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白狼传承
那颗脑袋歪了歪:“阿姊再睡会也成。”
“因为根本就没乱起来啊。”
老话说得好,知耻而后勇。
就算特别没有羞耻心的,在上司亲自抓奸商并在你的辖区丢了钱包之后,也应该知道羞耻了。就算不知道,那至少应该为自己的铁饭碗担忧一下吧?工作出了这么大个篓子,你小子想干不想干了?
她看着下面这些战战兢兢的人的脸,从脸缝里看出一张脸来。
第五煜就在那里,仰着脸对她微笑。嬴寒山呼吸一滞,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视线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于是她的身体也不听话。
紧接着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她面上也染了血,仿佛她也跟着一同杀了妖兽。
她来这里后对所谓的修仙界一直处于要懂不懂的状态,虽然她学阵法,用飞行器,生活上适应着,心理却没有。
直到这一刻,与苌濯之间如何也移不开视线的这一刻。
她心跳始终无法平复的这一刻。
她好像终于对修仙界有了实感。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强者,可以随意拿捏弱者。
那么苌濯,是拿捏别人的人,还是被别人拿捏的人?
他一定想做前者。
成玺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成玺率先出声:“我瞧着那人像是小师兄?”
嬴寒山思绪拉回,她应声:“是的,是他。”
苏依依也认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小师兄,切割得很漂亮。”
经明顿了顿,他迟疑:“可不知怎的,我觉得小师兄,有些不像小师兄……”
嬴寒山听言刚想给某人找补找补,便又听见苏依依立即反驳:“不可能,若不是小师兄,还有谁能切得如此完美?”
成玺听言也反驳:“哪有不对劲?小师兄这不是在杀妖兽,在保护我们。”
经明很快被说服,彻底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深知苌濯本性的嬴寒山:……
她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几个凑一起,五阁会不会要完。
她彻底加入了反派阵营,剩下几个又都是瞎的。
此时苌濯已经杀到了仙舟前,他扔下一个阵法短暂拖住妖兽,随后落在仙舟上,他动作利落,直接捞起了嬴寒山。
他道:“妖兽太多仙舟无法抵挡,我们需要进城,还请师弟师妹以最快速度自行往南。”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忘带上“小师兄”的口吻。
转变太快,成玺几人非常茫然,经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慌乱收了仙舟,急忙拿出自己的飞行器。
并推了一把成玺和苏依依,二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各自掏出自己的飞行工具。
三人急匆匆地苌濯指的方向去。
嬴寒山也非常茫然,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姐飞快地飞走,而被落下的她被某人单手带着落在妖兽潮中断后。
不是,她不理解,苌濯一个人断后不就得了?带着她做什么?
她问了出来:“你断后带我做什么?我是个累赘。”
苌濯一手执剑杀妖兽,一手带着嬴寒山,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此前你说不愿与我组队,若我一人断后,你会带着你师兄师姐离开。”
嬴寒山沉默了。
虽然她确实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吧?这种时候当然要留个金丹期在身边做保障啊,下次再遇到那些个禽兽就可以直接狐假虎威了。
这么一想,苌濯很有用,至少可以让她横着走。
她刚进秘境那似有似无的情绪顿时消散。
她说服了自己,注意力也转移到当下,谁曾想她刚转过便有有一头妖兽在跟前被砍成了两半。
她心口一滞,觉得实在无法适应,直接侧身埋进了苌濯怀里,选择性忘记了某人的洁癖。
怀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半边身体都与这人接触着,苌濯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但想到怀里的是嬴寒山,他又硬生生克制了冲动。
他执剑的手因此迟钝,妖兽像是找到了空隙,猛地一跃而起,朝着空中二人中的嬴寒山张开血盆大口朝。
它深知谁强谁弱,谁更好突破。
苌濯眸色一凝,只来得及执剑抵挡,正挡在妖兽的血盆大口,两方陷入僵持。
而周围的妖兽还在前仆后继地上。
他顾不得许多:“抓紧我。”
“什么?”
嬴寒山茫茫然,而下一秒,她被猛地抛起,整个身体都被力道甩在空中,而唯一的支点只有那被紧紧抓住的手,她下意识紧紧回握,而她草草绑的马尾因此一松。
在弯月下,少女的发丝扬在空中,染上盈盈的光,而她身下是成群的妖兽,张牙舞爪,充斥着血性和野蛮。
与她唯一有联结的只有少年的手,而少年早已浸入妖兽之中。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嬴寒山的心跳却越跳越快,她看着苌濯一脚踢在那妖兽腹部,妖兽松开嘴,他却松了剑,剑落在他脚下承托起他的重量,而他运起一掌印在那妖兽头颅。
妖兽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息之间便已经完成,而她也悄然落下,正好被收手的他接到剑上。
剑迅速飞起,躲避冲上来的其他妖兽。
两人得了一瞬的空隙,苌濯看着身前发丝飞扬的人,有些不同以往,头发披着,好似,眼睛格外大些。
他避开视线:“你头发散了。”
嬴寒山还没反应过来,她机械应声:“嗯,散了,发带也掉了。”
此刻成玺几人已经走远,苌濯估量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他落下一道阵法暂时拖住妖兽后全速离开。
他抽空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根发带递过去:“我并未用过。”
嬴寒山接过发带,而这时正好一阵风飘过,将苌濯的发带吹到了她手上。
她下意识抓住,两根发带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那根沾了些血,而她的干干净净。
她还在发懵,无意识摩擦着手里的布料。
直到半刻钟之后,妖兽被彻底甩开,苌濯才放慢了速度,他将一张画着阵法的黄皮纸递出去:“这是你上次无意间解开的上古阵法,你且看看,对于解阵有帮助。”
看到阵法图纸的嬴寒山清醒了。
好好好,苌濯还是那个苌濯,狠狠杀了妖兽也是那个狗东西苌濯!
她鼓起腮帮子:“不看。”
苌濯也预料到了回答,他道:“我在秘境中获得的所有东西除了那件奇宝其他都归你,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帮你取来,你只需帮我解阵。”
嬴寒山停顿,她还欠自家师兄五百上品灵石没给。
三秒后她利索地绑好头发接过黄皮纸:“行吧。”
——
苌濯很快两人追上了成玺他们,几人正好在嬴寒山熟悉的城门碰头。
城门有禁制不能飞过只能走过,几人落地进城,谁曾想刚进城便被拦了下来。
是那几名散修,他们面色极黑,且都拿着武器。
竟一直在这守株待兔。
为首的散修头子见到嬴寒山和成玺当即上前拦截:“想不到你们竟然在妖兽潮中活了下来,活下来又如何?”
嬴寒山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她当即掏出自己拉风的锤子怼过去:“怎么着,想怎样?”
一时间不大的城门被偌大的锤子占据大部分空间,苏依依和经明被挤到一旁,成玺也退后一步。
而还没见过嬴寒山新锤子的苌濯陷入了沉默。
过于庞大的锤子正被身量比一般人都小些的人举着,她面上还带着嚣张,倨傲,甚至还有些不可一世。
而她只有炼气期。
他不理解。
对面的散修也气极:“你不过一个炼气期女修,算个什么东西!”
嬴寒山不服气:“炼气期怎么了?瞧不起炼气期吗!你没有炼气期过吗,你没有吗?你凭空变成筑基的吗?”
散修头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面色通红:“你你你你——”
这次嬴寒山不同上次,她非常有底气,废话,她身边有个反派,她怕什么?
她用锤子用力在那散修头子身上怼了三下:“你什么你?叫爹。”
那散修头子终于被激怒,抽出剑就要给嬴寒山一点教训看看,站在嬴寒山身后的苌濯眸色一凝,他没有动作,而他身旁的剑兀自飞出。
“叮——”
剑插在了那散修头子身前,只差一毫厘剑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见了带着笑的人,而他的眼眸却极冷。
充斥着杀意。
金丹期的剑修……这女修身后竟有金丹期靠山。
想明白这点后他浑身一冷,他身后的散修还不明所以,将要上前,他一把将人拦下。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各位,此前对二位仙子多有冒犯,还请仙子原谅,我们这就走。”
他边说边看着苌濯的脸色,见人面色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带着身后的兄弟离开。
嬴寒山见状笑开:“原来这就是狗仗人势的感觉。”
苌濯:……
他召回剑,走在前面:“先找个地方修整。”
嬴寒山跟在后面,成玺几人跟了上来,成玺也很畅快:“之前他们还欺负我们人少大放厥词,好在师妹机敏,吓住了他们。”
不明所以的苏依依忍不住问:“师姐,他们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成玺也觉得晦气,她道:“那几人想要我与师妹陪他们双修,我虽然知晓散修于双修的态度多有不同,却不曾想还有强迫的意味。”
苏依依震惊:“竟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
一旁的经明也点点头。
嬴寒山也觉得恶心:“几个禽兽修为还有筑基,这不是平白给了他们依仗。”
几人对话一字不差传到前方苌濯的耳朵里,他倏地停下,回头。
“双修?”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式微笑,声音却陡然沉了下来。
来玩,他说,寒山啊,闲来与我对弈一局。
今天这事是阴谋套了个阳谋。在她来之前官吏已经把事情紧急整理了个大概,放在她案上,城中有一家酒馆两伙天孤人斗殴,焚烧了酒馆,而这些人就在酒馆燃起的那一刻像是得了指令一样动手。
就在这时候,外面匆匆有人来报:“大将军!有一群天孤人来见您!”
嬴寒山就感觉自己太阳穴嗡地炸了一下。
不至于这么快吧?有不少被捅了的还在抢救呢,家属这就来击鼓鸣冤了?
来报的那人长喘一口气,续上后半句:“大都是些女子,看着像是个商队,但身上都带着血!她们女头领说要见您。”
嬴寒山炸了的太阳穴突然好了。
图卢·乌兰古已经洗过脸,擦掉了粘在脸颊侧的那一星血迹,但全身浓重的血气怎么也盖不下去。
当她走进来时,那些差役都下意识握住刀后退一步。
第 262 章 结果正义
唯一一个和第五煜有直接联系的是王子塌莫,但在他的计划里,塌莫要么被图卢所杀,要么杀死图卢迅速潜逃,绝不会和嬴寒山产生什么关联。
戒备中原人的天孤部族,从未见过嬴寒山的乌兰古女王,他怎么也算不到她会来见她。
拎着塌莫来见。文鳐把苌濯和昏迷过去的嬴寒山带回了自己在归墟的洞府。
文鳐用自己的鱼翅拍着胸.脯说一定会照顾好嬴寒山,让她活泼乱蹦。苌濯自知男女有别,允了,在洞府的一侧暂居下来。
但夜间,他身上的昏沉和闷热半点未曾缓解,甚至还逐渐变得滚烫。一阵之后,又不烫了。他文鳐洞府内传来文鳐七零八落砸锅打铁的声音,甚至传出了间歇的一阵又一阵呛人的烟雾。他以为是痊愈,但夜里又一阵忽冷忽热,到了天亮的黎明,依旧不见好。
扶道不知为何,剑灵的第六感告诉他,此事不妙,于是提议:“主上,那鲤鱼精怕是不知如何照顾人类,不如让属下去看看?”
待扶道赶去,一样便看见了银灰色衣裳都被火燎破了,浑身都是炭灰的文鳐。她即使化为人形,也依然怕火,哪里懂做什么姜汤,何况她还是精怪,哪里会生病。
连扶道都庆幸他在此凝成了实体的人形,帮着她一同,免得她连自己的洞府都烧了。
姜汤灌了一碗又一碗,但仍然不见起色。她的洞府傍归墟而居,于各类气息交杂之中建了洞府,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她甚至把嬴寒山搬到了自己的石床之上,悉心照料。
但今日扶道跟在她身后踏入洞府的时候才发现,文鳐竟是将她直接安置在冰冷的寒石之上!扶道暗道不好,又走进几步看到,嬴寒山身上所盖的是苌濯雪青色的外裳,昨日未曾有人替她更衣,她的衣裳依旧是湿的,而那件雪青色的外裳也一并都浸湿了。
文鳐看着昏迷的嬴寒山苍白的神情,小声问道:“大人,这人类女子实在太过柔弱,我哪照顾的好啊!”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扶道看着此情此景,差点气个倒仰,若不是他前几任的主人中有人类修士,否则自己的主上怕是魂归九泉他都没处说理去!
“你速速将她身上的湿衣裳换身干的,再给她盖上一些锦被,最好抓些风寒药!”扶道抚额,悔不当初,他该早点来的,不该轻信这海里的鲤鱼精!
文鳐的鱼脑袋想了又想,终于从自己洞府中闲置了二十年的柜子里找出了干衣裳,一边换一边嘟囔:“也不知主上看上这女子什么了,这女子比我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瘦弱,难怪主上不吃她,显然是太柴了!”
扶道看着她懵懂又茫然的漂亮鱼眼,几乎心梗:“你个海鲜懂什么,这女子定要悉心照料!”毕竟他们性命相系,一个出事死一双。
在文鳐艰难的消化了这句话的之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尊主夫人,难怪不能吃!还请剑灵大人多加指点,别让我这卑微鱼精因照料不周死无葬身之处!”
扶道想开口解释,看着文鳐的短下巴,忽然觉得,这鱼精虽然蠢笨,但说出的话,好似确实是这样。主上如今与嬴寒山结了婚契,合该是尊主夫人。
而文鳐在帮嬴寒山换衣裳的时候,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嬴寒山脖颈处的肌肤之时,才惊觉竟是一片滚烫!
她常年生活在海水之中,血液与海水同温,一时被烫的缩回了手,连忙开口:“快、快去告诉主上,夫人她发烧了!”
…… 崔子云知道,若此人执意要他性命,他势必不可能生还。
他的本命灵剑化作齑粉,剑光停顿了一瞬,透过齑粉和剑光,他看到那人眼挑了挑眉,好似在好奇是什么挡住了他的剑光。
抓住此刻机会,他讪讪开口:“我……我是修仙世家少主,你若护我平安回到玄霜宗,日后你就是我崔家的贵人,我崔家修仙弟子,任你驱使!”
