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被另一个自己念叨着的虚, 正在刑讯室里沉思。
夜晚的大楼非常安静,护卫是不会来到地下的,没有人会打扰这名怪异而沉默的暗杀者。
首领越发疯狂了。
衰老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与免疫力低下造成的疾病侵扰, 这些折磨让他的大脑简直是在污水里浸泡了上千年一般腐朽, 失智得比天道众和幕府都还要深重。
在暖黄的烛光中,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骨节分明, 皮下泛着青筋,血液缓缓流动。他翘起嘴角。
[不死之血]
畏惧死亡的人、渴求生命的人, 都会为此疯狂。但不巧, 他现在也不需要借此获得什么。
他站起身, 挥起衣袖带灭烛火, 在黑暗中迈出一步, 化为光点、以卡牌形式进行了空间跳跃。
神名深见:多亏了这个, 即使不能用本体自带的能力,也可以相当便利地溜出大楼去搞事呢!
芦川直人,是政府的高官, 拥有着与“直人”这个寄托着“正直的人”意味的名字相称的好名声。他在横滨待了二十几年,从壮年期走到将近衰老的时间, 为横滨付出了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如果他能长命百岁, 倒确实是三分之一,不过可惜的是, 今夜他的人生将会为止,三分之一变成二分之一了。
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芦川直人的家中的男人,无视黑暗客厅角落里闪着红光的好几个摄像头, 平静而目标明确地踩上去往二楼的台阶。
一步又一步。
呼吸和脚步都很平稳。
二楼同样是一片黑暗, 只有主卧的房门底下泄出暖色的光亮、以及暧昧的调笑声。
三度笠下, 男人的神情毫无波动。他停在了主卧门外, 三秒过后,屋内的调笑声消失了。
普通人类捕捉不到的细微动静响起。枪械开启保险、暗室的机械门滑开、脚步声和略微粗重的呼吸……
不止是在屋内、走廊两侧,也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在黑暗之中,虚被包围了。根据神名深见那边查探的消息,是陆军中更高级的、既是监视也是保护的特殊队伍,芦川直入是他们的护卫对象。
此刻那个体态臃肿的政治家,大概已经进入秘密通道、想要逃离这间不安全的宅子了。
戴着热成像头盔的护卫在黑暗里举枪,对准了只身前来的暗杀者。头盔下的神情漠然而冰冷,保护芦川直人是他们的职责,且迄今为止,也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事发生。
但下一秒,他们愕然地发现,视线内的热成像消失了。耳朵和肌肤只能捕捉到封闭走廊中突然荡起的、恍若死神吐息的风声——
空气被划破,爆炸般的声响于他们脑后逼近;在短短数息、几乎是同时间,利刃砍过他们的后颈。
鲜血喷溅而出。
“砰!”“砰!”“砰!”
并不是子弹出膛,而是枪械落地的突兀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似乎在住宅里有了回音。
藏在角落里的护卫们轰然倒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眼睛能看见的,只有那重新出现在他们包围中、热成像的人形。
“啪嗒。”
一滴血从刀尖滴落,虚以垂手的姿势拿着刀,慢慢地向走廊深处走去,身后是一地尸体。
……
芦川直人在暗道里奔跑,身上的赘肉阻碍着逃命,额头和脸颊上布满冷汗。
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声控的灯泡亮起来,那装修得极为贵气、好像高级酒店走廊的台阶向地下旋转延伸,最后的目的地是一道如同医院手术室自动门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门。
“虹膜、指纹扫描成功,欢迎回来,直人先生。”平板的声音昭示着这是一所藏有秘密的地下基地,机械门无声滑开、并在焦虑的男人跑进后又合上。
进入门中的芦川直人停下来,颤着手抹去冷汗,像是心理上知道自己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一般,身体看上去松垮了许多,整个人都散发着放松的气息。
休息片刻,他站直身体,因为“这次的暗杀者直接来到了不停更换的住宅里”而生的恐惧也褪去大半,想象着暗杀者的又一次失败,他露出了快意的狰狞笑容;为了继续放松,他决定去看看自己万分珍惜的“宝物”们。
被按了几下的墙上,遮挡物缓缓降下,一整面可以用狰狞、残酷形容、与刑讯用具非常相似的武器。
芦川直人此刻并没有热情去挑选,拿了一个加长版电击棍和带满倒刺的长鞭便径直深入。
“啪!”被甩动的长鞭发出划破空气的巨响。
排列在长廊两侧的铁笼里,年龄在幼童至青年,都穿着白色套装的男女们瑟缩着,呼吸声都放轻到了几乎没有的程度。
铁笼的规格型号完全一致,上下完全贴合天花板——也就是说是在走廊两侧修建了铁笼样式的房间,栏杆之间的空隙只能伸出成年人的半个脑袋,看上去就像监狱。
芦川直人有一个自认为“无伤大雅”的爱好。可以用变态的施虐欲来形容,但他可是非常守法、没有将目标放在那些有着公民身份的人身上。
“哈哈哈哈……”看着这些贱民、不是被亲友卖掉就是无人在意的人,他笑出声,心情为他们的恐惧而畅快。
他在横滨生活了二十八年,一半人生都在这里;在这里获得的权力和地位是其他城市的官员也无可比拟的——谁让横滨曾经是租界呢?其他大国在这里的痕迹太深,即使是国家政府也无法完全抹消,只能退步。
灰色世界的规则早已被芦川直人熟知,他在这之中如鱼得水。港口黑手党每年都会与他交易,他可以获得钱财、借助黑手党的力量排除敌人、享受生活,而这一切只需要他对某些不合法生意视而不见、大开绿灯。
而且他还为港口黑手党提供过异能者呢。芦川直人想。
由于目标放在不被在意的贱民身上,他时常能收到各种渠道的“宝物”,有时候会有异能者,他又不好把那些异能者交给政府,只能卖给需要强力部下的黑手党了。
但他又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和政府合作的一个从东京来的宗教组织,忍不住啧了一声。都因为那个宗教的烂好心,害得他现在都不得不小心了。
他挥着长鞭,如同骄傲的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对“宝物”们的瑟缩与恐惧心满意足,甚至为此心跳加快,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上面现在怎么样了……芦川直人分出点心思,有些不满怎么现在都还没人联系自己。
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最后,想着去看看监控,便按下开关进了下一个空间。
下一个空间有控制整个基地的机关总控台,还有记录着的不止是现在的住宅,还有其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房子的监控,芦川直人略过那些,将目光落到显示上面情况的监控屏幕上。
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收音器里只有细细的电流声。
……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浮现的下一秒,他看见监控屏幕上、因为一片漆黑而如同镜子的反光中,不知何时站立在他背后的人影。
瞳孔因恐惧扩大,心跳和呼吸失衡,细密的电流爬过每一个神经细胞,意料外的发展使他战栗,但求生的渴望却让他转过身的时间里迅速想出了自认为能活下去的措辞。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他大喊道。
三度笠、尖嘴面具、鸦羽大氅,静默地站在距他几步远地方的男人用那双猩红的眼瞳看着他,死寂而幽深,寒意扑面而来,那是死神的注视。
“港口黑手党。”似乎自深渊发出的声音吐出一个单词。
芦川直人表情扭曲一瞬,叫道:“要我交出来吗?……你不能杀我!你会杀了我的!”
他背在身后的手在操控台上摸索,因紧张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汗流浃背,心跳如擂。
虚的声音毫无波动,目光也如同深潭般凝固。
“你没有选择权。”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并没有直接动手。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敌人吗?”芦川直人试着交谈来拖延时间,“现在的黑手党太疯狂了,我们也觉得苦恼。如果你想摧毁他们,可以和我们合作。”
他悄悄地按下了自己作为政治家的呼救按钮:可以直接拨打给警察局长,让他们明白自己遭遇了威胁。
将他的护卫们全部杀害而潜入这个地下基地的男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芦川直人又摸索着,按下了对外面那些“宝物”的销毁按钮,心痛得几乎在滴血。但他必须这么做,为了自己在横滨的好名声——
按钮被压下,发出了一听就很不对劲、好像下一秒就能脱落的声音。
在寂静的宽敞房间非常响亮。
“?”芦川直人冷汗直冒,第一个反应是又按一遍。
依旧是响亮的、快要脱落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暗杀者。早该想到的!对方潜入得比他早,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这个时候他想起先前自己的“放松”行为,气急攻心几欲吐血。
“第一个按钮,并没有损坏。”暗杀者对他说。
“噗——!”芦川直人真的吐血了,气急败坏地喊,“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想从我这里知道咳咳咳咳!”
虚对他微笑,那是如同黑洞一般的虚无笑容,什么都没有,没有嘲讽也没有恶意,只是模仿性的假笑。
见到天敌的恐惧直击心灵,气势萎靡的芦川直人抖抖索索,声音都不连贯了:“你不能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你不能杀我!”
“我不会杀你。”虚优雅地说,他后退了,身形化为光点消散,如同夏夜湖泊边的萤火虫被惊走而消失。
“……”呆愣地望着这奇迹般一幕的芦川直人还没有回神,突然看见自角落里骨碌骨碌滚过来、滚到脚边的橙红色圆柱体。
它有光滑的半圆体头颅,画着表情奇怪甚至滑稽的五官,橙红色的主体两侧是棍状的双手,而主体上,是指针滴答滴答转动的钟表。
这是什么?他纳闷地想,下一秒听见一声“嘀——”
那个橙红色的圆柱体爆炸了。
在芦川直人脑海中的最后画面,是直冲着自己面门而来、有着嘲讽死鱼眼笑容的光滑头颅。
“砰!”
夜色中火光冲天,极为惹眼。
不止是地下、地上也早已被安排上炸弹,把整个住宅都掀上天,毁尸灭迹还暴露出了地下基地。
从远处而来的警车鸣起了笛。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政治家芦川直人死亡的消息, 在天亮后便迅速地在横滨传播开来。不止是政府,黑手党也被惊动,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新闻是“因天然管道爆炸, 政治家在家中死亡”这样的内容。
但被暴露出的地下基地里,那些被囚禁起来的人们, 只要注意到这件事的政府当中,有一个人稍微有点良心, 都无法无视他们的存在。
更何况爆炸发生的动静太大, 当夜看见这些的警察中也并非没有坚守正义之人……于是对这些人的处理便是, 政府联系万世极乐教, 将这些“从人口贩卖案件中救出的受害者”委托给他们好好安置。
也因此, 在童磨等人来到横滨时, 吉田松阳和玉川隆志都不在学校和公司,而是正在政府名下的医院里登记和查看受害者们的情况,并一起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他们——今天是礼拜日,学校并没有上课。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是来这玩的, 约好之后联系,便出发去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了。
剩下的人则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
浅棕色长发的青年站在医生办公室里, 微皱着眉听医生讲述总共二十三名将要进入万世极乐教名下收容所的的受害者情况。
无论年龄大小, 身上都有着被折磨出的密集伤痕, 严重的还有致残可能;甚至也因此有了心理问题。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听完医生尽量简短的报告后, 吉田松阳温和地说,“接下来有什么问题, 可以联系我。”
和政府那边有点关系的医生知道那些病患绝不可能是被拐卖的受害者, 更何况那些伤情一看就是出于施虐欲的恶劣行径, 虽然同情,也只能不去探究。见这名慈善组织的年轻人还能控制住情绪,摇摇头,道:“会的,你们……要是遇见困难,多向政府求助吧。”
政府愿意把这些人塞给万世极乐教,自然也会拨出资金和人员负责与万世极乐教合作。
吉田松阳轻轻点头,拿起桌上的一沓体检报告,道:“我先告辞了。”
他离开办公室,快步穿过走廊,正向电梯走去时,从大厅门口进来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为首的是白橡发色的青年,脸上带笑地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正好转过脸,和他对视了,便笑着举扇权作招呼,没一会儿便一起来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松阳。”童磨面对他时还挺正经的样子让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都有点吃惊,看了他好几眼,“工作辛苦了,玉川呢?”
