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时容与面上波澜不惊, 似笑非笑的眼眸缓缓看向了韶华:“我也刚刚过来,师尊出去了,你找他吗?”
他轻巧的将自己揭过, 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上,韶华定然是有事才会过来。
果然,韶华点头道:“我要找怀瑾仙尊,浮玉掌门说为了答谢仙尊相救,杀了白鲨, 打算在正殿办个答谢宴, 邀请仙尊过去呢。”
时容与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我会转告师尊的。”
韶华看了看时容与, 又看了看梁郁, 道:“走吧, 一起吧,请了所有妄虚宗弟子, 还有他们蓬莱岛自己的弟子。”
时容与淡淡道:“好啊。”
蓬莱岛正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明明大家都在忙碌着布置,妙姝神色却有些不虞, 她看着坐在高椅上敲着脚撑着下颌的浮玉, 走了上去:“掌门,虽说怀瑾仙尊于我们蓬莱岛有恩, 理该答谢, 可是如此大费周章……”
浮玉撑着半张脸转头看向妙姝:“可是, 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还有一个亲传弟子身受重伤, 我们应该重视他们,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蓬莱岛是知恩不报的人啊。”
妙姝看了一眼底下的弟子们, 又道:“可是,蓬莱岛刚有弟子牺牲,此刻如此大操大办,难免有弟子心里不快。”
浮玉嘟起了嘴,也是一脸为难:“啊……不办显得我们不重视仙尊和妄虚宗,办又会让自家弟子心生不满,那你说怎么办呢?”
妙姝轻轻蹙起了眉头:“之前弟子同掌门说过,怀瑾仙尊要带弟子去沧海秘境,本可以等他们出了秘境再办答谢宴……”
浮玉懒懒的打断妙姝:“可是我办都已经办了,那些弟子你代我安慰一下吧。”
妙姝:“是。”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时容与挨着梁郁坐好,又用一缕神识操控着傀儡走进正殿,蓬莱岛的正殿宛若水晶宫,夜明珠挂了满房顶,将屋内照成白昼,柱子上缠满了各种贝壳珠子,就连地上也嵌着不少海螺和各种装饰物。
浮玉看见他来,扬起个灵动纯粹的笑:“怀瑾仙尊,来这儿坐。”
她让了一半的座椅给时容与,水晶做的高椅在夜明珠的光辉下闪着夺目的光。
时容与走到第二阶台阶,道:“此处是蓬莱岛,浮玉掌门是这里的主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和主人同坐的道理?”
第二阶台阶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妙姝坐在右侧,时容与便朝左边走去。
浮玉却嘻嘻一笑,毫不在意道:“蓬莱岛日后也有怀瑾仙尊的一半,算是我蓬莱岛半个主人,和我坐一把椅子也没关系啊。”
这下时容与直接愣在了原地:“这话是怎么说的?”
浮玉给自己倒了杯酒:“华雪圣君定的婚约,难不成他没和你讲吗?”
闻言,一旁的妙姝也望了过来,浮玉笑着道:“这事知道的没几个人,华雪圣君当时随口一提,可能早就忘了吧,怀瑾仙尊若是不想认也无妨。”
时容与瞥了她一眼。
说的是“不想认”而非“不愿意”,这话的意思倒是将他架了起来,让修仙界都会觉得,他们妄虚宗和华雪圣君言而无信。
“洞两!这什么剧情?我和她有婚约?不对,原身和她有婚约?”
系统:“我也不知道啊,和主线无关的剧情,我也没注意。”
时容与:“……要你何用。”
系统:“等你离开这个世界,这婚约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容与:“……”
时容与皮笑肉不笑:“此事我还是得回去问问我师尊再给浮玉掌门答复吧。”
浮玉似乎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打算,笑着点头:“好啊。”
她冲着时容与举了举琉璃杯,果酒入喉,清爽可口。
时容与也只好举了杯,只是琉璃杯刚靠近唇畔,他便觉得不对。
酒有问题。
绕了这么大一圈,公开了这么震惊的一个消息,就是为了不知不觉的让他喝下这杯酒么?
时容与不动声色的将酒喝了,反正这具身体是傀儡,一缕神识操控而已,酒里也不是毒药,而是迷药,对他而言没什么作用。
倒是时容与的本体化作了澍清的模样,靠在梁郁身边,而梁郁正在扒虾,将虾肉去头剥壳后放进了时容与的小碗中,一只接着一只,将那只小碗盛得满满当当。
一旁的韶华看的眼热,拿过自己的空碗,跟讨饭似的挪到了梁郁旁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梁郁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韶华举着碗道:“梁师兄,你也给我扒两只虾呗?或者……澍清师兄碗里都那么多了,我拿两只……”
他探出去的手被梁郁重重拍开,整个手背迅速红了起来:“梁师兄,你也太偏心了!”
时容与从梁郁身侧探了个脑袋出来,对韶华道:“阿郁这个待遇可是我的专属。”
韶华瘪了瘪嘴,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又回去坐着了。
他还挺羡慕梁师兄和澍清师兄的相处氛围的,格外融洽,这世上还没听说过师弟给师兄扒虾的,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真是好过了头。
不过想想澍清师兄重伤初愈差点死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比起平日里有些血色的清冷模样,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想照顾的怜惜。
换他,他也给澍清师兄扒虾!
倒是梁郁听着时容与的话,唇角不自觉的挑了起来:“师兄,都剥好了,吃吧。”
和韶华不同,梁郁看着时容与这副稍带病气的模样,除了心疼怜惜,还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将人欺负得更狠一些。
这个念头一动,他便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师兄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时容与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梁郁身上,梁郁的手还没擦,不敢去碰时容与,举着手僵在那里,着急道:“师兄,你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时容与却是在笑:“阿郁,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听话。”
梁郁垂眸道:“师兄喜欢就好。”
时容与坐起身子,接过梁郁扒好的一碗虾,还没吃完,浮玉便又举了杯,邀请所有人喝一杯。
他这一次没再将酒喝下去,而是顺着唇角倒入了衣领,酒水染湿了他的衣袍,但不会有人注意到。
旁边的梁郁确实看的眉头一皱:“师兄重伤初愈,还是别喝太多。”
时容与瞥了上面的浮玉一眼,淡笑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他回头,却见梁郁压根没动酒杯,问:“你怎么不喝?”
梁郁看着他,道:“我不喝,喝醉了就没办法保护师兄了。”
时容与笑了笑,倾身凑近梁郁:“你已经保护的很好了。”
梁郁看着时容与,对方白皙的脸上不知不觉间爬满了红晕,眼神也带着些许迷蒙:“师兄,你喝醉了。”
时容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靠近梁郁时,在对方耳朵低声道:“酒里有问题,你也得装醉。”
梁郁顿时眸光一凛,冷着脸看向酒杯:“浮玉?她要做什么?”
时容与:“不知道,装醉。”
梁郁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为难道:“师兄,我没喝醉过,不知道怎么装醉。”
时容与好笑道:“那就装疯,醉了的人喜欢借酒发疯,干点出格的事,都行。”
梁郁不禁看向时容与,看着对方假装醉酒的模样,时容与不止脸颊,就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妖冶到让他挪不开眼睛,他只想带着师兄赶紧回房间,这样的师兄,旁人不配看。
他滚了滚喉结,问:“干出格的事?”
时容与轻轻点了一下头。
梁郁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时容与的唇上,沾染过酒杯的唇带了点水光,将两瓣唇衬得水灵灵的,让他无端想要揉捻,想要按上去,欺负一番。
他的手一点点凑近时容与,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唇时,转头捏住了时容与的脸,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捏的嘟了起来,他笑道:“师兄,好可爱。”
这笑容底下却是惊涛骇浪,天知道他方才是如何忍住的,若是真喝了酒,恐怕……
时容与也是一愣,他还从没被人这般捏过脸,可是他方才自己说的,耍酒疯干出格的事都行,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连表情都做不了,只能瞪了梁郁一眼:“撒手。”
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梁郁噙着笑没有太过于捉弄时容与,很快便松了手,似乎怕时容与生气,立刻又道:“要不我还是喝醉昏睡吧。”
说完,也不等时容与说什么,自己先倒头趴在了桌子上。
时容与其实也没真的生气,见状也趴下了:“这个法子也不错。”
没一会儿,满大殿的弟子全都醉倒在了地上,包括怀瑾仙尊。
浮玉看着底下的场景,将手中酒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随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梁郁身上。
比起给欲魔复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魔种……
她走到梁郁前面,笑的还是那么甜,眼眸中却泄露着丝丝缕缕的红光,她抬手,魔气化作黑雾缠绕在她指尖,眼看着就要碰到梁郁。
一只素白的手忽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令浮玉无法触碰到近在咫尺的梁郁,她愤怒的朝旁边看去,只见“澍清”正浅笑着看着她。
浮玉眸光一沉:“你没醉?”
时容与轻轻抬眉,胡扯道:“我酒量比较好,浮玉掌门见笑。”
浮玉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元婴,没醉就没醉吧。”
时容与点点头:“其实我很好奇,血魔为什么对我师弟这么感兴趣啊?”
“浮玉”脸上的笑一顿:“你知道我是谁?”
她还没震惊完,梁郁也缓缓抬起了头,眸光阴冷的看着她。
“浮玉”这才知道这两人装醉等着她呢,她轻笑一声:“好啊,那就试试。”
元婴的澍清她倒是不怕,但魔种……
她抬手一挥,时容与连忙松开“浮玉”的手,一个闪身飞到一边,但“浮玉”没有和他缠斗的打算,盯着梁郁,手里的夜明珠朝着对方砸去。
梁郁旋身躲开,那夜明珠却缠着魔气仿佛被操控一般,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时容与幻化出弟子剑,风雪十三剑令这大殿仿佛染上一层霜雪,他身若游龙滑到了“浮玉”身边,剑身泛着寒光,朝着“浮玉”刺去。
“浮玉”一打二游刃有余,一边还问着:“你们何时知道我就是血魔的?”
时容与衣袂翩飞:“你的演技说实话,挺差的,弟子死亡不见悲痛不见着急,我……我师尊要去后边海域,你却叫他先安顿妄虚宗弟子,白鲨死后你便开始庆功,将自己的蓬莱弟子抛之脑后,可不是一宗之主所为。”
“而且,白鲨死的时候,在喊救……救谁呢?你当时捂着嘴后退,看似害怕,实则是在操控白鲨吧?”
“浮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化神后期的威压蔓延至整个大殿,她轻蔑地看着两个人,掌心悬浮的夜明珠光芒大盛,周围柱子上用作装饰的贝壳珠子,地上嵌着的夜明珠都齐齐发亮,好似一个结界。
时容与有一瞬间被这白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但他是修者,警惕性仍在,直接闪身离开原本的位置,后背撞到了一个结实的东西,气息熟悉。
梁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师兄,小心。”
时容与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听到梁郁的声音还令他挺安心的:“你自己才是,她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梁郁知道血魔想要什么,他只踏出一步将时容与护在身后:“师兄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梁郁召出坠霄剑,剑身一凛,挡住了“浮玉”的珠子,那铺天盖地的小珠子好似万千把箭朝他们射了过来。
时容与道了句“专心”,运起灵力铸成一个结界,将两人护在里面。
“浮玉”见状,笑着道:“元婴而已,真以为能抵挡化神吗?”
她说着,不过轻轻抬手,夜明珠从她掌心飞起来,在时容与的结界上轻轻一叩,结界应声而碎。
“本来想把你带回去,给我做个炉鼎,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杀了算了。”“浮玉”看着时容与,抬手又操控着那颗夜明珠,仿佛能够无视一切屏障。
“浮玉”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两人:“怀瑾仙尊不醒,你们……在化神眼里,不过蝼蚁。”
那夜明珠如同一把利剑,就要直直击穿时容与的眉心。
下一秒,她的胸口便先中了一剑,梁郁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闪到了“浮玉”的身后,身形犹如鬼魅,靠近血魔他才能正大光明的使用魔气,如此,师兄即便察觉到魔气,也不会怀疑是他修魔。
“浮玉”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身/体里的剑,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欢:“我说过了,有鲜血的地方就有我,我死不了的,而你们,今日就要长眠于此了!”
她话音还没落下,化神后期的修为直接压制时容与和梁郁,灵力术法和夜明珠全都没用,手掌变成了蹼,尖利的爪子如同五把钢刀,直直的朝时容与捅去,仿佛要将那颗脆弱的心脏捅穿。
时容与瞳孔一缩,青玉扇差点在他手中凝成实体,眼前却被一抹温热溅湿了眼眶,透过那鲜艳的红,只能看到梁郁模糊的身影,而他被对方拥入了怀里。
时容与怔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片猩红,看不清东西,只有梁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兄,我终于,护住你了。”
他说完,垂头搁在了时容与的肩头,而时容与手中,青玉扇凝成实体,他似是叹息了一声,捋了捋梁郁的头发,低低道:“傻子。”
等时容与再次抬眸,他的神色格外冰冷,脸上的冷漠比雪山之巅的冰霜还要冷,眼眶中的鲜血缓缓淌下,似落了两行血泪,他缓缓站起身,灵力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当着“浮玉”的面,将傀儡收回了袖中,神识拼凑完整。
化神期的威压扫遍整个大殿,“浮玉”睁大了眼睛:“你……你才是时容与?”
时容与手一抖,展开青玉扇,扇面青光流转,带着浓烈的杀意:“只许你狡兔三窟,不许我也防备一手吗?”
“浮玉”嗤笑一声,脸上的鳞片都显了出来:“你就不怕我告诉所有人,你假扮门下弟子,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尤其是这个……梁郁?”
时容与静静的看着她,随意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他话音未落,青玉扇从手中脱出,在空中旋转着划向“浮玉”,一边拿起了梁郁的坠霄剑,风雪十三剑灌注了化神期的灵力,急急朝“浮玉”周身命门刺去。
“浮玉”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她闪身躲开青玉扇,在空中扭成不同的姿势,时容与招招杀意,没多时她便败下阵来。
她看了一眼满身鲜血昏死过去的梁郁,冲着时容与嘻笑一声,下一秒,浮玉眼瞳中的红光缓缓散去。
她的裙底,双腿化作了一条泛着光的蓝色鱼尾,从额头蔓延到脖颈下的鳞片将半张脸和露出的身躯遮挡,细长的尾巴浮在半空中,长发散落下来,是那深海中最美的鲛人。
满殿的夜明珠也挡不住浮玉尾巴上鳞片的光。
时容与抬剑挑了青玉扇,将淡青色的灵力划向了别处。
一道黑雾从浮玉眉心钻了出来,顺着梁郁地上的鲜血蠕动着。
时容与冷笑了一声:“还真以为,有鲜血就死不了了?”
他手中青玉扇一挥,地上所有的鲜血凭空浮了起来,那蠕动的虫子覆盖在鲜血之下,一并被悬空,下一秒,时容与青玉扇一挥,空中的鲜血尽数炸了开来,化作漫天血雾,最后消散。
一旁的浮玉似乎也在刹那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半空中摔落了下来。
时容与青玉扇一抬,隔空将浮玉托了托,轻轻的放倒在地上。
他收了青玉扇,走到梁郁身边,看见少年的脸上还沾了一点鲜血,指腹替对方轻轻擦了擦,背起人朝房间走去。
上一次梁郁不要命得将灵力输给他,这一次换成了时容与给梁郁输送灵力,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你徒弟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你竟然还想着随时抛弃他?”
时容与挑眉:“哟,你醒了啊?欲魔。”
欲魔:“你猜到我了。”
时容与:“你和血魔还真挺像,一个两个都喜欢让人猜你们是谁。”
欲魔:“你见到老三了?”
时容与:“嗯,就刚刚。”
欲魔:“他竟然没杀了你。”
时容与:“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既然醒了,我告诉你一个惊喜吧,血魔死了,开心吗?”
欲魔沉默了许久:“不可能,不可能!只要有鲜血,老三就不会死!!!”
时容与看着昏睡不醒的梁郁,眼底沉郁在暗自滋长:“所有的鲜血化作血雾消散在空中,是不是也算,魂飞魄散啊?”
欲魔又静了好一会儿,忽的发出刺耳的叫声。
时容与眉头一皱:“洞两,能不能屏蔽他,吵死了。”
系统这一次却没有回应他。
时容与轻轻抬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向梁郁输送灵力的手被对方用力握住,随即天地旋转,他被梁郁扔到了床上。
时容与一怔:“醒了?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梁郁双手撑在两边,俯身在他侧边脖颈贴上了唇。
时容与:“?!”
他正要一巴掌把人掀下去,脖颈却传来一阵剧痛,梁郁的利齿咬破了他的皮肤,鲜血在一瞬间涌出,又被对方吮入口中。
第 32 章
梁郁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他的师兄被血魔困住,满是血腥味的魔气缠住了他的师兄,一点一点爬上他师兄纯白洁净的衣袍, 仿佛要一点一点玷污他的师兄,吞噬掉那道月光。
他瞠目欲裂,魔气在一瞬间将那血腥气息的魔气撕裂,穿过重重黑雾,将师兄护在怀里。
血腥味被他隔绝在外, 他的师兄不能染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可是很快, 他师兄身上再度缠上了魔气, 他正要将那些侵占他师兄的东西撕碎, 却发觉, 那些魔气是他的。
他的魔气缠绕上师兄, 从脚踝绕到腰间,再到脖颈, 将那些属于他的气息全部沾染上时容与, 他想要……再多一点。
他抱着师兄俯身到对方的脖颈处,淡淡的独属于他师兄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张口叼住了时容与脖颈上的一小块软肉, 小心翼翼的吮吸着。
他沉浸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梦中,下一刻被一阵剧痛打醒。
眼前的景象缓缓聚焦, 却又和梦境重叠, 不同的是鼻尖和口腔中缠绕的血腥气息。
只是殷红的鲜血并不是来自他, 而是床上躺着的, 他师兄。
雪白的脖颈纤细又脆弱, 无瑕的羊脂白玉上却破了一个洞,鲜血自其中缓缓流淌, 染红了雪色的衣襟。
梁郁瞳孔剧缩,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也更加清晰。
他竟然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按住了时容与的双手手腕,将对方的两只手都扣在了头顶上,而他的师兄被迫侧过头,将那截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至于唤醒他的那一阵剧痛……竟是从身/下传来。
但他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痛,而是紧紧盯着时容与脖颈处的伤痕,雪白的脖颈与殷红的鲜血交织,触目惊心。
他难以置信道:“师兄……我,我伤了师兄?”
时容与见小崽子终于清醒过来,动了动手腕:“你先松开我。”
梁郁好似大梦初醒,才想起自己将师兄牢牢禁锢在手里,连忙松开对方,起身离时容与远远的。
独属于时容与的清香却在他身上挥之不去,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不敢去看床上的人,可偏偏又在意时容与脖颈上的伤,只能抬眼望去。
只见时容与揉着手腕从床榻上坐起来,衣衫凌乱,仿佛刚刚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梁郁喉结动了动,低下了头。
时容与倒是没注意到梁郁的小动作,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他的手和腿都有些发麻,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又抬手给自己拍了个止血诀和净身术。
他再抬眼的时候,只见梁郁像只犯错的小狗缩在角落,连看都不敢看他。
时容与不禁好笑:“怎么?刚刚咬我的时候那么凶,现在怕什么?”