此等条件开出,对于寻常修仙弟子,此举无疑让他们在修真一事上少走三百年的弯路,没有人会不心动。
崔子云以为十拿九稳,没有人能不对他崔家背后的势力和资源心动,他甚至看到那雪青色人影唇角勾了勾,一定对他给出的条件很心动吧?下一刻——剑光没入了他的身体。他余光里在海面上满满当当漂浮的珍珠,再也不会上下随波逐流了。
血液顷刻喷发,方才极力往后退的人此刻一分为二,残破的肢体躯干似烂菜叶一般七零八落。
苌濯凌空略至崔子云的身体上空,自微风和万千缕灵力、浊气中以食指轻捻,捕出了崔子云方才离体的神魂。一簇灵火自他的指尖蹿出,顷刻将那点神魂燃的一干二净,如此,世间再无崔子云,他也断然不可能有什么机会死而复生。
他想起临行前梁山桓所说的魂灯和安魂灯之时,心道:要怪就怪你们长老去吧,不然他不会多此一举。
而此刻,不属于他身躯的疼痛和发闷提醒着他另一人的生死。
哦,她不会水,得去救她了。
扶道:谢天谢地,主上你终于想起她来了。
*
落入深海的那一刻,嬴寒山想不明白,为什么崔子云要推她落水。
她分明是来救他的,难道此人并非真正的玄霜宗人吗?她脑中混乱成一片,仅存的神智在挣扎之中能够看清茫茫一片中幽蓝的浮光,那些发着光的小虫在她身边聚拢又散开。
水中窒息又缺氧的感觉,告诉她,她即将死在此处。在极度缺氧的环境下,生死分界线里,她想不通的事情也终于想通了,那个以柳寒清口吻寻她,让她找出西羌藤、坠入悬崖之下的人,便是崔子云。
可他为何要杀她?这个原因,才是她到死都想不明白了。她知晓自己挣扎不了多久了,落入海中不会游泳的人,最多只能撑到五分钟,系统只是绑定了她与女主的痛感,若她就此死掉,并不会影响天命女主吧,毕竟这个世界一切的运转都是为了她。
她只在最后一刻还有意识的时候告诉自己:没关系,嬴寒山,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必遗憾。接着眼前一黑,再支撑不住。
苌濯在处理完了崔子云之后,凌空掠过海面,巨浪翻涌,鲛人作祟,嬴寒山落水之后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海上是鲛人的地盘,他那一剑还是让鲛人侥幸逃脱了,所幸劈开了工期栖息的浮岛,破了鲛人过来时所带的阵法,天光大亮。
他自茫茫海浪之中找到了被裹挟在其中的嬴寒山的身体,如一截蓝色浮木,漂浮在海上。
扶道:“主上,她难得这么老实,应该是晕了过去,失去知觉了。”
苌濯神色平静,足尖在海面上一点,向着嬴寒山而去,像平常一样,抓着她的后衣领,将她从海水中提起。
嬴寒山果然失去失去知觉,被苌濯自海中拎起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平日里宽松的道袍此刻牢牢的贴在了她的身上,露出独属于女子的玲珑线条,但苌濯看也没看,注意力都被提她上来之后如倒水一般落入海水的的水珠子吸引了视线。
如果嬴寒山还醒着,一定会碎碎念:真像祝我寝室楼上那肌无力的邻居室友又出来晒衣服了。
苌濯罕见的舒展了眉头,问扶道:“你瞧,我像不像提了一堆缠着水藻的海龟上来?”
扶道干笑两声,暗道:就他们主上这种天生不长情窍的人,哪怕姻缘发到脸上了,就算拿万年玄铁焊上,都得断!
但他不忘了提醒苌濯:“海水寒凉,此地又是归墟海域,只会比寻常地域的海水更凉,主上与她共感,切不可让她受风寒。”
苌濯皱眉,犯了难,他自幼因体质特殊,从未生过病。但想起记忆中零散的碎片,还是将外袍脱了下来,盖在嬴寒山的身上,然后将她拦腰横抱在怀中。
即使天色复常,但也即将日落,他需得找个地方安顿嬴寒山。
他足尖在空中轻轻一点,瞬间,海水中飞出一尾生着翅膀,白头红嘴的鲤鱼浮出水面。
那飞鱼在见到苌濯的时候,身躯一抖,化作一女子,神色恭敬:“文鳐见过主上。”
文鳐身着银蓝色衣裙,脸上生着鳞片,眼睛大,下巴短,看着温顺似邻家妙龄少女。在看到苌濯怀中抱着一团雪青色似人形的东西时,下意识的开口:“主上,归墟虽偏僻,但杀了个人也没必要专门跑到这来抛尸吧?”
她本该生活在东海与东海,但却因意外生活在归墟的海域,这片海域,没有她的同类,因此见到个人就叽叽喳喳极为兴奋,哪怕现在遇到的人是被修真界和魔界一同恨不得敬而远之的魔尊苌濯。
她没想到竟能在此碰见主上,她从前听闻主上手段狠辣,杀伐决断,因此都不敢抬头正眼瞧。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归墟海中汹涌而澎湃的海水随着剧烈的海风一同静止了。
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主上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也许主上在魔界呆腻了,想换个口味吃吃人?
她听到主上开口了,他说:“找个地方,生火。”
果然,主上杀人的手段向来利索,如此大费周章,像是尝尝新口味!不就吃个人嘛,总比杀了她这条鱼吃烤鱼好,于是她手一拍胸.脯:“主上放心,我定然将此人烤的新嫩多汁!”这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但下一刻,她听清苌濯接下来说的话,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他怀中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一张茫然的鱼脸,险些化为原形跌回海里去。
她听见主上说——
“熬一碗姜汤,悉心照料,别让她生了风寒。”
苌濯迈入文鳐的洞府主洞之时,只觉里头的温度比外头更凉上几分,目光触及四周,才发现,这四周看似石窟,实则暗暗镶嵌了万年玄冰,文鳐因不适应陆上洞府,更是在石窟顶上引了万顷海水做流,连洞窟内的灵植,大多也是极寒之物。
落水之后,此等极寒之下,未脱掉湿衣,如今已然冻僵。她的眉眼之处,都覆上了一层冰霜,嘴里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
靠近去听,才能自微不可闻的字眼中听到,她说的是——
“好冷……”
苌濯目光掠过文鳐,文鳐只觉得好似主上的眼神刀已经刮去了她一层鱼鳞。
扶道看着这短下巴蠢鱼,一把敲在她脑袋上:“看什么,还不去烧热水!”
“是、是、小的这就去!”
这点疼痛对苌濯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于筑基修为,体质不过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嬴寒山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若他来的再晚些,嬴寒山必将命丧此处。
扶道看着苌濯眼底的冷沉,开口劝道:“鲤鱼精是海鲜,属下是灵体,哪懂照顾人,如今的权宜之计,怕是主上只能亲自照料嬴寒山了。”
苌濯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石床之上,好似是在迟疑。
扶道一把跪下,秉持着大局为重,连忙跪下:“主上,如今嬴寒山危在旦夕,还请主上屈尊降贵,照料她一番,属下与鲤鱼精对人类身躯,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这话无疑是在提醒他苌濯,他体内流淌着人类血液,触此逆鳞,扶道下一刻便察觉,苌濯识海之内的灵气在将他的灵体根源尽数碾压,准备于识海之内吞噬了他的灵体!
此等疼痛,自灵体之上,快赶得上魂飞魄散。连他扶道剑的剑身都在不断嗡鸣:“主上饶命!”
多年来,苌濯痛恨修士,却留下修真界的本命灵剑扶道,完全是个意外。扶道自知在他手中朝不保夕,却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灵剑认主,与主人心意相通,神魂相系,若主上想毁掉剑灵灵体,亦需隔断自己与剑灵缔结那一部分的神识。割裂神识,无异于将自己的三魂六魄一点点割裂,无异于自己将自己撕得魂魄成碎片!
而苌濯的唇畔,溢出一抹鲜血,与他发间的流苏珠子一般的暗红,扶道知晓——苌濯是真的想毁掉他的灵体!
苌濯似笑非笑:“如何饶你?”
扶道不知如何开口,但下一刻,魂魄上的痛楚悉数消失,一切好似恢复原状。
他因强大威压匍匐在地的灵体突然如释重负,威压消失,他一抬头,竟看见他的主上,被人抱住。
苌濯的腰间多了一双手臂,女子的四肢冰凉,缠在他的腰上,好似只想汲取一点体温,又像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大暖炉。
昏迷不醒的嬴寒山哪知道这些,求生的本能让她控制不住的往苌濯的怀里钻。
未着外裳的苌濯僵在原地,而下一刻,他腰间的双手,已经缓缓向上,掠过他的胸膛,往他此处的衣襟中探去……
图卢那一刀是顺着关节切进去的,像是卸开牛羊的颈椎那样干脆利落。这就很好地保证了创面干净,没有骨碴,容易包扎,也就暂时保下了塌莫的一条性命。
图卢耸耸肩,直起身来,向着嬴寒山的肩膀一歪头:“这就行了吗?我怎么感觉他没说什么?”
“是没说什么,”嬴寒山小声说,“但我们官府还拿住了他的随从”
那个被堵在酒馆二楼的头人跑得不算慢,但扎进他身体里的几支手/弩/箭还是妨碍了他翻墙,最后因为“从纵火处跑出”而被逮个正着。原本官府还拿不准这人到底是纵火犯还是受害人,直到舌人听到他一直喊“我是塌莫殿下的心腹”才确定这人没抓错。
嬴寒山盘膝沉默地对着灯烛,那灯上有细微的烟气在飘动,有几秒钟她非常希望有白噪音响起来,系统的声音出现,给她一些残酷的对策。
第 263 章 恩慈怖惧
然后?没有然后,然后她就乐不可支地走了,走之前会严肃地强调一句自己不能三口一头猪,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她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那个吊睛白额大将军的传言在这个乐不可支的嬴寒山面前就显得很虚弱,很没道理。就算她真的长得像是大老虎一样,也是可以伸手摸摸毛皮的大老虎。
但现在的大将军不一样了。
最初是告示,一式两份,天孤话和中原话,写的都是蒙多部王子勾结第五煜,制造混乱,残害天孤行商。臧州人围着看热闹,天孤人围着闹心。
“寒山长老,虽说此次是你第两百次筑基失败,大娘我心里对你诸多怜爱,可……你在玄霜宗地位尴尬,今日你吃了十碗阳春面,六锅黄牛肉,连同这三年的帐……”玄霜宗山下面摊的大娘对嬴寒山缓缓开口,俨然是催债的。
筑基两百次失败,大概相当于现代小升初考试两百次失败。
甚至有人在乡下面摊做赌局,赌其今日筑基是否成功。
大娘忙碌之际打量了一眼嬴寒山,低头瞧了一眼她手臂上因劫雷劈下的伤疤,身上的衣服被劈的破破烂烂,和街上的乞丐无异,更染了血迹,纵然一张脸满是血污,可面色如常,唯有一双杏眼目光清明,好似山间小溪一般,干净澄明。
好似早已预料到一般,或是心如死灰。
这个孩子,她是心疼的,可心疼之外,她也有家要养活,这小摊利薄,承受不起此等巨债,何况嬴寒山是个少年,比女子在这世上讨生活容易多了,对比之下,她心头的那些心疼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此等惨状,无人在乎,甚至依稀还能听到冷言冷语——
“前些日子听闻八方宗被魔尊屠灭,上上下下几千人无一活口,一方大宗,竟灭的无声无息,寒山长老天资如今差劲,若遇上那魔尊,怕是一招都抗不下吧!不如放弃修炼,做凡人快活一世,哈哈哈……”
“那可不行,虽寒山长老如此废,可是有家产继承的,要不是投了个好胎,早在这村子里卖面娶妻生子了,你懂什么!”
“我若是生了寒山长老这么一个儿子,怕是在泉下也不能阖眼,不如生碗茴香豆,整日修行家业挥霍的一空,连根牛毛都没修出来,还好意思出来丢人!”
“就怕以后嬴寒山娶个妻子是个悍夜叉,儿子也是废物,子子孙孙,都没有出头的日子啊哈哈哈……”
卖面大娘面对她的巨债,虽头疼的很,可从不敢驱赶的原因是——这么一个小废物,这么一个小废物,是因为早死的娘是前宗主女儿才在宗门中挂名做了个长老,实则外门弟子都不如,少年的身躯瘦削,又废又穷,宗门中人人厌恶,如今连山下的凡人都敢嘲笑。
提及魔尊八方宗时,面摊大毫无兴趣,可在提及嬴寒山亡母时,便是卖面大娘都皱了眉头。在她店里闹事,自然不可,来不及开口,但那边已传来了王五的尖叫声。
“啊——你这、你这、你这——”方才说生嬴寒山不如生碗茴香豆的那人正是王五,在村里开了间油粮铺,收入可观,一向在村中横行霸道,说话也不过脑子。
他话音刚落,甚至没有看清嬴寒山是如何出的剑,也许也不能称为剑、黑成一块的碳铁就冲他面门而来,直直插入了他撑着手的桌面。
他定睛看向嬴寒山,乞儿一般的衣裳,未曾绾发,平日任由一头鸦发垂下,遮住了脸,是以他们大多都不记得这与村里少年无异的嬴寒山样貌,唯有靠着“她”腰间系着一柄剑,垂着一个穗子,才可认出这是嬴寒山。
修仙之人目高于顶,从来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凡人,唯有嬴寒山与他们不同,好似生来就是山村一员,三年皆如此,隔三差五便被雷劈的像个乞丐,平日里被他们嘲笑也从不计较,他们早习以为常,是以都忘了,她一剑下去,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们的性命。
王五看着插入桌面焦黑的剑,透过血污和尘泥,看得见黯淡的锋芒。又倏地好似听到指令一般,绕了个弯便回到了嬴寒山腰间,甚至都不用收入剑鞘,和平日一般“乖巧”的系在腰间。
他才惊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和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便是最低下的修为、最尴尬的身份,她也是修真之人。
这一剑下去,鸦雀无声。
众人心中暗想,饶是嬴寒山这半吊子都有这等能耐,那前些日子灭一宗门的魔尊……怕是抬手便能覆灭他们村子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嬴寒山身上,她恍若未闻,只是如往常一般起身,放出一小块碎银于卖面大娘面前,温声开口:“这是今日的,大娘不必担心,往日旧债,我自会一一还清。”
卖面大娘愣在原地,一切好像如常,下意识的开口:“无妨,寒山长老半只脚迈进修真界的,怕是我孙子老死曾孙娶了媳妇,寒山长老还活着,来日方长……”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骂嬴寒山是个老不死的,嬴寒山笑笑,还未说话,面摊内又是一阵碎片声和尖叫声。
方才嬴寒山起身,那讥笑他的三人才敢将手放回桌上,可刚一触及桌面,桌面一下子就化作了齑粉。桌上的碗、杯盏也跟着碎了一地,桌上那叠茴香豆咕噜咕噜滚落到了嬴寒山脚跟前。
几人统统跪地磕头,“寒山长老大人有大量,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请长老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
面摊大娘心中大骇,收钱的手都在抖,却见嬴寒山连头都没有回,只淡淡说一句:“我不杀凡人。”
待其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卖面大娘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嬴寒山未曾赊账,是在赔她的桌椅碗盏。
*
嬴寒山出了面摊,掏出一个罗盘,铜针绕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指向一个方向,她果断朝着那个方向跟去。
寻常修真之人,若非必要,绝不踏足于凡间村镇,可她在此驻足三年,只为寻一人。
那人是这本书中的女主,天命女主,未知其名,不知年岁,不知样貌,生卒年不详。而她这个倒霉蛋,穿书前,从来没看过原著,也没听说过原著。
她根据那个三年来几乎处在掉线挂机的系统说过的零星几句话,大约拼凑出了女主生平,身受重伤,机缘巧合,拜入宗门。
十二个字,让嬴寒山在山村驻足三年,只为寻她。
若寻不到天命女主,无法在仙魔大战之前帮扶天命女主,打败魔尊,拯救世界,所有一切,都会崩坏。
如今魔尊已屠灭一宗,其修为深不可测,想来应当是三头六臂,这样一个怪物,若发了疯的想与修真界一战,怕是生灵涂炭。按照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找到天命女主一定有转机!
