阴绪:“你好像对张家的意见颇大。”
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垂眸碰了碰对方紧蹙的眉宇:“怎么了?他们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梁秋白并不想谈论这件事,面无表情的将对方的手从眼前拨开:“没什么。”
梁秋白:“还是尽快找手札吧。”
阴绪看着那逐渐隐没于阴影当中的人,眸色闪动:“那我找找这边,如果找到了就喊我。”
张家的祠堂后面是整排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上了年份的书,封闭的室内除了能嗅见前厅香灰的味道还能闻见书籍因陈旧而发霉的味道。梁秋白从书架一排排的扫了过去,并没有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会放在哪呢?
梁秋白拖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我找到了,在这里。”
“这手札里记载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梁秋白闻言快步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的玻璃柜前看见了那个靠在展柜上快速翻着书的男人:“拿来给我看看。”
阴绪将书举起:“先到先得。”
梁秋白扑了个空去:“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阴绪扬眉:“其实我不介意,两个人一起看。”
梁秋白:“我介意。”
阴绪见人站在原地没动,将人拉了过去搂在怀里:“乖,这样才公平嘛。”
梁秋白:“”
张逾的手札其实是本日记,日记当中详细记载了从天历466年-天历580年,他人生的全部过程。
【天历466年,6月13日,今天父亲把我叫了过去让我跟他睡,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脸色如此难看,大约可能是今天家里住进来了一个怪哥哥,我有点怕他。】
【天历467年,3月21日,城中出了点乱子,父亲要带大哥哥出去几天。这天临走的时候父亲突然把我叫进屋子里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如果有朝一日大哥哥对我不好的话,可以用这个秘密来辖制对方,而那个秘密来自于忘川,听着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讨喜】
【天历467年,4月,我父亲死了】
【天历476年,9月,酆都城乱了,那个人痛恨父亲,痛恨父亲于忘川之下囚困了他整整五年,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他曾经最讨厌,最厌恶的能力救活了我,救了这一城的百姓】
【天历479年,四海川舆的法阵建成,身体过重的负荷让他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父亲告诉过我,这是修复之力的代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直到这天才知晓,人拥有神明之力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而骄傲的事情,他这一生,过去,现在,受此负累,而他也将因为代价陷入了长久的安眠。】
【天历480年,鬼界的王从不落山上跑出去了,但他还没有醒。等他醒来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大发雷霆,我想,鬼界那位该倒霉了。】
【天历500年,我在这山中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他还没有醒,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今天我打算从不落山上离开了,去替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临走的时候,我为他燃了一支安魂香,我听说修复之力运转的时候,灵魂会痛,我希望若我以后不在了,也能有人为他燃香一柱,护他未来无虞。】
【天历】
……
梁秋白伸手将手札合上:“满意了?”
梁秋白:“我现在就应该罚你给我写5000字的观后感。”
阴绪:“所以张逾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祠堂内烛光跳跃,在地面形成交错的光影,梁秋白盯着那晃动的影子看了半晌,垂着头的声音有些沉闷:“我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我教了他三年,其实压根算不上是什么徒弟。”
祠堂里很静,阴绪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面前全身上下都拢在阴影当中的人:“我没什么观后感。”
阴绪的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我只问一句,修复之力的真正代价到底是什么。”
梁秋白:“手札里不是提到了,伤魂夺魄”
阴绪:“梁秋白。”
梁秋白听着身侧阴绪叫出声的名字,垂落在身侧的手收紧,半晌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命。我花费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全部的命数。”
阴绪的眸色沉而冷:“为什么?”
梁秋白抬起头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展柜上:“修复之术的确只会蚕食灵魂,但如果,我没有灵魂呢。”
阴绪:“不可能。”
阴绪:“没有灵魂的躯体与影傀无异。”
梁秋白叹笑了一声:“阴绪,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忘川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梁秋白:“他将我囚困在那里五年。”
忘川,恶鬼常年聚集之地。
普通人落入忘川,腐蚀削骨,更何况是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灵魂消散于忘川湖底又或者早就已经被那群恶鬼啃食殆尽。
明明是一段极为惨痛的经历,从梁秋白的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阴绪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能从张逾的只言片语当中以及他的猜测去拼凑出一些完整的信息,而梁秋白身体内那怎么都修补不好的灵魂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阴绪:“你身体里的灵魂又是什么?”
梁秋白:“那是我用傀术做出来的一个傀儡。”
阴绪的面色更沉。
梁秋白说到这里垂眸轻笑了一声:“顾清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过我会算命推衍之术,他其实猜对了。天师一道,算命批字最为基础,但其后最高的奥义则为窥命的推衍之术。此法有的人穷其一生只窥见一貌,但有的人却可以将这世间命数握于指掌之间,而我是后者。”
梁秋白:“我用它骗了所有人,也瞒了这天道法则。”
阴绪:“你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梁秋白将手抬起:“我也不知道,我刚用它那几年,感觉自己处于始终处于一片混沌里,现如今大约可能是时间用的久了,这傀儡生出了新的灵智,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阴绪:“世人皆传不落山的天师不入我鬼界轮回,我以为,是你能力通天”
阴绪站在梁秋白的身边叹笑了一声:“没想到,不入轮回,无名批字,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梁秋白偏过头看向阴绪,将手抬起落在对方紧绷的一张脸上:“你想活过来吗?”