“正在和政府的人讨论救助金数额。”吉田松阳道,向另外三人问好,“初次见面,我是吉田松阳。……伏黑先生呢?”
“去赌场了。”童磨笑着说,“安心~不会出事的。”
平川新成、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也向他进行自我介绍,在彼此都认识后,便一起上楼去看受害者了。
“总共有二十三人,绝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吉田松阳介绍情况,“初步打算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期间由我们与警方合作寻找他们的家人……”他沉默了一下,“之后都会被安排到收容所里,根据自身情况再作计划。”
受害者们都被安排到了医院的最顶层,走廊上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没有见到,非常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
“真是悲惨啊。”站在门外、通过小窗看见里面缩在墙角的少年,童磨这样感叹道,眼中盈起泪光,语调轻轻快快,“人类就是这样善于欺压同类、从践踏生命中获得喜悦与满足感的生物。多么可悲。”
走廊里更沉默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
只有这个时候,无论是平川新成还是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才会真切地明白童磨并非人类的事实。
“这种话最好少说,童磨先生。”吉田松阳打破沉默,他没有看身边的咒灵,声音平稳含笑,“虽然明白你并不在意自己并非人类的身份,但也别这么坦然地表露出来啊。”
“嗨嗨、我明白的,松阳你喜欢人类……”童磨有点没趣地叹气,又接着说,“你要不要向我倾诉一番自己遭遇的苦难呢?宽慰人心可是我的特长。”他说着说着,不知道哪个点被戳中了,突然笑起来,“对,宽慰人心哦~我最擅长了~”
天内理子嫌弃地让开到一边,黑井美里生无可恋——这么个咒灵老板,实在是太糟糕了!
忠实好用的助手平川新成的表情也有点僵。
吉田松阳停下来,伸手推门的同时语气平静道:“那我倒是很有兴趣,与一位朋友一起正式拜访你,教祖大人。”
“朋友、啊,是那个人么?”他人不了解的话题和对象,而童磨眨眨那双绚丽的彩眸,表情和语气有点微妙,“这个我很期待……到时候大家一起见个面吧!”
这个时候,房门已经被打开了。而在气流来回的那个瞬间,打头的两人便意识到不对。
空气的温度太低了。
这间病房的是一名白色长发的女孩,外表非常精致,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有着精神上的问题,对外物漠不关心、且只会遵从命令性的语句——吉田松阳收到的报告上是这样写的。
他们向屋内望去。
病床上没有那个女孩,站在门边能看见的地方空无一人。但呼吸声——两道呼吸声,从门后传来。
“怎么了?教祖大人。”在两人后面,新成疑惑地问。
“请后退。”吉田松阳沉声说。
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反应很快,比新成更快地意识到发生了可能不好的事。
三人听话地后退了。
而吉田松阳与童磨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进门,关门锁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让门里门外的人都惊了一下。
“冻结他们——”门后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青年神情阴郁身形瘦弱,且衣着也称不上工整,他低语,“花莲。”
被他揽在怀里、如同提线木偶的白发女孩有着茫然如稚子的眼睛,以微弱的声音呢喃道:“冻结吧。”
随着她每一次呼吸,气温都在下降。
房间内部的物件结上霜花。
温度在一瞬间非常低。
吐息是白色,在房间中清晰可见。
“异能者。”结冰的睫羽下,琥珀绿的眼瞳注视着白发女孩,吉田松阳面上浮现出叹息般的悲哀神色。不存在自主的思考能力,只能听从命令……分明如此年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生命本能告诉他,此刻的自己要是行动,连皮肤都会因轻微的摩擦而剥落,温度太低了,使痛觉都消失。
“温度……”笑容出现在童磨脸上,他的语气毫无危机感,“真不错,和我的血鬼术很像。”仿佛舞蹈一般,他将金色的对扇挥开,冰晶在空气中凝成肉眼可见的白雾,并迅速充斥整个空间。
血鬼术·冻雾!
这是比降温更加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至少潜入医院的阴郁青年脸色骤变,迅速带着被他唤为“花莲”的女孩后退。他感受到呼吸间有寒凉的气息进入肺部,同样呼吸入冰晶的女孩已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
没有多言,怨恨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
钟表出现在空中。人类的半个身子大小,有指针、表盘和机械结构,不看出现方式,就像钟表店里的普通商品。它“凝视”着敌人,表盘上的指针咔哒咔哒转动起来,定格后飘向童磨。
童磨更具有威胁性。这是青年的判断。
“诶、我被针对了?”童磨意外地说,视线被那个飘来的钟表吸引,并好奇地看着它融入自己体内,他动了动手,转头看向身侧同样呼吸如冰晶却神情不变的吉田松阳,“松阳——诶?”他发出了第二声疑惑的语气词。
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他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对面。
阴郁而瘦弱的青年已经被吉田松阳放倒在地,怨恨地瞪着另一边。后者正在将不住颤抖着的女孩放回床上,并替她拉好被子。
在童磨眼中,那些动作进行得非常快,好像被开了好几倍速。
“……什么啊。”他露出郁闷的表情,“我变成乌龟了么?”
“看来是时间系的异能力。”吉田松阳朝他笑了一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可以留作纪念了,童磨。”他对着白发女孩沉思起来。
童磨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跑了会神,然后发现自己眼睛看见的事物正常了起来。
他的时间恢复了。
时间系的异能者解除了异能。
原因大概是因为——
自羽织内里取出一张卡牌的吉田松阳,在青年目眦欲裂的憎恨注视下,将它贴到白发女孩的手面。
但他想象中的残酷画面并未到来,而是奇迹般的,女孩露出来的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时间系异能者:“??”
时间系异能者:“……”
这个行为中的善意非常明显,他也不是愚蠢的家伙,便默默地解除了异能。
“这孩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吗?”异能一解除,童磨便兴致勃勃地凑到青年身边,“是妹妹还是什么?关系真好~可是她为什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害呢~”
“……”青年瞪着他,怨恨背后是被击中痛处的愧疚,“花莲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他咬牙切齿地说。
“哦哦、那就是不被在意的保护欲?”童磨笑眯眯的。
青年的眼神愈发不善。
“我很感动!”但下一秒,他面前的令人讨厌的男人,突然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恶心表情,“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对方不会察觉,却还甘愿去做无意义的事……为了他人付出,不求回报,这就是人类的光辉吗?!太棒了!”
“……”青年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童磨。”吉田松阳无奈地喊了一声。
“我只是在表达想法而已……”童磨直起身,友好地问了一句,“要我拉你吗?”
被问的青年自己爬起来,无视他看向病床,道:“我要带走花莲。”
“你保护不了她。”吉田松阳平静地说,“除非她被发现能力,被命令着去杀人。可这并非好事。”
被说中一切的青年脸色难看。
“我是黑手党的成员,我的异能很有用处。这次只是意外。”他说。
“有一就有二。黑手党面对的敌人绝非善茬,随时都会死去的结局真的好吗?”
“我们这里至少可以为她提供良好的住处、耐心地照顾她。”童磨插嘴,像模像样地道,“这孩子的精神问题太严重了,以后的人生肯定是悲惨的黑暗——反正你在的那个黑手党里没人在意这孩子吧?”
“你们看上去可不像会做好事的家伙。”异能者尖锐地说,“口头上的话谁都会说!”
“那么,你可以与我们一起去看看。”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吉田松阳提议道,微笑着注视他,“用不了多久,请注意隐藏行踪或者面容。”
“……”青年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着,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街道拐角, 手上拿着空荡荡只有卡的钱包,面对车水马龙沉默着。
伏黑甚尔,爱好赌博,但手气非常差;在来到横滨赌场的一小时不到, 就将钱包里的现钞全部输出去了。
他按按后颈, 将钱包放回去, 正思考着要不要去接点活, 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甚尔君, 玩得开心吗?”那边的咒灵先是问了好, 然后语气轻快地说出目的, “来工作了哦~”
他无声地咂舌, 道:“要干什么?”
“和松阳一起, 带领未来员工去观察公司环境。”童磨的声音怎么听都很愉快,但话音刚落, 就是略有些含糊的电流音, 另一边有谁在大声说话,带着这边都能听出来的愤怒——紧接着, 对面换人了。
“是一位对万世极乐教的救助工作存在疑问的客人。”沉稳的、能想象出那个青年含笑面容的声音,“他因工作繁忙,在考虑将重要的人交付给我们,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将会与童磨先生一起了解救助情况。”吉田松阳说, “还请伏黑先生稍微辛苦一点。”
伏黑甚尔:“……”
你是怎么用那温和的语气正经的内容暗示出客人不简单的?话说这才多久,你们哪惹来的危险人物?
“地址发我,现在过去。”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迈开步子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手机放在耳边, “不是什么麻烦的人吧?”
“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年轻人。”吉田松阳温和地说, “不用担心,此前我们已经进行过正式交流,在某些事上达成一致。”
“……”直觉所谓的“正式交流”肯定不是坐下来好好谈,伏黑甚尔有点想吐槽,但听着那边正经的声音,还是没说,只是一边抄近道进入小巷,一边拿着手机继续说话,“这算额外任务吗?”
“应该不算。”吉田松阳含笑道,“我想童磨先生已经是足够慷慨的雇主了。”
“那还真遗憾……”男人穿过巷子,漫不经心而习惯性地观察了外面的环境,背阴处而人影稀少,发生什么都不意外。然后他看见了穿着黑风衣的银长发男人,正准备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离巷口还挺近。
对方在他走出去时便注意到而投来视线,于是他们对视了。
“……”
沉默。
三十秒的沉默后,两个看上去就不是好东西的男人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银长发男人上了车,伏黑甚尔抛着车钥匙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另一边问。
“我不擅长记男人的脸。”伏黑甚尔答非所问,一手插兜,听见身后那辆黑色保时捷开起来的动静,“不过对麻烦的家伙的气息,印象深刻。”他摇摇头,“横滨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地方,你们真的想在这做慈善吗?”
虽然接触不多,吉田松阳也属于厉害且危险的人物,但他确实是很难理解对方怎么会和童磨凑到一起,受同一个[黑幕]安排。
“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问他遇见了谁,吉田松阳的声音仍然镇定温和,“我和童磨,算是比较特殊的、适合站在阳光下的角色色。”
也就是说还有更恶劣的家伙藏在阴影里活动吗……伏黑甚尔想,嘴上道:“你就算了,童磨?感觉随时都能以邪.教头头罪名入狱。而且就这么透露给我了?”