而她三年筑基两百次不成,显然是因为未曾找到天命女主,无法升级。还好她虽穿书了,但原主的身子其实也是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以男子身份活着,这倒也无所谓,男子身份对她在这修真界行走方便多了。
虽修真界以修正为尊,可世界本质上还是那个世界,若她是以女儿身,麻烦会多少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罗盘上的指针一直摇摇晃晃,她自山村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直到穿越树林,迈入后山,指针还未停下,甚至一直给她指着前方。
这罗盘是她自亡母留下的储物囊中扒拉出来的,能感应修仙之人的灵气,这三年,都靠这罗盘寻人。
可罗盘寻过数十个修仙女子,要么有门有派,途经此地,要么早已婚配,甚至身边还带了两个嗷嗷叫的孩童。
罗盘的指针一路指着一个方向,倘若嬴寒山有一个打转,罗盘指针便会拼命打转,此等情况,嬴寒山还是头回见。
曾经罗盘寻人,从未有过如此情况,嬴寒山面上不显,心中实则喜悦,她能肯定,这一次,天命女主,或许真的出现了!
她顾不得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哪怕刚筑基失败,被筑基的劫雷伤的随便走两步便能咳出鲜血,一张一张将灵符贴在腿上,只为了走的更快些。
不知何时,罗盘带着她绕着玄霜宗东面绕了好几圈,竟到了后山之后。
见是她,后山弟子以剑想逼,呵斥:“后山禁地,还请长老不要向前!”
嬴寒山低头一看,罗盘的方向依然指着后山,每当她欲退缩,罗盘的指针便会疯狂打转。
守山弟子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绝不通融。
不仅如此,玄霜宗能还有规矩,擅自入禁地会被关进执法堂,可她顾不上那么多。
嬴寒山点头:“好,我这就离开。”
却在守门人收起剑刃的那一刻,她借着腿上数十丈符篆,像冲马拉松似的绕过守山弟子直入禁地!
守山弟子未曾想到,这个平日只会白吃白喝的废物长老,竟还敢在他们面前耍小聪明!自己筑基后期的修为,竟被炼气弟子戏弄至此,当即执剑欲逮捕嬴寒山!
守山弟子一道剑气劈过来。
好巧不巧,天上风云突变,嬴寒山筑基引来的劫雷又出现了!
这两年来,她筑基两百次,有时候吃饭喝水甚至睡觉的时候,劫雷就会突然降临,这两年她筑基都快疯了,每天都想问问这个狗世界,你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过的吗!!
天上的劫雷预判了她的走向一般,狠狠的劈在了她的后背上。
正在逃跑的嬴寒山吐出一口血,踉跄一步,在左蹦右跳维持平衡无果之后,自山下滚了下去。
不知滚了多久,她狗啃泥似的摔在了一块石头面前。
嬴寒山自地上爬起来,乌云压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给她来上一道的雷,叹了口气。
接着——
自储物囊中取出了系统在绑定她第一天砸给她的炒锅,顶在头上。
现代的人都会戴着安全帽,她顶个铁锅将就将就行不行?
如果她死了,这算是工伤吧?
守山弟子追过来,惊奇看向石头背面:“这怎么躺了个人!”
“好啊嬴寒山,你勾结同伙一同擅闯!”
周遭的风中夹挟着细碎的灵力不止,落叶尘埃被风卷到一处,这一抹雪青色,格外惹眼。
就像是蒙蒙天地绽放出的一抹春.色。
“不是,我不认识……”嬴寒山被摔又被劈,一天被劈了两次筑基雷,脑子也有点迟缓,下意识否认,吸了一口气,往前挪了两步。
守山弟子料她不敢,一把抓住她:“别上前,许是有危险也说不准!”
而这会,嬴寒山看着地上的人,心中有个大胆猜想,这也许是她要找的天命女主,雪青色衣裳如轻云出岫,一定是个大美人。
嬴寒山翻了个白眼:“你觉得绝世美人会是坏人吗??”
守山弟子对着那抹雪青色指指点点:“虽是这么说,但你怎么敢肯定这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呢!”
嬴寒山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犹豫了一瞬。
好……好像是的!
是啊,这倒得万一不是天命女主呢?
那她岂不是在送人头?
守门弟子见她愣住,又道:“何况背影好看的人,正脸就一定好看吗!”
眼前雪青色轮廓的衣裳之下,那人背影纤长如柳,光是从背影来看,便已经能脑补出一个清丽佳人的轮廓。
嬴寒山:“你说的对。”
二人绕了个方向,美人乌发覆面,唯独露出下巴,似玉无暇。
守山弟子:?
嬴寒山:……
守门弟子吸了口气,顿了一刻后,依旧喋喋不休:“何况就算是正面好看,万一这脸上有个大痦子呢!”
嬴寒山眨了眨眼,那倒也确实。
眼前的人靠在大石上。
一身雪青色的衣裳,上面斑驳的血迹却似艳丽的芍药朵朵绽开。
地上的血,蜿蜒成了溪流,却又在雨水的冲刷下漾开。
嬴寒山头顶锅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往前爬了爬。
吞了吞口水:“道友……你没事吧?”
实则,她想伸手去翻,看看地上躺着的人脸上会不会有一个大痦子。
地上的人明显是受了重伤,此刻奄奄一息,全凭一口气吊着,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在她还没有触碰到那抹雪青色的衣角的时,她眼前一晃,脖间一凉。
视线中倒映出一双眼,“她”眸中几分冷沉郁涩。
眉眼的清冷、凌厉漾开在一起,却又恰到好处。
视线往上,美人的发间一颗暗红的珠子,系着的流苏垂下至锁骨处,银色的流苏藏匿在乌发之间,若隐若现。
微晃的流苏,这哪是在发间晃了晃,这是晃进了她嬴寒山的心里啊!!
她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才察觉到脖颈上的那一抹凉意。
一瞬间,她就笃定,眼前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一定是天命女主。
却没想到,下一句话,却吓得嬴寒山浑身一抖。
她听见“天命女主”慢悠悠的开口——
“我不杀无名之人。”
绳子套脖子上,拽走。没有废话,不听辩解,有大声嚎啕的就用布塞嘴,有敢反抗的——官差就让开,露出后面握着刀剑的兵来。
夏夜的天不那么黑,月亮明光光的,这不好,这会照见一些不该在那里的血迹。
月亮也知道这不好,它像是惧怕大将军一样躲到云后去了。
一遍抓完,还没结束。第二天,就在砍掉那些脑袋的地方,官差带着两个箱子一面锣站定了。
箱子里装满了铜钱,都是新的,成贯的,刚刚从府库中提出来的。官差敲一下锣,抓一把铜钱:“数日前匪徒行凶,有上报匪徒踪迹者,一经查实,赏钱两贯!”
【妖魔从草原深处来,吃掉了高草,饿死了牛羊。乌兰古部的女猎手带上弓箭,骑上骏马,前往草原的北方。】
【那里有三座高山,所有的泉水都从高山中流出,高山的最高处有天的眼睛,那是神看着人间的裂隙。】
【女猎手翻过三座高山,在第一座高山上失去了与她同行的部民,在第二座高山上失去了常氤氲在眼睛里的泪光,在第三座高山上,她不得不杀死猎犬与骏马,最后走到了神的注视下。】
【女猎手回来了,她成为了乌兰古部的图卢,她赶走妖魔和侵略者,振兴了部落。】
【她们说她得到了神的授意。】
【但图卢说她从未见过神。】
第 264 章 北去漠上
他点头:“何时回返呢?”
何时回返呢?秋天之前吧,秋天这场仗一定要打,也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嬴寒山在稻草里换了个姿势:“就在最近了。我要去一趟西北,天漏所在的地方,证完我的道。如果此行顺利,那之后就开始筹备秋天那场硬仗。”
第五煜是南方的最后一个对手,在他之后,值得忌惮的就只有那位铁骑都督。朝廷一直在等待淡河方和哪一位王两败俱伤,然后由他们宣布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扶道一听他的主上这般说话,便知这段明光完了。
“……她只是我的妹妹。”嬴寒山开口解释。
但奈何,这话对于已经脑补了一出戏的段明光来说,毫无用处。
“枉我盼长老好好修炼不负师姐,还特意做了‘仰望星空,扶摇直上’,长老竟如此过分!”段明光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他说:“我这就去雾渺峰禀告柳寒清师姐,绝不包庇寒山长老!”
嬴寒山见他脚步飞快,往自己身上贴符纸的速度堪比印刷广告,怎么也拦不住,便随他去了。
这盘里来报仇的鱼,竟有个如此文雅的名字,嬴寒山只是叹了口气,深感,人还是不能坐不擅长的事情。
苌濯:“为何不追?”
嬴寒山道:“没有意义,我……这婚事,本也是要退掉的。”
她在知晓自己有个未婚妻的时候,无异于晴天霹雳,而且这未婚妻,是个真材实料的女子,她不能以大橘为重。
但她有苦不能言,只道:“琴剑双修,柳师姐心性超脱,天资出尘,有我这么一个筑基修为的未婚夫,只会耽误,便是没有段明光,我也是会解除婚约的。”
“你倒有自知之明。”苌濯看着那盘惨不忍睹的菜肴,还有铺在这里地毯一般层层叠叠的账单,冷笑一声。
清风徐来,吹动了屋檐上的肆意生长的杂草,夹杂了山中桃李的淡淡香气,嬴寒山一瞬间好似已经尝到了桃李的甘甜。
但下一刻,她便晕了过去。
苌濯见此,缓缓蹲下,一手提起了她的后颈,提鸡一样,将她提到了床榻之上。
但下一刻,苌濯便察觉到腹内一阵绞痛,顷刻间,他神色变了。
扶道:“主人,一定是刚才的菜里有毒!”
苌濯眸色一沉,他当时想让嬴寒山试毒,但还没有习惯自己早已与嬴寒山性命相系,如今倒真是阴沟里翻船。
他身受重伤,嬴寒山修为低下,自然无法防备,此刻他的指尖都开始麻痹,意识开始变得迟钝。
不得已,他放出了剑灵扶道:“去查!”
“是!”
片刻后,扶道开口:“那弟子炸的鱼乃是醉梦鱼幼苗,此种鱼以飘霜花为食,但飘霜花与寒霜美人草相似,因此醉梦鱼也会以寒霜美人草为食,含毒。”
在听到飘霜花的那一刻,苌濯皱了眉头。
扶道在说出飘霜花的时候,自然看出了他的厌恶,飘霜花长在清涧幽谷之中,汲天地之灵气,在夏日之时开出霜花,周身亦飘霜,因其为灵草,常被用来制冰沙和冰糕。
而寒霜美人草,四季皆存,长的与飘霜花相似,却带有剧毒,唯独醉梦鱼可以食之。
“所幸这醉梦鱼乃是鱼苗,嬴寒山中毒不深,只需采来解毒草便可。”扶道开口。
“还不快去?”
“属下领命。”
剑灵扶道从前在修仙界之时,便跟着前任主人四处游历,因此,寻找解毒草对他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半个时辰,便寻来了解毒草,还将其熬成了汤药。
但嬴寒山陷入了昏迷之中,如今无法自行吃药,
扶道看着苌濯,猛地想起前任主人看过的那些话本,脑中闪过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定定的看着苌濯的唇,道:“主上切不可牺牲清白!”
苌濯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只手提起了嬴寒山,然后捏住了她的下巴,猛地将一碗药灌了下去。
看到苌濯这个动作,扶道才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嘴对嘴喂药的情节压了下去,真是荒谬,他的主上怎么会是对女子心动的人呢?
苌濯从未喂过别人吃药,自然没有经验,这一碗药喂下来,药汁都顺着嬴寒山的嘴唇和脖颈流到了衣裳里去,大半碗药汁都流到了嬴寒山胸.前,展开了一朵莲花药渍。
扶道:“……”
如此粗暴简单的方式,不愧是主上。接着便又端来了一大碗。
苌濯故技重施。
两碗药下肚,苌濯察觉到身上的痛处减少不少。
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看见药汁浸染了嬴寒山胸.前的衣裳,浸染透了,而因为他将嬴寒山提起,她本就宽大的衣襟被扯开了一些,露出脖颈细腻的肌肤,勾勒出若有若无的曲线,那股他一进入这间屋子的淡淡幽香再度萦绕在了他身侧。
千百年来,他剑下亡魂不计其数,男人女人在他眼中并无分别,而在此刻,他才猛地察觉到,这二者,是有不同的。
苌濯的指节微弯,一怔,而扶道在将药递给他之后,已然回到了他的神识之中。
嬴寒山的睫毛上下颤了颤,快要醒来。
下意识的,苌濯扯过榻上的被褥,盖住了嬴寒山,提剑杀人拧脖子一向利落的手,在此刻有两份慌乱。
于此同时,他猛地听到院子内传来了脚步声。
苌濯还没来得及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误食了醉梦鱼的嬴寒山攥在了手中,怎么也松不开。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度尝试之时,连自己的外裳也被扯歪了。
恰逢此时,门被推开了,是段明光,带着一名女修来此。
段明光见此情景,公鸭嗓不禁叫了起来:“啊——!锦织师姐,就是如此,光天化日,你、你、你二人竟如此不知廉耻,衣裳凌乱、颠鸾倒凤!”