阴绪贴着对方的掌心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懒洋洋的靠在一侧冲着人弯了弯唇:“我的修复之力应该还能再用一次,虽然之前在顾家消耗了点,但在我死之前,我可以让你活过来。”
阴绪拍掉了对方的手,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与人拉开距离:“我不需要!”
阴绪收紧了那放在一旁展柜上的手,双目有些猩红的盯着面前看上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梁秋白,你想都不要想。”
寂静的厅室当中,黑暗仿佛是要将吞噬,阴绪胸膛起伏了几下哑着嗓子道:“我从来没有哪次哪次庆幸我已经死了,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就不需要你来救我。”
梁秋白:“阿绪”
阴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绪:“你的事,我会想办法。”
阴绪:“还有,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给我使用一次这个能力,我就剁了你!”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你好凶。”
阴绪:“你”
阴绪看着对方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眶,低咒了一声,他闪身上前,拖住对方的下颌,发狠的吻了上去。
第137章 蓄意谋划
阴绪在床%¥#上的时候不算绅士,今晚更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撕咬着猎物,将印记印满全身,将痛感从灵魂传递到五感。梁秋白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或许只有随着两个人每一次的灵魂共颤才能让对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就像是暴风雨的夜晚凑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旅人,他们彼此感受着宁静的夜晚独属于对方身上仅有的一点的温度,呼吸胶着在一起,因潮热逐渐升温,就连空气当中都弥漫着海边的腥涩气味。
梁秋白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垂落在一侧的轻纱轻轻浮动,窗外是逐渐亮起的霓虹灯。灯光闪烁,视线当中模糊的光影,像是绽放在眼前的烟火,绚烂而又盛大。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的音乐回荡在房间内打破了这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暴风雨。
梁秋白:“林不殊接电话。”
阴绪有些烦躁的开口道:“不接。”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里的电话一连响了七八次,到最后阴绪直接将梁秋白的手机关了机。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直接将电话打到客房里。
哑的厉害的嗓子里像是吞咽了无数细沙,粗粝的石子滑过咽喉,让人不想再说一句话。梁秋白拧紧了眉头,不轻不重的朝着人踹了人一脚:“差不多可以了,我他妈还不想提前猝死在床%#上。”
阴绪轻笑了一声,凑上前将梁秋白贴在玻璃上的五指掰开与人十指紧扣:“提醒一句,我们现在可没在床%¥#上。”
梁秋白:“你不干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秋白:“滚出去”
阴绪:“你确定要我现在滚?”
阴绪抚平了梁秋白紧蹙的眉宇,起身道:“行吧,那我去接电话,你小心别把人家玻璃给弄脏了。”
梁秋白:“”
阴绪走到床头,伸手将电话接起按到了免提上。
“您好,请问是张墨先生吗?”
“二爷这边有急事找您。”
张锡平?
马戏团刺杀未果,这么着急忙慌的打来,难不成是为了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阴绪挑眉:“见还是不见?”
梁秋白扫了一眼阴绪的表情,赤着脚走过去伸手捂住听筒,冲着人询问出声:“你做了什么?”
阴绪:“我不过就是让人把张文宇给送了回来。”
阴绪将人抱起放在腿上,伸手捂了捂对方那染了些许凉意的脚:“剩下的你来决定。”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拿起电话放在耳边:“让他上来吧。”
张文宇死了。
张锡平现在找他无非就是因为张墨会驭鬼术,曾经张家多厌恶痛恨的东西,现在却不得不反过来依赖它,想想,还真是有些讽刺。
阴绪:“我以为你会拒绝。”
梁秋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张锡平打来的未接来电:“既然你送给我的一场好戏,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阴绪弯了弯唇:“那就一起看看吧。”
*
白天因为酒店大厅内接二连三的事故,大会向后延期一天。
张文宇的事情迫在眉睫,张锡平也没闲着,先是让人给梁秋白打了个电话,在电话持续无人接听之后,他又给张墨打,结果电话同样没人接。一个两个占线失联的状态在随着越发难以控制的张文宇的状态之下,张锡平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你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怎么半天也不开门?”
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梁秋白一边擦着头一边看向了那个站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的张锡平:“哦,不好意思,洗了个澡。”
梁秋白的话中听不出丝毫的歉意,反倒是那哑的厉害的嗓子让他的语调中带着一股子的晨起的慵懒,再加上那被热水熏染的面上尚未退却的清潮,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刚刚在屋子里到底在做什么。
张锡平:“真是丢人!”
张锡平:“你说说你,天天跟一只鬼鬼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梁秋白抱着手臂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轻笑了一声:“至少,他不会抛弃我。”
张锡平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张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
梁秋白现在困得厉害根本没空跟人扯这些家常,他抬手打了个哈欠打断出声:“我让你上来不是听你来骂我的。”
梁秋白将人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在撇见对方身上沾染的阴气后,笑道:“你不如说说,找我,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走廊内外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张锡平将话在口中酝酿了半晌之后,方才道:“把你的驭鬼术教给我。”
梁秋白:“怎么?”