“伏黑先生是可靠的人。”对方说,“在交易关系内,只要没有过分的行为,大家都是同伴。”
“……”后面这点就算了,童磨表现得很明白,但前面那个“可靠”的评价让伏黑甚尔说不出话。
他以前和孔时雨接生意,委托人也会说出这样的好话,但那都是出于害怕和讨好之类的想法。
“这倒是句令我意外的好话。”他平静地说,有谁的声音与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下意识地翘了嘴角,然后又重新变回随意的神态,“行吧……那个医院对吧?我现在开车过去。挂了。”
……
在伏黑甚尔打着电话往前走的时候,开走的保时捷里的人也在进行交谈。
“你认识那个男人?”在车后座的鬼舞辻无惨饶有兴致地问。
副驾驶上被问的琴酒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开车的伏特加回答道:“以前想把他发展成代号成员的,但他拒绝了。”
不过当初只是大哥和人见面,他也不清楚实际情况,只隐约知道好像那个男人态度很嚣张,压根不关心他们属于哪个组织,对入伙完全没兴趣,杀完人就走了。
鬼舞辻无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地下世界的规则是共通的,能引起黑衣组织注意、并想拉人入伙,伏黑甚尔估计是在普通人世界干了些大事。
“他的肉.体强度很有意思。”这么想着,他说道,微微笑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更多的血。”
伏特加在墨镜后快速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黑发赤眸的男人容貌俊秀,笑容也温和,但联想到这句话代表的事情,令人背上生寒。
“你可以试试。”琴酒说,不带嘲讽,“港口Mafia的异能者很多,位置合适,随便你用。”墨绿的眼睛扫了一眼后视镜,鬼舞辻无惨那副嘴脸实在是讨厌,他又目视前方,冷淡地说,“你和Boss说了什么才会被派来卧底我不关心,但要是有别的心思……”他冷笑,“千万不要让我抓到马脚。”
距鬼舞辻无惨被波本找到已经过去一个月,他被安排到研究部,在半个月内便获得了代号,无论是波本还是琴酒都认为对方会在研究部里待很久。但Boss对他非常关注,很快便与他进行远程通讯,不知道交谈了什么,从研究员挂名到琴酒负责的行动组,并被派来横滨进入港口Mafia做卧底。
“我会回到组织的。”鬼舞辻无惨轻柔地说,“毕竟BOSS可是难得与我志同道合之人,对我的事业非常支持。”
作为跨国犯罪团体,黑衣组织能为他的研究提供的支持可比港口Mafia大得多,且不受他控制的异能者也并不能为他带来满意的利益……不过要是有延长寿命的异能,他倒是很感兴趣。
“记住你说的话,鬼舞辻……不,杜本内。”琴酒语带警告地喊出对方的代号。
鬼舞辻无惨的代号,杜本内(Dubonnet),是法国的开胃酒之王,酒液呈深红色,苦味中略带甜,风格独特。[1]
“请称呼我为产屋敷月彦。”微笑着的男人眉头跳了几下,赤眸眸色加深,像是猛兽观察猎物般自后视镜看着琴酒,“从你口中听到我的名字真是令人生厌。”
琴酒冷笑着回视,道:“再怎么小心隐藏,也总会被查出真名,胆小鬼。”
鬼舞辻无惨嗤笑,道:“就这一点,我虽然生气,但也非常满意你们的办法。”
杀人不眨眼的黑暗组织很好,在里面干什么都不会出事,因为全员恶人。
气氛剑拔弩张,驾驶座上为琴酒不停放的杀气心惊肉跳的伏特加欲哭无泪:两个大佬,收收神通吧!
黑色保时捷继续驶向远方。
……
“虚阁下……中午好。”
红枫发色的年轻女性微笑着与不请自来的男人问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虚在近日颇受首领重用。分明组织里也有强力的异能者,但首领却命令他待在卧室内护卫,便是会见高层都不曾让其离开。要知道,这个男人似乎并非异能者,出色的只是暗杀手段而已——虽然无论是谁,在见到他拔刀杀人时,都会认为那是死神降临人间。
尾崎红叶见过一次。不是现场,而是影像。那是单纯的剥夺生命的行为,杀人者毫无情绪起伏,好似在干的是天经地义之事,最后轻描淡写甩去刀身鲜血时望向镜头的那一眼,是让刽子手都心惊的漠然。
“首领又重病了。”站在门边的男人说,语气平缓,“医生正在抢救他。”
“……您告诉我这件事干什么?”尾崎红叶保持着笑容,问道。
年纪轻轻便已在港.黑身居中高层,这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首领是不可能将自己病重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而唯一知道的只会有虚与森鸥外。后者此刻正在抢救首领,前者来到这里,将事情告诉她,是试探。
就像前些天,走廊上偶遇时,虚说的那些让她惴惴不安的话。
“你与组织内的其他异能者接触很多。”虚慢吞吞地说,无视她骤然扩大瞳孔的一瞬惊愕——尾崎红叶意识到什么,“未经首领允许却离开大楼的那个异能者,迟到了。”
“……”早在见到门边的男人时便背到身后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尾崎红叶不愿在面上显露心里的不安,笑道,“这也没办法,现在又没有紧急事态,首领不会在意的。”
首领确实不会在意。他只会让人把使异能者私自离开的“原因”给毁灭,就算只是很简单的事。就像那时候的她一样,被夺走重视的人——
“如果我没有来,不会有人发现的,对吗?”虚说,问话时的语调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被疾病折磨的首领已经很少关注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他说的是对的。尾崎红叶非常清楚这一点。
“……您想要什么?”她低声问道。
虚歪了歪头。这样的动作放在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身上显得格外诡异,尤其是那双猩红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然后他弯起眼睛,笑了。
尾崎红叶在这瞬间毛骨悚然,只觉得面前的是徒有人形的怪物。
“我想要这个组织。”虚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森鸥外从门里出来, 看见打开的电梯门里正迈开步子的虚,心里有点微妙。
首领的要求是让虚守到门外,不让自己接受抢救的消息被传出去, 结果一言不发出门的男人压根没守着门?这可真是……虽然早就猜测“不安好心”, 但这位真不怕首领知道啊?
“虚阁下,中午好。”面上也丝毫看不出来想法的森鸥外微笑着与缓步走来的男人打招呼,“是太无聊去散步了么?首领目前正在休息。您不必再守着了。”
这勉强算是示好, 也是试探。
走廊上寂静无比, 只有两人面对面地站立着。
“最近的研究, 进展如何?”虚问道。
“成瘾性极强, 后遗症严重。”森鸥外不动声色地说,“虚阁下是感兴趣吗?”
组织内部对成员的工作划分清晰, 不同部门的人互相之间不可插手, 即使虚并没有被安上合适的职位、在首领的命令下插手了一些事, 此刻私自询问被安排给森鸥外的药物研究也无疑会引起那个脑子越发不清醒的老人的愤怒。
不过现在也知道不了。森鸥外想, 回忆起先前救治结束时首领的疲倦和对活下来的庆幸,倒也有点慨叹。
衰老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首领曾算英明,现在完全变成疯狂的老人了。
“与黑衣组织的交易非常顺利。”答非所问, 又或者这个反应便是否认——虚平淡地说出由他负责了一部分的事情,“如果放出首领重病的消息,它会是什么反应?医生。”
森鸥外深深地看他一眼, 在使人感到冒犯前便适时垂眼,道:“大概是观察后试探,再决定应对方法吧。”
港口Mafia是横滨□□里名气最大的那个, 黑衣组织正是因为它能吃下交易物才选择合作, 但本质上乌鸦仍然对横滨这样大的地方虎视眈眈。
而从港口Mafia这段时间的动作, 有心人都能猜出来首领如今趋于疯狂的状态。虚说“放出首领重病的消息”,实际上也不过是给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一个动手的肯定理由。
森鸥外给出的回答很简略,带着明哲保身的谨慎,非常符合一个被迫加入黑手党的地下黑医的角色定位。
虚实在是太难以揣测心思的人,即使善于分析人心如他,也不理解。
如果想篡夺港口Mafia,平稳过渡才是最合适的方法,庞然大物分崩离析造就的后果可以想象,而森鸥外本身也没有太过强大的战斗力,因此他原本打算是暗杀首领、伪造遗嘱上位。
可半道里横插进来一个目的不明的虚,来历不明、实力强大又难以接近,如果这个人真的对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有觊觎之心……他按下心思,觉得头顶有点冷。
“非常正确。”微微弯起眼睛的虚脸上带着虚浮的笑意,语气温和,他与抬起头的森鸥外对视,猩瞳沉如深潭,“接下来与尾崎红叶多说说话吧,医生。”
然后他迈步与森鸥外擦肩而过,推门进入首领的卧室。
红木大门吱呀合上,只余一人的走廊上,白大褂的男人眼神闪烁,片刻后重新露出微笑,向电梯走去。
*****
“和聪明人说话是简单,”神名深见对系统诉苦,“但和心眼多谋划大的聪明人说话就是折磨了。”他揪了揪额发,表情微妙中带着痛苦,“谜语人可不是好文明!”
虚明明也是可以好好说话的角色(虽然听上去有点怪异但确实挺好说话的,因为他其实什么都不在意,自然也不会为受到冒犯而愤怒),也老和森鸥外在首领卧室内见面,但被试探好几次,对方就是按兵不动,观察观察,再观察下去虚都要动手了!
森鸥外实在是个人才!让虚都思考起这人最好还是回去做他的地下黑医,或者扔去吉田松阳那里做慈善医生了!毕竟港口Mafia里也不需要一个心思太多的医生,除非他有医术之外的价值。
“您的想法也挺有首领风范的。”听他抱怨的系统诚恳地说,“说真的,你以前不会也干的反派活计吧?熟练得跟重操旧业一般。”
“真是谢谢你对我的高评价……”对于系统偶尔的试探,神名深见并不在意,闻言撇了下嘴,笑道,“要说做首领,这倒是重操旧业,但绝不是反派活计——我以前可是掌握世界命脉、被所有人尊敬的男人。”
系统:“……”霸道总裁?
这听上去很像酒后吹牛皮,中二未毕业幻想,于是它只能沉默。
神名深见也不尴尬,捧着脸做追忆往昔的深情模样,道:“说的是有点夸张,但没假话哦。”
他其实也没那种不忍回首过去的负面情绪,毕竟当初是他自己选择成为在不同世界前行的旅人,只不过觉得没必要提起。更何况也不是刚离开的时候,早就接受了现实。
现在因为系统的试探勾起回忆,倒也能从那些繁复沉重的过去里找出值得微笑的一些事。
这么想着,黑发蓝眼的青年便也真的弯起了眼睛。
而黑色立方体无声地在半空中翻面,将青年微笑的侧脸记录下来,红光一闪而逝。
神名深见若有所觉,扭头道:“新年快来了,让大家过个好年,就可以认真推进度了。”
“您想的真远。”系统说,“不过其他反派应该没有这个心思。”
“只要不是大反派,都好应付。”青年胸有成竹,“我们这可是有三个反派,还有我这个统筹全局的[黑幕]呢。”
因为反派都是他马甲,嘿嘿嘿。
……
时间系异能者在三个小时后重新回到花莲在的医院,原本在干别的事、被童磨提前告知后赶回来的吉田松阳温和地和人在病房门外对视,道:“想好了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青年沉默地点头,然后开口,伸手指了指边上靠着墙的童磨,“别让这家伙靠近花莲。”
“好过分啊时也君,我可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状似悲伤地举扇掩住下半张脸,神情难过,“如果不是我大发善心拯救这些苦命人、让松阳这样优秀的人来负责他们,你也不能放心吧?”他说,“不过,你能信任万世极乐教,我很高兴哦~”
“我信任的不是万世极乐教,”名为“时也”的青年冷漠道,“而是吉田松阳这个男人,毕竟在横滨负责的是他。”
其实也有他在查看收容所过程中见到的其他人……万世极乐教的信徒都是可怜人、被收容的也是可怜人,而他们都相信万世极乐教。
但童磨这个人实在是太令他反感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教祖的?还倍受爱戴?