梁郁却道:“不是怕,是自责,我想保护师兄,到头来,却是我伤了师兄。”
时容与看着梁郁胸口的伤,调侃的心思微微收了起来,走过去将人拉了过来:“不是你伤的我,不用自责,这一次你护住了师兄,做得很好。”
梁郁闷声道:“不是我伤了师兄还能是谁。”
时容与浅笑着将灵芥中取出来的药膏递给梁郁:“是血魔,他的血溅到了你的脸上,残存了一点报复的意识,那意识将重伤的你操控了,所以,咬伤我,不是你的错。”
梁郁接过药膏,将清凉的药涂抹在时容与脖颈处的伤口上,鲜血不再,唯剩下一小个齿痕留下的伤痕,经过灵力治愈,变成一个淡淡的小点,留在时容与脖颈处,不像是伤口,更像是别的什么。
他的指腹在那伤口处轻轻打转,思绪又渐渐飘远。
若是这样浅淡的痕迹能够遍布师兄的身体……又或者,更重一点的。
梁郁指尖猛的一顿。
他怎么又在想这些了,师兄再好也都是他的师兄,他怎么能和那些要和师兄结为道侣的轻狂之徒一样?
“梁师兄!澍清师兄!你们在吗?”韶华推门进来,看见屋子里澍清脱了一半的衣衫,而梁郁一手按在澍清脖颈间打着圈,他瞳孔一震,“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感情,原来不是师兄弟!难怪那么怪又那么和谐的!
梁郁顿时沉了脸,将衣袍给时容与拉好,整个人挡在时容与的身前,挡住了韶华的视线:“什么事?”
韶华呆愣了一会儿,才道:“浮玉掌门醒了,在找怀瑾仙尊呢,我去仙尊房间没看见他,想来问问你们。”
时容与暗道不好,他的傀儡没放出来,此刻梁郁在他旁边,也不好放。
梁郁冷冷道:“师尊的行踪,我们怎么会知道。”
时容与整理好衣袍,从梁郁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浮玉掌门找师尊有什么事吗?”
血魔脱离浮玉体内之后,浮玉就晕过去了,他应该没有暴露,但还是得去确认一下为好。
韶华道:“浮玉掌门没说,只是说要和仙尊说些关于血魔的事。”
时容与起身道:“我知道师尊在哪,我去找他吧。”
梁郁抬步道:“我和师兄一起吧。”
时容与连忙将人拦住:“不必了,你们去召集师兄弟,我想,也是时候要走了。”
他说完便出了门,没有给梁郁选择的权利。
韶华紧紧闭着嘴,瞥了一眼梁郁,梁师兄也阴恻恻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连忙并起手指:“梁师兄,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梁郁顿时黑了一张脸:“我只是在给师兄上药。”
师兄如明月清风,怎可随意诋毁。
韶华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梁郁懒得理他,看着时容与消失的背影,目光半晌也没收回来。
时容与将两个人甩开,立刻拿出傀儡幻化成澍清,自己又变成了时容与。
他直接去寻了浮玉。
浮玉脸色有些白,但身上的龙鳞尽数褪去,鱼尾也收了起来,变作双腿,她坐在床边晃悠着,没受什么太大的影响,见到时容与来,扬起一个笑:“怀瑾仙尊,蓬莱岛的事,多谢你了。”
时容与淡淡道:“浮玉掌门不必客气。”
浮玉下了床,让时容与坐下:“蓬莱岛死了不少弟子,我还得善后,等之后得了空,我一定登门拜谢。”
时容与轻轻扬眉:“浮玉掌门不是从不出蓬莱岛吗?”
浮玉嘻嘻笑道:“虽然我不喜欢出去,海边更适合我,但是为了提亲,我可以出去一趟。”
时容与差点岔了气:“婚约……不是血魔乱说的?”
浮玉眨巴眼看着他:“不是哦,不过要是怀瑾仙尊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亲自上门去找华雪圣君退掉的,都是小事。”
时容与:“……”
小事?
这小姑娘还挺洒脱。
浮玉看着他,问:“怎么了?”
时容与:“此事我会找师尊问清楚的,必然不会只叫你一力承担。”
他不清楚原主知不道,或是同不同意,也不好擅自做决定,毕竟,他走完任务也就离开了。
浮玉笑道:“好吧,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时容与也确认了浮玉并不知道他披澍清马甲的事,于是起身道:“本也也是想和浮玉掌门辞行的,叨扰许久,也该启程了。”
浮玉点头:“听妙姝说你们要去沧海秘境?那秘境在海底,为表谢意,我把避水珠送你们吧。”
时容与看着浮玉拿出了一盒子的透明珠子,似是玻璃珠,又似是水晶珠:“避水珠,我记得是蓬莱独有的能在水底长时间停留的珠子?准确的来说,是浮玉掌门独有吧。”
浮玉嘻嘻道:“偷偷告诉你,其实就是我的眼泪!”
时容与唇畔噙了点笑意:“那就多谢浮玉掌门了,此物对于我门下弟子而言,十分有用。”
浮玉:“怀瑾仙尊不用这么客气,何时启程啊?”
时容与:“现在。”
浮玉闻言,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色:“算算行程,也确实耽搁了一会儿了,得赶紧赶上秘境了。”
时容与颔首:“告辞了。”
知州船再一次从芝麻大小变成巨大的飞船,时容与带着妄虚宗弟子径直朝沧海秘境而去。
浮玉目送他们离开,海风吹起她的长裙与长发,等知州船走远了,她才收回目光,朝着后边的海域走去.
知州船朝着沧海秘境行了三个日夜,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是时容与还没将船停下,海面忽的起了风波,旋转着的水珠将整艘知州船席卷,连带着船只一起卷入了海中。
妄虚宗弟子历练,带队的仙尊长老若无生命危险,不能贸然出手,故而在进入沧海秘境的海域,时容与便不再随意出手,任由船只被席卷带入秘境之中。
黑暗将众人吞噬,时容与的意识消失之前,听到耳畔梁郁的呼唤声,随即在沉入海底后消失。
不知怎的,时容与又被欲魔带入了梦中,这个梦比之前欲魔的所有手段都要来的真实,清晰。
热意布满了他的全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如同浪潮翻滚着,就连他的呼吸都是带着热气。
身上仿佛没了一点力气,软的好似一滩水,可偏偏又那么难受。
周围好似有很多纱布帷幔,素白的手攥住那些纱布,扯动着撕裂着,裂帛声中还带着些许清脆的碰撞声。
但时容与现下注意不到那么多,酥酥麻麻的痒意如同蚂蚁钻在他身上,他有些痛苦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可一个动作坚持不了多久,止不住的痒又朝他涌来。
他在一堆纱布中辗转反侧,透明却绚丽的鲛纱缠在他的身上,他像一条鱼,被冲到了岸上,濒死着挣扎,扭动着,将鲛纱全部缠绕,翻滚着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梁郁闯进这里的时候便看到床榻上隐隐约约透过鲛纱的一道人影,白色的衣袍裹着略显纤瘦的身躯,墨色的长发散在床榻上,黑与白交织纠缠,如同水墨丹青。
那人错乱的喘息声被闷在被褥和纱帛之间,但梁郁一下便听出来,是他师兄。
他犹豫着走近了一些,又听到了清脆的叮当声,他师兄竟被束缚在床榻上!
纤细的手腕用一只手掌都圈不住,此刻却被细细的水晶链子缠了一圈,走近细看,不止是手腕,就连脚踝也被缠上了链子,那链子不像是束缚的刑具,反倒像是饰品,而此刻的师兄,像极了锁在笼中的金丝雀,只等着将他狠狠狠狠欺负一番,在他身上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
他狠狠捏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缓缓渗出。
一定又是幻境。
他当即冷下一张脸,这幻境竟然敢让他师兄露出这般模样,若是让他知道幻境背后是谁操控,他一定杀了那个人!
等到他靠近床榻,看到白纱间透出的如同漫山遍野的桃花般的仙境,一时间又愣在原地,他的师兄,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若是真的,简直令他……万分折磨。
他尽力甩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中坠霄剑横在时容与的脖颈间:“变回去!”
即便是幻化而成的师兄,顶着这样的壳子,他也无法下手杀了对方。
时容与迷迷糊糊的也看不清周围究竟是什么,但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迎着脖颈间冰凉的铁器贴了上去:“杀了我,阿郁。”
梁郁瞳孔一缩,连忙将坠霄剑收回了一寸,却还是在时容与的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像是被朱笔画过一道,美得惊心动魄。
时容与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迷迷糊糊的又激着对方:“快动手,杀了我,黄泉路上我一定等你。”
梁郁神色一震,这话,他四年前和即将去闭关的师兄说过。
他手中坠霄剑直接藏入了灵芥中。
是师兄,是真的师兄,不是幻境。
他握住时容与的手,问:“谁将师兄困在这儿的?!”
时容与蹙着眉,没忍住,整个人靠在了梁郁怀里:“不杀我,就走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他似乎被折磨的忘了自己现在披的谁的马甲。
梁郁却并没有注意到时容与不同于以往的语气,只当师兄被痛苦折磨着,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边,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他的目光落在了时容与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上因为折腾了半天,那伤痕格外显眼,在夜明珠的光照下,显得触目惊心。
梁郁的视线落在那道红痕上,一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指腹忍不住摩挲着那道痕迹。
一向清冷的师兄,被链子锁在床榻上,灵力被封,只能不停地挣扎,手腕和脚踝上都是挣扎的红痕……
若是在这种时候,师兄被他狠狠欺负,那挣扎的痕迹更加明显,甚至蔓延到身上的其他地方,叫时容与浑身上下都布满这样旖旎的红痕。
若是他再狠一点,师兄衣衫半褪,这痕迹在锁骨,在肩头,甚至胸口一路向下。
他的目光在时容与的衣襟出游移,眼神赤/裸又露骨。
梁郁猛的一顿,瞳孔剧缩。
四年前那种滚烫颤栗的感觉又重新烧遍他全身。
那时候,师兄说,对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感觉。
所以……他对师兄,是这种感觉吗?
时容与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袍几乎也要将他灼伤,他捏着对方的手腕,喉结微动:“师兄……别怕,我帮你。”
时容与本能的觉得梁郁有些危险,倒不是要他命的危险,是那种,想要将他吞噬,侵占的危险。
但他这个人,不怕危险,他仰起头看向梁郁,问:“帮什么?”
梁郁想明白了事,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时容与抱在怀里,唯有沉重的呼吸彰显他此刻心绪激荡:“师兄四年前也帮过我,这次轮到我帮师兄。”
时容与察觉到梁郁的手落到了衣袍下,连忙抓住了一丝理智:“不,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我帮你也只是启蒙一下你的性教育。”
梁郁垂下眸,故意道:“那师兄觉得,我现在是有什么坏心吗?”
时容与被欲魔缠着,脑子也没有平日里清醒:“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郁笑了一下:“师兄放心,我在万芳楼学到不少东西,不会让师兄难受的。”
时容与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到后来已经分辨不清梁郁在说些什么,只能贴着梁郁的胸口,趴在对方的肩头,感受着对方学到的手艺。
意识模糊之前,时容与只剩下一个念头。
梁郁果然在万芳楼学坏了。
沧海浮沉,不过人间一粟,转眼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身在何处。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被卡车碾过一遍,酸疼得让他不想动弹。
他挣扎着扶着额头撑起身子,耳边却传来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他一眼瞥过去,只见自己的手腕上被缠上了一条水晶制成的链子,腕上的红痕深得如同糜烂的蔷薇。
他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气得笑出了声。
系统:“你不会是被欲魔折腾傻了吧?”
时容与:“你说它是不是有病?它给我编了一个梦,春/梦就不说了,它总干这种缺德事,但是这次的春/梦对象居然是梁郁!”
系统:“这怎么了?”
时容与:“梁郁是我徒弟,我看着他长大的,欲魔也是图穷匕见了,找不到我的欲/望,勾不起我的欲/念,把梁郁都拉出来了,好笑。”
系统:“……”
说的跟你没沉沦似的。
时容与动了动,懒懒的抬起一只手,腕上的链子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他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抬手运起灵力,掌心却什么也凝聚不出来。
他的灵力被封了。
时容与打量了一会儿腕间的链子,轻笑了一声:“我说欲魔怎么突然有本事把我拖进梦里,编织一个这么真实的梦,原来是我的灵力被这东西封了。”
系统:“那你还笑!”
时容与想要站起来,却发觉那链子只够他在床上活动的,根本下不了床。
“有什么不能笑的?又不会死。”
系统:“……对你来说,只要不死,都不是什么大事,是吗?”
时容与:“不是。”
系统突然来了兴致:“哟,在你心里还有比死更大的事?”
时容与:“也不是,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系统:“……”
见过无欲无求的,没见过这么无欲无求的。
时容与拨开床榻周围的白纱,那纱触之冰凉,拂动起来竟还有不同的色彩,分明是难得一见的鲛纱。
用鲛纱做帷幔,真是奢侈。
不过和他梦里的倒是一模一样,就地取景,难怪别样真实,欲魔的手段原来还是有点用的。
屋子里到处都嵌着夜明珠,仿佛置了许多展灯,亮得犹如白昼。
明明这里布置妥帖,可时容与却觉得,少了一分人气。
这里似乎,并没有居住。
他身边没什么东西,也动不了太大的幅度,只能拿起旁边的枕头,朝门口扔去。
只是动静太小,也没什么反应。
时容与就这么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又躺下了。
系统:“你……?什么操作?”
时容与:“此处既不是幻境也不是囚笼,他把我锁在这里,总有目的,那我等着便是。”
系统:“那你不去找男主了?”
时容与:“灵力被封,还被锁住了,我动都动不了,怎么去找男主?你找一个我看看呢?”
系统:“……摆烂!”
时容与笑了笑,觉得发簪硌着他,为了躺的舒服些,还将发簪也取了下来。
梁郁独自出去冷静了回来,看到床榻上的人似乎醒了。
对方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坐了起来,披散的长发随着时容与的动作垂落。
梁郁呼吸一滞,这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那人曾被他取下银簪,如瀑的长发散落,却不失仪态,反而像是悲悯的神佛,同束发时的冷冽格外不同。
怀瑾仙尊,时容与。
他朝里走了两步,床榻上的人转过身来,他低声唤道:“师兄……”
他怎么会又把师兄看成了时容与那个虚伪小人?
时容与抬了抬手,引得手腕上的链子发出一阵悦耳的碰撞声。
梁郁的目光跟着声音落到了时容与的手腕上,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仿佛被戴上了一条饰品,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握住了时容与的手腕,将那条链子也一并捏住:“这链子上有灵力,锁住了师兄的同时还压制了师兄的灵力,究竟是谁将师兄锁在这里的?”
得知这一点,梁郁的神色陡然一沉。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他一定杀了那个人!
时容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梁郁抿了抿唇,也知道现在追究不了什么,只好捏着时容与的手腕,道:“我帮你打开。”
他说着便运起灵力,想要将掌心的水晶链子破开。
只是那上面的灵力极为霸道,梁郁灌了不少灵力也没能将那链子破开。
“嘶,疼。”时容与轻呼出声,梁郁瞬间松开了他。
“师兄,我弄疼你了吗?”梁郁连忙收了灵力,小心的问。
时容与轻轻摇头,抬着手腕打量着那条链子,似乎比起方才没有任何变化,但梁郁一用灵力想要破开,这链子似乎就会自动勒住他,甚至随着对方灌注的灵力越多,这链子便勒得他越紧。
时容与的手腕上本就带着伤,此刻的伤痕又加深了几分。
梁郁看着那分外暧/昧的痕迹,抬手攥住时容与的手腕,轻轻揉了起来。
第 33 章
“梁师兄!澍清师兄!”
门口传来韶华略显喜悦的声音, 他刚要进来,在门口却忽的顿住了脚步。
天杀的!夭寿啦!他这是闯进了什么诡异的秘境里?!
他一定那天看到梁郁给澍清师兄上药,脑子废了!
他竟然在幻境里看到梁郁把澍清师兄锁在床上!!!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床榻上的“澍清师兄”长发如瀑倾泻而下, 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倦意,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
可他衣袍散乱,层层叠叠的外袍从肩膀滑落,在鲛纱绰绰间显得格外旖/旎。
只是那一片雪色之间,只见素白的一截手腕上是红到几乎泛紫的伤痕, 那伤痕上还覆着一条水晶链子, 将那道伤痕衬得格外难以言说。
而那双满是挣扎折辱的痕迹的手此刻正被人握在掌心, 细细揉捻着。
韶华察觉到自己好像撞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以往总以为, 梁师兄和澍清师兄关系非比寻常, 蓬莱岛的时候他又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寻常的师兄弟。
现在细细想来, 那不对劲之处,大抵就是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过分占有了!
韶华恍然。
梁郁瞥见他来, 顿时敛了神色, 抓起旁边的被褥将时容与罩了个严严实实。
“你怎么也找到这来了?”
韶华眨了眨眼,现在好像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梁师兄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点不耐, 于是装傻道:“我, 我也不知道啊!”
“这儿是幻境吗?”
梁郁还没回答他的话,被盖住的那一团被褥忽然蠕动了起来, 一个乌黑的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不是幻境。”
韶华呆愣愣道:“澍清师兄好, 好可爱……”
下一秒, 梁郁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韶华连忙缩了缩脖子。
他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是不要命了吗!
以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占有欲, 他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时容与闻言,嗤笑了一声, 凉凉的望向梁郁:“我行动不便,你还给我盖被子,嗯?”
梁郁垂眸乖乖道:“我的错,师兄。”
韶华在旁边不敢吭声。
梁师兄也只有在澍清师兄面前能这么乖了,但凡他出去说一声梁师兄私底下很乖的,谁信啊!
他刚这么想着,门口又传来了其他妄虚宗弟子的声音:“韶华师兄,你怎么在门口啊?”
“里面也是幻境吗?”
“韶华师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时容与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静了两秒,而后扯着被子重新盖回了身上,又躺了下去,将自己的存在尽可能化为虚无。
笑话,梁郁和韶华也就算了,要是让这么多弟子看见他被锁着四肢困在床上,他真得羞愧而死。
梁郁看着时容与麻利的动作,将被子团成一团,像个兔团子似的。
韶华说的不错,他师兄,真可爱。
他唇畔的弧度一点一点勾了起来,以至于妄虚宗的弟子进来时,看到梁郁就像见了鬼。
“我还在幻境里,对吧?”
“我好像看见梁师兄……在笑?”
“这个梁师兄一定是假的,太拙劣了,梁师兄平日里根本不笑!”
韶华听着周围震惊的声音,差点憋出内伤。
就是对澍清师兄笑笑而已,瞧把你们吓的。
这要是看见梁师兄对着澍清师兄乖乖认错的模样,一个个不得惊掉下巴?