梁秋白伸手接过阴绪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二爷这是年纪大了想找刺激,也想在身边养一只鬼当消遣了?”
张锡平:“张墨!”
梁秋白:“你别说,这个我有经验。”
梁秋白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手指暧昧的在阴绪的胸膛上打着圈:“这挑鬼啊,得找个性子温和的,听话的,还会疼人的,要不然,有爪子的猫咪可是会挠人的。”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阴绪唇边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人有时候在外面也是需要找场子的,他不介意给人这个权力。
阴绪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施为,只不过那双拢在暗处的双瞳却是变得越来越深。
张锡平朝着梁秋白身边那只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鬼看了一眼。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情况下,张墨身边的那只鬼只不过是一只低级的鬼,在他的认知当中,寻常的鬼根本无法保持这个状态,难不成是障眼法?还是说是驭鬼术
如果,张文宇也能像这只鬼一样的话,那其实就与人没什么区别
张锡平忍下了心里冒出的火气,冲着眼前的人沉声道:“你跟我来。”
梁秋白跟阴绪对视了一眼,跟着人去了A区的一个房间,在那里,梁秋白看见了那个早在青宁就消失不见的张文宇。
多日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张家家主被人锁在笼子里,浑身上下脏乱不堪。
鬼的异化狂躁的状态让他双目赤红,尤其是在嗅见了活人的气息之后,这个状态会变得更加的严重,灯光之下,梁秋白就看见那扑上前的人,皮肤之下青紫的血管爬满了整个面目,看上去十分的丑陋。
梁秋白笑道:“呦,这不是我那好侄子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锡平:“鬼界那位杀了他。”
梁秋白挑眉,看向阴绪:“是吗?”
梁秋白:“我怎么听说,张家前段时间派人去了鬼界,还”
张锡平冷哼了一声:“张墨,我劝你,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怕不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白:“就像前段时间那样吗?”
张锡平:“既然你提到了,我也实话告诉你。”
张锡平:“今天只要你救了文宇,我就可以放你一马,从今往后不计较那天发生的事情。”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将脚步停在了笼子边缘,他看着那被沉重的锁链关在笼子当中的人,拢在阴影当中的双瞳变得愈发漆黑,他盯着那人看了良久,唇畔的笑渐渐收拢,吐出的语调像是冬日的风,凉到了嗓子眼里:“今天若是关在这里的是别人,二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今天被关在这里的是我,二爷怕不是会二话不说直接杀掉的吧。”
张锡平有些不悦的拧紧了眉头:“张墨!”
梁秋白:“张家的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梁秋白转过身来走上前,在错身而过之时,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锡平的脸上:“我劝你,低阶的影傀,还是尽快杀掉的好。”
张锡平将手按在了梁秋白的肩膀上:“你不救?”
梁秋白:“不救。”
张家代表着玄门的最高的权力,而他手里握着的则是整个玄门的命脉,这世上还没有人会拒绝他。
张锡平:“张墨,人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张锡平微微侧目看向了身侧的青年:“就凭你和你身边的那只低阶的鬼,你觉得你从这里走的出去吗?”
梁秋白弯唇一笑:“那你可以试试。”
第138章 交锋之时
现如今这个世界是几百年前灾后重建起来的国度,而张家作为血脉延续最久的存在比任何的家族都更注重传承和血统,因此张墨的出现无疑是在给整个家族抹黑,也是那个男人背叛了他母亲的全部证明。
那一年,张墨刚来张家的时候,才五六岁大,却是同龄当中悟性最高的一个与三十多岁资质依旧平平无奇的自己相比,明显更讨人喜欢。
他厌恶张墨,就像是厌恶曾经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嫉妒会燎原,恨意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滋生弥漫。
就在张家继承人争论最频繁的那一年,二十岁的张墨,竟然自己修习了张家早已经禁止的驭鬼术。
哪怕对方是个天才,张家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家主是一个修习了驭鬼术的人。
他们承担不起几百年前的后果。
也担不起同样的代价。
那年,张墨就这么退出了继承人之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当年的张锡平感受到了来自于对方那近乎是可怜的施舍,就像是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同样看不惯对方那一副同样高高在上决定一切的态度。
房间里微弱的光拢在身侧,张锡平盯着地上渐渐远去的影子,他转过身来,那拢在暗光里依旧锐利的瞳色当中是燎绕不尽的火,在青年即将走出房间之际,掌心当中升起的火将那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纸烧成灰烬。
红色的屏障自梁秋白的脚下升起,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灼热的温度自身后侵袭而来的同时,梁秋白停下脚步转身去挡,然而一个身影比他更快,红黑之色的阴气在眼前轰然爆炸开来,阻隔了张锡平袭来的全部攻击。
黑红的阴气散落在四散而溅的火星里,梁秋白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缓缓的将手放下。
阴绪:“受伤了吗?”