时也百思不得其解,态度毫不动摇。
“感谢你的信任,时也君。”吉田松阳笑了,轻声道,“放心,不止是我,大家都会照顾好花莲小姐的。”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时也说,最后从小窗看了一眼病床上安静的女孩,“我先走了,之后有时间就会来。”
“要是换了地点,消息会发给你的。”吉田松阳在他身后嘱咐。
他没有回头,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伏黑甚尔在一边探出头,道:“真亏你们只是处理烂摊子就能引来异能者。”
一开始见到那个人,因为气质问题他还以为随时能打起来,结果还真是为了给重要的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老实讲心情有点复杂,因为吉田松阳和童磨竟然真的说服了他。
“如果是政府发现花莲小姐是只听从命令的异能者,估计那个人会发疯吧。”童磨放下扇子,客观地评价道,脸上挂着笑容,“花莲啊……是个好名字呢。”
“……”吉田松阳看了他一眼,无声叹气,道,“确实是个好名字。”
又是这种只有互相知道秘密的态度……伏黑甚尔眨眨眼,不感兴趣地开口,道:“那我现在就走了?”
“拜拜~”童磨和他挥手。
吉田松阳也向他点头示意。
……
同一时间,擂钵街。
“这里很干净啊。”双手枕在脑后,白发蓝眼的咒术师抬头看天,“应该有谁做了清道夫?”
“也许。”夏油杰随口说,拿着手机鼓捣,“竟然不在地图上?横滨政府还真的不管这里啊……”
来横滨进行祓除任务的两名咒术师,来到了擂钵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略带脏污的电线杆下站着两个少年。
边上的废墙阻碍着视线, 周围没有多余的人,风声很寂静,让交谈的声音也变大许多。
“大家怀疑你要丢下我们, 中也。”白濑冷漠地说。
被对方叫出来谈谈的中原中也诧异地睁大眼睛。
在上次事件后,他与“羊”的矛盾仍未化解,特别是主动抛出假信息的白濑和柚杏等几个最开始捡到他的孩子。
年纪轻轻却很有责任感的中原中也放不下“羊”, “羊”也离不开他这个实力强大的羊之王。
因此这一段时间, 关系不尴不尬,前者恼怒于竟然是自己的同伴给吉田松阳造成麻烦, 后者不满他竟然接触大人、害怕他丢下他们, 即使有的孩子在芥川他们离开擂钵街后生出羡慕和向往, 也在更大的孩子们的领导下不敢说什么。
中原中也见过芥川他们的安排,同时对吉田松阳代表的组织生出信赖, 是非常认真地想要为“羊”的大家找个去处。
这一次, 白濑和他单独在基地远处见面,就是以这件事为理由约他出来的。他完全没想到会听见白濑的指责。
“为什么这样说?”他困惑地问,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反驳。
“……明明我们才和你才是家人。”被他这个反应噎到的白濑说, 表情有些扭曲, “你却和那个男人打交道。”
“松阳不是擂钵街的人。”中原中也皱起眉,“他和擂钵街的人也不一样, 心肠很好。如果担心我和他走大可不必, 白濑。”
“怎么可能?!你这么厉害, 那个人肯定想利用你!”白濑语气激动, “说是慈善组织, 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很快, 他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面无表情, “你是我们当中最特别的,一直保护着我们,大家都很感激你,中也。”
“……”中原中也垂下眼,“当初是你们收留了我。”
说是“家人”,他其实隐约也知道白濑他们用这样的关系挽留自己,自从他展露出异能、能够保护大家之后……大家更多地就是将他视为保护者了。
说是“羊之王”,也不过因为他有一张优秀的手牌。
“在那个年代,只有我们会收留不相干的孩子。”白濑说,“我们让你活了下去。”
“所以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不好吗?”他打起感情牌非常熟练,“反正中也你会一直保护我们,大家还能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必须要离开擂钵街呢?外面的人又不会喜欢我们。”
自从中原中也的异能展露之后,“羊”的生活越过越好,擂钵街的冬天是会冻死人的,而“羊”却还能人数增长,都是因为有他在。大家当然不想中原中也离开。
中原中也抿起唇,道:“但大家都待在擂钵街,长大怎么办?”
“等大家都长大后,我们就可以成为擂钵街的大势力了!”白濑理所当然地说,“中也你有那么厉害的异能,肯定会保护好我们的!”
“……”中原中也神色不变,钴蓝色的眼睛却有些黯淡。他还想说服白濑,“可是擂钵街太危险了,到外面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去读书。松阳他们不是坏人……”
“够了!”白濑打断他,神色愤懑,好像他在无理取闹,“大家都是被放弃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和外面的人接触!?”他提高声音,“明明是我们的‘王’,却自顾自地做决定不去询问大家的意见,你果然是仗着异能者的身份看不起大家吧!”
中原中也并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也习惯了白濑这副“坦率”的样子,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是蹙起眉,道:“我没有。也没有自己做决定——”
是白濑因为知道他的想法,总是拒绝他向大家提议。明明吉田松阳是不会拒绝、他也做好准备带领大家安顿下来。
他没有说出来。
“……和你说不通。”其实非常明白的白濑说,显然易见地对中原中也的固执己见不耐烦了,表情冷漠下来,他后退一步,转身就跑,“别怪我。”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暗处有人低声颂念。
漆黑如幕布的东西自天空顶部滋生,轻柔降下,夺取光亮,完全地将橘发少年笼罩进去。
“……是陷阱啊。”中原中也喃喃,看着黑色之外跑入巷道的白濑消失。
*
“那边的是【帐】吧?”五条悟抬起手,指着前方。
黄昏未至,天色依然明亮,于是在放眼望去时,那黑色的帐笼在咒术师眼中格外突兀。
“有人在祓除咒灵?”夏油杰纳闷地眨眨眼。
才刚在说这里有“清道夫”,这么巧就遇见了?
他们对视一眼,兴冲冲地决定过去看看。
在前往【帐】的路上,两个少年注意着擂钵街杂乱无章的破败景象,表情各有各的复杂。他们都不是贫苦家境,也去过偏远的村子或山区,但擂钵街这种生活着不法分子、拾荒者、无身份人士的贫民窟,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充斥着赤.裸.裸.的、触目惊心的负面色彩。
——这里是最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
“那个‘清道夫’,应该很有意思。”夏油杰说,弯起眼睛微微笑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五条悟也很期待。
咒术师本来就人员少,无论是发掘还是培养,折损一半都算好了。能把擂钵街这么个地方处理得干干净净,足以证明“清道夫”的能力了。
随着接近目的地,那些带着恶意的打量和窥视也渐渐散去——要不是那些人什么都没做,他们也想快点看看情况,按五条悟那脾气肯定是去挑衅一波活动活动身体——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赶路,很快就到了。
外部看【帐】里是模模糊糊的,但六眼之下,五条悟一眼就看出里面正在发生战斗,两个围攻一个;顿时就兴奋起来,拽着边上的夏油杰就往【帐】里冲,大呼小叫道:“杰!里面在打架诶!肯定有可以揍的人!”
“悟。”猝不及防之后立刻跟上的夏油杰无奈地叹气,“太过高兴可不好。”
显然布下【帐】的人没想到会有咒术师来到擂钵街,他们畅通无阻地撞入【帐】里,里面的景象与色彩尽入眼中。
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地对围攻自己的两个成年人一个连环飞踹的少年周身泛着黑红色的薄光,橘发飞扬,在察觉到有其他人进入【帐】中而投来的注视里,钴蓝的眼睛因光线黯淡而显得冰冷无情了起来。
下一秒橘发少年高声提醒他们,道:“退远点!”
被踢飞的一个男人在地上打滚,像水漂的石子一般飞溅向夏油杰和五条悟。
两名少年果断分开,脸着地飞驰的男人发出一声模糊的惨叫,停下后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哇哦。”五条悟瞥了一眼,高举起手,对橘发少年喊,“要帮忙吗?”
夏油杰对那个男人的脸有点眼熟,微微眯眼回忆一番,道:“好像是被通缉的诅咒师。是因为宿傩的手指来的吗?”
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是特级咒物,既可以压制低等级咒灵,解开封印后也会引来咒灵吞食;二十根手指分散在岛国各地,下落不明,难得有个清楚点的消息在横滨,有诅咒师来也正常。
操控重力把剩下那个都踹到同伴身边,中原中也落到另一块大石头上,道:“不用。”
他看了两个外来的少年一眼,虽然衣服制式不同,但从颜色和衣扣上看,应该是某个学校的学生。
“你们是咒术师学校的?”他问。吉田松阳告诉他咒术界的存在,自然也提过培养咒术师的两所学校。
“我们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学生。”夏油杰态度很温和,“因为祓除咒灵的任务来到横滨。”
旁边的五条悟抬起墨镜观察他,道:“有趣~你是横滨特产的异能者?年纪轻轻挺厉害的啊。”
“特产是什么说法?!”中原中也为这个戏谑的语气眉头抽抽,但心里装着事,也没心思追究,径直走向堆在一起的两个人,“我有事,你们快走。”
“喂。”他踩上面朝地的一个男人的背部,“不想死的话,滚出擂钵街。”
那奇怪的黑色幕布降下后,这两个男人就冲出来攻击他了,还有着奇怪的、应该是松阳说的“术式”的能力,嘴上还嚷嚷着他这么强大的异能就该为他们所用。
中原中也在擂钵街待的七年也不止一次被招揽过,对这种威胁性的行为早就习惯且不以为意,加上心情非常糟糕,试探几下后也不准备拖延,就是没想到会有人靠近。
疼痛难忍的男人开口时不住抽气,咬牙切齿:“可恶,你个小鬼嗷——!”
加重脚下力道的中原中也哼了一声。
“住手!”另一个男人勉强撑着地爬起来,表情狰狞地笑道,“你是保护孩子们的‘羊之王’吧?不好奇自己不在,那些小鬼会遇见什么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你说什么?”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上去下一秒就能把脚下的男人踩透胸腔。
另一个男人瑟缩了一下,很快又因为自己不但被一个小鬼打败、还为此下意识的害怕而恼羞成怒,道:“你这个‘羊之王’都能被背叛,那些只能被你保护的小鬼们会遇见什么也不好说!那么多小鬼,光是卖钱也能赚到许多!”
后面旁观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都皱了皱眉。
中原中也狠踢脚下的男人一脚,准备离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蹙着眉拿出来一看,为打来电话的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喂?”接通后他沉着声音问了一句,不耐烦的情绪非常明显。
“中也!救救我!”另一边的人哭天抢地,“好可怕,那些大人说要卖了我们呜呜呜呜——”
“——太宰?!”中原中也震惊了,然后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话说别这么扭捏,正经点啊你这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在中原中也把两个诅咒师打败的那个时间。
“羊”的基地。
由于有中原中也这个强力异能者的存在, 这个未成年人团体的生活条件称得上不错,基地是一座有大厅的两层小楼房,只是外表破旧, 里面还牵着水电。
而此刻,基地大厅的门大咧咧地敞开着,被绑住、嘴里塞布的二十几个“羊”的孩子靠在一起, 瑟瑟发抖不敢去看门里门外拿着武器的十个大汉。
在白濑和中原中也离开后, 没过多久,这十个大汉就冲进基地,把聚在一起的他们绑了起来, 从言谈里可以听出是擂钵街外的□□,小规模的组织对贩卖人口的暴利眼馋得很,在与有特殊能力的诅咒师联系上后, 即使听说过“羊之王”的名声, 也不以为意。
十个男人都心情很好地扯着闲话,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件事上了。
“都说贫民窟的小鬼瘦得像鬼, 这几个可不像吃不饱。看着比街上的小鬼都胖, 衣服也不错。”
“那个‘羊之王’的异能好像很厉害, 啧,这么多拖累,那小鬼是个傻子吧?”