这一声尖叫将嬴寒山自梦中惊醒,她睁眼便察觉道屋内乱糟糟的一幕,她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一凉,连衣裳好似都没穿,而身侧自己紧紧抓住的天命女主、眼前的段明光和素不相识的女修,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捉奸在床”。
典型戏码,但她断不能让天命女主被污清白,于是她猛地一拉苌濯,将其护在身后。
苌濯在方才便想趁机杀了这个多事的外门弟子,若非嬴寒山晕了过去,此刻段明光早已死于他手下,他的手正在画诀,即将打向段明光之时,掌心一热,被嬴寒山牵住了手。
法诀被打断,苌濯冷笑:“与你何干?”
这话哪是在撇清,分明是在坐实罪名。
嬴寒山:???
嬴寒山在被窝里连忙船上衣服以免掉马,想上前阻拦,但余毒未清,她啪的一下脸着地,摔在了地上。
段明光见其如此拙劣,冷哼一声:“寒山长老,你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寒心!”
说罢,便甩袖离去,屋中只剩她与苌濯二人。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一天之内多了个未婚妻,然后又被未婚妻的师妹抓奸在床,一同构成奸情的,还是她义结金兰的好妹妹,最离谱的是,她根本没有“作案工具”。
但她知晓此事影响重大,连忙传了一封信给柳寒清:“事关重大,关于此事……我有苦难言,若师姐出关,容我当面解释。”
她不知道这位柳寒清会如何处置此事,两眼一摸黑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三年都在寻找天命女主,三年后依旧是两眼一摸黑,连柳寒清长何等模样都不清楚。
甚至于,她对原身居然会有个未婚妻都感到无比纳闷,原身是女子一事,似乎瞒天过海,她想问系统此事,但系统再度不知去向。
总不能真是让她大橘为重吧??
信笺书写的时候,嬴寒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一边安慰自己:小场面,小场面,她嬴寒山什么场面没见过!!
当信笺顺着传送符寄出去之后,嬴寒山欲哭无泪,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啊!!
就算换做是她,她得知此事,一定会将自己的未婚夫打进ICU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剑灵扶道依然在苌濯的识海中喋喋不休:“幸好主上心冷如铁,行事不似常人,不会为这负心郎感到情绪不稳,方才那么多人在场,此人竟纵容他们污蔑主上,幸好主上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然主上的清白……”
扶道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苌濯封了神识。
强行被闭麦的扶道:唔噫唏&……呱!
半个时辰后,一道灵力凭空出现在了院中。
嬴寒山修为堪堪筑基,根本没发现,而苌濯在灵力刚到院子的上空就已经发现了。
下一刻,这道灵力被苌濯凭空握在掌心,在苌濯触碰到这道灵力时,一行金色小字凭空出现在屋中——
寒山长老亲启,此事我已知晓,然婚事乃门中长辈定下,婚书尘封,需‘西羌藤汁’可解,如此方可取出。如今闭关,即将突破,望寒山长老取得此物,方可商洽此事,未成之前,此事勿让他人知晓,有碍名声,更不必理会外人,柳寒清亲笔。”
这几行金黄的小字,在嬴寒山看完之后便消散了,但她看懂了。
她自知内心亏欠柳寒清,见其正在闭关,不敢耽搁此事。何况无论是哪个时代,女子的名声是一条无形的枷锁,而柳寒清少负才名,切不可因为自己影响到。
西羌藤生长在幽深溪涧,取来倒也不算繁琐,嬴寒山提起剑,向苌濯道别:“妹妹,我外出一趟,这些日子你待在木清峰就好,不必担忧我。”
她话音落下,便一脚迈过了门槛,但下一步却动弹不得。
苌濯像提鹅一般提住她的后背的衣领,:“我与你同去。”
嬴寒山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友重伤未愈,此时应好好休养。”
但下一刻,苌濯说出的话,让嬴寒山的心咯噔一下。
他嗤笑一声,道——
“我不放心你。”
这不算投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凡朝廷现在还能整顿出一点兵力来,也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在两方恶兽的争斗上。
嬴寒山抬手压了压眉心,总之,先把天漏的事情处理完。王道既证,这条路就走到了后半程。
第 265 章 小说主角
嬴寒山就只能推算出这么多了,她也不是真言宗中人,不能直接问天道要小抄。
那位母亲担忧地看着嬴寒山的脸:“如果您一定要穿越战场,请骑着我们的马匹去吧,这样如果遇到危险,至少它认识路,可以把您带回这里。”
嬴寒山摇摇头:“不用,我赶路从来不用马匹。”这句“我不放心你”她鲜少听到,从前在现代时,父母早亡,而在大学生活中,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
至于穿书之后,三年在门中,人人讥讽嘲笑,更无人会对她说这些。
她心中一暖,露出一个笑容:“多谢沉鱼妹妹,但我一个人也能行的。”
苌濯并不懂她那一瞬间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但同生咒下的性命相系,他不能容忍任何人能借力打力的害在她身上。
苌濯没有给她再多说的机会,走到她前面一步,开口:“御剑。”
嬴寒山方学会筑基,还没有学会御剑,因此想要前往幽深溪涧的话,还是像从前一般,想往身上贴上十来张符纸。
但在她掏出一沓符纸想把自己贴成圣诞树的时候,苌濯微微皱了眉头,显然是没见过这等朴素的方法。
下一刻,她腰间挂着的佩剑无令自动,剑刃许久未曾出鞘,此刻乍然出鞘,显然是有些兴奋的,微微颤抖,发出嗡鸣。
它常年跟着嬴寒山,挨了二百来次雷劈,剑鞘都是焦黑色的,本该雪白的剑身也不例外。
嬴寒山未曾运剑,自然知道这是眼前的苌濯以灵力操控了她的剑。
这柄剑自她穿书来就有,她猜这是原身亡母留下的。因她一直未曾筑基,连让灵剑认主都做不到,这柄剑在她手中,与寻常桃木剑无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灵剑像旁人的灵剑一般,甚至连剑身都亮了几分,但不过一瞬,她的灵剑便黯淡了。
苌濯看着她,冷冷开口:“上去。”
嬴寒山有些忐忑:“可……可我不会啊!”
她知道的御剑而飞都是在小说里,眼前这么窄还没有她鞋底宽的剑真的可以被她踩住并且稳稳在空中飞吗?
她几乎是下一秒就能想到自己要粉身碎骨的样子,下意识的想拒绝,但看眼前人的神色,心中猛的反应过来——她的好妹妹,似乎在试着教她御剑?
她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书籍,试着像书上一般将灵力运转起来,但运转灵力之后,她试着踩上剑刃,还未待她站稳,便直直的摔了下来。
苌濯向来杀伐决断,但此刻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耐心,他在剑刃中微微注入灵力,“再来。”
嬴寒山在对到他目光的那一刻,好似在眼中看到了天才对学渣的鄙夷,在女主这种天才的眼中,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想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御剑她做不到。
她知道天命女主天资很强,但此刻是真正的将二人的差距摆在了她眼前。
又试了三次,她还是未曾站稳,每次都从上面狠狠地摔了下来,连膝盖也摔得淤青了。她强忍疼痛,想再试一次。
但苌濯感受到膝盖的疼痛,皱了眉,下一刻,剑刃径直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提了几分高度,俨然是等他踩上去。
嬴寒山看着他甚至灵力都不必运转,像是走平路一样直接踩了上去,而剑身依旧稳稳当当,未动分毫。
嬴寒山以为他要给自己师范,在原地专注的盯着,想看看他如何御剑,但没想到,下一刻自己脖子一紧,脚步一轻,竟是被直直的提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这一下,她手忙脚乱,连如何落脚都尚未明白,眼前的视野便已推进,甚至上升。
“啊啊啊——沉鱼,我、我还没踩稳呐!”
她话刚说完,在凌乱的风中,木清峰在她的视线里,只有一片叶子那么大了。
救命,她恐高啊!
她下意识的想去抓苌濯的衣服,想往苌濯的怀里锁,但苌濯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她的手扑了个空,耳畔传来淡淡的一句:“保持平衡,运转灵力。”
显然,她的金大.腿并没有给她退缩的余地,让她直接上。
这跟把学车刚报名的人直接拉到高速路上告诉她自己开有什么区别!
她别无选择,细心的感受着,眼前缭乱的景色变幻之中,她逐渐知晓该如何控制平衡了。
但还未待她完全熟悉,下一刻,剑刃猛地一跌千丈!
“运转灵力,注入剑内。”苌濯收回灵力的动作毫不犹豫,俨然不怕她二人葬身于此。
耳畔的风刮的嬴寒山什么也听不清,唯有这八个字分外清晰,她心脏剧烈的跳动,却也不敢犹豫,猛地注入灵力。
下一刻,剑刃腾空,横七竖八的向前冲了出去,歪歪斜斜的纵横在天地之间。
苌濯拧着眉。
扶道的禁言时效已经过去,它开始在识海内喊:“主上,我也可以载你,我比她的小黑碳稳!”
但当扶道喊完以后,才猛地想起,他的主上,从不御剑,都是直接凌空。
想到这,扶道换了个话题:“得主上指点御剑,是她嬴寒山三生修来的福分!”
嬴寒山的背绷得笔直,双.腿也和灌了铅似的,一动不敢动。她所有的意识都在极力的操纵灵剑的灵力和自身平衡。
在这种魔鬼强度下,嬴寒山勉强歪歪扭扭的将剑御到了幽深溪涧。
这里生长的灵植众多,虽在玄霜宗之内,但玄霜宗之内有药田,弟子们平日所需的灵植都会在药田里面,所以这里一般鲜少有人来,久而久之也无人看管了。
此刻已是春末夏初,幽深溪涧在玄霜宗山谷之内,山中山色正好,阳光透过云层撒在山谷内,山林中传出黄鹂隔叶的清脆鸣叫,更有零星夏蝉的声音,隐约可闻的还有猿猴厮打的声音。
山谷之中,灵植遍布,临溪生长,水声泠泠,泛着波光。
西羌藤长在古树或是附在灵植之上,形容隐匿不太好找,而溪边长满了飘霜花,嬴寒山认得飘霜花。这个世界可以说是美食荒漠,夏季再炎热,人们顶多会将西瓜扔到井水浸冷,这已经是最美味的解暑食物了。
而飘霜花通体冰蓝,汲天地灵气生长,在最炎热的夏季却能开出霜花,旁的功效一概全无,她曾想过用这种灵植福柯一下现代冰沙之类。
但这个时代的人们俨然追求的是能够助长自己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无人重视这种花草,对于这种花草,人们的普遍态度是——长得好看的杂草。
最初她曾经尝试过,但她彼时修为唯有炼气,无法凝诀,飘霜花在她手中不过一刻便枯萎。
等到如今……她或许可以再试试。
下意识的,她御剑前往溪边那一片飘霜花而去。她的指尖微微触及冰蓝色的花瓣,却听到窸窣一声。
二尺之内,视线中倏地出现一抹雪青色的人影。
冰蓝色的花傍溪而生,千万朵飘霜花汇聚为花海,他雪青色的衣裳随风微微摇晃,鸦发被风带动,露出耳边带着流苏的朱砂色的珠子,流苏摇晃,光落在他昳丽的眼睫上,如碎金点点。他的唇畔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一幕是嬴寒山两辈子加起来罕见的绝美画面,如果有手机,她一定录个视频上传短视频平台,并且配文:这是我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在那一瞬间,嬴寒山被绝世美人站在花海中的美妙画面惊艳的呼吸一滞,但还没有待她回过神来,下一刻,冲天火光而起。
火焰在一息之间而起,舔舐过冰蓝的玄霜花花身,千万朵傍溪而生的玄霜花在一息之间沦为火海,下一刻,只剩灰烬,一整条溪流,接连干涸!
而伫立在花海之中的苌濯,丝毫未动,甚至连衣角都未曾被燎出个破洞。
嬴寒山难以置信的凝视着眼前的场景,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下一刻,自山上流下的泉水灌满了溪涧,将那些灰烬带入溪流之中,除了玄霜草被烧的一干二净,其余灵植都还在原地。
嬴寒山才反应过来,刚才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说“他”在伫立于花海之时是一种惊艳的美,那花海燃烧之时,则是一种诡异又惊心动魄的美,如果这一幕不是带着摧毁性的话……
“为、为什么要这样?”嬴寒山喘不上气,就像是坐过山车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苌濯神色如常,冷笑着撂下一句:“区区杂草,也配存在?”随即转身。
嬴寒山看着他的身影缩小,说不出话来,尽管她再迟钝,也感受的到苌濯对玄霜草的厌恶,而他一瞬烧毁玄霜草花海,灵力却能精准的控制着不烧其余灵植的这种精准度,令人惧怕。
究竟是何等修为,才能如此精准把控!
还有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过令人捉摸不透可以说是喜怒无常了!
但这一瞬的火焰,也将嬴寒山的意识拉回,连忙追上苌濯,去寻西羌藤。
罢了,他们修真界的人眼里,不过是杂草。
西羌藤汁液是用来专门解封保存婚契的,事关重大。
因修真界愿意结下道侣之人并不多,所以西羌藤在修真界也不是刚需,因其生长在峭壁古藤之上,象征永恒,也难以种植。
凡是结下婚契书写婚书之人,都要亲自去寻西羌藤,也俗称一种仪式。
此物状似寻常藤蔓,唯有根茎之处为暗红色,可以凭此分辩。
他们一路攀上,自谷底古树寻到山顶,依然未曾寻到。
在此时,嬴寒山突然感叹:还是现代好,结婚只要去民政局就好了。
一路上,苌濯并未插手,闲庭信步的模样,好似是来踏春。
在她不知道攀上第几颗古树段顶端查看古藤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株笑死西羌藤的藤蔓,她伸手去折,下意识的扯下来,对着树下的苌濯问道:“沉鱼妹妹,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是这个吗?”