梁秋白隔着对方的肩膀看向远张锡平摇了摇头。
张锡平:“还真是多管闲事。”
张锡平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招呼着屋子里的手下上前:“把他给我解决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来得正好。”
阴绪站在原地活动了一番腕骨,唇边的笑意未减,“正好手痒。”
梁秋白:“你一个人可以吗?”
阴绪:“不成问题。”
梁秋白刚准备出声让这个土匪头子下手轻点,就见阴绪已经与那几个人缠斗在一起,用的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搏击。然而就算是如此,张家的那几个人也招架不住,还没几个回合,地上就倒了一片。
阴绪:“一群没用的废物。”
阴绪抬手掸了掸肩头上落下的尘土,抬眸看向张锡平:“就这点小把戏,你可留不住我们。”
刚刚出手的都是张家这几年一等一的好手,然而就算如此竟然也比不上眼前这只鬼。张锡平盯着躺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眉头紧缩:“你不是低阶的鬼?”
阴绪垂眸摩挲着手指上蹭上的血,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
张锡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次抬起符纸在掌心之中燃烧的同时,脚下亮起的大阵运转,冰蓝色的阵法光圈在半空中浮现,有冰晶如倒刺一般的生长而出,所指之处正是此时站在阵法中央的鬼。
张锡平:“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冰晶如利箭飞射,阴绪站在原地将手抬起挥动而出。
阴气自脚下盘旋而上,黑红交织如荆棘一般的将大片的冰晶撞裂,伴随着破碎的清脆声响,那本是站在中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张锡平的身前。
浓郁的阴气携带着巨大的威压让屋子一侧笼子里的锁链晃动不止,张锡平嗅着空气当中铁锈一般的腥味,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浑身上下深陷在粘稠的血池之中,动弹不了。
阴绪隔着张锡平的肩膀微微俯下身看向了身后被锁在笼子里的张文宇,低沉的音色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礼尚往来,送你个礼物。”
阴绪抬手轻挥,只见那本是关着张文宇的笼子轰然破碎,被困已久的野兽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猎物扑去。
阴绪向后退了一步,身形再次消失。
张锡平刚想出手将人拦阻,肩膀上却是搭上了一双遍布青紫血管的一双手,他向前的脚步停驻,微微侧目:“文宇?”
张文宇一句未回,伸手就是一爪子。
阴绪:“戏看的还满意吗?”
梁秋白抱着手臂靠在一侧的墙上,轻挑了眉宇:“父子相残,的确精彩。”
梁秋白:“这就是你当初留下张文宇的原因?”
阴绪冷哼了一声:“我这人睚眦必报,更何况我说过,欺负我的王后,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梁秋白:“你”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算了。”
梁秋白看着眼前离自己八丈远生怕被揍似的人,冲着对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梁秋白将走到身边的人拉到跟前,捏着对方那张脸左右看了看:“脸又被划了一道?”
阴绪伸手抹了一把:“小伤。”
梁秋白将手抽回抱着手臂重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平静的开口道:“阴绪,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护的人。你不喜欢见我受伤,我同样也不喜欢见你受伤,张锡平想杀你,我也同样不会心慈手软,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在梁秋白所认识的这群人里面,他与阴绪认识的时间最长但却是令他最不熟悉的一个人。
他不知道对方的过去,只了解那部分装饰在外人面前的虚伪表象,就像烟火绚烂却又短暂,耀眼的火光之下藏着的往往是让人难以靠近的灼热温度以及那被人敛藏在光芒之下的真正底色。
但他们彼此又太过于相像
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轻易的去向另外一个人露出自己的底牌,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他们之间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但再没有足够的了解对方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真实的心思。
他们怕失去,怕背叛,所以更多的是小心翼翼。他们往往在相处的过程中会用试探,博弈的方式去窥探另一半的内心,以至于通过这样的方式,试图从对方的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回应。
他用了张逾的手札而阴绪则是利用了张文宇去试探他的心思。
阴绪走上前曲指碰了碰梁秋白自打刚刚就一直紧绷着的一张脸:“所以,你不会杀我?”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阴小绪,到底是哪里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宰了你?”
阴绪拉了拉梁秋白的手:“几百年前”
梁秋白:“几百年前我没趁人之危吧。”
阴绪将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委屈巴巴的道:“那你说你不喜欢鬼”
梁秋白挑眉:“我的确不喜欢鬼。”
阴绪浑身一僵。
梁秋白有些好笑的戳了戳阴绪那张僵硬的脸,凑到对方耳边低语:“但我喜欢林不殊。”
阴绪咬牙:“梁秋白!”
梁秋白笑道:“我又没说错。”
梁秋白:“你有本事承认自己吃醋。”
阴绪冷哼了一声,将人推开:“你爱喜欢谁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阴绪:“你回头找林不殊结婚去。”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对方:“行,这是你说的,你给我变回去。”
阴绪:“我不!”
梁秋白:“林不殊。”
阴绪伸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你别跟我撒娇,我不吃你这套!”