“对啊, 太傻了,能在擂钵街活下去的异能, 去港口黑.手.党肯定能爬得很快,就是自己搞一个也可以。”
“听东京来的那两个人说, 好像还是要人把他骗出去的。”
“啧啧, 被背叛了啊。小鬼就是不经事, 都是老大了还这么容易就被骗走了。”
“不过那个人要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干什么?”
“嘘、嘘!别说出来!那么危险的人——!”
沉默一瞬后,他们一致转移话题。但表情都是忌惮中带着畏惧。
“虽然很可惜,但我们也控制不了那个小鬼。”
“要是有个异能者,说不定就能抢到更多生意了。港口黑.手.党最近真是疯得要命。而且也不用被要求来这里——咳咳咳!”
“……说起这个,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传言吧?就是港口黑.手.党那个非常厉害的杀手,每次出现都没有活口,不过被通缉也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
“那个被叫做‘死神’的杀手?好像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很信任他……出现的很突然,不会是首领的私生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这种说法怎么可能?!要真是肯定也不会不说啊!”
“哈哈哈哈哈也是!”
男人们热火朝天地说着闲话,完全不管后面瑟瑟发抖的二十几个孩子,更多的是注意前面的环境。
然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看上去很有乖巧学生气,右眼却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表情兴冲冲的,连景象没看清张嘴便喊,道:“喂——”
他来了个急刹车。
大门敞开,门口的十个大汉和大厅里被绑住的二十几个孩子,完全地被看见了。
慢慢合嘴、敛去兴奋神色的黑发少年转身拔腿就跑。
无论是来还是跑,都很突然,以致于十个男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呼啦啦地都起来,但最后拿着棍子追上去的也就两个。
……
黑发少年很快被抓住,垂头丧气地被捆住手丢到大厅里,因为没多余的布,也懒得再找东西堵嘴。
抓住他的两个人气呼呼的。
“这小鬼通知人了!”
剩下的人紧张起来:“不会是什么有来历的吧?”
“没蓝色手环,和这些小鬼应该不是一起的。”一个人摇摇头,“联系的好像也是个小鬼,说要救他们——嘁。”他嫌弃且轻蔑地嗤笑,“估计只是又送一个吧。”
大厅里原本垂头丧气精神不振的黑发少年抬起头,对着这些人贩子的背影翘起嘴角。
虽然有点失策,但情况还在预计内。太宰治想,下一秒他无视周围眼神迫切、发出唔唔唔声音的孩子们,低头思考起今天这件事不对劲的地方。
他只是好奇引起“羊”不满的中原中也会什么时候遭到背叛,才在这几天都有意地关注了一下,实际上推测的是再过一段时间。结果正在闲逛,突然听见关于“羊”似乎被人贩子逮住的讨论。
中也那个鸡妈妈一样操心的家伙,竟然会让敌人直接冲进基地?
于是他来到基地边上观察了一会儿,听到了男人们的交谈,确定他们没有枪械后,在故意出现被抓住之前抽空给中原中也打了电话。
另一边的人接电话的语气不好,但没受伤,说他是被诅咒师围攻。
无论是中也的异能引来的觊觎、前阵子的“宝物”事件引来的诅咒师还是“羊”这样的未成年组织引来人贩子,都可以推测出来,但这样的三个因素和“羊”与中原中也的矛盾撞到一起,竟然这么巧合的在今天下午爆发出来……
问题超明显的好吗?!
太宰治微微皱眉,眼神阴郁。
外面的小组织将目标定为擂钵街里的“羊”,诅咒师看中中也的能力说得过去,他们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中也这种傻子少见得很,背叛中也、将他带去陷阱的那个白头发,为什么样的好处心动?
“大叔们——”他抬起头,拉长声音喊了一下,“为什么要绑这么多小孩呢?”
正在说话的男人们一顿,止住话头都愕然地转头看过来。
原本在小心翼翼靠近太宰治的几个孩子们动作一僵,要不是被盯着此刻已经拼命往后挪了。
“你脑子没问题吧,小鬼。”把他逮回来的一个人说,“当然要卖掉你们。”
“可是大主顾没要求是小孩子?”太宰治说,神色不带畏惧,含着微微的笑意,仿若孩童的无心之言,“只是说是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你们自己决定抓小孩不怕生气么?那么厉害的人,生气起来肯定能把你们都杀掉吧。”
人贩子们:“……!!!”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其中一个男人脱口而出。
但其他人却顾不上了,被太宰治的话扰乱心神的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几乎在短短几秒便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出现在脸上。
“不请示一下吗?”太宰治还不放过他们,“现在说清楚,之后就不会受到惩罚了,抱着侥幸心理大概最后都会死吧。”看着他们的反应,他有意把可能的下场说的严重——脑海里浮现那次在船舱下看见的人吃人景象,“说不定会让你们变成自相残杀的疯子、吃同类的血肉呢~”
那画面挺令人印象深刻,满地的血和残破的尸体,尤其是造成这些的是用尖牙撕咬的人类。
男人们的脸色更白了,眼里闪烁的恐惧之色越发浓郁。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咬着牙拿出手机,却依然犹豫不决。
太宰治心里一动。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那个“鬼舞辻”?
他来不及想下去。
由远及近的数个石头飞来,砰砰砰地砸中堵在门口的十个男人后背、腰部、腿部几个地方。力度很大,人都哐当往前扑、往周围倒,又因为距离斤,叫着痛纠缠到一起,一时间吵嚷得很。
“……啊。”恰好一个石子滚到脚边,太宰治看了一眼,平淡地发出一个语气词,表情索然无味地站起来。
绑带从他手上飘落,是被利器割开的。
“羊”的孩子们表情震惊。
橘发蓝眼的少年在门外降落,急吼吼地往里冲:“大家都没事吧!?”
“中也!”异口同声的呼唤。
“中也!”虽然是一个人的声音、却几乎压过这呼唤的第二声,黑发鸢眼的少年鼓起脸指责道,“你来的也太不看时候了!”
“哈?!”快速扫过一圈、发现孩子们没有明显受伤而松了口气的中原中也拧着眉看他,“不是你让我快点来救你们的吗?”他看到地上的绑带,“……你看上去也不需要我救啊。怎么了?”
“我刚才正在套话呢,他们都要给幕后黑手打电话了!”太宰治抱怨道,指了一下,“手机都飞出去了!”
“诶、这样吗?……但我又不知道!揍他们一顿也可以问出来!”
“动点脑子,他们又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和地址,顶多只有联系方式!”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你怎么确定的?”
“猜的啦~”
“哈?”
“话说,后面那两个是谁?”走去捡手机的太宰治顺口问道。
大门外停着两个少年。
戴墨镜的白发少年和奇怪刘海的眯眯眼。也就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你们跟过来干什么?”赶路时不好说话,现在才想起来的中原中也问他们。有点吃惊他们竟然能追上来。
“毕竟电话里事情说得那么紧急,听到也不能放任不管。”脾气相对温和、一直笑眯眯的夏油杰说,“同伴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啊。”才刚被背叛的中原中也模糊地应了一声,“那你们也不用待在这了。”
五条悟扬了扬眉,准备开口。
“完全无视我的问题啊。”太宰治听不出情绪地说,也没继续问,走近他挥挥手里的手机,“在通话中呢,好像是因为突然的冲击按中了拨号键。”
“也就是说那边有人在听?”
“大概吧,没有人说话。怎么办?”
“没有备注么?”
“是一串乱码。”
“挂掉吧。”中原中也叹气,对人口贩卖的交易规则清晰得很,“估计是不会出声了。”
“嗨嗨、不过我挺有兴趣的。”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进裤兜,“那我先拿走了。”
“拿走吧。”中原中也说,看着“羊”的孩子们,喃喃道,“……果然还是联系松阳吧。”
白濑背叛了他,之后应该还会回到基地,但他也许不能在“羊”待下去了,在离开之前,总得把大家的以后想好。
“好蠢啊,中也。”
“闭嘴,太宰。”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松阳’……”旁观一会儿的夏油杰适时开口,语气犹豫,“难不成是吉田松阳?”
“就是吉田松阳吧!”五条悟笃定地说,“童磨不是说这个人就住在擂钵街吗?”
太宰治&中原中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街道上一所公寓刚被卖出去, 前屋主前不久差点被黑手党火并卷入,吓得不行,生出离开拖家带口离开横滨的心思, 也是恰好,一位外地来的先生将在这里发展,寻上门来,态度很好,便很快谈成了生意。
黄昏将至,天际已然有艳丽的晚霞自云层后浮现。
“祝各位一路顺风。”接完电话回来的买家温和有礼地与卖家告别, 站在原地目送汽车驶离才转身, 随即便微皱着眉走入院子,变脸很快,即使是张俊美异常的脸,也透出些喜怒无常的坏性子来。
买家的名字是产屋敷月彦,明面身份是游学至此的医生。他的真实姓名是鬼舞辻无惨。
琴酒懒得管鬼舞辻无惨准备怎么卧底进港口Mafia,拒绝组织帮助、只要了一个假身份和资金支持的可是他自己;把人送到要求的目的地就离开了。这是在中午的时候, 距现在也有六七个小时了。
真装模作样起来, 鬼舞辻无惨无疑是极讨人欢心, 便是买房子都精得不行,还能得到卖家的好感。
进入屋内的产屋敷月彦拿出手机, 看着最后打来的电话号码沉默片刻, 啧了一声。
手机被拿走, 之后再追踪信号, 估计会找到这里。他这样思索着,轻笑了起来。
设定上鬼舞辻无惨不知道横滨土地上的事, 但神名深见知道。作为[黑幕]的他, 步步为营, 掌控全局,命令结社里的成员去做事很正常。
“万般厌恶却也不得不做”的鬼舞辻无惨联系上黑衣组织在横滨暗中勾搭的小组织,以代号成员的身份命令他们去擂钵街绑架不具备身份证明的人。
而很不巧,这个小组织的头头在见到他这个小白脸时的作死表现,足以让他使用残暴的手段让那些成员的人对他诚惶诚恐。
于是他们听话地去了擂钵街。
至于那两个诅咒师,只不过是神名深见的本体在论坛和一些隐秘网站上大肆散播宿傩的手指在横滨的消息,对进入横滨的那些诅咒师分析一番后,选中这两个人去擂钵街绑架中原中也——他可是特意选择了能力不错、但也绝对打不过那孩子的人。
这两拨人撞在一起,都以为背后的人各不相同,于是达成合作,一拨去绑架小孩,一拨去抓中原中也。
说起来简单,只是今天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但为了顺利发展,神名深见可是好几天前就绞尽脑汁地思考、安排了起来。考虑到太宰治与中原中也越走越近,却完全不理会“羊”,他还把这孩子算进去了——虽然目标其实是背后的森鸥外,他对孩子可是很宽容的。
当场就有电话打通其实是意外,“被攻击于是不小心按中拨号键”这种完全是偶然的事他怎么可能预计得出来。
收到太宰治捎过去的手机后,森鸥外会是什么想法?神名深见饶有兴致地想,稍微有点期待那个狡猾的医生会怎么将“产屋敷月彦/鬼舞辻无惨”拉入港口Mafia。
虽然备受信任,但治病救人的医生身份可难以让那些在黑暗里浸染已久的人们产生想法,为了“制衡”展露野心的虚,森鸥外说不定对鬼舞辻无惨是“求贤若渴”。
不过五条悟和夏油杰竟然真的和两个少年遇见……即使是自己让童磨推动了这件事,神名深见也还是有点意外。
只需要童磨随口提一下松阳在擂钵街遇见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孩子,他们便会对此生出好奇,横滨的咒灵祓除任务并不难,有空闲当然会去那里看看。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在“羊”被绑架、中原中也被攻击的那个时间让他们撞见。
今天的这件事有三个好处。
一,鬼舞辻无惨可以与森鸥外联系上,有了进入港口Mafia的机会;
二,东京的年轻一代咒术师和横滨的优秀异能者产生交流,有利于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应对未来展露獠牙的[反派结社];
三,中原中也可以脱离“羊”,那群坏崽子可以接受来自松阳的铁拳教育了!