嗯,还是他稳重。
韶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应该帮忙解决一下眼下的问题,于是对那一团被子道:“梁师兄,不如我们去找找怀瑾仙尊吧,他说不定有办法…呃…救澍清师兄。”
“澍清师兄?他怎么了?”
“我怎么没看见澍清师兄啊!”
“他是被困在幻境里了吗?”
梁郁瞥了一眼手边的被子,敛了眉眼间的笑意,师兄摆明了不想让师兄弟看到他现在这个模样,于是点头道:“也好,去找师尊吧。”
韶华连忙拉着其他师兄弟:“快快快,走,咱们去找找怀瑾仙尊。”
“对对对,怀瑾仙尊不在,我都没有安全感!”
“没错,还是先找仙尊,顺便把其他师兄弟也找齐!”
一群人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时容与等周围安静了,才再一次从被子里钻出来,刚冒出个脑袋,就看见梁郁提着嘴角看着他。
时容与被气笑:“你倒笑话起我来了?”
梁郁连忙压了压唇角:“我没有笑话师兄。”
时容与知道梁郁的脾性,没计较太多,他只是人多觉得丢人,在梁郁面前倒是不觉得,反而光明正大的抬起手腕,将那链条摆在面前。
他想了想,道:“要不,你也去找找师尊?”
梁郁连忙道:“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师兄。”
时容与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链子上,他浅笑着转着手腕,玩着链子:“你在这里,它怎么来找我呢?”
梁郁正色道:“师兄是说,这古堡的主人?”
时容与淡淡道:“也许吧。”
梁郁看着时容与手腕间的那道勒痕愈发明显,攥住了对方的手,却又不敢再用灵力,只能轻轻揉着:“那我更要留在这里保护师兄了。”
时容与任由梁郁给他揉手腕,一边道:“放心,它既然抓了我,却没直接杀我,一定有什么目的,我要让它,怎么给我戴上的这链子,就怎么给我取下来。”
梁郁听着时容与语气冷冽,知晓对方定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犹豫再三:“可师兄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他最终还是要杀你呢?”
时容与看着狼崽子一脸担心的模样,凑过去在他耳边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我等会给你传音,听话。”
梁郁根本受不了时容与在他耳边说话,僵着身子点头:“好,我不会走远,师兄一定要记得给我传音。”
时容与轻轻点头,浅笑着目送他离开。
待梁郁走远了一些,他坐在床榻上,扫了房间一眼,淡淡道:“阁下还不准备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忽的幻化出一道银白色的人影来。
那人一身白袍,银色锦纹绣了满身,似乎是龙的图腾,却不明显,显得十分低调,左肩还有一圈毛毛漂浮着,在水里漾开来,高束的发冠用银簪锁着,银色的长发在夜明珠的光照下透着光泽,整齐的束发底下是一张异常俊秀的脸。
白袍外披长得曳地,他就这么款款走了进来,唇边噙了点笑意:“听说,你想让我怎么给你戴上这锁链,便怎么给你取下来?”
时容与轻轻扬眉,他盘腿坐在床榻中央,双手垂落,似乎并不在意身上的锁链,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来人:“你是谁?”
那人走到床榻不远处便停了下来:“不是你让我出来的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是你想见我。”
那人笑意微深:“怎么说?”
时容与一边道:“你将我从知州船上拖下来,又锁在这里,不就是想找我吗?”
一边在脑海里问系统:“秘境的剧情不是梁郁暴露魔气被反派师尊发现吗?这人是谁?”
系统:“这人是……蛟龙岚雪。”
时容与:“哦?被封印在沧海秘境的那条蛟龙?它不是在沉睡吗?我们这次运气这么差?”
系统:“没有蛟龙,澍清能有什么危险?男主又凭什么暴露魔气?”
时容与:“我还以为,我会是他最大的危险。”
系统:“……”
你也确实是。
岚雪轻轻拍了拍手:“不愧是华雪圣君的弟子,果然才思敏捷。”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岚雪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是在夸他,可提到华雪圣君时,又格外的……冰冷。
果不其然,对方说完这句话,下一秒,整个人闪现到他面前,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浅笑道:“怀瑾仙尊。”
时容与指尖一顿。
系统在他脑海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完了!他发现了!!!!”
时容与:“这不是很正常吗?上古蛟龙,算是半神的存在了,我的幻化术在他眼里形同虚设,又不是在梁郁面前掉马,怕什么?”
系统:“有道理!”
时容与淡笑着抬头看他:“岚雪尊主过奖了。”
岚雪似乎也并不诧异时容与知道他是谁,他什么都没动,时容与手腕上的链子便抽动了起来,下一秒,双手被吊在空中:“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把人全部支走?”
时容与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不把他们支走,他们也拦不住岚雪尊主啊。”
岚雪的手十分白净,但似乎不喜欢人类的手,更喜欢自己的龙爪,故而手上的鳞片与锋利的指甲都未收回,冰凉的触感贴在时容与的下颌,时容与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岚雪的眼睛似蒙了一层雪,格外朦胧:“你和你师尊不一样,你比他有趣。”
时容与笑了笑:“岚雪尊主把我绑在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聊我师尊吧?”
岚雪闻言,额头的龙角也冒了出来,他指尖点了点时容与的眉心,道:“自然不是,把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喊出来吧。”
时容与微愣,随即明白对方说的应该是他体内的欲魔。
“我也想让他出来,只是他可不听我的话,现在我灵力被压制,等一下他就会趁虚而入占据我的身体。”
岚雪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了一下:“怎么给你带上的,怎么给你解开,是吗?”
时容与总觉得岚雪这话不对劲,挑了挑眉,下一秒,他被吊起来的双手被松开,垂落下来,岚雪已然坐在了床沿,欺身过来,一只手缓缓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在他的身上,锋利的爪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划开他手腕上薄薄的皮肤。
时容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岚雪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岚雪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无喜无悲,无惧无怒,他怎么会选中你?不,他的确是会选中你。”
这番话倒是让时容与有些云里雾里了,他问:“谁选中我了?”
岚雪:“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啊。”
话音刚落,时容与便听见了链条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好似琉璃瓦被敲击发出悦耳的旋律。
岚雪解开了一条链子便起了身,另外三条也应声而碎。
没了链子的束缚和压制,时容与体内的灵力瞬间回笼,他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望着岚雪,道:“我体内的东西我叫不出来,若是岚雪尊主可以,我倒是乐意让尊主试一试。”
菩提泪既然在这沧海秘境,蛟龙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只是岚雪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时容与能感觉到,是梁郁,只是和他交战的人……又是谁?
倒是他面前的岚雪忽的脸色一变,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男主出事了!快去救他!”
时容与赶到的时候,梁郁正拿着坠霄剑和身前的蛟龙奋战,身上已经挂了不少伤,鲜血从衣袍内伸出来,溶于海水中,即便他天赋颇高,灵力终归不足,在蛟龙面前更是犹如蝼蚁,但面前的蛟龙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戏弄他。
少年乌黑的马尾随着他的身形飘动,手中坠霄剑如银龙在海底蜿蜒游走,他身姿轻盈,即便只靠灵力打不过蛟龙,却总能躲掉对方的致命一击。
时容与打量了一下那条蛟龙,和岚雪不同,那蛟龙通体乌黑,鳞片泛着鲛纱般炫彩的光亮,只是身上似乎有一道道符文结界隐着,压制了蛟龙原本的力量。
毕竟是上古半神,不是梁郁能够对抗的,即便是想要拦它的去路,都做不到。显然是被压制了灵力。
只是一人一蛟龙的制衡被银龙岚雪的出现打破,岚雪化为原型,庞大的银龙身躯将黑色的蛟龙护在身后,隔空朝着梁郁一声龙吟嘶吼。
庞大的灵力搅动着海底的水,周遭仿佛都在震动,不少躲起来的海底生物都被吓得四处乱窜。
不过是轻轻一声吼,却令整个海底为之一震,这才是上古蛟龙的实力。
时容与眸光一冷,手持青玉扇飞身而上,越过梁郁的身侧,将青玉扇甩了出去,淡青色的灵力如一道青烟划开岚雪的灵力,将那道攻击化为齑粉。
梁郁见到他,眸光一亮,刚要喊他:“师……”
“兄”字还未出口,梁郁望见那把青玉扇,生生止了口。
只是在看到时容与接住转回来的青玉扇时,瞳孔一缩。
只见对方衣袖翻飞间,随着动作露出那截手腕,腕上是红到泛紫的暧/昧/凌/虐的伤痕。
时容与的手上为什么会有和师兄一模一样的伤痕?
第 34 章
岚雪重新幻化成人形, 看了一眼时容与,又看了一眼梁郁,笑了一声, 抚了抚身后的黑色蛟龙,低声道:“先回去,我已经找到它了。”
黑色蛟龙深深的看了岚雪一眼,转身飞速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的,怀瑾仙尊。”岚雪虽然有事找时容与, 但并不急于一时, 还是他弟弟比较重要。
于是他说完, 便化为原型, 追上方才的黑色蛟龙。
时容与也觉得, 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于是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去看梁郁, 只见狼崽子此刻正紧紧盯着他。
时容与抬步就要走过去给他治伤, 还没动作,猛的察觉到自己手握青玉扇, 披的是反派师尊的皮。
只是他没动, 梁郁却走到了他面前,神色凝重的握住他的手腕, 抬了起来:“敢问师尊, 这伤是哪来的?”
他的呼吸有些乱, 师兄这手上的伤是被链子束缚挣扎导致的, 而时容与一个化神期, 谁能锁住他,谁能在他的手腕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即便有, 在这个时间,同样的地点,和他师兄的伤出现的分毫不差。
难道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他猜不下去,只能混乱的抓住时容与的手,连对方是他痛恨憎恶的人他都忘了。
时容与无视掉系统在他体内比方才还要惊恐的叫声,垂了垂眸,仍旧是那一副冷漠的模样。
他瞥了梁郁一眼,被握住的手反手就给了梁郁一巴掌,将人拍到了一旁,冷声道:“为师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时容与垂下手,宽大的衣袖将他手腕上的伤挡住,他又看着梁郁,道:“还是说,你想抛却过往的恩仇,开始学会关心自己的师尊了?”
梁郁闻言,冷笑了一声:“关心?怎么可能,若不是你给师兄牵了生死引,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生死引……对,师兄和时容与身上牵了生死引,师兄曾说过,时容与若是死了,他也会死,也若是受了伤,时容与也会有影响。
那这伤是不是和生死引有些许关联?否则……怎么会两个人身上出现同样的伤呢?
下一秒,时容与便确认了他的这个想法:“说起这个,为师也挺想知道澍清干了什么,手上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梁郁顿时眼前一亮,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底似乎松了口气。
果然是因为生死引。
时容与走近他:“梁郁,你刚刚似乎是想……弑师?如此欺师灭祖,不如为师现在先杀了你,免得日后留个祸患。”
系统:“????你怎么又临时起意了?你干什么!你不可以杀男主!!!”
梁郁冷笑了一声,手中坠霄剑剑锋一竖:“好啊,那就请师尊,不吝赐教!”
两人正剑拔弩张,一边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怀瑾仙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仙尊,韶华说要去就澍清师兄,您……哎,梁师兄,你也找到怀瑾仙尊了啊。”
两人这一触即发的生死决斗被打断,系统觉得简直是劫后余生:“时容与!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你剧情都快走到了,别这时候重来!”
时容与:“我有分寸,不会真杀他的,维持一下反派师尊的人设罢了。”
系统:“那你下次维持人设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我有个心理准备!”
时容与:“那可能不太行。”
系统:“为什么?!”
时容与:“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是在维持人设的,万一哪次我不高兴了,我是真想杀他呢。”
系统:“……”
它好像被威胁了,但是它没有证据。
韶华连忙道:“怀瑾仙尊,您快救救澍清师兄吧,他被困住了!”
时容与看了梁郁一眼,道:“我不出手,历练是你们自己的。”
韶华又道:“可是,澍清师兄那个……嗯,链子,解不开,梁郁,你说话啊,那链子为什么解不开啊!”
他没靠近床榻,只看到澍清被链子锁在床上,却不太清楚究竟为什么那链子会解不开。
时容与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了梁郁。
梁郁抿了抿唇,他刚和时容与剑拔弩张,此刻要是时容与真的不答应救师兄……
他还是冲动了。
梁郁懊恼了一下,低下头对时容与道:“还请师尊……出手相救。”
其实他可以救的,这一次他有能力保护师兄了,只是他不能在师兄面前动用魔气,若是让师兄知道他修魔,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时容与在其他弟子面前,还需维护一个好师尊的人设,于是暂时没有为难梁郁:“带路吧,我去看看,若是你们能够解决,我还是不会出手的。”
韶华喜笑颜开:“我来带路!”
系统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道:“你刚刚来的比较匆忙,好像没有把傀儡拿出来,现在去岂不是见不到人?”
时容与:“没事,澍清不见了,自会在别的地方出现。”
系统:“行吧,反正你巧舌如簧,怎么都能解释过去。”
时容与:“听起来你不像是在夸我呢。”
系统:“废话,我怎么可能夸你?”
等时容与在韶华和梁郁以及一众弟子的前呼后拥下回到方才古堡的房间里。
床榻的鲛纱仍旧垂落在四周,只是床上空空荡荡,唯余四根链子丢在被褥见,却不见了被锁着的人的踪影。
梁郁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掀起鲛纱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急切。
师兄呢?这链子上面的灵力也消失了,是师兄自己解开逃走了,还是……
若是逃走了,师兄应当给他传音才是。
韶华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澍清师兄不会被古堡的主人抓到别的地方了吧?”
梁郁眸光冷了下来,古堡的主人……会是谁?
韶华也在一边急得团团转:“澍清师兄要是能解开这链子早解了,肯定是被抓走了,可是抓去哪里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向时容与,企图让怀瑾仙尊指个方向。
时容与暗自失笑,韶华这眼神实在过于明显,他想无视都难,于是道:“历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机缘造化,我不插手,若是你们事事都要依赖我,日后怎么自己行走?”
众人只能道:“谨遵仙尊教诲。”
韶华叹息了一声,看来仙尊是不会出手了,他无奈地朝梁郁望去,只见对方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走过去问:“梁师兄,你有什么头绪吗?”
梁郁确实在想些东西,师兄不见了,他须得冷静才能找到人,方才那两条蛟龙,先出现的黑龙不准备杀他,却一直和他交手,感觉更多的是想拖延时间。
而银龙后面才来,说明要做的事做完了,赶过来止戈。
而且那银龙对蛟龙说,已经找到“他”了,这个“他”难道指的是他师兄吗?
梁郁诸多猜测,但似乎只有这么一条线索,他声音低哑,有些沉闷:“师兄或许被那两条蛟龙带走了。”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眉头轻挑。
虽然蛟龙确实是这古堡的主人,但“澍清”也确实没被他们抓走。
猜对一半,但也不错,他正好借机去找蛟龙,探探菩提泪的下落。
韶华看了时容与一眼,见对方没什么神色,咬牙道:“去看看?”
梁郁点头,他是肯定要去的,至于其他人去不去,与他无关。
韶华下山历练,大多数都是跟着梁郁的,更何况澍清师兄待他也不错,就算是危险至极的蛟龙,他也要去。
蛟龙的危险与可怕大家有目共睹,即便没看到,传闻也都听过,大多数弟子倒是犹豫着不敢去。
“听说蛟龙不是被上古神封印了吗?怎么这次沧海秘境,蛟龙醒了?还是两条?”
“对啊,之前不是说只有一条蛟龙吗?而且沉睡着,沧海秘境除了幻境有些危险,其他没什么,这……想要从蛟龙手里抢人,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梁郁懒得听他们犹豫来犹豫去,他的师兄他自己会救,只是……他不知道蛟龙去了哪里,大海捞针,他师兄未必等的住。
韶华像是知道梁郁心中所想,凑过去道:“要找澍清师兄,就得先找到蛟龙,蛟龙行踪不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梁郁瞥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若是师兄没出事,他并不介意和韶华开开玩笑逗一逗,但现在他没什么心思,直接问道:“你有办法?”
韶华嘿嘿一笑:“我们和药打交道的,鼻子比较灵。”
梁郁顿时了然:“你能闻到它们的气息?”
韶华猛猛点头,十分自豪的抬手,指尖运起灵力划过鼻尖,他在空中嗅了嗅,跟着气息凑近了梁郁闻了闻。
梁郁蹙了蹙眉,将他推开。
韶华笑了笑:“啊!师兄身上肯定有蛟龙的气息,毕竟刚刚和澍清师兄待了那么久……”
声音逐渐变弱。
他随后又跟着气息走到了时容与面前。
梁郁顺势望了过去。
韶华顿了顿,问:“嗯?怀瑾仙尊身上怎么也有蛟龙的气息?”
时容与淡淡道:“我当初与银龙交了手,自然染上些许。”
韶华:“噢,对对对。”
韶华继续朝外面走去,梁郁见状,立刻跟上。
走出去一段距离,梁郁察觉身后有人跟着,那些弟子才不会为了他师兄甘愿冒险,怎么可能跟上来?
他回头一看,是时容与。
梁郁垂眸:“师尊不是说不插手吗?”
时容与扇着青玉扇悠悠道:“为师不插手,但是也得确保你们的安全。”
梁郁回头,嗤了一声。
假惺惺。
时容与几乎能猜到梁郁心里怎么在骂他,他笑了笑,一边操控着方才放出去的傀儡,先一步寻到了蛟龙的藏身地。
那是在沧海秘境的最深处,巨大的深坑被海草覆盖着,发着光的水母在海草中走来走去,好似丛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神秘而又梦幻。
那深坑最底下有一块圆石,黑色的蛟龙盘在上面,身上的符文此刻光芒大盛,密密麻麻的刻在蛟龙的身上,将整条龙身都画满,那灵力压制着黑蛟,令对方动弹不得。
岚雪的身上倒是没有符文,故而他的灵力也并未被压制,只是总觉得,他身上的灵力也没能完全由他自己掌控。
时容与化作澍清的模样,跃入深坑,落到了岚雪面前。
岚雪看了他一眼,唇边的温和浅笑仿佛遇见了多年好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竖瞳中满是霜雪:“怀瑾仙尊既然要来,何必派个傀儡?”
时容与无奈:“迫不得已,还请岚雪尊主见谅,我来是想找岚雪尊主谈个交易。”
岚雪轻轻挑眉:“什么交易?”
时容与:“岚雪尊主既然对我体内的东西感兴趣,我也想要我体内的东西离开,不如我们合作。”
岚雪唇畔的笑意微深:“怀瑾仙尊真是会说话,明明你自己想要将体内的东西赶出来,说什么合作,分明是你有求于我。”
时容与却是浅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体内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稍有影响,若是能把他逼走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等回了妄虚宗,便也与我无关了,但岚雪尊主恐怕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吧?”
否则也不会知州船一进沧海秘境之上,他们就被拖下来,而他也被岚雪绑在了古堡里。
岚雪果然沉吟了片刻,唇畔的笑意缓缓淡去,时容与不像在同他说假话,对方确实不是那么在意体内的东西,他只好道:“你想要什么?”