两个人在旁边闹了半天,张锡平这边也逐渐到了尾声。
血腥味逐渐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蔓延,张锡平受了伤肩膀处被撕扯下来一大块血肉,他喘息着,面色苍白的站在张文宇的面前,将刀送了出去。
纵然明知道张文宇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但巨大的悲痛在自己亲手断送了所有希望之后席卷而来。
梁秋白朝着倒在地上的的尸体看了一眼:“他若无害人之心,想必还能活的久一些。”
梁秋白:“趁人之危,我觉得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张墨!”
巨大的愤怒之下,让张锡平再没留手,直接冲着不远处的一人一鬼攻了过去。
盘踞在头顶的冰晶巨蟒吞吐着口中的寒冰冷雾,白纸化形之术在脚下阵法的加持之下,让整个屋子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一倍不止。
张锡平资质虽差,但与张武相比还是强上不少倍,至少这白纸化形之术与阵法的强度已经达到了秦,顾家专研的水平。
梁秋白收起了面上的笑,一步上前。
念力凝聚于指尖,符箓在半空当中浮现而出,他单掌相击将符纸合拢于掌心随后朝着地面亮起的阵法拍了下去。
阵法的力量迅速被削弱,巨蟒嘶吼了一声,浑身上下爆裂出无数冰晶向着周围四散而去,阴绪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前,他挡在梁秋白的身前抬手挥动,那些强烈的冰晶与黑红色的阴气交织瞬间全部碎裂在眼前。
伴随着‘咔嚓’一声,阵法彻底破碎在眼前。
没了阵法的辅助,张锡平的力量被削弱向后猛地退了数步捂住了胸口,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你不是张墨。”
梁秋白撑着手臂站起身,垂眸看着不远处的人:“忘了告诉你,张墨已经死了。”
梁秋白:“死在你安排去刺杀的人手里。”
张锡平笑了一声:“死了?竟然已经死了吗?”
张锡平:“那你是等等,念力为笔,无有所依,你难道是”
去掉伪装,梁秋白站在了张锡平的面前:“是我。”
张锡平扶着一旁的桌子站稳身子:“难怪”
张锡平:“我的阵法除了顾家的顾文德还没有人能破,如果是你倒也不稀奇。”
梁秋白朝着一侧的尸体看了一眼:“把这里收拾一下吧,一会儿让人看见也不好。”
梁秋白说完转身就走。
张锡平:“所以这一切,是您安排的?”
梁秋白:“算不上什么安排,只不过提醒一句。”
梁秋白微微侧目:“张逾当初是我救的,张家能有现如今的成就是也是我给的,我不管你们张家在背后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是过河拆桥,是把我当傻子吗?”
染着冷意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张锡平笑出声:“是吗?”
张锡平:“可您是不是也忘了当初到底是谁把您捡回去的。”
梁秋白垂眸笑了一声:“若这世上讲究一命还一命,一恩报一恩的话,我与你们张家已经还清了。”
梁秋白伸手拦住了阴绪欲上前的脚步,拉着人向外走去:“好自为之吧。”
梁秋白离开了,身心的疲惫让张锡平滑坐在地上。
“张锡平啊张锡平,我早就说过,他不会帮你。”
“有些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你与其给他留些颜面到是不如毁了他。”
第139章 忘却之海
“你是说你那天在张家的老宅里见到了一个人?”
梁秋白对面客房内的单人沙发上此时坐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模样看上去十分腼腆的一个青年。
青年低垂着头,弓着脊背,双手有些局促的来回不停的交握着:“是是那天管家让我去老宅看父亲临走我路过走廊的时候就听见听见一扇门后传出来说话声,我在门缝里就看见那间屋子里面站着一个人”
青年额头上溢出了一层薄汗,他抬起那被他攥的有些发白的手指,抖着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黑框眼镜再次开口:“不不不他不是人,是鬼。”
阴绪:“不用猜,一定就是冥河。”
阴绪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垂眸摩挲着手指冷哼了一声:“他那天八成是去张家谈条件去了。”
梁秋白:“张家如果跟冥河联手的话,恐怕有点棘手。”
梁秋白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就看见坐在对面的青年因阴绪的话而面色发白,浑身上下颤抖的更加厉害。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扒着沙发的靠背冲着杵在不远处的鬼道:“我说鬼王大人,我们人类聊天,你们两只鬼能不能先出去?”
到底谁是人类,谁是鬼?!
阴绪一脸不敢置信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坐在沙发上的张墨:“我他”
梁秋白给人使了个眼色。
阴绪叹了一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阴绪拉开门走了出去,临走时顺手带走了张墨身边的鬼,两只鬼像是罚站似的靠在门外面走廊墙壁上,大眼对小眼。
阴绪一走,似乎是也带走了屋子里全部的威压。
张墨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从水中捞出来的鱼,卸掉了全身的害怕与紧张。
梁秋白抽出一张卫生纸给张墨递了过去:“把汗擦擦吧。”
张墨:“谢谢,谢谢”
梁秋白双腿交叠重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单手撑着下颌,突然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们鬼界的鬼都怕他?”