苌濯抬头看她,视线顺着看过去,淡淡开口:“你先看你手里握的什么。”
嬴寒山心中疑惑,下一刻,绿色红色相间的西羌藤变得温热,顺着粗糙的树皮缓缓动了起来,似蛇一般,往上攀爬。
嬴寒山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叶片猛然变成了蛇头,而树上移动的,赫然是一只手腕粗细的墨绿色、吐出猩红蛇信的毒蛇!
嬴寒山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松手,下一刻,自山顶跌落!
变故陡生,扶道问:“主上在出发时已察觉有异,为何还要任由她来此?即便主上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她与主上性命相系,主上不怕出差错吗?”
嬴寒山跌落时控制不住的尖叫声还在耳侧,惊起一片鸦雀。
苌濯嗤之以鼻:“有我在,没人能伤她。”
脚下是万丈深渊,嬴寒山跌下,转眼间已没有踪影,而一同坠下的石子,也在瞬息之间消失,饶是身为剑灵五感迟钝的扶道,也不忍有些担忧。
苌濯召出许久未曾出鞘的扶道剑,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能飞谁骑马呀,谁好不容易摸完了风脉泉还召唤陆行鸟在地上跑*。
但嬴寒山还是带走了这个毡帐边的驽马。
原因无他,她感觉自己的飞行在变得吃力。
走川藏线的飞机驾驶难度都比其他航线要大,她嬴寒山一个人在高纬高海拔的地区飞大概也是这样。
第 266 章 狂神之猎
“张弓!”赤岩山的首领喊。
“射杀那个探子!”蒙多部的人喊。
十几支箭从拉满的弓弦上激发,箭雨从天空中抛射而下,就在它们即将把那个骑士贯穿的下一秒——
她消失了。
连人带马,在一个眨眼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双方的箭头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坠落在地。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注意到敌人已经近在咫尺。
蒙多部上来的这十几个人看清楚对面是全军压上之后,调转马头就跑。大部队来讲,蒙多部谁也不怕,当前情况来讲,谁也没长俩脑袋。
赤炎山的骑兵们迷茫了几秒钟,他们确实看到那里有个人影,也确实看到她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队十来个轻骑兵。
但困惑没有干扰他们很久,一个脑袋是砍,十个脑袋也是砍,这些骑兵的血都能用来当擦刀的润滑!
然而,在他们号叫着扑向这一队人时,那个幽灵一样的骑士又一次出现。
不过多时,二人御剑离开此地,嬴寒山御剑落到离集市不远的地方。
扶道看着前方坦然的身影,好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不是她一般。
他跟着苌濯这么多年在尸山血海中不知道走了多少遭,早已磨砺的心情平静,但这个看上去不堪、方才筑基的弟子竟有如此心境,实在是……难得。
苌濯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也只有亲眼看着她才放心,从前敌人在明在暗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嬴寒山收了剑,走在集市中,见识了段明光炼狱级别的料理,她决定自己做饭,她如今身负巨债,不似从前,而且系统在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将炒锅和大铁勺摔到了她脸上。
那时她才炼气修为,无法使用,如今筑基修为了,可以使用了看看到底有何用处。
这两件事情,便是她来到集市的原因。她今日很巧的碰见集市中有牵牛卖奶的大娘,上去问了价格得知是四十文一斤,她笑笑,开口:“便宜五文就给我来上五斤。”
大娘笑笑:“家中有老小,给小郎君便宜两文如何?”
嬴寒山并不急着搭话,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痛快点头:“出来银钱不多,大娘若多给我一两的话,三十八文一斤也可。”
苌濯愣在一旁,他即便是在魔界也不入红尘,从来不知人间集市是这样的,更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买东西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苌濯的视线微微向嬴寒山看去,一阵风拂过,二人的衣袖被吹到一处,两种颜色的衣袖被风绞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二人牵着彼此的手一般。
大娘挤奶去了,一边挤一边冲着二人笑:“郎君新婚燕尔,羡煞旁人,郎君会过日子,身侧人俊俏,似年画中的之人,给郎君多来上三两奶。”
从前夸苌濯貌美的人都投了十遍胎了,扶道小心的感受着苌濯的情绪,他没有不悦,只是心中诧异。
苌濯用神识问扶道:“此人为何一眼便看穿本尊为男子,却不知她为女子?”
扶道哽住,他知晓为什么这次大娘夸他美貌他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拧断那人脖子了。
从前夸苌濯貌美的人多用“闭月羞花”“倾城之姿”这等文绉绉一听便是形容貌美女子词语的话,而大娘显然不识几个大字,形容人只有一句俊俏。
但此刻人多眼杂,未免生出事端,扶道解释:“许是此人眼睛比较好。”
苌濯挑眉:“那便算她三生有幸,从本尊手里捡回一条命。”
扶道罕见的沉默了。
而看着大娘挤奶的嬴寒山根本不知他们的交流,本想反驳,但一想起自己此刻是男扮女装,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接过牛奶之时,耳根覆上了一层微微的薄红。
而苌濯的神识,自始至终都准备着召出灵剑,以防变故陡生时自己手无寸铁。
买牛奶的大娘见苌濯紧紧跟着嬴寒山的模样,已经脑补了一出新妇娇羞,有些艳羡道:“我年轻刚嫁给我家那口子的时候,也是这般……真好啊。”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尤其是苌濯修为甩了嬴寒山几十条大街,他听到后心中暗嗤:“情爱是这世间最多余的东西。”
扶道感受到主上的想法,松了口气,他的主上,三界之中,无人可与其匹敌,怎可耽于情爱?
嬴寒山的注意力被一旁另一家小摊的物件吸引了,自然不知这些,只是在集市中这买一点,那也买一点,在在看到一个小摊上摆着两盆结果的辣椒花时,眼前一亮。
然后钉在原地,再也走不动路。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从来没有在集市中吃过辣味的东西,她知道辣椒是在很久以后才被用尽菜谱之中,却没想到今日能与其偶遇。
辣椒花上面挂着小小的像月亮一样青涩的果实,可爱极了,但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此物能用来做什么。
因此半个月都未曾卖出一盘的老板看着嬴寒山,笑了笑:“郎君要的话,三文便可拿走一盆。”
“这些,我都要了!”看到辣椒的那一刻,她心头一颤,毫不犹豫的将五盆辣椒花都买了下来。
一边的路人见状吐槽:“这种杂草似的小花,喂猪猪都不吃,她买了又有什么用?真是浪费钱!”
嬴寒山笑笑不说话。
她思之若狂的东西,在旁人眼中就是喂猪都不要,但她并不在意怎么说,如果她用此物入菜,往后……在修真界也好,人间也罢,这也许会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潮!
像她这样在现代都是平凡的普通人,用十八.九年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哪怕到了修真界,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是一飞冲天的人。
这并不是她对自己的否定,而是出于……她对这个世界的敬畏。
科技无法改变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里,他们生来便有,并且一生信仰追求。
想到这,嬴寒山笑了笑,自储物囊中取出一块碎银,开口:“给你银子,往后有多少这种花,送到玄霜宗木清峰,我都要了。”
小摊喜不自胜,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活神仙从天上下凡给他撒钱!
嬴寒山在集市中满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然后塞到储物囊中,心满意足。
在即将离去之时,她突然听到一声极细、娇滴滴的声响,在一堆柴禾之中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一刻,她眼前发亮,立即小声请求身侧的苌濯:“沉鱼道友,可否往那个方向施一个类似于定身的咒术?”
苌濯的警惕心一直未曾放下,尽管他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此刻听她这么说,却毫不犹豫。
也许这里有他察觉不到的异常?
嬴寒山看到屋檐上的野草都不会随着风微微摇晃,便知咒术已成,随即跑的比御剑还快的冲向了那堆柴禾之中。
她接近柴禾之时,将木柴一根一根拣出来,丢到一旁,随着潮河越来越少,她的动作越发轻柔。
苌濯的手也逐渐按在了剑上,随时准备出鞘,他想,能够在他的修为都发现不了隐匿起来的邪祟,战斗力不容低估。
一定是比蚀骨妖藤和九幽毒蝎更加强劲的事物,是直接拧断脖子,还是将其魂魄撕成碎片呢?这样的邪祟,修为定然在八方宗那群废物之上!
想到这,他勾了勾唇,身躯中的血液都更加兴奋不少。
但下一刻,他看见嬴寒山灰头土脸的从一丛柴禾中探出头,乌发凌乱,沾上了一些干枯的落叶,却已然掩饰不住她眼中的狂喜!
连扶道的心绪好似都被捏紧了一般,越发期待起来。
却不想,待嬴寒山走近,他们自她臂弯之中,瞥见了一团白色毛绒绒的物什。
苌濯眯了眼:“万年雪貂?”
嬴寒山摇头,笑容明媚:“再猜。”
“九尾狐妖?”苌濯的剑把拔出一毫。
嬴寒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兴奋的将手松开一些,露出怀中家伙一堆毛茸茸的尖耳朵:“沉鱼妹妹,你瞧!我捡到猫了,它自愿跟我回家诶!”
苌濯&扶道:“……”
她怀中一团白色毛绒绒的生物哪怕施了定身咒术,不能动弹,但毛发却已经炸了起来,一双猫眼无处不透露着恐惧,若能解开定身咒术,此刻已经不知道已经挠花了几张人脸!
嬴寒山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脚步轻快,走出一大段路,才想起回头看苌濯一眼:“沉鱼妹妹,快走,我们回家。”
此刻已是黄昏,落日云霞勾连成了淡粉色,人间小镇里,笙旗飘飘,路人来往,小贩吆喝。落日的余晖勾描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霞色,她怀中抱着一只不情不愿的猫,却笑容灿烂。
世人皆唾魔族贪婪,修真界最忌贪欲,却也满心欲.望。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好满足的人,一只毛团便能欢喜成这样。
哪怕她方才在洞中获得的机遇,只是小小一片碎片,却已经是大多数人穷其一生求不到的机缘,却未能让她展露如此笑颜。
他嗤笑一声:“你的木清峰,本尊抬手便能将其覆灭。”
如果将她的小院夷为平地,她无处可居而崩溃,应当很有意思。
夕阳下,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被拉的很长,连她怀中猫耳轻轻颤动,猫尾巴垂下,虽风晃动,地上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
木清峰,院中的小屋其实也是一间破旧的厨房,嬴寒山在查看过小猫的状况之后,便将其放在院中熟悉环境。
而她,也该办正事了,今晚,她要见一个人。
这次幽深溪涧坠崖,她能猜到背后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可她不知此人是谁,她到这个世界三年,多得是可以置她于死地的机会,此人未曾出现,为何偏偏挑在如今?
而最近,她唯一接触过的人只有段明光和雾渺峰的锦织,二人的修为显然不足以做得这么周全,而二人若此时加害于她,无疑是实名制害人。
至于柳寒清,自己现在有“把柄”在她身上,只有自己求她的份,哪有柳寒清对付她的份呢?
此人在暗,一次计划未成,接下来一定会故技重施,自己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但在此之前,她不介意收一点利息。
苌濯和嬴寒山回来之后,见她安顿了小猫之后,便一股脑的钻进那件几乎看不出是厨房的屋子里。
而她带回来的那只小猫,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愚笨的竟然往他脚边凑。
他俯视着圆脑袋上两只分别为金色、蓝色的眼珠子的白色毛团,小心翼翼的凑近又端坐在他脚边,甚至还拿爪子想触碰他的衣角,他只觉得可笑。
它和她的主人一样愚笨,对三界之中人人惧怕的大魔王半点提防都没有。
扶道看到毛团子的小动作,恨不得从识海里跳出来打它一顿:小畜生,竟敢和我争宠!
此时,一股呛人又怪异的味道散发到了院中。
在锅铲与大铁勺敲击了无数次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后,嬴寒山端着一碗红白相间、散发着奇异却又着食物香气的东西走了出来。
她端了一碗,放在苌濯面前的桌面上,心砰砰跳:“沉鱼,尝尝我做的麻辣烫!”
她激动极了,甚至直接拉过了苌濯的手,肌肤只是触碰了一下,但她指尖的余温好似还带着碗底的滚烫。
他的喉结滚了滚,一时竟顺着她的动作将筷子拿在手中。
她不看身边的厮杀,不看擦身而过的刀光,只是微微俯身策马向前,直直从战阵前掠过,离她最近的骑兵能看清楚她的脸,是个留着中原发式的女人,一身胡服,鬓边散开发丝被夜风掠起。
蒙多部怎么会有这样的探子呢?他的脑袋想。
杀死这个敌人!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马刀劈下,在砍向骑兵肩膀的瞬间,他居然有片刻的迟疑。马背上的人不躲避,不格挡,只是微微地侧过头来注视着他。那双眼睛里有金属一样的寒芒,他从未见过什么人生着这样一双眼睛。
就在这一错神之间,他手中的刀不自觉发生偏移,砍在了那匹马的脖子上!
血花飞溅,那匹黑马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那一下应该砍马上这个人的,马还可以留着。他的脑袋想。
举起刀,在这个骑手摔下去之前再补一刀。他的身体这么做了。
然而忽然,他的脑袋变得很轻,身体也变得很轻,手中沾血的刀飞起来,在他的眼前挥出一片银色的光芒。刀没有脱离手,但他的视线在离刀而去。
砰,他头颅落在了地上。砰,他的身体落在另一侧。
骑兵的冲阵乱了,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夺了一匹马,正在战阵中飞驰。她不曾拿出武器,也不曾真的与谁交手。
第 267 章 华南金渐层
“对,”嬴寒山说,“这是她的母亲的。我曾经和上一任图卢成为过盟友,她把这个给了我。”
眼前的女骑手开始眨眼,越眨越快:“信物,给最亲近的人,你就像,那位图卢的,姐妹,所以你……”
不许姨妈!嬴寒山下意识尖叫起来。
“对,就是这个词。”女骑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我去和,大家,讲一下。”
然后,在回程的后半程里,华南金渐层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想到自己来这第一天,问系统:“那我呢,我起码也是个戏份很重的大英雄吧!瞧我,还是个长老嘞!”