时容与掌握了主动权,眉眼带笑:“我想要……菩提泪。”
“哥,不能答应他!”黑色蛟龙不知何时醒了,又或者根本没睡,只是趴在那里,却将他们的交谈听了个清清楚楚。
时容与转身望去,只见黑色蛟龙抬了头,正紧张的望着他。
岚雪道:“介绍一下,我弟弟岚烛。”
时容与抬眉:“亲兄弟?”
岚雪颔首。
时容与记得,传闻有蛟龙困于沧海,被上古神封印,原来这蛟龙不止一条,而梁郁他们上次来,许是看到的就是黑色蛟龙岚烛。
时容与抄起手,又问:“为何不能将菩提泪给我?”
岚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菩提泪会唤醒你体内的东西。”
时容与垂了垂眸:“有人告诉我,菩提泪可以净化我体内的东西。”
岚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浅笑开:“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岚烛却有些急切的喊他:“哥!”
岚雪朝岚烛走了过去,落在他身侧,轻轻抚摸着岚烛的脑袋,宽慰道:“放心,没事的,想要让它出来,菩提泪确实必不可少。”
岚烛被岚雪摸得很舒服,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反驳他。
时容与见合作达成,笑了笑,没打扰他们兄弟。
只是很快,韶华便带着梁郁和时容与找到了这里。
梁郁一看见蛟龙不远处的“澍清”,连忙闪身到了师兄身侧,将人带离蛟龙:“师兄,受伤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抬手将时容与从头摸了一边,肩上腰上,甚至还将时容与转过身要去探背上有没有伤。
时容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由着梁郁上下其手,将他转过来翻过去。
他回过神的时候,梁郁握上了他的手腕,别处没有伤,腕上却是伤的不轻,他轻轻蹙了蹙眉,短促且轻声的吸了口气:“嘶。”
梁郁猛的抬眸,以为师兄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便掀起了时容与的衣袖,腕上还是那道伤痕,倒是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变淡,没见其他的伤,他才略略松了口气。
松懈下来的梁郁看着时容与手腕上的伤,想起是他造成的,移开了目光,替时容与将衣袖放下。
时容与见梁郁停下,这才拍了拍狼崽子的手,宽慰道:“我没事,放心吧。”
梁郁见师兄没有外伤,看上去也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松,他将人拉到身后,神色冷冽的望向蛟龙。
岚雪看了一眼时容与,又看了一眼傀儡,但笑不语。
有趣。
“菩提泪不在我们这里,而是在幻境的深处,这沧海中的每一个气泡都是一个幻境,破开这些幻境,抵达源头,便是菩提泪。”
时容与看了一眼周围的一个一个的小气泡,还好他当时在古堡没有手贱去戳这些气泡。
“你的意思是,这些气泡的存在,是因为菩提泪?”
岚雪点头:“所以你要菩提泪,还是得进幻境。”
梁郁转头看向时容与,问:“师兄想要菩提泪?”
时容与点头:“嗯,我需要菩提泪净化体内的欲魔。”
所幸他体内有欲魔一事只有晏诲和方石仪知道,告诉梁郁也无妨。
梁郁一怔:“欲魔?师兄体内怎么会有欲魔?是因为……四年前救我?”
时容与看着梁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你无关。”
梁郁眼看着师兄要进幻境,连忙拉住他:“怎么会与我无关,我和师兄一起去。”
时容与微微蹙眉:“你留在这里,我若是在里面有什么万一,你可以在外接应。听话,阿郁。”
梁郁这一次却没有听时容与的话:“外面如何接应都不如在里面一起面对危险,师兄这分明又要抛弃我。”
时容与头疼:“怎么又成了要抛弃你了?师兄不是同你说过,永远不会抛弃你吗?”
梁郁打蛇上棍:“既然不会抛弃我,那就带上我,我说过的,要保护师兄,师兄也答应过我,让我保护你的。”
时容与实在拗不过他:“好吧。”
左右梁郁是男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衍生剧情就衍生剧情吧,真出事大不了扣点奖金。
时容与安慰了一下自己,刚要去戳旁边的气泡,左手却被身侧的人牵住,时容与转头看他:“做什么?”
梁郁将那只温热的手放在掌心,紧紧攥着:“怕进幻境弄丢师兄,牵着放心。”
时容与笑了一下:”你未免太紧张了。”
梁郁没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蓬莱岛亲眼看着师兄在他面前冲向危险,而他攥不住对方的时候,心里的慌乱与恐惧达到了顶峰。
时容与戳破气泡,两人消失在原地,韶华战战兢兢的看了旁边不远处的蛟龙一眼,正准备和其他师兄弟去汇合,突然想起怀瑾仙尊还在,小心翼翼的问:“仙尊,我们……哦,不,我,我去找找其他师兄弟吧。”
时容与却是朝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随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了一个气泡里,气泡直接破碎,将韶华吞噬。
韶华消失之前,听到时容与对他说:“来都来了,你也该找点自己的机缘。”
韶华:“……”
韶华不知道的事,在他还未彻底进入幻境时,时容与趁机撞入他的幻境,也消失在了原地.
时容与再次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梁郁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但牵着手9的无济于事,他们还是会被分开。
他朝四周望了望,这场景有些眼熟——分明是绛雪峰的后山。
他听到山洞中传来的些许痛苦难隐的闷哼声,一下便能听出是梁郁。
他眸光一顿,抬步朝里面走去。
血腥味霎时间扑面而来,萦绕在时容与的鼻尖,他差点就受不了要退出去,只是越往里走,那声音越清晰,也越痛苦。
血腥味越发的浓郁,比起上次他在里头被迫走剧情毁掉梁郁的金丹还要浓。
直到他真正看到里面残忍的一幕,时容与仿佛被冰冻一般愣在原地。
眼瞳中反映出面前的景象,石床上蜷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梁郁,不,准确的来说,是四年前,甚至比四年前更小的梁郁。
此刻的小崽子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石床上,那是寻常人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鲜血几乎将他的衣袍浸染,石床上更是积了不少鲜血,顺着石头一路蜿蜒到地上。
满地的鲜血,都是梁郁的,时容与难以想象,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
而梁郁正躺在石床上,明明是趴着的,双腿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扭曲着,双手也无力的垂在两边,脑袋侧着垂在石头上,散乱的头发沾着鲜血,黏腻的搭在他的脸上,像是地狱里的恶鬼,诡异残忍,可在时容与看来,却是觉得,好疼。
明明小崽子没喊疼,可他就这么站着看着,无端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他那么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也更瘦小一些,却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时容与蹙着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里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上气。
他养了四年的小崽子,那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还说要保护他的小崽子,听话又乖巧的小崽子,竟然被人折磨成这个模样。
时容与头一次在这个世界,动了汹涌难抑的杀意。
不是因为扮演角色进入状态,只是他自己。
他抬眸去看另一道身影,只见行凶之人一身白衣,银白暗纹在裙边如云翻卷,脚下的鲜血未曾沾染他半分。清丽淡雅如同山巅雪,天上月。
那人长发如瀑,身形修长,漠然如霜的脸上是对石床上的人的嫌弃与厌恶。
明明生就一副悲天悯人的神佛像,却如同炼狱中蛇蝎心肠的恶魔。
只是时容与在看到那人的脸时,身上的寒意要将他冻住,他竟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
时容与,不,准确的来说,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是原文中的时容与,真正的怀瑾仙尊。
只是两个人好像看不见他这个突然闯入的人一般,时容与缓了好半天才走到梁郁的面前,抬手想要去触碰对方。
只是指尖还未碰到人便穿透了过去。
他碰不到任何人,像一只孤魂野鬼。
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可当梁郁埋着的头缓缓抬起来,那双锐利的眼眸和他对上,仿佛穿过空间和时空的屏障,看到了他。
那一刻,时容与的心丝丝拉拉的疼。
第 35 章
时容与捏起了拳头, 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抱一抱梁郁,或是安慰几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容与”攥住梁郁的头发,将对方的头被迫抬起,冷冷道:“可惜了,这天灵根那么好,就这样毁了, 不是说了修炼的时候要紧守灵台全神贯注吗?你看看……弄成这样。”
时容与猛的抬头, 难以置信的看向原主。
梁郁的天灵根竟是被原主生生毁掉的!
没了灵根的梁郁修炼速度还能如此恐怖, 原主是忌惮还是嫉妒?
梁郁没有说话, 齿缝间满是鲜血, 不知是咬的还是被原主伤的。
只是他的眼眸失去了光, 变得黯淡无比,像是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希望, 黑暗将他笼罩、吞噬, 那洞口的光就在前方,可他怎么也碰不到了。
很快, 梁郁的眼底只剩下恨, 强烈而又浓郁的恨意,他要杀了时容与, 只要他还活着, 总有一日, 他也要废了时容与的修为, 毁了他的灵根, 让对方毫无尊严的匍匐在他的脚下!
“时容与”最终离开了山洞,将梁郁一个人留在这里, 也无所谓对方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是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似乎更好。
外头的风雪吹不进来,但仍旧冷得让人发抖。
至少时容与觉得,这绛雪峰的后山,太冷了。
他想抱住梁郁,将那小小的一团抱进怀里,即便染他满身的鲜血也不要紧。
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虚影,穿透梁郁的身体。
梁郁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爬出了山洞,时容与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小崽子出去的,只知道自己满眼都是雪地里拖动蜿蜒的鲜血。
直到梁郁爬到院子里,“时容与”看见他,冷笑了一声:“命还挺硬。”
梁郁嗤笑了一声:“那师尊最好赶紧杀了我。”
原主却是淡淡道:“杀了你,毁我的声名,你也配?”
梁郁笑意冰凉,在雪地里意识模糊,最终晕了过去。
时容与看着场景变换,只见幼年的梁郁仍旧重新修炼,即便没有了天灵根,他的修炼速度仍旧不差,没多时又能够结丹。
然而原主在他结丹之时再次出现,时容与皱起眉头看向来人,只恨自己只是虚影,无法护住身后的梁郁。
小崽子被“时容与”一掌拍出了修炼状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他愤愤的望向原主,忽的又笑了出来:“师尊来的真及时啊,就这么忌惮弟子吗?”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忌惮?这个词你也配?”
梁郁撑着身子站起来,直直望向“时容与”,用手背擦拭掉唇角的鲜血:“既然我不配,师尊何必如此怕我结丹?”
“时容与”一步两步,朝着梁郁走了过去,蹲下来扼住了对方的下颌,另一只手中幻化出青玉扇,他蔑视着梁郁,低笑了一声:“怕这个字用的也不对?只是不想而已。”
“不要!!!”时容与在原主幻化出青玉扇的一瞬间便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只是他扑了过去,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落了个空,一回头,眼睁睁看着青玉扇抵在了梁郁的腹部。
霎时间,青玉扇爆发的灵力将梁郁的丹田直接毁掉,即便只是大乘期的“时容与”,运用青玉扇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梁郁瞳孔剧缩,顿时吐出满口鲜血,整个人蜷缩在雪地里,周遭的白雪再一次染上他的鲜血,他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哀嚎,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对方更畅快。
无数的鲜血从梁郁口中涌出,时容与看着雪地里痛到颤抖着身子的梁郁,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走到梁郁旁边,跪坐在雪地里,鲜血仍旧沾染不到他半分,他只能穿透梁郁的身体,却仍旧想要揉一揉对方重伤的腹部,一边安慰道:“没事,阿郁,别怕,你不会死的。”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但是,很疼。
他的阿郁,快疼死了。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在他跟前笑着,那么乖,那么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就因为所谓的剧情,所谓的男主,所谓的……悲惨的童年吗?
“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那样熟悉,他转头望了过去,只见梁郁就站在不远处,绛雪峰的雪落在他的发梢和肩上,而他怔忡的望着时容与。
时容与看着已经成年了的梁郁,褪去稚气,没什么阴鸷,修长的身影走到他面前,跟着他一起蹲下来,拇指却抚上了他的脸颊,擦拭掉他脸庞的泪痕。
梁郁望着时容与,像他安慰小时候的自己一般安慰对方:“别哭,师兄。”
时容与将人抱进怀里:“阿郁,很疼吧?”
梁郁眸光微动,随即淡淡勾出一个唇畔的笑,道:“不疼了,师兄,别为我难过,我会心疼。”
时容与这才放开他,转过头道:“我没哭,雪太大了,落进我眼睛里了。”
梁郁噙着笑,道:“是,师兄才不会哭。”
时容与感觉自己下山一趟,什么糗样都让梁郁看见了,还好都是“澍清”出的丑,和他时容与没什么关系,不然他真的要羞愤而死了。
时容与假装咳了两声,站起身道:“是幻境,但我碰不到他们,解法还在找。”
梁郁却是站起身看向“时容与”,淡淡道:“这是我的幻境,我能碰到。”
时容与微愣,随即反应过来,难怪梁郁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怎么破这个幻境?”
梁郁轻轻笑了一声:“知道。”
下一秒,他手持坠霄剑朝“时容与”闪身过去,青玉扇在身侧流转,梁郁丝毫不惧,冷冷的看着“时容与”,他招招皆能打到“时容与”实处,剑柄的凤凰石将落下的雪融化。
时容与站远了些,看着他们打架,一边问系统:“洞两,你有没有什么删除记忆的功能?”
系统顿时警惕起来:“你又要干嘛?”
时容与:“把梁郁的记忆删掉,被他看见我哭,比我被链子捆在床上还要羞耻。”
系统:“……”
一天天的,净是事儿!
淡青色的光与坠霄剑柄的凤凰石的红光在空中缠绕着,空中落下的雪都被剑气与灵力扫开,没多久,时容与便看见梁郁的坠霄剑一剑洞穿了“时容与”的心口。
在从梁郁幼年被折磨的心疼中抽离后,时容与看到这一幕,虽然觉得原主确实该死,但又突然想到,自己之后回归反派师尊的马甲,也会被梁郁这样对待,心口好似也一阵疼。
紧接着,梁郁手里的剑又刺穿了“时容与”的小腹,将丹田直接捅穿。
时容与抖了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再接着是脖颈、四肢,梁郁断了“时容与”全身的经脉,毁了对方的丹田,废了他的修为,青玉扇也被撕碎扔在了一边,上面沾满了“时容与”的鲜血。
梁郁朝着时容与走过来时,时容与还在为之后他的处境出神,等他回过神,梁郁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像是有些委屈的问:“师兄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坠霄剑剑柄,指腹摸索着凤凰石。
怕师兄对他失望,觉得他残忍,甚至从此害怕他,他甚至还没怎么折磨时容与呢。
若是这样他师兄都接受不了,那他修魔一事,更不能让师兄知道。
他一定会藏的很好。
时容与看着仍旧是那副小狗模样的梁郁,和方才虐杀原主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觉得好笑之余,又释怀道:“阿郁,不管是谁,任何时候,都没有权利对你做那些事,你要如何报复,师兄都支持你。”
梁郁怔了怔,笑道:“果然,这世上,只有师兄待我那么好。”
时容与笑了笑,随即幻境开始破碎,梁郁再度牵上了他的手,道:“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万一哪一次就有用呢?”
时容与便也由着他了。
眼前的场景变幻,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小片一小片脱落。
下一秒只听见梵声阵阵,禅声绵绵。
梁郁仍旧握着他的手,两人这一次并未分开,而眼前地似乎在佛门,周遭是黄墙庙宇,有香火气在周围弥漫。
周遭来来往往皆是香客,他们穿透了两人的身体,朝着庙中大佛参拜上香。
来到这里,好似一切都被净化,心灵都得到了洗涤,连风都格外温柔。
时容与拉着梁郁往里走,只见经堂中此刻和尚们都在诵经,但时容与一进门,便抬头朝房梁上望去。
只见两条巨大的蛟龙盘在房梁之上,一黑一白将整个房顶都占满。
底下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便肆无忌惮的在上面趴着。
只是没一会儿,黑色蛟龙便顺着柱子往下绕,游到了离柱子最近的一个僧人旁边。
那和尚年轻俊朗,虽然剃了度,没了头发,却丝毫不减他的英俊,反而更为好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佛像,他身披袈裟,俨然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小和尚,却坐在角落里,闭着眼认真诵着经文。
黑蛟仗着旁人看不见他,便肆无忌惮的一点点攀上那和尚,锁住对方合十的手,困住对方的身躯,在那人的脸颊处探出舌头,最后吻上他。
经堂里那一尊南海观音端坐莲台,一手托瓶一手放在胸前,半垂的眼眸悲悯众生。
而那和尚却当着佛祖和众多僧人的面,被一条蛟龙束缚在原地,吻的诵不出经。
那和尚皱起了眉头,抬手扼住了旁人看不见的黑蛟,口中的经文却不曾停下,他明明闭着眼,却捏得黑蛟无法动弹。
银色蛟龙见状,也顺着柱子滑了下去,缠着和尚偎在了对方的怀里,静静的听着诵经,却又忍不住在和尚脖颈边蹭着。
那和尚仍旧闭着眼,不为所动,只是用着旁人听不到的灵力传音,对两条蛟龙斥道:“我在诵经,不要放肆。”
两条蛟龙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警告,仍旧缠着他,在诵经声中同那和尚玩闹。
“这是……沧海秘籍里的那两条蛟龙吗?”梁郁看着这一幕,问身侧的时容与。
时容与颔首:“气息很像,应当是,这世间恐怕也没有其他蛟龙了。”
“这和尚是谁?”梁郁又问。
时容与也在问系统:“这和尚是谁?”
系统大概是又去调剧情了,过了好半天才回复时容与:“聂淮归,菩提老祖。”
时容与:“菩提老祖?他和菩提泪是什么关系?”
系统:“菩提泪就是菩提老祖圆寂之时落下的一滴泪,据说这滴泪悲悯众生,有净化世间一切罪恶的能力。”
时容与:“这么说来,这个幻境要么是菩提老祖的,要么就是那两条蛟龙的?可岚雪和岚烛没进来,菩提老祖已经圆寂,这幻境怎么破?”
系统:“不知道,看看再说。”
时容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一边给梁郁解释身份,一边接着看。
“有妖怪!这寺庙里有妖怪啊!!!”
不知道哪个小和尚突然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神色惊恐,活脱脱像是撞了鬼,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大雄宝殿,扯着主持的袈裟,哆嗦着躲了起来。
主持是个白眉白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安抚着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问:“寺庙里怎么会有妖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和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真的!有两条好大好大的蛇!巨蟒!在房梁顶上盘着!太恐怖了!他们要吃了我!”
闻言,一旁原本在参禅聂淮归蓦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静静听着。
主持见小和尚的恐惧不像是假,更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正色问他:“那巨蟒在何处?”
小和尚哆哆嗦嗦的朝着聂淮归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着。
主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由得问:“怎么回事?”
小和尚又指了指厢房的方向:“在……在……菩提方丈的禅房!”
主持看向聂淮归:“菩提,可否容许我们去看看?”
聂淮归站起身,道:“方丈请。”
说着,便也跟着一块去禅房了。
时容与和梁郁也跟在后面。
只见聂淮归的禅房被两条蛟龙占据着,几乎塞不下整个房间,银色与白色交织着,看见人来,张开嘴吓唬人。
小和尚被这场景再一次吓晕过去,主持皱着眉,传音道:“来人!摆阵!”