张墨点了点头:“是”
张墨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梁秋白道:“不过不是因为王不好是因为来自于强者天生的威压,您别误会。”
梁秋白笑了笑:“我还看的出来。”
张墨低着头,蹂躏着手里的纸再次道:“我听说,这么多年,鬼界也只有他是从狱河之中厮杀出来的王,所以他其实也是历代王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梁秋白:“狱河?”
梁秋白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敲了两下:“这地方没听说过,你知道在哪里吗?”
张墨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赶忙冲着人解释出声:“狱河其实是上代鬼王还在时的叫法,现在,鬼界称那条河叫忘川。”
忘川?
梁秋白对于这个地方过于敏感,以至于当张墨提起的时候,梁秋白的动作突然停驻。一侧轻薄的雪色窗帘微微浮动,细碎的光影映入眸中,梁秋白脑海之中一瞬间闪出来的零星记忆让他隐隐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让他给忽略掉了。
到底是什么呢?
张墨:“梁先生?”
梁秋白将思绪从沉思之中抽了出来,冲着人十分歉意的笑了一声:“抱歉,走了些神。”
梁秋白:“还是刚刚关于张家的事情,我想再问你一些关于”
……
两个人大概又聊了半个小时,梁秋白通过张墨口中的描述大约描摹出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似乎比想象当中要棘手
张墨:“您还有一些别的问题要问吗?”
梁秋白将思绪抽了回来,点了点头:“哦,我还有一些私人的问题。”
张墨:“私人的问题?”
关于那件事,梁秋白心里虽然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现在不能确定,他的是否是对的,所以现下他还想再找人验证一番。他将话在口中琢磨了片刻,寻了一个相对好理解的方式问出声来:“我看过你的资料,听说你之前做过鬼的研究,还出了一本叫做《鬼类饲养指南》的书?”
张墨瞬间胀红了一张脸:“都是都是以前随便写的”
张墨:“您才是行家。”
梁秋白笑了一声:“我算不上是什么行家,只不过是见得多了。”
梁秋白抬了抬手:“听说你这次把书带来了,我能看一下吗?”
张墨赶忙从背包里将书递上前:“您请”
书的封皮还是卡通的,梁秋白将书拿到手里翻了翻,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你研究过鬼的异化?”
张墨:“是。”
看来,找对人了。
梁秋白状似不经意的问出声:“鬼的异化状态大约会持续多长时间?”
张墨:“根据观察,最多一个月。”
梁秋白:“会超出这个时间吗?”
张墨摇了摇头:“不会。”
不会?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情况下,阴绪这状态差不多持续了近两个月。
梁秋白指尖摩挲着书页没有说话。
张墨:“当年阿希哥刚刚去世,我为了能够尽快驾驭真正的驭鬼术,所以特意找了一些鬼观察了一段时间。”
张墨推了推镜框,面色认真的道:“那段时间我发现每只鬼的异化时间虽然不同,但每次出现异化的时候一定是这只鬼当初死亡的时间。”
梁秋白:“死亡的时间?”
张墨拿过一旁的纸笔给梁秋白画道:“比如我的死亡是在9月14日,那么我下一次出现异化的时间就会在来年的9月。”
梁秋白:“为什么?”
张墨:“因为在异化的过程之中,鬼会失去掉身为人类的那部分记忆,而这部分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被抹去,时间持续的长短根据对方的意志的强弱,大多数鬼是七天,一个月是最多了。”
梁秋白深思了片刻,拖着下巴倾身上前:“那如果记忆全部消退,还会出现异化吗?”
张墨:“会。”
张墨挠了挠头:“你应该知道鬼会保留一段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吧。”
梁秋白:“有所了解。”
张墨:“一般的鬼在鬼界其实是无法停留太久的,但鬼的级别越高,在鬼界停留的时间越长,但相对应这部分鬼也需要付出代价。”
张墨:“这个时候每年异化就会是这只鬼最为虚弱的时刻,过去那段深刻的记忆会蚕食意志,这个时候大部分的鬼就会深陷在欲望,杀念当中。”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情况下,几百年前酆都城的那一夜应该是刚好赶上阴绪的异化,然后杀人之时又刚好被正道那群人看见。当时事出紧急没有细想,现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蹊跷。
梁秋白:“那鬼异化的时候后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图案吗?”
张墨皱眉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张墨:“我没在阿希哥的身上见过别的图案。”
那就是说,他那天触摸到的东西,只有阴绪有。
有点麻烦。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冲着人再次道:“我可能需要麻烦你做一件事。”
张墨:“您说。”
梁秋白:“我需要你去鬼界帮我查一下,羽花,到底代表了什么。”
张墨:“您是说王额间的印记?”
梁秋白:“是,但这件事请务必保密。”
梁秋白将一张符推到张墨面前:“如果有结果了,用鬼火烧掉此符,就可以见到我。”
张墨点了点头:“好。”
梁秋白倒了一杯水,将身子重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你的记忆也开始衰退了吗?”