系统用冷冰冰的语调告诉她。
【你在想桃子吃,你只是个修为平平、资质拉胯的工具人】
【你的任务是找出天命女主,引起匡扶正道,在大反派魔尊毁掉修真界前,让她去拯救世界。】
此刻,嬴寒山心中不忍唏嘘,好好个大美人,竟这么平,在这个时代的审美可是容不下他这样的,若是现代,定然能走高级感路线,毕竟平胸简直是穿衣架子!
**
雾渺峰,崔子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锦织被嬴寒山打晕送回来了。
崔子云:?
锦织可是金丹修为!
为什么第一次他用出他的灵宝了,都还没让这个废物死掉,反而他还能打晕金丹修为的锦织!
而且,这嬴寒山堂堂男儿身,为了保护一个姘头,竟对一女修下手,实在是——太不讲风度了!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你小子不讲武德!
而且,两次了,为什么接连失败!崔子云出身在修仙世家,机缘巧合拜入玄霜宗,成了雾渺峰的大师兄。
他在见到柳寒清的第一眼,从此万花再入不了他的眼。
琴剑双修,天资卓绝,如轻云出岫。此等女修,该配得上他崔家大夫人的身份,却不想这般女修,竟有一个废物未婚夫,如明珠蒙尘。
他那时叹气一声,可不想,木渺峰日日相对,见她容颜,他心中妄念如野草疯长,再难压抑。
想到这,他目光一冷,对身侧弟子吩咐道:“待寒清师妹出关,你告知她,她未婚夫嬴寒山金屋藏娇,被锦织抓到了还不承认,锦织要个公道,竟被打伤。”
**
木清峰山脚下,掌门大抵是知道门中弟子大多早已辟谷,不沾凡物,但为了捧嬴寒山的场(实则是暗度陈仓,自己想吃),甚至答应这些弟子,去了便是一颗中品灵石。
来的弟子大多是掌门身边亲近的内门弟子,一个一个脸上都写满了不情愿,但是想起掌门说的哪一颗中品灵石,才给了好脸色。
但见到嬴寒山摆出的小摊上煮着的一堆齐齐怪怪的东西,哪怕切得再好看,一时也没有在绷住脸色。
“这是什么,怎么跟……怎么跟……西红柿踩烂了似的,从来没见过红色的汤底!”一名女修抓住了身旁人的衣袖微微开口,眉头紧皱。
另一名小声说:“没关系,掌门给了一块中品灵石呢,能抵小半月了,今天寒山长老就是给我吃洗锅水我都能闭着眼睛吃!”
刚将东西搬过来的段明光松了口气,还好,也总算有人吃了,不然真的是……
嬴寒山见东西摆的差不多了,笑了笑大声说道:“诸位,今日是我第一日摆摊,前三日试营业免费,大家可随意品尝,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今日供应的菜品……”
说罢,她手指向煮满了西红柿汤底的锅里说:“这是西红柿味的串串,用西红柿做底料,煮平日里的食材,味道酸辣开胃,绝对好吃!”
说罢,她一边捞起一串土豆片和一串肉,递给最近的师姐,便是刚才说洗锅水也吃的那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这一下,她很想逃,但是想想自己的豪言壮语,还有掌门给的一块中品灵石,皱着眉头接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串土豆片塞到了嘴里。
入口那一瞬,她皱了眉头,但下一刻,口中一酸,土豆绵绵软烂,煮的糯糯的但又没散开,番茄味和土豆味道在舌尖迸发,她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一时忘了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等着她反馈一下,确切的说是在等着她呕出来,好知道到底有多难吃,做一个心理准备。
但等啊等,也没见她呕出来,只见她默默又拿起了刚才那串递过来的肉。
怎么?这是太难吃然后一口咽了下去吗?
但下一刻,那女修缓缓的又拿了新的一串土豆片,紧接着拿了好几串。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怎么样师妹,好吃吗?”
那师妹听到这一句话,笑开了,话也来不及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好吃,真的好好吃,从来没见过西红柿汤底,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吃!”
看那师妹眼神发亮,众人不由感叹这师妹收了掌门的钱一条龙服务这么到位!
但见这师妹这么努力,自己也还是努力一把吧,说不定掌门还在他们之间插了暗哨,万一觉得自己表现不好把灵石不给了可怎么办啊!
于是轮子零零星星有三个人举了手,三个人里,都是闭着眼睛吃下去的,但是吃了之后的反应都和刚才那师妹一样,话都来不及说,就又找嬴寒山拿了新的串串。
众人见此,也陆陆续续的对嬴寒山说:“寒山长老,我也要一串吧……”
紧接着,吃过的人都继续又来,众人都好奇起来,也有的人觉得许是只是不好吃 ,但都是为了灵石嘛,没关系的!
……
段明光见到这些修士的反应,一开始也在想,不愧是收了掌门的钱,演的这么痛快,但后来发现不到一刻钟就空了一锅的时候,他也好奇起来,从别人手下抢来了一串。
串串下口的那一刻,他辟谷多年的胃好似一朝不修仙了,他吃完一串土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煮出来的食物,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啊!
嬴寒山,你做的东西,确实可以帮我们木清峰还债!
嬴寒山将大家将第一锅番茄锅吃的差不多了,又开始介绍另外的锅子,这个是咸香奶味锅底,和这个胆怯锅的串串是一样的,今日的麻辣烫串串供应两个口味,然后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今日的主食,炸酱面。
说罢,她挽了衣袖,将黄瓜丝撒入了碗底,然后下面,一息之间将面捞起,覆上浇头——蘑菇肉酱,还有醋、香油这种调料。
素白的面条裹上油亮的浇头,看上去勾人馋虫,让辟谷多年的大家一息想起了没辟谷前的食物……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
接下来,嬴寒山又想将做好的第一碗递给刚才的那个师妹,但此时,旁边的另外一个师妹等不住了,说:“师姐,这次我来先替大家试试味道!”
也没有人不同意,因为修仙之人远庖厨,谁能保证方才的好吃,这个也一定好吃呢?
万一只有刚才的好吃呢?
小师妹吃下了第一口,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紧接着嗦了第二口,第三口,差点没停下来……
这三口一嗦就是小半碗,她看到只剩下接下来的,才注意到自己一下吃过头了,大家都还在等着她给反馈呢!
“不好意思,太好吃了,我一下都给吃完了!”
见她这么说,众人才放下心来,此起彼伏的举手示意嬴寒山:“长老给我也来一碗!”
嬴寒山笑了笑:“好呀。”
随即便低头忙碌起来,一边感叹,这些调料什么都不及后世,做出来的味道跟后世的远不能比,大家都这么爱吃,修真界到底是什么美食荒漠啊!
这半个时辰,嬴寒山一直在不听的捞面,拌面,在她沉浸式为大家拌面的时候,不知不觉,摆出的食材都已经被吃去了三分。
她才想起开口说:“今日是我第一日在木清峰摆摊,今日大家免单,自明日起,第一份炸酱面免单,其余自费,到第三日便是正常价格啦,比如炸酱面便是五十文一碗,串串十文钱一串!”
这些价格比凡间集市贵出了五到十倍,但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反而纷纷感叹:“这么便宜又这么好吃,纵使再翻上一倍都可以啊!”
在修真界中,他们的单位已经不是文、两了,而是一颗一颗的中下品灵石,哪怕是下品灵石,换算成文都是三千文,而一颗中品灵石则可以换算成一百块下品灵石……
众人热情不减,嬴寒山逐渐越发的忙碌,忙着忙着却发现,她将面煮好了再撒上浇头之后,这个面一瞬间就自己拌好了,她既可以省时间又可以省力气的去做下一碗。
而这个术法一出,她便知晓了这是谁的手笔,和那菜刀自己切菜是一样的。
哪怕苌濯在发现人有点多的时候便已藏匿在大树之间,但却一直未曾忽略过她这的情况。
扶道幽幽说道:“主人好细心。”
他开口:“她累了,我的手感觉到了。”
扶道:哦,险些忘了他的主上与嬴寒山共感,不然他又要恋爱脑犯了!
扶道看着那群修真弟子疯狂的模样,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啊,那么好吃!”
苌濯一言不发,他还没有尝过。
但下一刻,便见到段明光不情不愿的断了一碗炸酱面,还有一碗两个味道的串串来到树下:“姑娘,你在哪,寒山长老怕你饿着,嘱咐我先给你送过来……”
扶道听到段明光的声音,头一次不觉得这个人翻、嘴利,而是开口:“我就知道嬴寒山这个女人不会忘了主上的!”
一片落叶自苌濯的头顶淡淡飘了下来,苌濯伸出掌心,刚好落在他掌中,他将那片叶片放在手中捻了捻,唇畔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多嘴。”
乌兰古部的驻扎地与其他部族明显不一样。
雨后的草地上有时会出现一种叫“仙女圈”的东西,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在一夜之间出环形的蘑菇圈来,仿佛夜里有什么超自然生物在这里跳舞。
乌兰古部的毡包群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仙女圈。
外层的小型毡包摩肩接踵,构成一个个相互嵌套的白色圆环,从外围到最中心需要穿过好几层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有固定地点堆放可移动的栅栏和板车,随时能构建小型拒马。
第 268 章 无人可胜
一,小狗懂什么呢。
二,小狗没有错。
三,如果小狗有错,参考第一条。
图卢也不会真的动手,她抓住离她最近的族人的肩膀,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后者立刻抱起头来嘻嘻哈哈地求饶,像是犬科动物打闹时翻肚皮。
剑刃横在她脖颈间,一阵寒凉,幸好这三年挨了两百次雷劈,造就了她良好的心态和皮糙肉厚。
守山弟子敢拍着胸脯保证这后山不会出现外人,他怀疑嬴寒山在和同伙演戏,毫不犹豫小手一叉,袖手旁观。
“我……只有炼气修为,请道友冷静。”缓缓开口。
天上的乌云依旧未曾散去,她在脑中听到了久违的一声机械音,是她挂机了八百年的系统:“恭喜宿主,任务一完成,解锁文中最关键的角色……苌濯。”
好巧不巧,此时又一道劫雷劈了下来,嬴寒山被美人一剑卡了脖子,不能想往常一样逃得满地乱窜,只能在原地挨雷劈。
这一道劫雷直直地劈在了她天灵盖上,剧痛自嬴寒山的头盖骨蔓延开来,疼的宛如八十个壮汉在她脑袋上胸口碎大石,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但她听到系统说:她完成了任务,解锁了最关键的角色,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沉鱼来着。
她回忆起眼前美人惊为天人的容颜,叫沉鱼确实名副其实,而且非常符合小说女主的设定,三年了,她终于找到了天命女主,她的金大腿。
“沉鱼……”嬴寒山剩下的半句我找了你许久了还卡在脖子里,就猛地被喉咙里的一口血卡住了。
在她吐出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执剑之人眯着眼看她,唇角扬起一个弧度,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谁告诉你的。”
就连在苌濯瑜神识里常年躺尸的剑灵都愣住了,苌濯的名字是世人谈之色变的符号,人人皆痛斥苌濯无恶不作,该被挫骨扬灰,却无人知晓知,成瑜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苌濯此刻倒是认真打量起了嬴寒山。
身形清瘦,浑身褴褛,若不是她身上萦绕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还有这天上跟闹着玩似的劫雷。
八方宗留下的后手,便是这么一个废物?
那帮老头子真是老眼昏花,纵他不灭八方宗,八方宗也时日无多。
还是说,此人还有旁的能耐。
他收剑,挑眉。
嬴寒山见剑刃消失,心中还未来得及感叹女主虽然警惕心强,但是人还是温柔的,系统的声音就再度响起:“请宿主抉择,是否绑定关键角色,期限将至,如宿主再不完成任务,将即刻抹杀。”
“绑!绑!绑!”她恨不得连夜绑上,这天天被雷无休无止劈的日子她受够了,人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在她应声的那一瞬间,天上的乌云卷成乳状,风云变幻,雷天划破天际,这一道劫雷与先前的劫雷不同,竟然呈现出了血红色。
嬴寒山心中大喜,找到了天命女主,绑定了她,她的任务完成,这次她能筑基成功了!
这一道劫雷有万钧之势,直直的击打在她的后背。
痛的嬴寒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扔到了洗衣机里面搅弄,她毫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苌濯在看到乌云变幻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许兴奋,那些八方宗的老头倒也聪明,知晓在这炼气弟子的劫雷中做手脚。
尽管他屠灭一宗,身受重伤,但此等区区伎俩,他毫不放在眼里。
他在等,在等这劫雷劈下之时,其中藏了何等咒术。
这废物炼气弟子口口声声“帮帮帮”,让他帮忙,显然是想这劫雷中有异样,所以他袖手旁观,看着劫雷打在了眼前这个废物的背上。可他却忽略了,那个废物在吐血的时候,一滴血珠子溅在了他的流苏耳坠上,血液与他的耳坠珠子融合之时,微微亮了一分。
这是此时场面乱成一团,更是没有人在意这么一个放在平时都注意不到的细节。
不过区区筑基劫雷,她竟能吐出这么多血,一击未曾毙命,想来这劫雷中还有后手。
又是一道劫雷,不逊方才那道,苌濯冷笑一声,缓缓伸手,徒手将那道让嬴寒山咬牙抗下的劫雷捏在手中。
嬴寒山视线模糊,只看到眼前的美人雪青色的袖子里好似在玩弄着什么,她费力看清,才发现那是她的——劫雷。
嬴寒山&守山弟子:!!!
如雷霆万钧之势的劫雷,在他手中,好像只是现代的仙女棒,呲呲的虚张声势,只为了做到拟真。
他肤色如冷瓷,长睫如鸦羽。火光温暖,暖黄的在他眼底投下一层阴影,更衬得美人容颜惊心动魄。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带着凌厉,眉目间带着疏离,嫣红的唇边还有淡淡的血丝。
雪青色这个极为挑剔人的衣裳颜色,穿在那人的身上,似轻云出岫。
百闻不如一见,玛丽苏文学诚不欺我!
美、强、惨!
是她!是她!就是她!
嬴寒山听到自己的心,在咯噔之后,砰砰的跳动着,她还活着,天命女主帮她扛下了这一击。
如今的修仙界,只要突破,哪怕是炼气到筑基,都是有雷劫的,这劫雷看似痛苦难捱,然熬过去后,都能淬筋洗骨。
“闹剧该结束了。”他冷笑一声,运转灵力,决定送这个弟子去见八方宗上下。
但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这道劫雷似藤蔓慢慢攀上了他的双臂,察觉到危险,乖巧驯服,似灵蛇一般带着几丝讨好的意味。
他面无表情,轻轻一捏,劫雷消失的一干二净。
嬴寒山&守山弟子:!!!