神名深见:好耶!一箭三雕!不愧是我!
不知道现在那四个孩子在谈论什么,估计已经交换了名字吧?这样想着,他的心情越发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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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松阳很忙,童磨也很忙,体贴好用的助手平川新成和玉川隆志同样很忙。
在记下受害者的资料、确定他们能暂时得到妥善照顾后,他们便离开医院,去了万世极乐教在横滨的公司。
万世极乐教插足的主要是轻工制造、商贸零售和纺织服饰这三个与公众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生产、加工销售的一条龙,东京和横滨的公司各自侧重点不同。
东京那边由于是童磨负责,对蛊惑人心获得资助一事肆无忌惮,因此发展得迅速且又不引人感到古怪;而在吉田松阳负责的横滨,由于有政府支持——虽然这个支持是拿钱换来的——发展倒也还算稳定,即使仔细算来时间很短,也勉强算是在经济凋敝的城市里立住了。
童磨这个来视察工作的教祖大人,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报表和总结,看上去漫不经心,手上动作却飞快;边上坐着的吉田松阳时不时递过去一沓计划书,认真地书写着什么,偶尔沉思偶尔皱眉,非常投入。
而平川新成和玉川隆志则在办公室另一边和这边的公司员工打着电话,通知由童磨决定的人事调动。
夜色渐黑,窗外的风欻欻作响,办公室里亮起的白炽灯将埋头工作的几个人的身影映到了玻璃窗上。公司里的其他员工都已经下班离开,从外面看,四层建筑只有这一层亮着。
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和五条悟、夏油杰被伏黑甚尔带到楼上时,便在走廊里隔着玻璃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里面的两个都并非常人,早已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吉田松阳放下笔,抬头不出声地向他们笑了笑。而童磨也跟着放下文件,后靠到办公椅的椅背上,看了他们一眼,卡着时间在两名助手挂断电话时出声,笑着拍拍手,道:“新成君,隆志君,都休息一下吧。”
“啊、好的,教祖大人。”两个助手惊了一下,也看见外面走廊上有人,便急忙应了。
“没想到这一工作就天黑了啊。”玉川隆志感叹道,“再亮一会就好了,能干更多工作。”
平川新成为这句过于自觉的社畜发言嘴角抽搐,道:“还是要恰当休息得好。请问接下来是什么安排,教祖大人?”
“天黑了是要进食的,当然是吃饭了。”童磨转着椅子,摸出一把扇子朝玻璃外的男人挥挥,“安排好了吗?甚尔君~”
“大概十分钟后就会送过来了。”伏黑甚尔回答。在确定要去接人过来之前,童磨便让他去公司附近的酒店订了八人份的晚饭,要求送货上门——因为原本这个公司里的员工就在那家订,倒也不用多费口舌。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有来。前者虽然好奇“童磨”,但也没兴趣巴巴地往前凑;后者忙于“羊”的事情,准备在正式的日子与吉田松阳见面商量。
五条悟和夏油杰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算认识的人之间有着联系,也不能说飞快地熟稔起来,只是互相交换名字,在擂钵街转了一圈,就来公司这边看吉田松阳这个被童磨亲自招聘的人了。
作为「形象大使」的天内理子倒是在下午的时间和吉田松阳接触了一番,信誓旦旦地跟他们说这个人绝对比童磨好、还能让童磨稍微正经一点,是个非常靠谱的成年男性;黑井美里赞同了这个说法,就连伏黑甚尔也在边上点点头。
于是两名少年对吉田松阳更好奇了。
桌后浅棕发色的绿瞳青年弯眼笑起来的模样极为温柔,如同柔和的月光一般清澈明朗,第一眼毫无疑问令人心生好感。
“你们穿的怎么都是这种风格的衣服?”五条悟奇怪地问,“像我家那群沉迷旧时代的老头子一样。”
御三家的都差不多。曾经也穿这种风格的服饰的前禅院扯扯嘴角。
“是个人习惯。”吉田松阳镇定地说,“穿得久了,也就没有换掉的心思。”
“确实,穿得很久了。”童磨附和道,“现在的社会啊,变化大到令人有点不习惯呢。”
“也没见你不适应。”五条悟吐槽道。
“吉田先生您好。”礼貌少年夏油杰扯扯友人的衣袖,自我介绍道,“我是夏油杰,他是五条悟,打扰了。”
“我听童磨说起过。”清俊如山间明月的吉田松阳含笑道,“谢谢你们对他的信任与帮助。”
意思是知道童磨是咒灵?
两名少年都困惑了。就连一直以为是他被童磨“蒙骗”的普通人的天内理子都意外地睁大眼。
五条悟稍微抬起墨镜,认真地观察着这个态度温和的男人。六眼能非常详细地看见咒力,吉田松阳身上的…他微微睁大眼,是咒灵的咒力残秽。这个男人本身是没有咒力的!并且前不久还近距离接触过咒灵!
天与咒缚?哪种类型的?
他放下墨镜,不准备在这里询问。
见他看完,夏油杰才开口道:“我们也没做什么,是童磨自己有能力。”他有点吃惊对方类似年长者的态度,连不知是哪个时代的童磨都能这样,似乎也能理解那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考虑将同伴们交给他了。
“松阳也超厉害~”童磨拉长声音,语调欢快,“多亏了松阳,我可以专心地做好事了!”
吉田松阳温和一笑。
不耐烦听他们你来我往的伏黑甚尔走出几步,摸出振动的手机,道:“喂,你们两个下去,把饭带上来。”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玉川隆志和平川新成各自放下茶杯,听话地出去了。没办法,他们插不进对话,这么简单的事正好下去放放风,活动身体。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无论是明是暗,都有事情在悄无声息的发生。而神名深见居于远离源头的地方,快乐地推进着构建[反派结社]的进度。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森鸥外是在12月22日试着接触产屋敷月彦的。此时后者已来到横滨两周有余。
前一周, 产屋敷月彦表面上是某家私人医院新入职的医师,但并不常坐办公室,反而在擂钵街附近游荡, 偶尔有人见他模样病弱苍白,心生恶意, 最后独自走出小巷或其他偏僻之地的却只他一个。
白大褂并非他的标志性衣物,但西装礼帽三件套标配的赤瞳青年却已经被人记住,并不敢去冒犯;他是以一名地下黑医的身份出现在擂钵街并行动的,其治疗能力也渐渐地传了出去——但以什么形式治疗, 却无人知道。
吉田松阳忙于万世极乐教的工作, 在“羊”的孩子们都被迫去接受教育后、已经渐渐地不怎么在擂钵街行动;再加上产屋敷月彦也并不是长久地在擂钵街停留,两者并没有遇见过。
但有心人若是仔细观察, 便能发现后者有意地绕开吉田松阳所在的区域,在意而又不在意一般地驻足不前。
被太宰治告知那日发生之事的森鸥外当然注意到这位出现得恰巧的医生, 于是在调查一番后, 他真正地将目标放在对方身上。
一位拥有独特治愈能力的优秀医生,他作为侍奉首领的首席医官, 理所当然该为此做出行动——就像他此前在擂钵街被发掘、并加入港口Mafia一般。
他在21日向首领报告了这件事。后者因季节变化而身体不适, 又忙于应对“芦川直人”死亡的后果, 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地同意了。
护卫在一旁的虚向医生投去视线,那双死水般的猩红眼瞳, 似乎看穿了一切。
医生镇定地与他对视,然后在首领发现之前,退出房间。
22日, 从私人医院下班的产屋敷月彦在归家路上遇见了森鸥外。
当时为下午7时, 冬日天黑得极早, 天空是半黑不黑、趋于一种渐染的层叠深蓝的状态, 落日已然沉至地平线以下,东天的下弦月被厚厚的云层遮掩身形,光华却极盛,没有路灯的街道上亮堂堂的,连影子都能看见。
产屋敷月彦提着医药箱,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面上的神情毫无疑问是思考着什么的凝重、被困扰着的纠结。
空荡荡的街道上仅有他一人的脚步声。
但不久之后,响起了第二、第三个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前方和右侧的巷道里传出,带着明显的目的性。
于是产屋敷月彦停下步子,镇定地等到两位“守株待兔”的不速之客出现在街道上。
前方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脸上含着细微的笑意,神情温和,好似医院里坐在办公室接待病患的耐心医生;右侧的是穿着黑西装的少年,右眼缠着绷带,神情冷淡中带着厌烦。
森鸥外和太宰治。
“晚上好,产屋敷先生。”森鸥外微笑着与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打招呼,“在这里遇见,真是太巧了。”
“你本来就想见我,不是吗?”见到他们的产屋敷月彦神情中毫无疑问,只是平静地反问道,“那么,你有什么目的?”他问,眉眼间是竟然含着一种了然的、似乎早有准备的笑。
森鸥外思绪一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从那个手机里分析出的信号追踪到的这个男人,做出的一些举动毫无疑问是观察、等待着什么机会,正是看出这一点,他才决定“拜访”对方。
但现在面前的产屋敷,未免太过淡定、好整以暇了吧?就好像知道他的身份一般——又或者说,是所属的组织。
“看来您对我们港口Mafia抱有了解的心思。”心念电转间,森鸥外果断抛弃原本的“客套和介绍”,开门见山道,“恕我冒昧,您是否认识一名叫‘鬼舞辻’的医生呢?”
“……”产屋敷月彦的神情毫无变化,短暂的沉默后,他态度温和地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我就是‘鬼舞辻’。”血般浓郁的赤眸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面露惊讶的男人,又扫过右侧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笑意加深,却有冷意自眼底闪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师徒?”
“只不过暂时是这孩子的监护人而已。”森鸥外露出温和的笑容,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您的血液可真是奇特,还能从他人的眼睛看见发生的事情。”他决定冒个大险,接着道,“您认识吉田松阳吗?”
太宰治垂着眼。
产屋敷月彦在擂钵街的行踪,在分析之后他们二人都认为目标是吉田松阳——再加一些其他的目的。
如果说在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这个男人的血液进入他人体内后,可以充当监视的媒介,也许不止是眼睛看见的,就连思想也能捕捉。
但吉田松阳为什么会被他看中?因为自己“感染”的人被斩杀而愤怒?不,从他踟蹰不前的游荡行为来看,他在忌惮吉田松阳。
“他很特殊。”鬼舞辻无惨平心静气地告诉他们,态度介乎随意和冷淡之间,“与我此前遇见的人类相比,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人类的血肉是什么美食?”被他的话挑起那晚的回忆,太宰治在这个瞬间抬头,几乎压制不住起伏的情绪,但明白形势,便只能克制地问道。
森鸥外眉心一跳。看来太宰君有什么没告诉他……原本以为不重要、事实上却必须重视的某个点?