岚雪看着一大批和尚聚集过来,眸光扫视着,警惕了起来。
“哥,他们怎么好像能看见我们了?”岚烛也分外疑惑。
岚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众人后方的聂淮归身上,只见对方安静的垂着眼眸,一言不发,任由寺庙里的佛修将这里围了个团团转。
即便是阵法启动的那一刻,聂淮归也没有任何动作。
岚雪眼睁睁看着头顶缓缓凝成一个杀阵,他一跃而起,灵力朝着那未成型的法阵击去,岚烛见状,也连忙运起灵力。
然而佛修的灵力天生克那妖族,此地又是佛门,寺庙的香火都是克制妖物的东西。
岚雪自知敌不过佛门阵法,转头去看聂淮归,只见那人淡漠的眼神望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意思。
岚雪冷眼笑了一声,对岚烛道:“阿烛,我送你出去,跑的越远越好。”
岚烛却不肯:“不,哥,我不走,淮归一定会救我们的。”
岚雪冷笑一声:“你看他像是要救我们的样子吗?听话,收了灵力,我送你出去!”
岚烛咬了咬牙,不肯收手:“我不管,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岚雪眉头紧锁,时间紧迫,他没再和岚烛废话,银色的龙尾扫过底下的佛修,将阵法弱化了些许,反手将岚烛打出结界:“走!”
“哥!!!”岚烛整个人被甩上空中,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岚雪的注视下,准备听话离开。
只是黑色的蛟龙还未扭头离开,聂淮归身形一动,转瞬之间出现在他身前。
岚烛面色一喜:“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淮归,快,救我哥!”
“岚烛,快跑!!!”岚雪焦急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岚烛正要去看岚雪,下一秒,脖颈被聂淮归扼住,梵纹在瞬间布满他整个身躯,他被锁在半空中动弹不得,连灵力也用不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聂淮归,痛苦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聂淮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聂淮归神色未变,梵纹化作锁链将岚烛困住,他轻轻落到地上,对方丈道:“是菩提未曾察觉有妖物进了这感恩寺,惊扰方丈。”
方丈摆了摆手,问:“既是妖物,如何处置?”
聂淮归没去看身后被束缚住的岚雪和岚烛,只道:“明日我会将他们送往沧海,由上古大阵封印。”
方丈看着他,又问:“不杀?”
聂淮归摇了摇头:“上古蛟龙乃是凶兽,神族尚且无法将其全部杀死,非我等可为,封印是最好的办法。”
方丈看了那两条蛟龙一眼,阿弥陀佛了一声,道:“也罢,你自行处置吧。”
梁郁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时容与,问:“师兄,上古蛟龙不是被上古神封印在沧海的吗?”
时容与颔首:“是,但只是传言,谁也没见过上古神,自然也没人见过上古神封印蛟龙,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菩提老祖封印的。”
梁郁抿了抿唇,跟着时容与往寺庙后面走:“在经堂的时候,明明菩提老祖是知道蛟龙的存在的,还任由他们缠着他,为何……?”
时容与轻轻摇头:“跟上去。”
幻境霎时变幻,转眼已是深夜,聂淮归守在两条蛟龙旁边,盘膝而坐,闭目诵经。
岚雪缓缓游到了他身侧,一点点缠上聂淮归,如以往那般,将对方整个人紧紧缠住,在他耳边问:“为什么?”
聂淮归不曾睁眼,仿佛没有听见岚雪的话,只是身上缠着的龙身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断气。
然而,就在聂淮归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岚雪身上的束缚令他整个身体都变得无力了起来,他只能倒在聂淮归怀里,脑袋靠在对方的肩头:“聂淮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兄弟救了你,也不曾害这寺中僧人,你为什么让我们显出身形,为什么冠冕堂皇的抓了我们还要封印我们?”
聂淮归:“人妖殊途。”
岚雪嗤笑了一声:“人妖殊途?破金身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人妖殊途?”
聂淮归闻言,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岚雪,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岚雪揶揄他:“你念的什么佛?诵的什么经?一个在佛门荒/淫/无/度的和尚,佛门留的住你吗?”
只是任凭岚雪说什么,聂淮归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岚雪盯着他好半天,缠着对方的龙尾卷住了别的地方:“聂淮归,我再问你一遍,为何恩将仇报?”
聂淮归抬眸:“你岂知当初救我,不是我为了遇见你们特地设计呢?”
岚雪看着聂淮归,忽然觉得好笑,眼前的人变得无比陌生,他原以为,聂淮归和他们是同类人,不为世俗所困,不惧规条天道,没想到,聂淮归只是为了他们特地演的一出戏。
岚烛不知何时也缠上了聂淮归,他对岚雪道:“哥,和他废什么话,玩死他!”
时容与转头捂住梁郁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梁郁听着厢房内激烈的碰撞声伴随着水声,将屋内的空气化□□/欲弥漫,透过窗纱能看到一道人影被两条龙束缚住,双手和四肢都被牢牢锁成一个大字形。
剩下的便被时容与挡住了,他抬手也挡住了时容与的眼睛,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既然这样,师兄也不许看。”
时容与看着假装老成的梁郁,好笑的问:“你之前幻化成蛟龙缠着我是不是就是学的岚雪和岚烛?”
梁郁没想到时容与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愣,道:“不是……”
时容与顿时来了兴致:“不是?那你学的谁?”
说起来,上一次梁郁来沧海秘境,蛟龙正沉睡着,确实也学不到。
梁郁摇了摇头,如实道:“没学谁,只是蛟龙类蛇,蛇都是这般缠人或其他的。”
时容与了然:“所以你就学蛇,把我也缠了个严严实实?”
“蛇将人缠成这样是为了吃掉对方,你知道吗?”
梁郁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好似拨弄着时容与的掌心,他道:“我知道。”
时容与不禁疑惑:“知道还缠?是想吃了师兄?”
第 36 章
时容与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问完那句话,梁郁的脸又缓缓涨红了,也许是只挡了眼睛, 还能听见禅房里的声音。
他拉着人走远了一点,毕竟偷听墙角还听的这个,不礼貌。
秉着梁郁现在已经成年了,性教育也该抓起来了,虽然好像也有点晚了, 但不妨碍时容与看着红着脸的少年, 叮嘱道:“你若是日后有了喜欢的人, 切记不要强取豪夺。”
梁郁闻言, 看向时容与, 问:“那若是, 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 怎么办呢?”
时容与毫不犹豫道:“那就放手, 换一个,天下之大, 总有一个你喜欢也你喜欢你的人。”
梁郁却摇了摇头:“不会有的, 师兄没喜欢过人,怎么知道放手有多难?又怎么知道, 这天下还有比得过他的人?”
时容与从梁郁的话里敏锐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挑眉问:“我没谈过恋爱, 难道你谈过?说的这么深沉, 阿郁, 你有喜欢的人了?”
想想他们下山出来这么久,路上也见到了蓬莱岛的那么多女修, 梁郁说不准看上了哪个,他竟然也没察觉到,真是可惜。
梁郁看了时容与一眼,否认道:“没有,师兄随口说说,我也随便聊聊。”
时容与轻笑一声:“行吧。”
两人等到第二日,聂淮归从禅房出来,身侧还跟着两条蛟龙,不知道的以为有多威风,可仔细看,那蛟龙身上缠满了梵纹,将他们的灵力尽数压制。
时容与和梁郁跟着一起去到了沧海,沧海之上,聂淮归端坐袈裟之上,口中念着经文,海面上梵纹升腾,形成一个巨大的圈。
岚雪看着闭目念经的聂淮归,眼中只有霜雪般的冷意:“聂淮归,你可知屠龙者终将为龙所屠,你杀不了我们,但终有一日,我们会出来。”
聂淮归淡淡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岚雪冷笑了一声:“好,那就等我送你去地狱。”
封印阵法终究还是成了,金色的光将他们笼罩,万物好似披上了霞光,只是这光于妖兽而言,却是痛苦万分。
蛟龙没有灵力抵挡,鳞片之间有鲜血缓缓渗出,一滴接着一滴滑落,落入深蓝的沧海之中。
“呃!”
在蛟龙即将被吸入沧海秘境之中,那金光却忽的减弱,直至黯淡。
只见半空中盘腿坐着的聂淮归胸口被龙爪贯穿,鲜血从胸口和口中溢出,将身上的僧袍染成鲜红。
下一秒,银龙化作人形,俨然是岚雪。
但,是从幻境之外进来的岚雪,他神色漠然,眼睁睁看着聂淮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岚雪瞥他:“去地狱吧,聂淮归。”
幻境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顷刻间碎裂,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烟尘散去,只剩下时容与和梁郁。
时容与看了一眼周围,明明他们在沧海秘境中,却没有回到岚雪和岚烛所在的地方。
“结束了?可是菩提泪没有出现。”梁郁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时容与也是这般想的,他刚要说话,忽的瞥见梁郁脖颈上的避水珠不见了,他轻轻蹙了蹙眉,问:“避水珠怎么不见了?”
梁郁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才反应过来:“许是刚才在幻境里和师尊打斗,无意中掉了吧。”
时容与眉头皱得更厉害:“憋着气不难受吗?一直忍着也不说?”
梁郁其实没有在憋气,只是听见时容与这般说,又看了一眼对方焦急的神色,忽的整个人往下沉了下去。
时容与心中一惊,连忙游下去拉住了梁郁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贴近梁郁,贴上了对方的唇,将口中的气渡给他。
梁郁猛的睁大了双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师兄……主动吻了他?
他揽住了时容与的腰,将人往怀里贴,恨不得将时容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主动且生涩地回应着时容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时容与只当狼崽子是憋急了,胡乱的掠夺着他口中的空气。
只是时容与虽然有避水珠,人工呼吸久了,竟也喘不上气来,梁郁甚至没给他一次换气的机会。
他推了推梁郁,想要松开,再这样下去,他一个有避水珠的人都要在海里憋气憋死了。
只是梁郁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抗拒。
所幸在海底他们本就是传音,时容与不开口也能说话:“阿郁,松口!”
梁郁如梦初醒,缓缓松开时容与,问:“师兄?”
时容与趴在梁郁胸口,喘着气,道:“给你渡气,我却要喘不过气来了。”
梁郁顿时一僵:“渡气?”
师兄不是在吻他吗?
时容与缓了缓,才道:“没了避水珠,你在海里没法呼吸,我当然得给你渡气,我送你出秘境吧,留在这里你会溺死的。”
比起时容与刚才究竟是在吻他还是渡气的问题,他更不想被对方送走,就着现在的姿势将时容与抱的更紧:“别,我好像贴着师兄,也能在海底呼吸。”
时容与扬眉。
避水珠不用带在身上,贴着也能有效果吗?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梁郁,只见对方确实呼吸顺畅,丝毫没有溺水或是憋气的模样,时容与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人工呼吸多此一举了。
他假意咳嗽了一声,目光乱飘,瞥见了一道身影:“聂淮归!”
时容与正好缓解一下尴尬,松开梁郁就去追人,还没彻底离开,又被梁郁拽了回去,重新被对方按进了怀里。
梁郁的目光落在了时容与的唇上,许是方才太过忘乎所以,时容与的嘴唇被他吸成了深红色,妖冶得好似盛放的彼岸花,薄唇微肿,反倒变得性感无比。
他艰难的移开了目光,抱着时容与道:“师兄,你不贴着我,避水珠会没有效果。”
时容与看着聂淮归走远,蹙眉道:“这样怎么追人?”
他话音刚落,腰身被梁郁圈住,那人反而将他更加往怀里带了带,他正要开口,梁郁却抱着他,一个闪身便追上了聂淮归。
时容与:“……”
他做个挂件也挺好。
梁郁瞥了眼安静的时容与,唇角的弧度就这么一点点挑了起来。
两人跟在聂淮归身后,跟着他一路回到了岚雪和岚烛被封印的那个深坑。
只是周遭的环境虽然和之前一般无二,银黑两条蛟龙却是一起沉睡着,似乎并没有醒来过的模样。
时容与:“我们应当还没有出幻境。”
梁郁点了点头。
却见聂淮归僧袍随着他的身形飘动着,他缓缓落在银色蛟龙身前,抬手在胸前,口中念着经文,而岚雪身上束缚他的梵纹缓缓亮了起来,随着聂淮归的念诵,从蛟龙身上漂浮了起来,竟是脱离了蛟龙,随即消失在海中。
岚雪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却没有立刻醒过来,沉睡了太久的蛟龙,无人将他唤醒,只会在某一日挣脱噩梦自己清醒过来。
聂淮归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蛟龙,只是在快要碰到时,又停在了半空中。
“菩提,还不回来?”
聂淮归耳边响起了方丈的声音,他只能收回手,最后看了蛟龙一眼,转身离开。
梁郁见状,问怀里的时容与:“还追上去吗?”
时容与点头:“追。”
两人便跟着聂淮归上了陆地,时容与脸上闪过一丝纠结:“要不,把我放下来吧?阿郁。”
梁郁却没松开,反而将时容与抄了膝弯抱起来:“若是我们还在幻境里,实际上仍在海底,师兄可不能掉以轻心,觉得这样抱着累的话,我抱着你走便是。”
时容与怔了两秒:“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郁笑了笑:“没别人看见,师兄放心。”
时容与:“……”
行了,他的颜面在梁郁面前已经彻底扫地了。
一点师兄的威严也没了。
时容与破罐子破摔,干脆就这么靠在梁郁怀里,反正梁郁需要蹭他的避水珠。
两人跟着聂淮归又回了感恩寺,聂淮归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如来金尊高坐其上,俯视着他,而他低着头,闭目念着“阿弥陀佛”。
方丈站在旁边,重重叹息了一声:“去见蛟龙了?”
聂淮归不语。
方丈放下了手里的木鱼,缓步走到了聂淮归身侧,同他一起在如来面前跪下,道:“你命中有此劫数,若不亲手斩断,飞升无望啊!”
聂淮归这才缓缓抬眸,道:“我若是造了杀孽,我还能成佛吗?”
方丈无奈的摇了摇头:“它们是妖,是凶兽,上古神都恨不能杀之以绝后患,你杀了它们,那是除害。”
聂淮归转头看向方丈,那白眉白须分明端的慈眉善目,可偏偏他只觉得异常锋利:“世人皆道上古蛟龙是凶兽,可他们,杀了谁吗?”
方丈看着聂淮归,亦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声:“菩提,你魔怔了。”
聂淮归抬头看向如来金尊像,那佛祖悲悯众生,不见喜怒,他注视了许久,隐约听到方丈在他耳边道:“不杀蛟龙,你便无法飞升,菩提,杀了那两只凶兽,你便能前往九重天,莫要让我,让世人失望啊。”
聂淮归却仍旧呆呆地盯着如来神像,对于方丈的话无动于衷。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方丈何时离开了他都不知道。
幻境中的日月仿佛按了倍速按钮,飞速轮转,也不知道日升几回,也没记住月落几度。
但时容与清楚的看到,日月流转间,大雄宝殿上那尊如来神像淡然如水的眼瞳中,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时容与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转头便看见聂淮归的眼瞳中,和如来神像一样,滑落一滴珠泪。
随即,便见聂淮归跪坐在蒲团上,仍旧是几日前的姿势,头颅却缓缓垂了下去。
聂淮归竟是这样圆寂的?
时容与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见聂淮归脸上滑落的那滴泪飘在了空中,周遭泛着淡淡的金光。
时容与拍了拍梁郁,从对方身上下来,拉着人正要靠近那滴泪,谁知那泪珠竟自己飞到了他身前,眨眼间钻入了他的体内。
时容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来这就是菩提泪。”
梁郁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师兄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时容与感受了一下,摇头道:“暂时没有任何感觉。”
梁郁抬手按在时容与的心口处,方才菩提泪没入的地方,问:“这里呢?疼吗!”
时容与再度摇头:“没感觉。”
梁郁没再问,手却也没移开,即便隔着布料,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时容与的心跳。
温热的触感和有力的跳动,就和时容与一样鲜活。
“师兄,幻境碎了。”
随着梁郁话音一落,周遭的场景再度碎裂脱落,他们重新回到了海底的深坑,封印蛟龙的地方。
岚雪见他们出来,刚要问:“菩提泪拿到了?”
一看到梁郁贴着时容与的动作,噙着笑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看戏一般。
时容与乐意给梁郁看一看摸一摸,被狼崽子关心一下,却不是很乐意给别人当戏看。
他握住梁郁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来,只是碍着避水珠共享,不能将梁郁推远。
时容与看了一眼岚雪,反问他:“你方才也进了幻境,是吗?”
岚雪浅笑着:“是啊。”
时容与:“那又何必明知故问?”
岚雪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该轮到我了!”
他话音刚落,时容与便被岚雪的灵力一扯,扯到了对方身前。
时容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岚雪会对他做什么,而是梁郁没了避水珠,会被淹死。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肯不肯出来。”岚雪抬手,化成了龙爪,似乎想要穿透时容与的身体。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岚雪变脸如此之快,或许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如何做了。
时容与不能暴露实力,傀儡的神识跟着韶华还没出幻境,他根本不是岚雪的对手,手中运起灵力,只能拼力去挡。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下,时容与缓缓抬眸,只见位于他身体上方的龙爪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只手此刻青筋缠绕,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时容与的身上。
梁郁竟是在转瞬之间贴近他们,徒手接住了岚雪带着灵力的一爪。
只是岚雪身为蛟龙,灵力强悍,梁郁连金丹都不是,强行接下这一爪,手没断也得废。
时容与看着直皱眉,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体内的欲魔突然有了反应:“时容与,我要让你给老三偿命!我要你付出代价!!!”
时容与:“哟,醒了?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欲魔:“哼哼,菩提泪,你真的以为它能净化我吗?!少做梦了!世间没有人心中毫无欲念,只要有欲念,我就永远存在!”
时容与嗤笑了一声:“上一个说这种话的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欲魔:“你等着吧!你等着吧!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已经找到能杀你的人了!”
时容与挑眉:“谁啊?”
欲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确实很快,因为岚雪见有人阻挠他,诧异地看向梁郁,随即轻蔑的笑了一声:“一个连灵力都没有,只有一把镶嵌着凤凰石的剑也敢挡我?”