张墨笑了一声:“是。”
张墨:“所以刚过了混沌,王就把我叫来了他可能是怕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连这点东西都不记得了。”
梁秋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食指的指尖在指腹上碾磨过一道又一道白痕,他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深色:“你们鬼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张墨:“可以。”
张墨:“但是没人想那么做。”
梁秋白:“为什么?”
张墨苦笑了一声:“记忆沉在忘川之底,那地方人下去顷刻间腐蚀削骨于鬼而言也不例外。”
张墨:“落入忘川之鬼,生前必大凶大恶,那地方一旦进入,想出来并不容易。”
几百年前,梁秋白听过这些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
禁锢之狱,忘却之海。
人鬼皆不想到达之地。
通过之前的交谈,梁秋白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阴绪之前做人类的时候跟他有过一段交集,但既然鬼修复记忆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宁愿对方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天,竟是对方记忆最深的日子。
梁秋白正准备再问什么,屋子紧闭着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梁秋白微微探头就发现是阴绪。
梁秋白拧眉:“不是让你在外等着吗?”
阴绪抬手指了指腕上的手表,不咸不淡的走上前:“祖宗,都一个多小时了,差不多行了吧。”
阴绪单手插兜站在沙发跟前,面色十分不悦的垂眸看着那个坐在梁秋白对面的鬼:“他都有别的狗了,你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这么多时间也没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不如问我,我包教包会。”
梁秋白:“林狗,吃醋是病。”
梁秋白:“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阴绪:“”
第140章 眸色深处
“依照刚刚张墨所述的情况来看,冥河应该早就找到了张家并且在张家呆了不短的时间,初步推断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一百年前,他从花溪镇的神龛之中离开后寻的下一个落脚地。”将张墨送走了之后,梁秋白坐在单人的沙发上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分析着他心里那部分猜想。
阴绪:“那秦家算什么?”
梁秋白:“大约是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梁秋白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鸟,想到了自己在海地最后一次见到秦妄的模样:“本来,张家不会动他。可惜秦家的野心始终太大,在他们试图通过这次大会把张家赶下王座之后,张家又岂会放过他。”
阴绪端着一碗葡萄进门重新走到梁秋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秦家这件事真要算起来,还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张家不感激你就罢了,现在还反过头来过河拆桥。”
梁秋白视线抽回,垂眸将手里书又向后翻了一页:“你有句话其实说的不错,人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自私的。张家如此,我也是如此,或许从几百年前开始我在张家人的眼里,大约只是他们家的一颗棋子。”
阴绪笑了一声:“那张家可真是不怕死。”
阴绪:“被你盯上能有好果子吃吗?”
梁秋白抬眸朝着阴绪看了一眼,阴绪讨好的将盘子里的葡萄递到对方面前。梁秋白吃了一颗,这才重新靠了回去:“我其实有件事没想明白,几百年前,张家饲鬼,后被鬼反噬其身。几百年后,冥河到底是通过什么理由说服的张家与他合作的?”
阴绪单手撑着下颌,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两下:“你们人类做什么事情之前总喜欢讲究为什么,但有时候未必可能是说服,或许是不得不为也说不定。”
梁秋白抬眸:“你的意思是”
阴绪挑眉:“就是你想的意思。”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
阴绪:“不过这件事现在也不重要了,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先解决冥河。”
梁秋白摩挲着手里的书页,半晌再次道:“冥河布了这么大的局,不惜以身渗透进玄门内部。我觉得他真正的目的应该并不仅仅只是打开封印这么简单,他最终的目的应该是”
梁秋白:“复生。”
屋子里静了一瞬,随后阴绪笑了一声:“你果然聪明。”
梁秋白挑眉,手指点了点书中的某一页:“刚巧看见了一些东西罢了。”
阴绪的目光扫过梁秋白手里一直翻看的书,神色意味不明的道:“这书有这么好看吗?”
梁秋白扬眉:“还不错。”
梁秋白:“至少让我知道之后该怎么去饲养一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鬼。”
阴绪笑了一声走上前将梁秋白手里的书抽掉丢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微微俯身向前:“我有这么难养吗?”
梁秋白掰着手指头给人数了数:“没钱,没房,挑食,难侍候,脾气还不好”
梁秋白仰头看着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鬼王大人要不说说自己有什么才艺,我好把你卖了拿去换钱。”
阴绪气笑了:“先说好,到底是谁侍候谁?”
梁秋白别开脸:“好吧,是你侍候我。”
阴绪捏过梁秋白的下颌,惩罚的吻了吻对方的唇。
阳光散落的细碎光影里,面前的人拢在光中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晚霞绚烂而又美好。
这一刻,阴绪心中突然下了一个决定,随后他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凑到梁秋白的耳边低语:“其实,杀掉冥河,我有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冒险的办法,天师大人有兴趣听一听吗?”