吞食同类的“疯子”,面对吉田松阳露出畏惧又垂涎欲滴的疯狂表情——
此前只以为是被改造的实验体,而现在,太宰治明悟确实是“怪物制造了怪物”。
面前这个态度平静、面上含笑的男人,是个行走的病原体!他的血液是类似病毒的危险品、以“治愈”为借口感染他人、实际上是制造了受他控制的“食人鬼”!他本身同样是“食人鬼”!
何等荒谬的事实。
多么可笑的结论。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聪明的小鬼。”鬼舞辻无惨有点意外地评价道,要知道即便是黑衣组织那边看他放出血液、目睹受血人互相攻击也没有想到他本身也是最大的“恶性源头”,而太宰治只是见过一次、从他的随口一句评价中便分析出来,“我可不是那种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蠢货。”
“你之前不是被吉田松阳救过吗?”他含笑问道,带着粘稠的恶意,“会去提醒他么?”
“……”太宰治不说话,表情平静无波,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您是想要吉田松阳吗?”即使一开始没弄懂,也迅速抓住线索分析出来的森鸥外还能保持笑容,心里对“鬼舞辻”的危险度评价又一次提升,并再一次评估起将其拉入港口Mafia的利弊,“这倒是有点麻烦,他和政府走得很近、还和许多事息息相关。”
他曾远远地见过一面那个青年。温柔微笑着的年轻人无疑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犹如春日暖阳,满是光芒。对方所做的事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好事,紧紧是那么一眼,都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也难怪太宰君不抗拒与对方往来,刚才的问题……真是各种意义上地透露出了鬼舞辻的脾气。
“那么,你邀请我。”根本不关心太宰治的真实想法,鬼舞辻无惨使用一种傲慢的、下命令般的语气对森鸥外道,“你所在的组织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势力吧?即便不能抓捕吉田松阳,我也可以在那里进行研究。”
森鸥外:“……”
森鸥外:“您可真直接。”
他在这个瞬间恍然:对方为何耐心地回答他们的疑问、并不表达愤怒,一切都在此刻的态度中不言自明。
——鬼舞辻打从一开始,就将一切调查清楚、想要加入港口Mafia了。
目标已定,还需要在意过程吗?
但对方的情报来源为何仍然不确定。森鸥外隐隐有了“背后还有人”的猜测。
但他没有提出来。
留有余地,对彼此都好。若是指明后对方恼羞成怒,在不清楚对方血液能力之外的情况下,反倒危险了。
他在心里叹气。
虚的目标已经表露,但非常古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做出行动——例如获得他人的支持,现在港口Mafia里更多的是对他的忌惮和厌恶,以及对他忠诚于首领这个“事实”的共识。
“您想研究什么呢?”他尽心尽力地询问道。
“那是所有人类都会追求的终极目标。”鬼舞辻无惨这时候反倒不正面回答了,言语间满是对那个目标的向往,“我需要更近一步……”他放低声音,面上有痛恨和忌惮之色一闪而逝。
“看来您对我不抱信任。”森鸥外状似遗憾地说,“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以同僚身份一起为首领服务吧。”他斟酌着字句,自然地吐露出试探。
鬼舞辻表露出的性格,傲慢且自我,“为首领服务”对另有目的的对方来说,无疑是一个“笑话”。无论是“忍下附和”还是“出声嘲笑”,都足以让他更近一步地分析对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同僚?”一直态度很好的男人神情骤然阴郁,血红的眼瞳里有风雨凝聚,“真是令人恶心的词语。”额头上蹦起青筋,他忍耐一般的、冷淡道,“别再让我听到。”
太宰治稍微抬起头,有点困惑他的反应。
“只是个普通的名词吧。”森鸥外微笑着道,“您有什么不满?”
“想知道?”明显没有耐心、态度不复之前温和的鬼舞辻冷漠道,“自己分析吧,喜欢动脑子的小鬼们。”
33岁的森鸥外:“……”[1]
“之后通知我。”像是还顾忌着自己要加入港口Mafia,男人又勉强地放软了语气,客气道,“非常感谢。”
——这就是22日晚发生的事。
12月25日,鬼舞辻无惨,使用名字“产屋敷月彦”加入港口Mafia。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被窗帘遮得严实的卧室内, 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将床上的鼓起照亮。
“该抽卡了。”床头柜上的立方体说。
熬夜打游戏的平平无奇店老板缩在被子里抱着抱枕不想起。冬天使人怠惰,他早就醒了, 却也在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感里惬意到懒得动弹。
“别心急啊。”神名深见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说。
今天是12月28日。
岛国的新年跟随公历,假期大约在12月28日至1月3日,学生会更久一点。在12月24日, 神名深见便把已经渐渐生意红火的餐厅关门, 给自己放了假。
反派结社构建度现在35%, 他对着面板研究一会,估摸着目前三个马甲所代表的信息,目光落在了[童磨]身上。
[童磨]插入的是咒术界, 在做的都是好事——挖御三家墙角、帮助未被发掘或受迫害的咒术师,当然也是好事。万世极乐教已经完全替代盘星教此前的印象与痕迹,便是宗教活动和商业模式也稳稳扎根,发展平稳。
咒术界奈何不得有合法身份证明的童磨, 且五条悟和夏油杰与万世极乐教往来密切,身边还常跟着天与暴君, 只能派「窗」时常监视——但他们怎么能忍得下去呢?
神名深见非常明白这种占据太久权力和高位的高层是什么想法。
对特级咒灵童磨的警惕和忌惮, 试图祓除的小动作,并非所谓“保护非术士”这般堂皇的理由,而是恐惧自己的统治被动摇、被夺走。
童磨疑似与一直看不惯咒术总监会的政府有关系, 也只是让他们不得不谨慎观望, 根本不会就此放弃。
他咂咂嘴,觉得确实该给咒术界投块大石头了。无论抽出来的是什么人物卡牌, 归根结底是反派结社。那位茂树先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总得让他活动活动。
“待会儿就抽卡。”想到这一点, 神名深见迅速精神起来,一个挺身便掀开被子坐起,蓝眼睛熠熠生辉,“想想就觉得事情发展会更有意思了!”
第四个马甲,无论是什么人物,都必须把三个片场的剧情联系起来!不然舞台效果可就拖沓到使人生厌了!
立方体沉默地看着他轻捷如林中鹿的欢快背影,红光姗姗来迟地以极慢的频率闪烁起来,似乎在表达一种凝重的思考。大约三分钟后,它如往常一般,飘至半空,下一秒闪现在扮演者身边。
刚漱完口的黑发青年从镜子里看见它自己习以为常地点点头,拿过盆子接热水洗脸。
“我想出去旅游。”神名深见说,表情很兴奋,类似突发奇想的念头,“虽然都说‘入乡随俗’,但我也没可以一起过年的人啊。一直待在店里未免太无趣了。”
“……”立方体沉默了一会儿,机械音平稳道,“去横滨或者东京?”
“你好像越来越懂我了。”神名深见意外又感动地说,并不否认,“毕竟我这个[黑幕]也不是躲着不出来的怂货啊。”他快乐地说,“一点踪迹都没有的话,很容易他人引起马甲之间关系的怀疑吧?”
出于对游戏与影视套路的了解,自认这次工作不难的他,早在一开始就想象到自己用反派马甲搞事和主动背锅、被正方和反方人士都警惕的画面了。
平平无奇店老板这个身份若是直接留在后面出场,突兀过头的话指不定会使人感到古怪,他可不愿意面对掉马的社死场景;反派潜伏在主角身边扮好人或者偶尔出场留作伏笔这种情节不也是有的么?
“您准备什么时候将[黑幕]的存在正式宣告?”
“这个嘛~”镜子里青年狡黠一笑,拉长声音,“新年新气象,年后不久就可以了。”
宣告存在不意味着身份揭露,神名深见估摸着自己想用马甲干的事,稍微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去看镜子里映出的黑色立方体。
毕竟那要用的时间还挺长……也不知道系统恢复数据是怎么个恢复法,他倒是有心思研究一番,但主动提出未免太过失礼,也不是必要。
“反派结社构建度35%,请扮演者再接再厉。”机械音这样说道。
“虽然是很正常的通知……但怎么感觉有点嘲讽啊,你这种语气。”有点困惑的神名深见嘀咕一句道,摆了摆手,在立方体前面出了洗漱间,“安心安心,我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脚步轻快,嘴上已经在说今天中午要做的饭,与之相反的,则是皱起眉的阴郁神情。
系统不对劲。
神名深见一直都知道系统有问题,又很确定系统毫无危险性。于是便也顺水推舟的构建[反派结社],用反派马甲搞事。但最近,即便仍然是那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他也隐约感知到其中带有的微妙恶意,一闪而逝的、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但现在终于可以确定的违和感。
就好像原本的系统被夺走了言语权,另一个意识会时不时冒出来面对神名深见、并给出回应,且使系统本身毫无所觉。
他其实不是很意外。毕竟一开始就知道系统来得突然且状态古怪,背后的家伙冒个头被他抓住痕迹,也可以理解。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背后的家伙非得和他说话呢?即使试探和观察,也不必非得自己冒出头来,让系统来做就可以,不是么?
——还每一次都要冒红光,真就非常希望他主动发现?他可不信都能替代系统意识了,还不能维持立方体显示的状态。
他拧着眉纠结,到进了厨房开火都没弄懂背后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想法,反而差点把自己绕进去。
现在不用追根究底,但背后家伙的举动无形中透露出一种使他直觉性头皮发麻的古怪“针对性”——针对“神名深见”本身,而非“构建[反派结社]的任务和马甲使用的数据收集”。
要知道神名深见的记忆能力近乎过目不忘,且还拥有庞大的精神容量,即使是最琐碎的日常都能在记忆宫殿中拥有一席之地,他记得非常清楚——
被他真正开始在意的某一次红光闪烁,立方体对他“是不是出故障”的疑问,回答的是“我在记录你的言行,并借此分析你的性格”!
他那时候也只以为是人工智能固有的机械性,简单试探后完全没觉得不对……可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对方句句都是坑,还是表面工作非常好的坑。
“油放多了。”飘在一边的立方体幽幽提醒他。
“啊、一不小心……”也懒得掩饰自己刚才走神,神名深见急急忙忙补救,“谢谢提醒啦,系统。”
他不太确定不闪红光时说话的到底是系统还是背后的家伙,干脆不表现出异常,一如既往的使用着没发现之前对系统的态度。
不能把握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贸然行动不可取,但身边有这样的家伙跟着,实在是令人不快。
他在心里叹气,将“系统背后的家伙”这件事标红、延后放置。
……
吃过午饭,又到公园里散步消食后,神名深见摆出家伙事,虔诚地焚香洗手敬供神明,正襟危坐地开始抽卡。
在抽卡前,他统计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卡牌数目和种类。
人物卡牌为3 1,道具卡牌数目有点多,到现在才用了一张[大天使的呼吸]和一张[Just We],不得不说挺好用的。刮奖刮出来的[闪闪丝足鱼]还没吃,不过金币和积分已经可以在商城买搭配的“梅尔克星尘”了……跨年的时候买一份吧。
像清点财产一般看过这些卡牌后,神名深见调出抽卡界面。
第一抽:道具卡牌[Just We]。
第二抽:[阿尔塔纳结晶:诞生自某个地球的阿尔塔纳,含有强大的生命能量。]
第三抽,空卡。
第四抽:[万事通行证:一张无论是什么地方都能自由出入的通行证。]
第五抽:[印象灯:可将所想的事物予以影像化,使人看见。]
第六抽——
人物卡牌。
「奈落」:怀有卑劣之爱,厌弃人类之心,此身为不完全之物——半妖。
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卡牌上紫色和服的青年有一双如同红宝石的眼睛,蓝色的眼影为其俊美的苍白面容染上妖异之色,他的面上含着微微的笑意,好似长久不见天日、身体疲弱的贵族少爷。
“……为什么又是反派啊!”还在为前面两个道具开心的神名深见把脸埋在双掌中,痛苦地呻.吟着,“就不能来个温柔点的角色吗?!”