他反手捏住梁郁的手,只听见“咔”一声,梁郁的腕骨应声而断。
时容与的心跟着一跳,手中的青玉扇差点幻化出来。
系统在他脑海里道:“不要乱动,你不会死的。”
时容与抿唇:“我知道。”
系统:“知道个鬼,你刚刚明明就冲动了,梁郁也不会死的,你不用救他。”
时容与闭了闭眼。
不会死的……
这话好熟悉,他也经常对梁郁这么说。
可是梁郁确实不会死,但会疼,那么多的痛放在他身上,雪地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是不会死,可好疼。
而现在,手腕骨被生生掰断,也好疼,听得他也手疼。
而正在此时,岚雪的下一击又要落到梁郁身上,对方似乎打算速战速决,这一击的灵力强悍到周遭的海水都在颤抖。
那一瞬间,时容与不顾系统在他脑海里疯狂的尖叫,抱着梁郁转了个身,想要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反正系统不会让他死的,左右扣点奖金,他扣的起。
梁郁被时容与突然的动作愣在原地,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时容与抱着他,替他去挡那凌厉的攻击,他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慌乱。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他曾经被那个虚伪师尊拉过去挡伤害,去送死,可现在反过来了,有师兄给他挡伤害,可他没有一点欣喜与高兴。
他在时容与耳边低低叹息了一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亦有浓烈的不舍。
下一秒,浓郁的魔气将两人圈住,岚雪的攻击被挡在外面,周遭的海水平静了下来,却被魔气浸染,周围一片漆黑。
岚雪的龙吟在海底响起,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震碎:“你是魔族?他们这些所谓的修仙者居然不杀你?那菩提,凭什么封印我和阿烛?!”
他一边斥着菩提,一边疯狂攻击着缠上他的魔气,只是那些魔气像是有灵性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去,攀扯着要将对方吞噬。
时容与又没承受到岚雪的攻击,可他感受到了浓郁的魔气,就缠绕在他的周围,将他和梁郁围在里面,护着他们。
他埋在梁郁胸前,没有抬头,但能感受到狼崽子的心跳的很乱。
但梁郁仍旧操控着魔气和岚雪对阵,他抱着时容与,身形在魔气中游走,岚雪打不到他们。
一声龙吟冲破魔气直入云霄,岚雪将困住他的魔气震开,化作龙身冲出了沧海,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又落入海中,凌厉的攻势几乎要将沧海搅个天翻地覆,菩提泪消失后,幻境不稳,岚雪这一下,将幻境尽数摧毁,妄虚宗的弟子全部从幻境中落了出来。
包括韶华。
包括时容与的傀儡。
“有魔气!好重的魔气!沧海秘境怎么也有魔?!”
“血魔追来了吗?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怀瑾仙尊杀了吗?”
“不,不是血魔,这魔气比血魔强太多了!”
“看不见啊,这魔气太浓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梁郁在魔气中穿梭,和岚雪交手,银色的龙鳞在黑雾中格外亮眼,梁郁轻而易举便能看到岚雪的位置,岚雪却找不到梁郁那如鬼魅般的身影。
岚雪便不再找他,他的目的是时容与,于是一个转身,朝着时容与拍了过去。
梁郁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师兄,他故意将破绽露给岚雪,只等这一刻,梁郁一个闪身到了岚雪身侧,他控制着周围的魔气全部涌向岚雪,一边将时容与捞进了自己怀里,离岚雪格外远。
那魔气如同千万把剑刺入了岚雪的身体,鲜血在海中晕染开来,将海水染上腥味。
只是即便是梁郁也杀不了上古蛟龙,岚雪被重伤,重新落入那个曾经封印他的海底深坑中。
银色蛟龙躺在黑色蛟龙旁边,岚烛没有醒来,身上的梵纹大量,压制着他,束缚着他,岚雪只能靠着他,依偎一二。
魔气缓缓散去,梁郁不敢去看怀里的人,抬眸倒是和不远处的傀儡时容与对上了视线。
那人冷漠的看着他,手中青玉扇幻化而出,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你是魔。”
梁郁心里一紧,不是因为时容与说的话,而是这话,清晰的传到了他师兄的耳中,他师兄听见了,他是魔,是不是对他很失望?是不是会厌恶他?他此刻甚至不敢去看他师兄,他怕在对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与痛恨。
时容与……时容与根本没抬头,他须得操控着傀儡,演完这场戏。
时容与手中青玉扇直指梁郁,神色冷冽:“梁郁,你身为魔族,却在我妄虚宗潜伏多年,是何居心?”
梁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
他是魔族,最开心的当属他师尊。
如此一来,时容与便能光明正大的杀了他。
时容与见他不答,也并未强求,只道:“不说?那便随我回妄虚宗,昭道司会让你开口的。”
时容与周遭青光如烟,身形一动,朝着梁郁飞去,青玉扇划向对方的咽喉,直取要害。
梁郁见状,仰头躲开,冷笑了一声。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要杀他?
只是梁郁方才与蛟龙一战,虽说是他赢了,可实际上也受了重伤,手更是提不了坠霄剑,回旋的青玉扇划破他本就受了伤的右臂,鲜血如同不要命似的涌出来。
时容与接住青玉扇,愣了愣。
正在此刻,他体内的欲魔狂笑着钻了出来,他飞到了梁郁身侧,抓着梁郁就要跑。
“时容与,我说过有人会杀了你的,你就等着魔尊重临吧!”
时容与紧了紧手中的青玉扇,刚要再出手,下一秒,他面上撞过来一个人,是“澍清”。
梁郁将“澍清”推给了时容与,留恋的看了“澍清”一眼,随着黑雾消失在了沧海。
师兄身上有生死引,时容与不会杀他,反而比和他在一块更安全。
如今他对于师兄来说,竟成了危险。
第 37 章
“你刚刚为什么要替梁郁挡伤害!!!那本来就是剧情线,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你是来修复剧情的!不要做多余的事好吗!”
时容与在知州船上和系统狡辩:“我刚刚可是白月光师兄的身份,澍清会眼睁睁看着梁郁受伤吗?”
系统:“不会。”
时容与:“对啊,我眼睁睁看着, 岂不是ooc?我上去替他抗伤害才是这个人物的正确反应啊!”
系统:“好像……还真是。”
时容与:“既然这是为了维持人设,而且最后剧情也没有问题,奖金肯定不能扣,对吧?”
系统:“……”
好像……哪里有点问题?但他怎么说不上来呢?
系统不再吵他,时容与便坐在矮桌旁边, 看着外面不知想些什么。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 喝着桌上寡淡的茶水。
“梁师兄竟然是魔族?!”
“其实我也觉得, 他那个杀凶兽妖兽的方式, 根本不是咱们修士会做的, 哪有直接把凶兽切成碎片的?”
“还记不记得文鹭师兄?当时死的那个惨啊, 舌头被拔了,双手也被砍了, 命根子都没了!”叶舒然见此机会, 旧事重提。
时容与的目光缓缓望了过去。
朝肆也在一旁跟着道:“当时原本就是怀疑是梁郁,只是怀瑾仙尊保他, 后来说探查到了魔气, 可若是梁郁就是魔,那如此说来……人本就是他杀的!”
时容与闭了闭眼, 如今梁郁魔族身份暴露, 之前不管是不是他做的, 现在都会变成是他做的。
果不其然, 船上的弟子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口气。
“梁郁在妄虚宗潜伏这么多年, 难怪我觉得他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妄虚宗上下没几个人喜欢他,原来是非我族类, 大家都有感觉。”
“原来不是我的问题,我还在想,梁郁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杀凶兽本就是降妖除魔,可就是不喜欢他,原来这是直觉在帮我。”
“他还没伤天害理啊,只是怀瑾仙尊被他蒙蔽,保着他,那文鹭师兄肯定就是他杀的!”
“就是就是!以后再见到他,我一定给文鹭师兄报仇!”
时容与却是不太听得下去,梁郁这四年,原来一直受着同门霸凌。
他挑开窗帘,冷冷望了出去:“文鹭一事,我与掌门已经查到是血魔所为,与梁郁无关,纵使他是魔族,也不该无端顶罪。”
时容与说完,也不理会外面的弟子什么反应,又放下了帘子。
外面的众人朝着窗帘行了礼,见窗子又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怀瑾仙尊被蒙蔽了那么久,如今知道自己的弟子是魔族,一定不好受。”
“难为仙尊还为梁郁说话,唉,这梁郁欺骗仙尊,简直该死!”
“怀瑾仙尊到现在还在维护梁郁,对这个徒弟是真好啊。”
“魔族真是狡诈,该杀!”
时容与懒得听,刚要去睡觉,隔壁的房门却被敲响,他怕出意外,特地将傀儡放在了旁边。
“澍清师兄,我能进来吗?”
听声音是韶华。
时容与道:“进来吧。”
韶华一进门就看见澍清师兄坐在床上,靠着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不宁的模样。
他走到对方旁边,对时容与道:“澍清师兄,梁师兄不是魔族,一定是弄错了,对吧?”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这大概是妄虚宗唯一一个不希望也不相信梁郁是魔族的人了。
时容与朝他浅浅一笑,道:“他是魔族,但他也是梁郁,他不会作恶的。”
韶华叹气:“我们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梁师兄了?”
时容与缓缓收回目光:“还会见到的。”
再见,就是除魔大阵.
知州船缓缓下落,在妄虚宗停稳,时容与打发走了韶华,独自去见晏诲。
四合峰主殿上,晏诲早早便等着了,他见时容与来,起身过来:“怀瑾一路辛苦了,血魔已除,如今魔族算是断了一臂。”
时容与应道:“是,文鹭一事也该有所了结。”
他指的是告诉所有人,文鹭并非梁郁所杀。
晏诲自然清楚时容与特地说这个的目的,颔首道:“这是自然,只是梁郁虽然是你的弟子,但如今却是魔族,他在妄虚宗潜伏多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已下了追捕令,修仙界一众道友凡是见到他,皆可杀之。”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你的徒弟,也不再是妄虚宗的弟子。”
时容与皱了皱眉:“梁郁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逐出师门也就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
晏诲重重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时容与的肩膀:“因为他,身怀魔种,是未来的魔尊。”
“我知道你对这孩子有感情,但怀瑾,师兄要提醒你,即便你再相信他,他都是魔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们日后只能为敌。”
时容与并不赞成晏诲这话:“血脉身份并不能奠定一个人的好坏,以魔族与修者来区分,非黑即白,过于武断。”
晏诲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生气,只是垂了垂眸:“这话虽说武断了些,但我身为一宗之主,当做表率,怀瑾,我不会逼你一定要与梁郁为敌,但你也不能阻挠我的决定。”
时容与深深的看了晏诲一眼:“怀瑾明白。”
晏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却见木清霜从后面走了出来:“想好了?”
晏诲将人拉进怀里,坐在位置上:“既然他无情无欲,那我也只能走这最后一步棋了。”
木清霜身体一震,贴着晏诲的动作就要起来,却被那人重新按进怀里,他声音微颤:“你如此……胆大妄为,怀瑾撞见我们……实属是无妄之灾。”
晏诲挑眉,语气有些危险:“怎么?师尊开始心疼起小师弟了?”
木清霜紧紧攥住了晏诲的衣袍:“你当初洗掉他的记忆,又将他送到梁郁面前,想让他和我们一样,或者让他爱上梁郁,绕了那么大一圈,最终还是得杀他,何必呢?”
晏诲无声的笑了笑:“我这人一向心软,毕竟是我的小师弟,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他,可谁让他不动凡心,无情无欲呢?既然他不能师徒悖伦,失去的记忆也终有一日会被记起,不如还是杀了吧。”
木清霜闭了闭眼,脸上不知何时早已红透了:“冠冕堂皇。”
晏诲笑道:“还是师尊了解我。”.
时容与回绛雪峰的路上,系统又和他吵了起来。
系统:“你现在是反派师尊!以你的人设,不是应该假装秉公执法,赞同晏诲的行为吗?”
时容与的思绪飞远了一些:“你说,这个任务我能不能放弃呢?扣多少奖金?”
系统:“你也知道自己ooc要扣奖金……?啊?你说什么?”
时容与:“放弃这个任务。”
系统:“???你都走到这了,快结束了,你要放弃?!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是专业的吗?难道……你爱上你徒弟了?”
时容与无语:“……你脑子被欲魔占据了吗?我放弃任务就是爱上他了?我看着他长大的,我怎么会爱上他?”
系统:“你没爱上他你为什么放弃任务?”
时容与轻轻叹息了一下:“有点心软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孩,他对我……对师兄这个身份的我,还是挺不错的,我要是这时候捅他刀子,我也太不是人了。”
系统:“……你等下,我查查。”
时容与走到绛雪峰,漫天大雪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只是这绛雪峰上,如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没一会儿,系统便给了他答复:“真抱歉,你之前奖金扣的太多了,都快负数了,这个任务你要是完不成,你就得倒扣,到时候会直接被主神系统抹杀。”
时容与一向能屈能伸:“你说得对,我是专业的,npc人物而已,我刚刚不小心入戏太深了。”
系统:“……”
就你能叭叭。
时容与在莲池边坐下,绛雪峰的雪已经无法再令他感觉寒冷,反而还有些舒适,他靠在池子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片漆黑,但梁郁格外显眼,狼崽子断了一只手,浑身都是血,分明是长大了的模样,偏偏跪在雪地里,鲜血将他周围白净的雪都染成了殷红,看上去极为可怜。
时容与想要靠近对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看着梁郁朝他伸出手,痛苦的唤他:“师兄……我好疼啊。”
时容与只能安慰他:“不疼,师兄会救你的,不疼。”
“师兄,别丢下我,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梁郁突然冲着他喊,挣扎着起来,想要抱住他。
下一秒,时容与陡然惊醒。
“澍清师兄,你在吗?”
院子外传来韶华的声音,时容与从梦中回过神,连忙幻化成澍清的模样,道:“我在。”
韶华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时容与坐在矮桌边出神,他轻叹了一声。
梁师兄成了魔族,澍清师兄一定很伤心,如今绛雪峰少了个人,澍清师兄也一定很难过。
他坐在矮桌旁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时容与,有些不忍心道:“澍清师兄,你现在还能联系上梁师兄吗?他被仙门通缉了,我听说……是怀瑾仙尊下的令,还将他逐出师门了,你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时容与给韶华倒茶的指尖一顿:“谁下的令?”
不是晏诲吗?
韶华小心的接过满出来了的茶,道:“怀瑾仙尊啊,除了怀瑾仙尊将人逐出师门,还能有谁?他可是梁师兄的师父。”
时容与淡淡垂眸,他握着手中的茶壶,摩挲着壶柄,只能道:“我也联系不上他。”
韶华又叹了一声:“仙门弟子现在都在找梁师兄,他受了重伤的消息也都散布了出去,都说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梁师兄现在一定四面受敌。”
时容与抿了口茶,听着和原剧情一样的走向,淡淡道:“没人能找到他,除非他自投罗网。”
韶华松了口气:“那就好,梁师兄应该没那么笨,现在回妄虚宗自投罗网。”
时容与:“……”
这真不好说。
毕竟,如果澍清出了什么事,梁郁肯定会回来。
韶华离开后,时容与正准备回房重新睡一觉,毕竟刚才那个梦他根本没睡好。
只是他这觉注定睡不了。
方石仪来了。
时容与重新变回原样,不耐地望向院门口。
方石仪看了一眼支着脑袋有些慵懒的时容与,关心道:“怀瑾师弟脸色不大好。”
时容与是想睡觉被打扰,气的。
但在方石仪眼里,便是他被徒弟蒙蔽多年,气的。
他不是韶华,不会特地戳时容与的痛,于是问:“怀瑾师弟的傀儡木偶用完了吗?”
时容与拿出怀里的三个傀儡小人放在桌上,其中一个已然破破烂烂,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坏了一个,还能修吗?”
方石仪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是三个都坏了呢,才坏了一个,这东西本就是废了便丢的,不必修。”
时容与点了点头:“那这两个还你,这个我就留着了。”
他说着,将那个坏了的小木偶人拿了回来。
方石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用,送你的,你留着日后有需要再用吧,不过我倒是研究出了新的木偶人,之前这些只能分出一缕神识操控一下,新的这个可以将全部的神识放入其中,若是神识能融合,说是重新拥有一具身体都不为过,只是全部的神识离体太久,对自己也不好,还是不建议放入全部神识的。”
“不过这逼真程度,便取决于放入多少神识,也就不会出现偶尔木讷,呆呆的看着真身的情况了。”
时容与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头:“那倒是不错。”
他之前用小木偶人差点把梁郁吓坏了,以为他丢魂了。
方石仪十分满意自己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下次怀瑾师弟若是要用,便来寻我借。”
时容与倒是乐意得很:“好啊。”
方石仪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宽慰道:“梁郁的事,错不在你,只是识人不清罢了,妄虚宗上下都被他骗了,不过你放心,掌门师兄会替你安排好的,必定不会让你为人所诟病。”
时容与垂眸。
晏诲的安排,便是以他的名义,昭告整个修仙界,他将梁郁逐出师门,从此,梁郁不再是妄虚宗弟子,只是魔尊,并且作为表率,他时容与带头通缉梁郁吗?
第 38 章
梁郁伤的很重, 和蛟龙一战,看似是他赢了,甚至将蛟龙重伤, 实际上他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在师兄面前,他不想让对方担心,又有其他魔族在侧,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 欲魔恐怕会杀了他取代他。
他只能冷着脸,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将自己被折断的腕骨接好, 而后瞥向欲魔:“你是准备自己死, 还是我送你一程?”
欲魔刚从时容与身体里跑出来, 此刻魔气也不稳,甚至无法凝出实体, 但他还是撑着一团黑雾, 勉强幻化出个形状来,跪在梁郁面前, 道:“恭迎魔尊, 魔尊修行大成,从仙门回来, 魔族上下, 都愿为魔尊驱策!”
梁郁垂眸看他, 讥讽道:“魔尊?我刚来就给我捧上这高位?你不想做这魔尊吗?”
欲魔那明晃晃的野心,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欲魔却低着头道:“魔尊说笑了, 您的体内有魔种,您才是当之无愧的魔尊。”
梁郁俯视着他, 宛若望着蝼蚁:“既然这样,我让你去死,你去吗?”
欲魔整个人一僵,他知道梁郁不是在开玩笑,对方是真的想让他死,但他现在还不能死,只好道:“本该遵循魔尊之令,只是……敢问魔尊,属下为何非死不可?”
梁郁闻言,笑出了声,他蹲下来冷冷望着欲魔,看着那张被黑雾遮盖的脸,道:“你质疑我?”
就凭欲魔待在他师兄体内,害得师兄非要寻菩提泪,才会有后面的事,欲魔,就非死不可。
欲魔只好低头,眼底划过一丝不屈,最终还是湮灭了:“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或许于魔尊而言,还能有点用。”
梁郁起身:“哦?”
欲魔见梁郁似乎有松口的意思,连忙道:“魔尊初来乍到,对魔族不太熟悉,属下可以将魔族所有消息尽数告知,并且,魔尊可以拿属下立威。”
梁郁似乎不为所动,挑了挑眉:“杀了你,不就是立威吗?”
欲魔连忙又道:“杀了我或许能够立威,但也会有许多魔族不忿,魔尊留着我,定然有用。”
梁郁:“这么想活?”
欲魔膝行到他脚边,道:“蝼蚁尚且偷生,属下自然想活。”
梁郁想了想,道:“我可以暂时留你一命,不过若是日后见到我师兄,你便随他处置了。”
以师兄的性子,定然会来找欲魔报仇,或许,他还能借这个机会,再见一见师兄……
欲魔连忙磕头:“谢魔尊!”