嬴寒山修为低下,自然不知,可守山弟子震惊了。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人干预了嬴寒山的此次劫雷,怕是嬴寒山又要再挨一次雷劈了。这修仙界的劫雷皆是雷电与各大灵脉的灵气结合,是对修仙之人身心的考验。
即使只是筑基劫雷,但哪怕是金丹修士,也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将其捏碎,这是何等修为!平心而论,他的金丹修为也不能做到如此,起码在他这个金丹之上!
二人愣在原地时,又是一道劫雷劈下,这一次,许是劫雷感应到了上一道劫雷残余的气息,竟是一同劈在了二人身上。
这一击和之前的都不同,嬴寒山哪怕瘫坐在地上,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猛男嚎叫:“啊——”
以苌濯的修为,哪怕是元婴化神的修为,对他而言也毫无反应,可就在这废物尖叫之后,他竟能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种疼痛感,对他来说,陌生极了。
他在魔界修为凌驾众人之上,数十年来,他从未感受过疼痛了——因为,根本无人能够伤到他。
这等疼痛的感觉,反而让他有些兴奋。
他伸手捏住嬴寒山的下巴,扬眉:“让我疼,是你的荣幸,你可以跟那群老头炫耀三百年。”
嬴寒山劫雷结束,在被苌濯捏住下巴的那一刻,好像找到支撑点一般,最后一点意识也几近崩溃。
苌濯的手收紧几分,想看看这废物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却不想,在他捏紧她的下巴之后,自己的下巴,也感受到了一股疼痛。
可眼下,雨过天晴,在场的第三人离他们二人尚有距离,绝无可能动手。
他若有所思,再度用力几分。
同时,他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痛觉,也加重了。
他凝视着嬴寒山身上的变化,却发现这废物稀少的灵气稍稍多了几许,她的修为变成了筑基。
而下一刻,嬴寒山受不住摧残,直直的往前倾倒,晕在了地上。
苌濯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跌落之后磕到碰到的疼痛。
他能感受到,她的疼痛……?
他神色微变,察觉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再度凝出一股灵力,欲取其性命,但耳畔传来一道神识:“主上不可!这恐怕是八方宗用来对付主上最后的杀手锏——同生咒。”
是他一直躺尸的剑灵扶道,扶道怕苌濯一下杀死嬴寒山,连忙开口:“结契二人,性命相系,一人疼,另一人也疼,一人死,另一人也死。所以……主上不可杀她!”
听剑灵如此说,苌濯目光冷了几分,所难道八方宗是想让她与这废物同生,在这废物被雷劈死的时候他也能一同死?
“区区伎俩,可笑。”
他抬手,欲运转灵力解契,却发现自己身受重伤,连灵力都在这一息之间无法运转。
守山弟子见嬴寒山晕倒在地,连忙上前教育二人:“你们二人尽是胡闹,嬴寒山长老之身,以此等旁门左道筑基,你这弟子不加劝阻,甚至还助纣为虐,纵你二人此次闯入禁地未曾酿成大祸,但为依旧会将此事告知执法长老,你二人休想逍遥法外!”
说罢,那执剑弟子转身撂下一张符纸,转身离去:“这是一张传送符,你二人速速离去!”
那张黄色的符纸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飘了过了,险些飘到苌濯的脸上。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抬手,欲将此人碾成碎灰,但灵力在手中聚拢的那一刻,消散了。
因为扶道在他识海中说道:“魔界若知晓主上屠灭八方宗,此刻许是要来过问,主上喜静,不如短暂在此地停上几日。”
他哪敢说主上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走动,而且……他主上的身体,也发生了几分变化,只是他不敢说。
风过,满山树叶簌簌,守山弟子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嬴寒山若是清醒,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说,这个NPC真是胆大,竟敢学霸总往女主脸上撒钱,之后一定会被打脸的。
微风拂过,乌云撒去,苌濯看着手中的粗糙符纸,陷入了沉默。
待嬴寒山醒来,睁眼便已是暮色,此地为后山,鲜有人烟,风景秀丽。
而在这暮色之间,她看到了那抹雪青色,坐在她晕过去之前的位置,依着巨石,神色如常。
但嬴寒山从这种架势中,看出,他等她许久了。
“你醒了。”苌濯淡淡道。
呜呜她好感动,美人女主身残志坚,口吐鲜血,性命危在旦夕,却依旧善良,助她抗下雷劫,还在她筑基后等在她身边照顾她醒来!
这么好的金大腿,她一定要抱紧了,以后就能跟着她吃香喝辣了!
她无比亲切的拉过苌濯的手,自储物囊中取出上次在路上随便捡的便宜灵果喂给他:“好妹妹,你我有缘,以后你就是我的金大腿……哦不,金兰姐妹!”
但嬴寒山没有等到她的金兰姐妹接过灵果,反而自己的脖颈一凉,竟是被她的金兰姐妹握在手中,“她”俯看着自己,宛如看一只即将宰杀的鸡。
“她”要取她性命?
嬴寒山目光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她答应了!”巴思巴图说,“我告诉那位客人你想要见她,她点头了!”
青年微笑起来,眼睛里的潭水也轻轻晃动。
“她说什么了?”
“呃……”
巴思巴图抓了抓头发。
从战场回来之后,他向自己的兄弟吹嘘今天见到了一位女武神,在蒙多部的军阵中杀了好几个来回,只是因为他们挡了她的道。谁知道说完之后自己的哥哥非得要见一见她,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问客人。
第 269 章 卷发少年
眼前的女官又迷茫了,她眨了很久眼睛:“对,那个襄溪王没有成为皇帝,对。”
“现在还在打仗吗?”她又问,“王说臧州恶邻,日久必有祸患,如果来日中原的君主能够镇守好国土,那情况或许还好,但是皇族亲亲相媾,逆行倒施,可能离末法不远了。如果沉州没有坚固的王城和臧州所没有的战士,那一定会有伤亡。”
几乎立刻,嬴寒山就想到了踞崖关和骑兵们。臧州多山地,很难训练大规模的骑兵,而在古代战争中骑兵又是碾压性的战斗力,可以成为臧沉相争的关键。
或许青簪夫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推算出了过去和未来?
那她推算出了这个结局吗? 扶道已经许久未曾出鞘了,至少有二十年,就连苌濯覆灭八方宗上下之时,也未曾使用过他。
他感受着久违的风里,都夹杂着自由的气息,剑身随之颤抖嗡鸣。
山崖上,二人身影消失。
雾渺峰,亲传弟子屋中,一蓝紫色衣袍的男子感受到自己法器的剑阵启动,收下巴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嬴寒山,你能活着自三千芥子中活着出来的话,再来与我算账吧。”
——
悬崖下,嬴寒山在跌落的那一刻,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激发了她求生的欲.望,她拔出腰间的剑刃,将其插在峭壁之间。
剑刃换过凹凸不平的石头之间时,擦出一片火星子。
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剑刃插入其中。
也幸亏这三年被雷劈了两三百次,她才能自慌乱之中拔剑。
她靠着右臂悬挂在悬崖之间,整条手臂几乎麻木。
做完这些,她已满头大汗,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脚下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竭力保持着自己理智,以免太过慌张继续下落。
她只希望沉鱼在看她坠崖时能快写去禀告门中长老,来搭救她。
下一刻,她见了一抹雪青色的身影,她倒抽了一口气,露出个茫然的表情,似呆头鹅一般:“沉鱼……你……这……”
因为太过震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苌濯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哪怕如此危难之际,他也似闲庭信步一般的御剑来到她身侧——
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领住了她后背的衣裳,像拎鹅一样将她提在手中,悠然自在的开口:“御剑。”
嬴寒山被他提着,身子已然恢复轻盈,风刮得她脸蛋生疼,她还是目瞪口呆,手臂一片麻木。
这万丈深渊之中,她的金大.腿半分担忧也无,好似是带她来旅游观光,像随手攀折了一枝花一般将她从阎王爷那里提溜出来了。
但震惊之余,她还是乖乖的御剑,跟在苌濯身后。
她那勉强菜之又菜的技术,在这悬崖之中,摇摇欲坠。
苌濯见她煞白的脸色,挑眉。
下一刻,他的剑原地消失,凌空而来,落在她剑刃之后,在她耳畔开口:“别怕。”
重获自由不到一刻的扶道:“……”
嬴寒山:“……!!”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修为强大到超越金丹,明明能可以凌空,来的时候还要踩在她的剑上啊!!
嬴寒山不知道的是,元婴之上,天赋过人之人才能做到不凭借外物凌空而行。
苌濯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御剑,偶尔指点几句方向。
一炷香后,二人看到峭壁之上斜斜的长了一颗旁逸斜出的松柏,顺着松柏,二人找到了一处洞穴,可稍作休整。
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嬴寒山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双.腿险些跪在地上:“多谢沉鱼道友救我狗命,救命之恩,难以报答,我……”
苌濯压下微挑的眉梢,并不在意。
他并不需要一个筑基的废物能帮他做什么。
悬崖深不见底,到这个山洞口的时候俨然已经没有多少光照了,峭壁两侧覆满了青苔,山洞之内稍微深入几许就是漆黑一片,唯有洞口边上还有微光。
借着洞口的微光,嬴寒山看见岩壁上开了一些橙黄色的花,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但再往里面几许,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尘泥常年不见阳光,地上的杂草丛生,爬满了小虫。
外面是橙色灵花摇曳,显示出几分生机,交界之处便是蜘蛛蝎子,再往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而明明是这等诡异的场景,她却忍不住的想往里面在走一走。
明明小说里,主角遇到危险是一定会触发小副本的。而主角总是面对挫折从不放弃,甚至总会好奇的去触发。
想到这,嬴寒山看向苌濯,只见他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嬴寒山想起自己的任务,帮助天命女主打败魔尊,拯救世界,于是她开口暗示:“沉鱼,我们要往里看看吗?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却不想,苌濯扫了她一样,似笑非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必生事端,你自悬崖下跌落还没明白?”
嬴寒山沉思:确实是这样!!要不是她掉以轻心,怎么会落到这里,险些小命都没了!
想到这,她深表同意,开口:“那我们这就想办法出去,离这里远点!”
书里头机缘都是主角的,与她这种在疏离一笔带过的角色毫无关系,既然女主都不想一探究竟,她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跟着一起摆烂,抱紧金大.腿就好了。
她深知要安分守己,所以想欠一下摘花的手都安分了下来。
她探头去看外面,却见悬崖之下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三寸之外,皆是茫茫一片,而因为此刻已接近傍晚,外面的天色也已昏沉,视线不明,大风愈起,不利御剑。
想到这,她甚至在猜,这是不是老天爷为了留住女主,让她发现天材地宝的设定。
转头之时,苌濯已然寻了个地方打座,调养生息。
然而洞内的光线越来越少,她只得捡起洞口的枯枝,生了个火。今天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她筋疲力竭,没过多久,便抱着膝盖睡着了。
火光在她眼底摇晃,她睡得香甜,就连那些小蝎子在她三寸之外盘旋也不顾。脸侧细碎的发丝粘在她脸上,发间隐约还有枯草落叶。
苌濯从没见过这种随便一个地方抱着膝盖就能入睡的人,倒是多打量了几分,打量之下,发现她是真的睡得很沉。
他闭上眼,揉捏前额,若是八方宗派这么一个人作为底牌来杀了他……那真是活该八方宗灭门。她好像真的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甚至连世间罕见的婆娑果都给了他。
他一时竟分不清,此人是太会伪装,还是真的愚蠢。
嬴寒山倚靠的墙壁乃是一片蚀骨妖藤,见她熟睡,此刻已经缓缓攀上了她的脚踝,想将其缠绕。而那些鲜亮的黄花都是蚀骨妖藤的伪装,币是为了引人观看。
一旦被蚀骨妖藤缠绕上一个时辰,便会化作血水,其名由此而来。
但苌濯的视线落下,只是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蚀骨藤蔓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迅速收回,连三寸之外的蝎子,都狼狈匆忙的往洞穴深处跑去。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便是这么一息,他对嬴寒山的防备之心已然消去几分。
这满洞穴内的不寻常之处,苌濯都看在眼中,只是他并不想干预——这些事情,与他何干?
嬴寒山依旧在熟睡,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次日,天亮了,嬴寒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摸了摸自己身侧仍在的灵剑和完好的四肢,探头问对面的苌濯:“沉鱼,我们回去吗?”
苌濯微微颔首。
外头天光大亮,已是白昼,视线清晰,可以御剑归去。
嬴寒山连忙起来,将火堆熄灭,准备御剑。
但一阵罡风猛地打来,将那堆篝火吹的乱七八糟,灰烬也纷纷扬扬。洞穴内的花叶被打的七零八落,视线中,苌濯雪青色的衣袖也被吹的猎猎作响,她下意识的想往苌濯身边跑,但罡风之剧烈,将她裹挟其中,直直的刮入洞内!
眼前人猝然消失,苌濯眯眼,提剑:“敢动我的人?”
旋即准备往洞内追。
但在触及昨日蝎子所在的地方,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如何也穿不透,越不过去。
苌濯汇聚灵力,欲撕裂结界。
——
嬴寒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进来的,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绑架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句:绑她做什么,天命女主在边上啊!!