*
大会召开的当天,梁秋白被人折腾的趴在床上不想动弹。
梦貘从剑里跑出来的灵体绕着梁秋白蹦跶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将人的脑袋拱了拱:“起来了。”
梁秋白拿起枕头蒙上头:“不想起。”
梦貘:“大会马上要开始了。”
梁秋白提到这个就来气:“妈的那个狗东西他明知道今天我会去听还把我折腾的够呛,要不是他早上跑的快,我非宰了他嘶”
梦貘:“人又不在,你少说两句吧。”
梁秋白忍着身上的不适,将枕头摔到了一旁的墙上:“他有本事死在鬼界别回来了!”
梦貘:“他这次不是回鬼界去给你找修复灵魂的办法吗?”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你听他鬼扯”
梦貘随着对方的动作蹦跶的下了床:“那他回去做什么?”
梁秋白:“大约可能是”
梁秋白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冲着那悬在半空的剑招了招手,“来来,扶我一把。”
梦貘让剑过去给人当了拐杖,梁秋白那勉强并拢的双腿让他走路时微微发颤,等到他挪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那股子不适才衰减了一些。他拿着毛巾擦着头出来,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那双眼睛。
昨晚,他再一次见到了阴绪那一双猩红的瞳色。
那抹红,裹挟着浓郁的欲望,像是海水一般的要将他淹没吞噬。
那股子感觉很奇怪,虽然面前的那个人还是他,但是对方在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行为却会是对方极力藏掉的阴暗面。
这就是鬼的异化,异化状态之下鬼的意志会被更强大的杀意与欲望侵蚀,但无论是他的认知还是从那本《鬼类饲养手册》里面看到的结果都告诉他鬼的异化状态不会超过一个月,阴绪的异化有些反常。
这种感觉说不上有趣,但却很新鲜。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在极力的去通过一些事情去拼凑出对方完整的模样,阴绪极力掩饰的东西是他从未了解到的底色。
他应该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或许这件事与他有关,再或者这件事跟冥河有关。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揣着那本手札去了会议现场,而此时鬼界王宫,阴绪慢慢睁开双眼。
方锡:“眼睛变回来了。”
方锡瘫坐在地上,抬手擦了擦额上溢出来的冷汗:“幸亏你今早回来了,再晚,恐怕连我都压制不住了。不是我说你明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稳定,能不能最近少招惹那位祖宗?你知不知道”
阴绪走上前拍了拍方锡的肩膀打断了对方的话:“辛苦师兄。”
方锡:“不辛苦,你记得,把之前欠我的辛苦费连同这次的一起给结了。”
阴绪从客厅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没钱。”
方锡:“我看你这王宫不错。”
阴绪靠在身后的酒柜上,握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不以为意的道:“你想要就拿去。”
方锡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
阴绪:“我想要C市豪庭的那栋别墅。”
阴绪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敲了两下:“我知道你认识人。”
方锡:“?”
阴绪:“我要买房。”
方锡:“你手里有多少钱?”
阴绪给人比了三个手指头:“三十万。”
本是累如死狗一般的方锡从地板上跳起来:“我操,你想买豪庭的别墅?你知不知道那是C市最富庶的地段?别说是三十万,三千万都买不到,我他妈的你怎么不去抢?”
阴绪握着手里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酒,淡淡的开口道:“我不介意让它变成凶宅,到时候我可能还花不了这个价格”
方锡:“”
祖宗,你是祖宗。
方锡咬了咬牙:“行,我去给你解决。”
阴绪笑了一声:“当然不会亏了师兄。”
阴绪抬手指了指自己这栋王宫:“作为交换,这里,我送给你。”
方锡:“这话是你说的。”
阴绪:“嗯。”
方锡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觉得自己应该没亏。
王宫内现如今只有他们两只鬼,显得空荡而又寂静。
辛辣的酒液入嗓,烈酒将体内混乱不堪的阴气一点点压制,阴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再次出声道:“红月的时间快到了。”
方锡走上前,撇了一眼对方身上尚未褪去的猩红纹路,“剑锋金拿到了吗?”
阴绪:“拿到了。”
方锡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他知道你这破事,还能把剑锋金给你?”
阴绪敛去了眸中深色:“有些话,我没同他说。”
方锡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指了指:“林怂怂,你真不愧是怂怂,我看他要是后续知道你杀掉冥河的办法是以身为祭,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阴绪:“不是还有40%的概率吗?”
方锡:“上一次开会我就告诉过你,在手术室,没有超过50%的事情,我统统认定为失败。”
他的这位师兄,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但提到专业性的东西面上是惯有的严肃与平静。
在从不赌,尤其不会去赌命。
可这一次,阴绪没得选。
阴绪垂眸看着杯中酒液,淡淡的道:“这次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失败的概率在100%,但如果做了,就还会有40%,比几百年前酆都那一次,还高了20%不是吗?”
阴绪:“师兄,我觉得可以赌。”
方锡转身往外走:“这件事,你让我想想。”
阴绪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王宫深处的黑暗里,他撇了一眼趴在壁炉上的黑猫,拿起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老黑,我需要你去查一件事情。”
黑猫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您讲。”
一侧的灯光拢了过来,在地面落下一片阴影,阴绪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出声道:“我需要你去查一下阳卷之上,天历457年忘川之上有没有无名且新生的灵魂,我要全部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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