梁郁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欲魔的功法不仅能对旁人使用,对自己也可以,你折磨我师兄这么久,也该付出代价。”
欲魔一愣:“这功法对自己用,早晚有一日,我会疯的。”
梁郁眸光一冷,抬脚踩在了他身上:“怎么?不愿意?”
梁郁的魔气顷刻间将欲魔笼罩,压的对方几乎要被碾碎。
欲魔连忙叫停:“属下愿意!属下愿意!”
“不过,属下有个问题要问魔尊。”
梁郁:“嗯?”
欲魔:“敢问魔尊,怀瑾仙尊时容与,你杀否?”
梁郁抿唇,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只是现在,时容与和他师兄牵了生死引,他还不能杀,但这些,他没必要和欲魔解释,于是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欲魔点头:“还请魔尊抓到他的时候,能给属下一个机会,亲手折磨他一番。”
梁郁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冰冷如霜:“可以。”
欲魔:“谢魔尊。”
梁郁这才放开欲魔,朝着妄虚宗的方向留恋的望了一眼,朝着魔界走去:“你叫什么?”
欲魔跟上他,走在梁郁后面:“属下没有名字。”
梁郁步子不停:“为什么?”
欲魔这一次倒是没再有问必答:“这是属下的私事,魔尊也要探听吗?”
被魔气遮挡的面容,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梁郁没有闲情逸致窥探别人的隐私,于是道:“那你给我讲讲魔界如今的状况吧。”
欲魔将方才的情绪掩盖,道:“魔界自从上一任魔尊陨落,如今是四大魔统治,血魔……已经被时容与杀了,只剩下我,药魔,梦魔。每个大魔手下都有不少魔族,现在血魔手下的那些魔族正观望着投效哪个大魔,魔尊不妨先将他们收了,也好在魔界立下脚来。”
梁郁一言不发,听着欲魔给他分析魔界如今的时局,两人缓缓的到了魔界。
“欲魔传来了消息,他正和魔尊往魔界来呢。”
魔界正殿金碧辉煌,柱子上有龙雕刻盘旋,地上擦得和镜面一般,亮堂的不像是被魔气侵蚀不见天日的模样。
地面上有两抹倒影,一人站着,浑身上下被黑色包裹,巨大的斗篷看不出他的身形,也分不出他的性别,只能听声音判断,似乎是个男人。
而坐着的人身材曼妙,身上穿了一件轻薄的鲛纱,若隐若现却将身材完美的展示了出来,她长发披在身后,并未束发,写意懒散的模样似乎不受这世间规矩与世俗目光的约束。
她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深红的唇好似染了鲜血,双眸如同狐狸一般,眼尾微微上扬,轻轻一笑便是噬魂夺命。
“嗯,所以呢?”
梦魔冷硬道:“一个毛头小子,也想做魔尊,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药魔轻笑了一声:“他体内有魔种,他必定是魔尊,魔界无主太久了,好不容易魔尊回来,你还不服?”
梦魔:“我当然不服!一个从小在仙门长大的人,如何能当魔尊?更别说他还是怀瑾仙尊的徒弟!”
药魔看着自己的蔻丹,并不在意道:“从小在仙门长大……难道你不是吗?既然魔种选择了他,由不得你不服。”
梦魔:“哼,若是他没什么本事,休想我以他为尊,听说他在妄虚宗,连结丹都结不了,魔种八成也是浪费!”
两人说话间,门口有魔气涌了进来,那魔气横行霸道,杀意与威压浓郁而凌厉,气势如虹。
梦魔和药魔脸色一变,纷纷运起魔气抵挡,只是那魔气太过霸道,两人瞬间被压得单膝跪倒在地。
“这就是你说的,连结丹都结不了的废物魔尊?”药魔看了他一眼,嘲讽道。
梦魔脸色不虞,下一秒吐出一口鲜血:“这……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魔气?”
欲魔跟在梁郁身侧,看着不远处狼狈的梦魔和药魔,一脸尴尬。
他看着梁郁一路从魔界大门走进来,路上不少想来试探或是不服的魔族想要动手,无一例外被梁郁的魔气全部扫开,连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外面已经倒了一片。
好在梁郁没下杀手,只是把那些魔族打伤,否则今日,魔界就该血流成河了。
梁郁面若寒霜,款步走到梦魔和药魔面前,直接道:“谈个交易吧。”
梦魔和药魔没能说话,梁郁又道:“点头表示同意,摇头表示拒绝,自己选。”
药魔漂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便点了头,而梦魔却迟迟没有动作。
梁郁神色厌倦:“我耐心有限。”
话音未落,梦魔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血都被搅动,疼得他受不住,连忙点头。
如此一来,主动权皆在梁郁手中,不管梁郁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得同意了。
梁郁收了魔气,道:“我的要求是,四大魔,不,三大魔此后以我为尊,不得有异心,明白吗?”
梦魔和药魔看了一眼,唯有欲魔率先跪了下来:“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药魔便也道:“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梦魔重重叹息一声,他打不过梁郁,只能跪下:“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梁郁看了他们一眼,又道:“魔界如今如何,日后仍旧如何,你们手底下多少人,我一个也不动,但你们三个对我若有别的心思,我不介意杀鸡儆猴。”
梦魔有些错愕地看向梁郁,若是按照梁郁现在的实力,要他们将魔界的权利全部让出来也没什么不能的,可这人竟然什么也不要,只是要他们三个效忠,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吗?”
梁郁说完就走,他并不在意魔界如何,也并不想管,四大魔之前将魔界划分成四股势力,他贸然插入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倒不如就保持现状不动,将三个大魔看看控制便行。
药魔看着梁郁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挑了起来,她缓缓站起身,轻笑道:“咱们这新来的魔尊大人还挺懂御下之道的,品相也是上乘,倒是比魔界这些歪瓜裂枣好看多了。”
梦魔在没人看见的斗篷下翻了个白眼。
梁郁没去管三魔怎么想他,他走进了魔界寝宫,虽然久无人住,但屋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镜子般将人倒映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魔有洁癖。
他坐在床沿边,将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压了下去,在魔界,他须得维持他的“强大”,不能将自己受伤与脆弱暴露给任何人。
没人会再在他身边给他治伤,一边跟他说“在师兄这里,你可以喊疼”。
师兄……
梁郁从灵芥中取出坠霄剑,指腹缓缓摩挲着剑柄上的凤凰石,那灼热的温度传到他的指尖,几乎要将他灼伤,可他浑然不觉,眷恋地抚摸着,仿佛在抚摸另一个人。
没一会儿,寝宫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药魔的声音:“尊主,您在吗?”
梁郁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有事?”
药魔款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瞥见梁郁手里的剑,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走到梁郁面前停下,轻薄的鲛纱从肩头滑落,她看着梁郁,问:“尊主,这外头仙门都在通缉你呢,妄虚宗已经将你逐出师门,要不要……杀上妄虚宗?把那怀瑾仙尊擒过来,给你,给我们,报仇啊?”
梁郁看着她,嗤了一声:“通缉?哼,他们若是敢来魔界,我还能对他们另眼相看一番。”
药魔缓缓靠近梁郁,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赤足抬起,足尖轻勾梁郁的衣角:“尊主大人总不能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吧?我们魔界中人,可不怕他们仙门,打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更何况,如今我们有了尊主大人,何愁对付不了他们?”
梁郁瞥了一眼药魔如同羊脂白玉的赤足,他明明坐在那里没动,药魔却觉得自己的脚忽的一痛,黑色的魔气缠绕在她的脚上,令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
她有些惊恐地看向梁郁:“尊主大人……”
梁郁这才看向她:“我的床,不是你能爬的,再有下次,你这脚我就剁了。”
药魔连忙求饶:“属下知错,尊主大人饶过我这一次吧。”
魔气这才将她的脚放开,她连忙下了床,站在一边,离梁郁的床榻远远的。
“尊主大人,您这把剑对您来说,很重要吧?”
梁郁握着剑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
药魔指了指坠霄剑,浅笑道:“我听说,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拿出来的第一件东西,一定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而送他这件东西的人……一定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梁郁指尖抚过剑身,眼底的冰冷化作柔和:“最重要的人……”
师兄,确实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还真是。”
药魔听他承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最重要的人可不就等同于对方的弱点了?抓到那人,何愁梁郁不服从?
只是梁郁这般光明正大的承认,莫非这重要之人,已经死了?
她正内心万种猜测,欲魔匆匆从门口进来,他看见药魔也在这里,眼中的诧异化作了然。
这女人胆子大的很,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非得弄到手,人也不例外,不过看这情形,药魔这次是没能弄到手了。
梁郁懒倦的抬眸:“什么事?”
欲魔看着梁郁神色不耐,猜测是被药魔整烦了,连忙道:“魔尊,仙门已经将您通缉了,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我想您会想知道。”
梁郁看着他,又听见欲魔道:“您在妄虚宗的师兄澍清,因为替您说话,被罚在四合峰废除修为,与您一起逐出师门。”
欲魔话音还未落下,只觉得周围的魔气都在隐隐颤抖,魔界的魔气会受到魔界主人的影响,可以随意操控,这也是魔种的可怕之处,也是为什么,梁郁体内有魔种,便就注定是魔界的魔尊。
梁郁紧紧捏着手里的坠霄剑,眼眶的血色令他看上去格外暴戾,那神情,比起方才对魔族挑衅的冷漠淡然,更为可怖。
药魔缓缓后退了一步。
这个妄虚宗的师兄,想必就是魔尊最重要的那个人吧?
第 39 章
“澍清不在宗门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将梁郁引来的圈套罢了, 石仪不是有傀儡吗?用他的傀儡,故技重施。”晏诲坐在主殿上,看向一旁紫色衣袍的师弟。
方石仪看了一眼莫霖, 问:“这事……也瞒不住怀瑾师弟,不喊他来,他之后知道会更生气吧?”
晏诲轻轻叹息了一声:“怀瑾一直想和梁郁缓和关系,谁知梁郁竟是魔种,怀瑾被骗了那么久, 还向着他说话, 可见是将徒弟放在心上的, 这事告诉他, 恐怕他不会同意。”
方石仪点头:“是啊, 怀瑾师弟不会同意, 我们这么做,他那天若是知道了, 岂不是……”
晏诲摆了摆手:“无妨, 我会将他支离妄虚宗,梁郁如今魔功尚未大成, 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若是等他彻底将体内的魔种炼化,这三界就该乱了。”
“师兄要将谁支离妄虚宗啊?”
大殿门口传来了时容与的声音, 他神色淡漠, 一双眼瞳宛若琉璃, 正直直朝这里望了过来。
晏诲抬眸看向他, 浅笑道:“还是把你惊动了。”
时容与款步朝里面走, 一边道:“我竟不知我何时将梁郁逐出师门,也不知何时要将澍清逐出师门了?师兄连问都不问我, 便擅自处置我的徒弟吗?”
晏诲起身,轻轻蹙了眉:“虽说他们是你的徒弟,但也是妄虚宗的弟子,我身为掌门,无权处置吗?还是说,事到如今,怀瑾是打算包庇梁郁,任由魔尊重临吗?”
两人这般对上,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方石仪有心想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抬起手又僵在半空。
半晌,时容与才道:“师兄怎知,怀瑾一定会帮着梁郁?我虽是梁郁的师尊,却也是仙门弟子,怎么会想魔尊重临,三界大乱?”
殿上三人闻言,齐刷刷看向他。
时容与垂眸,接着道:“澍清如今不在妄虚宗,此前我为了同梁郁缓和关系,扮演澍清还算有些经验,此番还是由我来吧,否则,梁郁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左右这剧情躲不过,他还得完成任务,全文梁郁的转折高潮节点,奖金不管是拿还是扣,都是成倍的。
晏诲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要自己动手?”
时容与淡漠的笑了笑:“除魔卫道,是仙门弟子的责任。”
晏诲垂眸,敛下眼底的一丝疑虑,道:“好,既然怀瑾师弟都这么说了,那明日,澍清就在四合峰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时容与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方石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身道:“我去再给怀瑾师弟送个傀儡。”
莫霖见状,便也离开了。
晏诲看着众人离去,面上温和的笑意才缓缓敛去:“他怎么突然又对梁郁冷心冷情了起来?明明昨日还在替梁郁说话。”
木清霜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时容与的背影,道:“见怀瑾的第一面我便说过,他适合无情道,只可惜,这世上没什么修无情道的功法留下来,否则,他如今早该飞升了。”
晏诲若有所思道:“无情道啊……要我说,最适合无情道的,难道不是师尊吗?”
木清霜瞥了他一眼:“若按你这么说,你也挺合适。”
晏诲放肆的笑了起来,那是在人前不可能出现的爽朗笑声:“师尊说的是。”
“除魔大阵师尊准备用哪个阵法?”
木清霜转身回里间:“重要吗?”
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时容与前脚刚出四合峰,后脚方石仪便赶了上来:“怀瑾师弟!”
时容与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来人:“石仪师兄?有什么事吗?”
方石仪和他并肩而行:“怀瑾师弟,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明日之行可是大凶啊!这事交给掌门师兄不好吗?你何必亲自动手淌这趟浑水呢?”
时容与淡淡一笑:“你们都在说,要引梁郁入圈套,借此杀他,可你们没想过,万一明天杀不了他呢?”
方石仪一愣:“杀不了?有师尊亲自动手,一个还未炼化魔种的魔尊,怎么会杀不了?”
时容与轻轻摇头:“凡事不能这般笃定,万一呢?”
方石仪:“万一……”
时容与接着话头道:“万一梁郁没死在除魔大阵之下,他就此恨上仙门,恨上妄虚宗,此后他成了魔尊在魔界站稳脚跟,第一件事便是杀上妄虚宗,再将仙门搅个天翻地覆,皆时,才是真正的三界大乱。”
方石仪听的心惊肉跳,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时容与,问:“既然你都想到最坏的结果了,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
时容与走进大雪里,漫天的雪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可越聚越多的雪覆盖在他身上,又好似堆起高楼,要将他狠狠压在底下。
“因为……不论最终结局如何,梁郁活下来,我都会成为他要复仇的对象,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从始至终只恨我一个人就好了。”
方石仪没有跟着时容与走进院子里,漫天的雪仿佛将他与时容与隔绝,他看着被白雪压了满身的人,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怀瑾师弟,你其实可以不必活的如此辛苦。”
时容与冲他笑了笑,随意的掸掉了肩头的雪,好似那不过指尖尘埃:“我的徒弟,我自当负责。”
当时叹息一声,他劝不住时容与,也不打算再劝,只能将傀儡的事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绛雪峰。
“你可真是冠冕堂皇啊!”系统在时容与体内憋了那么久,终于在方石仪离开后,忍不住吐槽。
时容与笑了一声:“一切,都是为了维持人设。”
反派师尊的人设不一直都是这样表面大义凛然,为仙门,为妄虚宗,为除魔,舍己为人吗?
系统:“没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休假了!”
时容与短促的笑了一下:“是吗?也不知道是谁,上一回我只休了一天假,就给我派了下一个世界剧情修复任务。”
系统:“……”
啊!他突然好像聋了!.
朝阳初升,山间笼罩着一层白雾,犹如化为实质的仙气在群山间缭绕,像是一缕白烟在金坛之上袅袅升起。
四合峰的广场好不热闹,平时只有考校的时候,广场上才会聚集这许多的人。
而此刻,不同时期进入宗门的弟子皆汇聚在这里,目光无一不落在圆台之上被锁链锁住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上。
那人一头墨色的长发去瀑布倾泻而下,雪色的衣袍被微风轻轻拂动,黑与白交织缠绕着,好似白纸上那墨汁肆意挥洒作画。
清晨的日光并不刺眼,却也照得圆台上的人露在衣袖外的那截手臂,明晃晃的白,尤其是那一截手腕上还有着被铁链磨过的红痕。
只是那痕迹颇深,像是剧烈挣扎许久,倒不像是刚带上铁链所能产生的。
但没人深究这些,他们只会紧紧盯着那截白皙的手腕上被蹂/躏出来的痕迹,随后浮想联翩。
“澍清师兄和梁师……魔尊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为了魔尊说话,还要叛出师门,这也太是非不分了。”
“是啊,那可是魔尊,就算他以前是妄虚宗弟子,但他入了魔,就不再是仙门的人了,魔族……嗜杀成性,都该死!”
带头说话的正是叶舒然和朝肆。
两人开了话头,其他的弟子便也讨论了起来。
“说起来,之前文鹭师兄被魔族所杀,后来掌门说是血魔所为,可若是梁郁是魔尊,那血魔听他调遣杀了文鹭师兄也就合理了。”
“是啊,梁郁潜藏在妄虚宗那么久,怎么可能真的纯良无害,什么都没做,文鹭师兄定然是他让血魔杀的!”
“唉,澍清师兄这般帮他说话,也不知道是被蛊惑还是……”
“什么蛊惑,说不定澍清也是魔族呢?”
“就算不是,他如今能帮着魔族说话,日后说不定也能帮着魔族杀害同门!”
“就是!杀了他,除了这个祸患!”
朝肆和叶舒然听着周围的群情激奋,对视了一眼,眼底闪着得逞的笑意。
无论真相是什么,梁郁和澍清,一个成魔,一个马上就要被废,甚至被杀,也算是给文鹭报仇了。
只是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韶华看着圆台上的“澍清”,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澍清师兄和梁师兄感情好,澍清师兄给梁师兄说几句话,怎么就要被废修为逐出师门呢?
更何况梁师兄虽然入了魔,可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他看来,反倒像是仙门在逼梁师兄做些什么事情。
可他毫无办法,他替澍清师兄求情也没用,他说的话也没人听。
这一刻,他不经希望梁师兄出现在这里,把澍清师兄救走,离开妄虚宗,越远越好。
时容与分了一缕神识在傀儡身上,他闭着眼睛将周遭的嘈杂屏蔽,在旁人看来,却像是他不堪受辱,不想看也不想听那些中伤他的话。
不远处站着的晏诲望着圆台上的“澍清”,最后问道:“澍清,你可认错?”
时容与坐在一边,方石仪和莫霖都知道这场戏,故而没去吵他,任由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操控圆台上的“澍清”。
“澍清”这才缓缓抬眸,看向晏诲,神色却坚定道:“澍清……无错。”
晏诲闭了闭眼,似有些不忍,但他仍旧抬起了手,化神期的灵力自他掌心运起,在场的人,除了木清霜,都觉得那抹灵力的危险,底下的弟子更是脸色发白。
他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妄虚宗容不得与魔族同流合污的弟子,而今判你逐出妄虚宗,废你一身修为,此后,你便不再是我仙门弟子了。”
“澍清”闻言,轻轻阖上了眼,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劝诫与唾弃,只等着晏诲的惩罚落下。
那化神期的灵力会直接穿透他的丹田,搅碎他的灵府,将好不容易修炼成形的元婴击个粉碎,就像当初梁郁结丹时,被他一掌打碎。
不,比那还要疼。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掌的下场,有些人开始不忍起来。
“这……虽说是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但我感觉,这一掌下去,澍清师兄不死,大半条命也没了啊。”
“是啊,这以后就是废人了吧,连山下的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其实大家都知道,心照不宣罢了,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和要了命有什么区别,一旦出了这个门,澍清就是魔族那边的人,是叛徒,就算妄虚宗不杀他,仙门其他弟子也会杀,更何况魔族那边会不会护着他还得另说,说不定就连魔族也想杀他呢。”
“是啊,毕竟仙门弟子,手上都沾过魔族的血,他们不会放过澍清的。”
“澍清师兄怎么就拎不清呢,说几句梁郁的不是,和掌门认个错不行吗?何至于此啊。”
“梁郁都成魔族了,他帮不帮他说话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管好自己呢。”
只是圆台上的人似乎铁了心不肯认错不肯服软,那化神期的灵力眨眼已至他眼前。
“澍清”闭上眼睛,等着疼痛降临。
只是几个呼吸后,周遭一片寂静,若不是耳边还能听到风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被废修为,疼得连耳朵都聋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时容与操控着“澍清”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抹黑影挡在他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将日光遮挡,也将那化神期的一掌尽数抵挡。
好半天,周围才有了反应。
“是梁师……不,是梁郁!!!”