“不要悲伤,扮演者。”系统说,“这是无可避免的概率性问题。”
“这是风凉话哦,系统。”神名深见向后倒下,瘫在沙发上,幽幽道,“我因为反派角色的思维侵蚀发疯,也是无可避免的概率性问题吧?”
不过半妖这个身份,确实很有操作空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翻看卡牌,寻思起是不是得给自己做个心理诊断。
“你不抽了吗?”
“不抽了。”他意兴阑珊地挥手,手背遮住眼,“下次吧,现在完全没心情。”
还得根据这个卡牌的身份和设定来设计计划,反正也不是很需要道具,刮奖卡牌倒是有点期待性,但要是再开出什么……心累。
第40章 第四十章
“一起迎接新年吧。”
吉田松阳/童磨这样向围绕着自己、与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的人们说道。
大家都同意了。
*
12月31日, 从凌晨时分便有细雪在东京及周边城市降下,且绵绵密密持续至日落,天地间一片纯白。
横滨。
学校的学生们大部分是孤儿, 吉田松阳决定有意愿的一起在体育馆, 前几天便开始进行大扫除, 今天一切都准备好了。
夜幕低垂, 望不见被云层遮掩的天际明月, 但积雪的反射却让大地亮堂堂的。
体育馆内非常热闹,特意摆放的电视机里放着带有新年气息的广告。
主食荞麦面和年夜饭, 都是大家一起做的, 从擂钵街出来、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习俗的孩子们非常热情, 大人们含笑看着他们, 各自举酒碰杯,在这里放松一年的疲惫。
吉田松阳静悄悄地离开体育馆, 在门外的台阶上站立, 抬头看向夜空。
“吱呀——”
大门被推开,又被仔细合上, 走出的中原中也站到他身边,脖子上围着蓝围巾,外套敞开, 是刚穿上的。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新的一年要过去了。”吉田松阳打破沉默,轻声说道。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扯扯围巾, 道:“……你之前说是来横滨找关系亲密的人,如果是朋友, 不一起吗?”
“他工作实在太忙。”青年略为可惜地道, “没有空闲的时间。”
“比你还忙?”稍微有点困惑地眨眼, 中原中也忍不住问。
吉田松阳既要在学校负责教学, 也还要处理公司事务,偶尔还会去和政府人员打交道,每天都排的满满当当,外人仅是看着都担心他会不会哪天疲惫倒下。
“被分配的任务大多枯燥,”吉田松阳思考了一下,尽量委婉地描述虚的暗杀任务和工作状况,“而且新来的同僚看不惯他,陷入了职场纠纷,上司的决策也不切实际,非常麻烦。”
中原中也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得大人的世界原来也自由不了。
“我和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着斩不断的联系了。”也许是雪夜温柔的缘故,吉田松阳有了倾诉欲,那双琥珀绿的眼瞳半掩在眼帘后,神情是少年人看不懂的复杂,“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真是恍若隔世。”旋即他释然一笑,“不过那个人对你们来说,大概很可怕。”
“能和你成为朋友,却是个可怕的家伙,这种事想象不出来。”中原中也耿直地说,眼神有点闪躲,“毕竟你这人还挺不错的……别笑!”
“是是,中也君。”
“……七年前,我是在大爆炸的中心醒来的。”沉默了一会儿后,中原中也低声说,“我没有过去人生的记忆。”
在擂钵街庇护“羊”之外,他也试图找到自己的过去,脑海中的模糊画面提供不了任何信息,日复一日的寻找近乎徒劳,而他也担心如果追究得太深,会给孩子们带来危险,至今都没有发现线索。
在将“羊”拜托给吉田松阳后,他想要找到过去的念头越发强烈。可惜的是,没有任何进展。
此刻面对吉田松阳这般可靠的成年人,仿佛交易般的,他将自己的困扰吐露出来。
“擂钵街原本是租界,那场大爆炸大概摧毁了一切。”如他所想,浅棕色长发的青年神情并未变化,眼神温和又包容,他平静地指出这件事,道,“到现在政府都未重建那个地方,证明其中的问题牵扯很多。”
“我有过猜测。”中原中也轻声说,“但这样的话,我到底……?”该怎么才能找到过去?
“说到这个,也许有你之外的幸存者。”吉田松阳突然说。
“……什么意思?”
“我的那位朋友,工作的地方有一名奇怪的同事。”青年温和地说,“也是七年前出现在横滨,并非这个国家的人。”他伸出手摸摸少年的头顶,“原因不好明说,但他能确定对方和擂钵街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到底与你的联系是否存在。”
兰堂——那次被派去擂钵街的异能者;虚在后来发现对方竟然在调查中原中也,却又像顾忌着什么,没有贸然地与后者接触。
发现他在调查中原中也后,神名深见便对他的过去进行了调查。一切痕迹都从七年前开始。
兰堂在港口Mafia内部的存在感并不强,也算组织的老人了,据说是在街头游荡时被首领发掘的。由于是珍稀的异能力者,能够独立带领小队进行任务;虚与他在一次任务中进行过“合作”,对他的异能力有了初步了解、并在上一次的擂钵街事件中做了安排。
“那个人是谁?”中原中也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强压着激动,他问道,“如果不好说的话,不用告诉我。”他懂事地补充道。
“也不算不好说……”吉田松阳失笑摇头,面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那个人,中也君你见过。”
中原中也面露困惑,却没有打断。
“一个多月前,从异空间出来时,在外面带领部下攻击怪物的那个人。”
雾气里使用红色立方体作为攻击手段的男人。波浪卷长发、穿得很厚却也仍然感到寒冷一般的发抖,那一瞬的对视,并不令人反感。——这是想要知道过去的少年,脑海里最先浮现的画面。
然后因为意识到某件事,他沉默了。
三分钟的沉默过后,中原中也没能平复惊涛骇浪般的心情,震惊道:“你的那个朋友——是港口Mafia的人?!”
吉田松阳一点都不心虚地点头,道:“因为怕吓到大家,所以一直没说。要替我保守秘密啊,中也君。”
“……”想到面前这个人在刚才对朋友工作的描述,中原中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想找到过去,这是正常的想法。”吉田松阳以此作为收尾,叮嘱道,“可不能直接跑去找那个人,中也君。我的朋友最近的工作和对方有接触,也许能试探出什么。”
“……我知道。”中原中也点头,“不过这是我的事,别太劳烦你的朋友。”港口Mafia的疯狂在擂钵街都能听说,他很不愿看见松阳的好友为了这件事出事。
“不用担心。”年长者温和地说。
……
东京。
万世极乐教。
那些无家可归的教徒们,都在今天来到了这里。
伏黑甚尔头一次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带过来,把两个小孩往童磨和其他几人面前一丢,就跑去对今晚的菜单指指点点了。
“真是不负责的爸爸!”天内理子叉腰道,见小孩们看过来,又急忙放下手,弯腰进行自我介绍,“我是天内理子,这是黑井美里,这个是童磨,分别是你们爸爸的同事和老板。”
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也都说出自己的名字。
童磨对小孩很感兴趣,使用血鬼术在庭院里做出冰雕引他们出来:“大家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做出来哦~理子小姐,你要来一个吗?”
虽然下了一整天大人雪,但要进行堆雪人打雪仗之类的活动还是有些不足,他来了这么一出,被带过来的、其他教徒们的孩子几乎眼睛都闪闪发亮地扑过来。
“教祖大人!你好厉害!”
“好厉害!”
“我想要大老虎!”
“花花!”
伏黑姐弟和天内理子在走廊下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犹豫片刻后,他们诚实地走了下来。
吃过年夜饭后,场地里仍然热闹着,大人们聚在一起回顾往昔展望未来,因为想喝酒被黑井训了一顿的天内跑去和伏黑姐弟说话,孩子们玩闹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原本坐在首座的童磨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在场地边缘处含着笑看了一圈,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在庭院中的廊桥边坐下,垂着眼看水位降低、莲叶枯萎的水池。
“莲花很漂亮,但无论是花还是叶,存在的时间都很短呢。”他轻声感叹。
伏黑甚尔抱臂靠住廊柱,知道自己被发现,便也开口,道:“触景生情了么?”
“也许是的。”童磨笑着说,“对了、甚尔君,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因为问题太突然,竟然完全没感觉受到冒犯,“是个很好的女人。”他低声说。
愿意和他这样的垃圾相爱、为他生下孩子的笨蛋。
“你喜欢她吗?”
“……”伏黑甚尔用沉默拒绝回答。
“那孩子的脸像你,头发是像妈妈吧?”童磨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和你的性格真像,特别是不说话的样子。如果像妈妈会更好一点吧?”
“你在借此回忆什么?”男人的神情和声音,冷了下来。
“……”童磨沉默了很久。
“那时候也是冬天。”他说,称得上安静——语气和声音,大概连表情都没有多少情绪,“雪下的很大,那孩子抱着婴儿,浑身伤痕,求我收留他们。”
“和她相处非常开心,我本想留她到寿终正寝的。”他又说,却依然不带情绪,麻木到好似在讲述一个故事,“那孩子的名字是琴叶,她的孩子与她长得非常像。”
他没再说下去。
结局不好。伏黑甚尔冷静地做出推测,但恍惚中,寒意直直生出——是什么导致了坏结局?童磨的态度太割裂了,真的是他经历的事吗?
“人类太可悲了。”轻飘飘的叹息作为结尾。
没有人再说话。
***
“咒灵活动突然减少了。”
以这句话为会议开始的内容,桌边围坐的辅助监督们发出惊讶的倒抽冷气声。
「窗」的工作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工作,他们要分析奇异事件是否存在异常因素、确定是否为咒灵所为、再对咒灵的等级下判定,之后要统筹起来分配给咒术师们,工作非常繁重。
会议室内的二十几名辅助监督,是负责东京23区的「窗」分部的成语,因为东京是首都,人口密度非常大,尤其是新年时分,工作强度大到此刻室内的人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今天是1月5日。
“根据这几日的汇报整合,我们发现东京被观测到的咒灵数目明显减少。”首座的男人推推眼镜,侧身在白板上调出一张东京23区的地图,上面有几个地区集中标上密密麻麻的红点,“这几个地方尤其明显,甚至连蝇头都消失了。”
辅助监督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初步怀疑是未被发掘的独立咒术师,”男人敲敲桌面,示意讨论停止,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诅咒师,且是团体所为。”
后一点所有人都同意,毕竟东京23区,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几天内祓除大量咒灵——又不是那个无下限术式的六眼。
“由于情报不足,此次通知也只是希望大家在工作途中多多注意。”男人接着道,“一旦有消息,请立即上报,在未确认对方身份前,不要贸然接触!”
“如果有发现,处理这个的大概是谁?”有人询问道。
“分析后才能形成任务。”男人说,“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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