“他居然敢单枪匹马的闯上妄虚宗?!”
“他这是……挡住了掌门化神期的一掌吗?天哪,梁郁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我记得他之前连结丹都没结吧……这修魔修得如此之快,恐怕在妄虚宗的时候就开始修了吧?难怪迟迟结不了丹。”
梁郁周身的气压沉得让人喘不上气来,他背对着师兄,神色阴沉的望着不远处的晏诲,以及……坐着的时容与。
手中坠霄剑不同以往的银光冷冽,剑身缠了一层魔气,红与黑交织着,让人不敢直视。
他师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师兄?!
这些所谓的仙门,为了与魔族为敌,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在心上,想杀就杀,想废就废,哪里有半点情谊?
真是可笑至极!
梁郁转身,却不敢与师兄对视,自从上次在沧海一别,他魔族身份暴露,他便不敢看师兄的眼睛。
他怕从那双满是温和的眼眸中看见浓浓的失望。
他抬起坠霄剑斩断“澍清”腕上的链子,垂眸看着对方有些破了皮的手腕,忍不住抬手想去给他揉,可是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又放下。
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
“怎么不揉?我手疼。”
梁郁猛的抬头,对上了师兄那双温和依旧的眼眸,那人依旧浅笑看他,眼底不带分毫失望与厌恶。
是啊,他忘了,他的师兄曾经说过,即便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有苦衷,师兄也会相信他。
他指尖微颤,握住了师兄的手腕,替他小心地揉了起来:“师兄……我成魔了,师兄一定很失望吧?”
时容与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弹了一下梁郁的额头:“师兄若是对你失望,今日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梁郁将时容与的手腕一点点收紧,仿佛攥住了他的一切,他声音有些发紧:“师兄,我会保护你的,我带你走,师兄愿意跟我走吗?”
时容与看着他,道:“好啊,你带师兄走吧。”
说话间,一道金色的光从圆台之下升起,繁复的符文迅速结成一个阵法,将二人圈在其中。
梁郁凝眸,他将师兄护在身后,转身对上晏诲的视线,只见对方身侧站起来一道雪色的身影,那人身姿清冷,似雪山之巅化不开的霜雪。
“是怀瑾仙尊!他也出手了,掌门和怀瑾仙尊一起,还愁拿不下梁郁吗?”
“活该!我现在感觉……澍清师兄这个……是不是就是个圈套啊?”
旁人能想到,梁郁自然也能想到,他看着脚下金光大盛的阵法,已然出不去了,这显然是早就设下,等着他往里钻的。
梁郁冷笑了一声,这阵法他再熟悉不过,他曾用惊雷符自以为是的“杀”掉了欲魔。
这阵法便是惊雷符的阵法版本,九天惊雷阵,上古阵法加上时容与化神后期的修为,几乎是将他锁死在了里面,惊雷之下,不死不休。
梁郁却没多少感觉,甚至有些轻蔑地望着已经成型的阵法。
他倒要看看,这半步飞升的阵法究竟有多强大,是能顷刻间让他灰飞烟灭吗?
如果不能,那他就要仙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一个的,魂飞魄散。
四合峰上明明是碧空如洗的蓝天,可梁郁脚踩的阵法,头顶汇聚了一片雷云,那乌云沉得好似未晕开的墨,银光电闪在云层中缠绕,酝酿着将底下的人劈成齑粉。
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在阵法中蔓延,就连周围的弟子都看得心惊肉跳,直想逃离圆台周围,离那里越远越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惊雷劈下来,哪怕他们只被波及到一点点,都将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好在晏诲出了手,将门中弟子和那圆台隔开,结界为他们竖起了屏障,让他们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
梁郁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他紧紧盯着头顶悬而未落的惊雷,雷声嗡鸣,震的人心发麻。
下一秒,永远酝酿到极致的惊雷,蕴含着半步飞升的灵力,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朝着梁郁砸了下来。
梁郁眯起眼眸,全身的魔气倾泻而出,强大的魔力直直撞上那落下的惊雷,两股法力碰撞在一起,将晏诲的结界都震裂了,周围的弟子被两股碰撞着的力量扫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更外面的弟子甚至被扫下了四合峰。
不远处的晏诲紧紧皱起了眉头,抬手运起灵力,抵挡住一阵又一阵扫过来的法力,这两道力量,竟让他也显些招架不住,方石仪和莫霖见状,也抬手筑起结界,将时容与护在后面。
灵力与惊雷的电光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剥夺,魔气又将一切事物都隐秘,天地间好似被分割开来,一般光明一半黑暗,只是没人能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最终,还未彻底炼化魔种的梁郁,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带着上古神力量的半步飞升所画的阵法所叠加的威力,魔气被击散,那惊雷没了阻挡,直直朝着梁郁落下。
梁郁吐出一口鲜血,阴鸷的眼瞳中看着那道银光逐渐将他的视线全部遮挡。
他倒在阵法中央,等着剧痛来袭,也等着魂飞魄散就此湮灭。
只是下一秒,他的双眸猛的睁大,血丝攀爬上他的眼球,将他的眼瞳占据。
梁郁在感受到那抹如雪般清冷又轻薄的身躯压在他身上时,恐惧感遍布全身,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与心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 40 章
“师……兄……”
梁郁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他的声音仍旧没能正常发出来,喊出来的也不过是气音。
他感受到自己的下颌与脖颈间被鲜血浸染,身上的人怎么也止不住口中喷涌的鲜血, 尽数吐在了他的身上。
那血那样烫,几乎要将他灼伤,几乎要将他的脖颈扼住,他难以呼吸,也说不出话。
可他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时容与逐渐微弱的心跳。
师兄替他挡了化神期的惊雷……
梁郁瞠目欲裂。
他紧紧抱住身上的人, 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师兄……你别吓我, 你……”
时容与吐了很多血, 将梁郁的衣袍全都染脏了, 自己的身上也全是殷红, 雪白的衣袍快看不出原本的纯洁了。
可他像是浑然不在意似的, 好不容易吐完了血,却没什么力气从梁郁身上爬起来, 整个人重的很, 他一点也不想动,就想这么靠在对方的身上。
梁郁没听到时容与说话, 心中的恐惧更甚, 他运起体内的魔力,要替时容与治伤, 可魔力与灵力相冲, 他根本……不能替师兄治伤。
谁来救救他师兄……谁, 谁都可以……
他抬眸在整个广场上扫了一圈, 喉结微动, 他们这些人,巴不得他死, 也巴不得他师兄死,今日本来就是要将他师兄逼到绝路,怎么会出手相救……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散去。
梁郁闭了闭眼,眼中尽是酸涩。
“师兄……是我连累了你。”梁郁最终,只能说出这句话,无力又绝望。
他起身想要抱着时容与,想让谁来救救他的师兄,可当他坐起来,看向怀里的人,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凝固。
“澍清”的身体在逐渐消散。
“不!不要!师兄!”梁郁紧紧抱着时容与,企图将人锁在他的怀里,不让对方有离开他的机会。
可人群中突然有一道人影从后面挤出来:“澍清师兄!就算澍清师兄替梁师……梁郁说话,也罪不至死,掌门,求求你救救他吧!”
韶华破开人群跑到了圆台上,看向不远处的晏诲,可对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九天惊雷,不死不休,澍清……活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韶华摇着头,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梁郁身前,跪坐下来,探寻似的看了对方一眼。
梁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拉着他道:“救他,求你……”
韶华重重点头,运起灵力给“澍清”输送,只是不论他怎么输送灵力,对方的身体都没能接收到一般。
“梁师兄,怎么办?根本……输不进去。”
就像漏了的筛子,不论他怎么输,都会漏出来,没有任何用。
“澍清”半闭着眼,似乎是累极了,声音也轻得不像话:“没用的,韶华,多谢你。”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韶华听着对方微弱的声音,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澍清师兄明明那么好,虽然看着清清冷冷的,可实际上生动明媚,会开玩笑,也会笑得如同绽放的鲜花,可现在,整个人都缓缓化作虚无。
再过一会儿,这世间,将不再有澍清这个人了……
时容与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只能看着梁郁,断断续续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来:“阿郁,好好活着。”
梁郁听到这话,心中一痛:“不!师兄,你说过的,你说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师兄,你说你不会骗我的,你要食言吗?”
“师兄……”
怀里的人最终缓缓垂下了手,阖上的眼睛与平静的面容似乎他仍旧是那个清清冷冷的仙门弟子,还靠坐在绛雪峰的莲池边,小憩一会儿。
可那不再起伏的胸膛和逐渐消散的身躯,都在提醒着梁郁,他死了,甚至要消失了。
梁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容与从他怀里消散,连尸身都留不下。
“不要……不要啊!!!”
梁郁紧紧抱着“澍清”,可对方就像是一把沙,从他怀里缓缓流走,抱的越紧,却仍旧留不下一点。
妄虚宗上,是梁郁撕心裂肺的绝望。
是报应吗?他将欲魔化作漫天血雾,将其他妖兽魔族用同样残忍的方式杀死的报应吗?
若是他今日不来,若是他束手就擒呢?
直到时容与的身体彻底在他怀里消失,地上忽的多了两滴水珠。
晴空万里,并无雷雨。
那是梁郁的泪。
他抓着“澍清”躺着的地方,手指狠狠的扒着圆台上雕刻的凹凸之处,用力到手指发白,用力到鲜血从指甲中渗出,将圆台染上更多的血色。
半晌,他缓缓站起了身,阴鸷的目光一一扫了过去,最终落在了怀瑾仙尊时容与的身上。
那人直到此刻,也不曾抬眼看他一眼,也不曾留恋他师兄,目光冰冷漠然,明明长了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眸,偏偏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好冷的心啊。
这妄虚宗,四合峰,比绛雪峰冷上百倍千倍。
梁郁突然笑了起来,圆台上一片寂静,唯有他低沉阴郁的笑在四合峰的广场传了个遍,听得每个人毛骨悚然。
黑雾在瞬间缠上他的身体,梁郁周遭的气息可怕的攀升着,浓郁的魔气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
“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郁不会是……在这里,彻底炼化魔种吧?”
“好恐怖的气息,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了,可是我明明不想抖啊……”
方石仪神色凝重,果真让怀瑾师弟说准了,梁郁没能杀死,那下一步,梁郁便要杀他们了。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时容与,眸光却猛的一顿。
只见时容与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将雪白的衣角沾染了几朵红梅。
头疼。
“澍清”死了,他留在傀儡身上的一缕神识受到重创。
神识受伤比起其他的伤都要严重,承受的疼痛也是其他伤痛的千百倍,时容与顿时脸色有些苍白。
方石仪问:“怀瑾师弟,没事吧?”
时容与稳住了身形,只能摆了摆手:“无碍。”
他看向圆台上的梁郁,轻叹了一声,刚要再度抬手,阻止梁郁炼化魔种,下一秒,黑雾散开,他和一双充血的眼眸直直对上。
时容与心中一凛,只见梁郁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他身前。
那速度之快,是时容与的灵力都尚未凝聚出来。
方石仪和莫霖挡在他的前面,莫霖利刃刚出鞘就被一道魔气震碎,而方石仪不过是个药修,在时容与面前撑起一道结界,被梁郁抬手便化作了齑粉。
莫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震惊的看向梁郁,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的本命剑被震成了碎片。
魔种……竟然这般强大吗?
这就是,能对抗上古神的实力?
方石仪也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到了墙上,没能爬起来。
时容与刚皱起了眉头,便见梁郁一个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似乎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他唇角的鲜血:“这就是生死引的代价吗?我师兄死了,你却只是吐口血这么简单?”
时容与只觉得脖颈间传来的痛和方才神识受伤不遑多让,他丝毫不怀疑梁郁想要当场掐断他的脖子。
只是梁郁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时容与提了起来,倾身在对方耳边道:“弟子知道,师尊也不是个怕死的人,所以弟子,绝不会让师尊这么便宜的死了。”
时容与垂眸看着他,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洞两,能开痛觉屏蔽吗?梁郁要冲我发疯了。”
系统:“痛觉屏蔽只能使用一次,你确定要现在用吗?”
时容与:“……那还是留到血池吧,但是这只能使用一次的规定怎么还不改改啊?我记得我上次提过意见了,万一任务中途疼死了,任务失败,扣的还是我的奖金!”
系统:“嗯……据说主神系统那边没批,说是不利于走剧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演技的。”
时容与:“……万恶的资本家。”
系统:“不过主神那边通过了痛觉降低的审批,你要尝试一下吗?”
时容与看着梁郁另一只手缓缓抚到了他的手腕间,动作看似温柔,可那眼神却冰冷异常,他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开开开!”
他心里刚喊着打开痛觉降低,梁郁便已经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腕,剧痛瞬间从腕间传来,还好系统开的及时,剧痛只停留了一秒,但这一秒也足够时容与额头冒出了虚汗。
他面色痛苦,低低轻呼了一声,右手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动作垂下。
可梁郁只是漠然的看着,他看着时容与痛苦的表情,他本该痛快的,他明明在替他自己和师兄报复,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神色冰冷,甚至有些麻木,缓缓的,又握上了时容与的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再次折断。
晏诲看着梁郁如此残忍的做法,忍不住道:“梁郁,他终究是你师尊,你如此待他,欺师灭祖,果真是入了魔道吗?”
梁郁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师尊?他时容与也配?他甚至配不上怀瑾仙尊的名号。”
梁郁一边说着,一边废了时容与的手腕脚腕,晏诲抬剑朝他刺来,想要救下时容与,却在剑锋距离他一尺时,黑雾挡住了晏诲,令他无法再往前刺入半分。
晏诲蹙起了眉头,注满灵力,将黑雾生生划开,寒光眨眼劈到了梁郁的肩头,梁郁却是连着时容与一起,闪身在了百米之外。
好快的速度!
晏诲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魔气朝着他劈了过来,晏诲连忙侧身躲开,那魔气堪堪擦过他的脖颈。
晏诲落在地上站定,看着梁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见鲜血沾了满手。
他瞳孔一缩,口中却缓缓溢出鲜血,一口接着一口。
方石仪:“掌门师兄!”
莫霖:“掌门师兄!”
梁郁没有理会他们,转头又看向了时容与,此时的怀瑾仙尊因为四肢的疼痛而脸色发白,修仙界第一美人,即便面露脆弱的模样,却也是好看又惹人怜爱,苍白的唇色与雪一般,好似绛雪峰上堆砌的雪人,只需要他稍稍用力,便会碎了,
可梁郁丝毫没什么怜爱之心,只是抬手探入了时容与的灵芥中——灵芥是修者储物之地,一般旁人是不可能擅入的,此地与神识相通,一旦触碰,便是连神识也让人畅通无阻了,无人会冒如此风险。
梁郁只是随意一探,时容与刚要挣扎,灵芥阻挠着梁郁的探入,却被梁郁强势的击碎了那道防护。
时容与眉头皱得更深,在梁郁探入灵芥的那一瞬间,他的本就受了伤的神识叫嚣着抗议着,疼痛席卷了整个灵台。
梁郁从灵芥中拿到了青玉扇,抽离出来,他当着时容与的面展开那把青色灵力流转的扇子,轻蔑的瞥了时容与一眼,冷笑道:“师尊这青玉扇上,沾满了我的血吧?”
时容与看着他,气息微弱:“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梁郁如同撕一把纸扇,轻而易举的将青玉扇撕碎。
青玉扇是时容与的本命法器,修士的本命法器被毁,修士也会遭到反噬。
时容与今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吐那么多血。
韶华在圆台上看着梁郁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有些想让梁郁停手,怀瑾仙尊虽然一声未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怀瑾仙尊已经身受重伤。
而梁郁,轻而易举的将怀瑾仙尊伤成这个模样,一件一件,像是在清算什么,却又不杀了对方。
所有的仙门弟子都这么看着,看着声名赫赫的怀瑾仙尊,被自己的徒弟废了四肢,任凭对方在灵芥中探囊取物,无力阻止那人毁掉他的本命法器。
毫无还手之力,狼狈至极。
简直就是折辱。
可韶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劝梁郁停手,毕竟澍清师兄尸骨无存,是妄虚宗欠梁郁的。
青玉扇被撕碎,扇子上的灵力散去,变成了普通的一把扇子,黯淡无光,就这么被随手丢到了一旁。
时容与还没缓和过来,梁郁又靠近了他。
他喉间满是血腥,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抬眸冷冷望着梁郁,那双平日里见了他总会噙着点笑意的眼眸,此刻唯有深渊般的黑,与无尽的冷。
那人挨得他很近,随后缓缓抬手,贴上了他的小腹。
时容与一刹那,知道梁郁要做什么,沧海秘境中,梁郁也是这般将幻境中的师尊折磨致死的。
他瞳孔一缩,梁郁的魔气已经渗入了他的丹田,化神期的丹田中满是灵力,褪去元婴的稚嫩,灵府中是一个虚幻的他。
但魔气横冲直撞,将时容与的灵府一寸寸捣毁,时容与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身体不自觉抖了起来。
还好系统给他开了痛觉屏蔽,不然这会儿他怕是要疼死在这里了。
这狼崽子对付反派师尊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梁郁看着时容与宛如白纸一般的面容,嗤了一声:“师尊真是好定力,不像弟子,被毁修为不得结丹时,早就疼得缩在地上了。”
修为被毁,四肢被废,时容与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但梁郁没那么容易放过时容与,他看着狼狈的时容与,心中的恨意不曾平复半分,阴鸷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而后带着人消失在原地,朝着魔界掠去。
方石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身上满是鲜血的晏诲,静静道:“掌门师兄方才,可是尽了全力吗?”
晏诲转头看他,反问道:“怀瑾是我师弟,我没能救下他,反而让魔头如此折辱他,是我之过……”
方石仪没再说话,只是静了几息,只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开来。
他转头望去,是晏诲的本命灵剑,胥归。
他垂下眸,轻叹了一声。
“梁郁,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话音刚落,晏诲脸色猛的一变,只见妄虚宗上空,有银光极速掠来,伴着上古神的气息,一声龙吟在半空中彻响。
银鳞闪烁,几乎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上古蛟龙……梁郁竟然能收服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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