洞内什么也看不清,伸手不见五指,但依稀听得见水滴下来的声音,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任何一点我微小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恐惧。
想到这,嬴寒山自储物囊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又取出一个火把,将其打开。
这是她自穿书以来,第一天就囤在储物囊中的,她觉得她总有一日会用的到。
火把点燃的时候,洞内亮了不少,她看见潮湿的洞穴内,洞顶的钟乳石都已经长的很长,显然,这个洞有年头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她心中的防备不知不觉竟然卸下不少,好似她对这里,有莫名的熟悉。而此事她也看清了,洞口最深处,好像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此等诡异的现象,如果换做之前,她肯定已经能吓哭了,出现在这里的人,肯定已经……
那个身影看不清男女性别,男女老少,都看不清,只是呈现打座的姿势在原地。
她猜到了,于是,极为恭敬的原地跪下磕了个头:“晚辈嬴寒山,被罡风裹挟来此,无意叨扰,前辈莫怪。”
下一刻,她自储物囊中取出一个碗,接着……还有一沓纸钱,像在原身亡母坟前一般,恭敬的烧纸。
死者为大,唯物主义的嬴寒山在穿书之前并不信这些,而现在,穿书之后,她秉持敬畏之心。
她一抬头,却正好看见,那位作古的前辈……缓缓抬起了头。
嬴寒山:“……”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又多加了一沓纸钱。
纸钱被火舌舔舐,发出燃烧的味道,嬴寒山背后已是大汗淋漓,随即握紧了剑,准备随时出鞘,这叫——先礼后兵。
风吹动着门帘,月光像是白色的鬼魂,轻柔地对帐篷里投去一瞥。楼女官垂下眼睛,似乎是困倦了,嬴寒山忖度着自己应该离开,她慢慢站起身,却被楼女官抓住了袖子。
“客人。”她说,“我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嬴寒山愣了愣,垂下眼:“夜已经很深了。”
那只抓着她袖子的手放开,嬴寒山默默退出毡帐,在她放下门帘的前一刻,她瞥见有一滴泪水从那位静默不动的女官鼻梁滑下来。
在这一刻,她短暂地醒来了。
第 270 章 珍重之物
那朵花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她闭上眼睛,再睁眼就已经不是隐约能听到歌声与欢笑的帐篷里。
这里好像是淡河府衙。嬴寒山回到木清峰时,苌濯屋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她想,她的金大腿应当已然睡下。
小猫蜷缩在院中,见她归来,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想要过来,但又强忍颤动。
嬴寒山笑着摸摸它的头,在屋中用旧衣服给它搭了一个简陋的小窝,这在现代来说,是衣服上有主人残留的气息,方便宠物熟悉主人。
随即自己便上床,熄了灯睡去。
就在她睡去之后,小猫翻翻滚滚,自旧衣服中掏出了一枚青色的果子,猫咪分明不爱吃素,可在见到这个果子的时候,好似着迷了一般,鬼使神差的将一整个果子都咬完吃下。
如果苌濯在此,自然能够认出,住处嬴寒山以为捡来的的便宜青果子,其实是世间罕有的婆娑果。
吃完这个果子,小猫贪心的舔了舔自己的肉垫,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雾渺宗身着蓝紫色衣裳的亲传弟子,便是上次在幽深溪涧的悬崖上设置阵法的崔子云得知,月末的历练嬴寒山将会与他们一同前往时,一下皱了眉头。
他一拍桌案:“怎么可能!”
被他忽略了还在场的传话弟子开口道:“寒山长老虽修为低下,但如今已是筑基,她有灵器傍身,想来应该也不至于拖后腿……”
这时,崔子云才想起在场还有别人在,将眼中的毒辣压下,换上一个和煦的笑,“是么。”
传话弟子又道:“是的,回禀师兄,只是此次行程怕是会耽搁几日,寒山长老被掌门处罚,在木清峰为整个宗门的弟子提供膳食,想来应当会影响行程……还请师兄稍安勿躁。”
崔子云淡淡点头,送走传话弟子之后又召来自己的亲信,吩咐:“给我盯紧了木清峰,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我,还有,告诉锦织,寒清师妹仍然在闭关,关于嬴寒山的事情,切勿告知她,以免让她烦心,影响修为。”
“是。”
——
木清峰,嬴寒山属实没有想到,这个掌门师伯帮她还债的方式还是如此。
她第一次还债之时,掌门命她去灵兽山喂了一个月的灵兽,那一个月,她过着被猴子打,被叫不出名字的大鸟踢,如今竟然还是要给宗门中的弟子做饭了,真是……
她一时竟不知这到底是在帮她找个借口还债,还是掌门师伯借此夹带私货,想光明正大的让她做饭,然后他也能吃得到……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应当是后者,这也说明,她的辣椒确实赢得了掌门师伯的喜爱。
只可惜的是,辣椒的熟练有限,她还没有办法完全的供应出来,这段日子在宗门中制作的食物暂时不能是跟辣有关的了,但是可以试试别的,毕竟这个世界是修真界的美食荒漠。
而次日的一大清早,天空还泛着鱼肚白,院内便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段明光。
段明光的时候动作很轻,嬴寒山阎罗殿里溜达一圈,睡得跟昏死过去一样。
是以他来到院中,还没有瞧见嬴寒山便先瞧见了苌濯。
雪青色的身影独坐院中,哪怕是院中极为简陋的草棚下搭出来的茶几和桌案,简单的喝个水也被他做的悠然自得。
段明光见是她,脸色一下垮了下来。若不是掌门有命,他才不愿踏足其中,而且见到苌濯一副以女主人自居的模样,他想起闭关还不知此事的柳寒清,心中怒火更甚。
看着苌濯便阴阳怪气了一句:“木清峰唯一的女主人只会是柳寒清,二人的婚约是自幼定下,便是先来后到也难以轮到你,何况嬴寒山言行不一,不堪为良配!”
段明光看着“她”昳丽的容颜,哪怕是再狠的话,但在见到那张脸之后,都不由分说的软了下来,到最后竟是控诉嬴寒山不忠,劝她赶紧速速离去。
“她修为不堪,哪怕是一峰长老,在修真界都并非良缘,你还是早日离去的好,以免被拖累。”
到最后,段明光竟是苦口婆心的求着他走。
心软嘴硬的段明光被扶道默默吐槽了一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的外门弟子,不向着峰主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为主上着想,让主上早日走……”
想起悬崖下嬴寒山的淡定坦然,苌濯喝了一盏茶,淡淡开口:“如今不堪,以后未必。”
段明光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不成,门内谁都没有他了解嬴寒山,见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他都懒得多言。
虽嬴寒山睡得昏昏沉沉,但小猫听到外来的生人,一下惊醒,自床脚挠着嬴寒山的脚心,又攀上床活力满满的来了一段地铁跑酷。
嬴寒山惊醒,听到院中有人说话,连忙顶着个鸡窝头去了。
方一打开门,段明光又打开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洋洋洒洒落满了整个院子:“这是掌门吩咐下来的,即日起在木清峰开设饭堂,连食材一并供应,寒山长老可用其为木清峰抵债。”
话音刚落,院中又多出了成堆成堆的食材,将她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嬴寒山:“……多谢师伯,师伯还说了什么?”比如没派十来个弟子帮她吗?
“修真之人远庖厨,因此峰内唯有我帮助长老。”段明光道。
想起段明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嬴寒山心想不如不来。
但无论如何,段明光倒是松了口气:“起码掌门愿意帮助木清峰,想来掌门还是没有顾忌先夫人和前掌门才庇佑木清峰的。”
段明光说话就是比较的直接,但倒也确实是实话,堂堂一宗掌门日理万机,嬴寒山即使为一宗长老,也是承母亲是前掌门的女儿才得荫蔽,如今母亲与前掌门皆身殒,她掌握了极佳的资源却也只是筑基,实在是令师门蒙羞。掌门与嬴寒山毫无关系,却愿意管嬴寒山的债务,已是难得。
不过一瞬,嬴寒山已经接受了现实,去清点食材。
在玄霜宗待了几日下来,连扶道也大致从这些弟子的微妙态度和言辞之中推断出了前后情况。
看着嬴寒山忙碌的身影,扶道开口:“主上,如今看来,嬴寒山为人性格倒是淡然,常人十几次筑基便已放弃,她整整两百多次,如此天赋,哪怕筑基日后于修为一路上也是难以寸进,但她从未放弃过,此等坚定之人,实在罕见。”
扶道的历任主人都是修真界之人,唯有苌濯是个意外,它为剑灵,经历过的岁月如长河。
想到这,扶道想起,嬴寒山的同光剑分明已经认主,为何却没有剑灵?
修真界大多是筑基之后才会机会择有缘的灵剑进行认主,或是主人身殒,依旧不愿离去,愿如家臣一般侍奉主人的后代。这属于特殊情况,而苌濯以魔族之人,却有一把修真界的剑刃,这种情况,古往今来它是唯一一桩。
占了这唯一,虽说跟着苌濯很少能够出剑,但扶道倒也还是有几分自豪的。
而自嬴寒山还是炼气的时候,她便身佩同光,想来应是属于后者,可既然属于后者,大概率她的剑刃是极上品生出剑灵的剑刃,但既然灵剑心甘情愿,又为何迟迟不现身?
便是扶道思忖一会,嬴寒山已经将食材清点完毕,并且开始在思考究竟要做什么菜肴了。
她看着眼前杂七杂八的西红柿、土豆、还有散发着灵气的灵兽肉、黄瓜、南瓜,这些全都是素日里掌门爱吃的,她心想:修真界的掌门真是不染尘埃,只顾着一股脑的夹带私货将自己爱吃的东西塞进来,全然不管这些菜是否能搭配成菜。
但嬴寒山此刻也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好在段明光虽然嘴皮子多了些,但起码还是能够指使着干活的。
见段明光袖子一揽打算开始做饭的样子,嬴寒山匆忙拦下他:“你即刻去山下买上十几斤牛乳,其余的都交给我就好。”
段明光看着嬴寒山纤细的手腕,目光一顿,“他”的身量比起修真界的许多男子来说,都是偏清瘦的那一挂,而且这些年,他从未见过嬴寒山下厨,不但如此,其还在山下的村子集市欠下了不少的债务。
他面露怀疑之色,又不好打击嬴寒山的积极:“寒山长老,这……恐怕寒山长老金尊玉贵,还是我段明光皮糙肉厚,我来吧。”
嬴寒山起初还不明白这嘴欠的段明光说话怎么一下和气了这么多,见他方才小心翼翼整理食材的样子才想起来,怕是虽这些食材并不能完全抵扣米庆峰的债务,甚至对这些债务只是九牛一毛,可有总是比没有好的。
从他那小心翼翼的对待这来之不易的食材的样子,嬴寒山心中甚至有点愧疚,这么多年,段明光到底还是被自己牵连了,其他峰下的外门弟子,定然是比段明光的待遇要好一些的。
“不必,交给我就好,你去山下速去速回,支出由掌门拨下的资金中拿。”嬴寒山开口,“此事过后,无论结果如何,你若愿意,往后你想去哪座峰,我会帮你说情。”
段明光愣住,显然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但毕竟嬴寒山为一峰之主,她说话自己是要服从的。外门弟子入了哪座峰下,一直到死,都只能成为这座峰的内门弟子,但嬴寒山的修为人尽皆知,如今其修为是筑基,他自己的修为都已经到筑基中后期了,等她收内门弟子,不如自己早日金丹。
可以说是嬴寒山此举帮他省去了二十年的辛劳。
段明光呆呆的,走神之际,已然不知不觉迈出了院门,只留下一句:“长老等我回来再处理食材。”
他御剑而出的时候,险些撞在了交错的树冠之中。
苌濯依然在草棚之下饮茶,悠闲自得,和嬴寒山狼狈辛劳的样子形成对比。
嬴寒山抬头望见“她”之时,本想开口求助,但一想,说到底沉鱼也不是木清峰的人,不必如此。沉鱼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才是正常的,若她一味要沉鱼帮她,便是道德绑架。
所以,她求助的目光也只是一瞬,宛如一只鸟从眼前划过。
扶道:“主上,要帮她吗?不对,这些庖厨之事,尊上也不会啊……”
嬴寒山低头将那些土豆放入水盆里搓洗干净,她如今是筑基,干这些事情都利索多了,只是第一遍清洗自然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但她刚将那些土豆洗干净,却听到了“哆哆”的声音,转头一看,案板上的土豆突然动了起来,正是一柄菜刀在切着着土豆,土豆在“哆哆”声中很快变成了厚薄均匀的土豆片。
院中除了她便只有沉鱼,她未动用分毫灵力,能做到控制灵力这么精准的,毫无疑问,只有一人。
此刻还是清晨,微微露出了一点阳光,沉鱼好像并不在乎外在的一切,只是一边喝茶,手中捧了一卷书,而菜刀还在案板上精准的将土豆片切成厚薄均匀的片。
嬴寒山:……不愧是天命女主!
不过快一个时辰,段明光便自山下集市中赶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入目便看见苌濯悠然自在的坐在那边,而嬴寒山忙的大汗淋漓。
段明光正想冲嬴寒山感叹几句此人果然和外貌一般,只是个花瓶,客居于此,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帮忙做,长老若执意于此人,怕是日后讨不得好!
但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看到忙碌的嬴寒山身旁无人操纵的菜单正在均匀将黄瓜切成粗细长短均匀的丝。
段明光甚至揉了揉自己眼睛,生怕看错,再三确认后,才发现,竟真是!
筑基修为的嬴寒山无法做到这些,所以一定是……那个嬴寒山带回来的废物美人!
一瞬间,段明光僵在原地,连四肢都不会动了,这均匀控制着黄瓜丝粗细的本事已经很难了,何况是运用灵力,而此人更是一心多用,可见此人对灵力的掌控是炉火纯青的,尤其是表现在这细微之间!
此人对灵力掌握的极好,这种天资显然是过人的,这究竟是何等的修为!起码在金丹之上!
可金丹之上的人又怎么会被嬴寒山带回来,想来应当是有几分天资的那一类,但哪怕如今此人只是筑基,往后仙途必然是顺利的!
嬴寒山见段明光回来了,连忙开口道:“你快将买来的牛乳倒入大锅之中!”
段明光这才发现,出了做好的食材之外,院内还煮了几个大锅,有一锅红红的泛着热气和西红柿味儿的,还有一锅里面倒满了油,寻常人家油极其珍贵,都是省吃俭用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浪费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有人会吃的样子啊!!段明光的直觉告诉他,这次掌门好不容易出来捞捞他们,一定又是失败!
他痛心疾首,但看到嬴寒山干劲满满的脸,又什么都开不了口,罢了……他们木清峰,也不差这点债务了,而且,寒山长老答应他了,此事结束之后,便送他去别的峰……
段明光用最后的良心试图劝阻嬴寒山:“寒山长老……这样……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吃吗,寻常弟子们爱吃山下的东西,大多也是一些常见的小吃,你这些东西,做的还不如我呢!”
嬴寒山想起他惊世骇俗的仰望星空,笑了笑,不多言:“你等会瞧着看吧!”
但一直在旁观看的苌濯开口了,淡淡道:“我信她。”
段明光见他说话,又看见大盆里摆满了的土豆片串串,面条,黄瓜丝,气不打一处来:“她做的东西稀奇古怪,你切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现在虽然切了,但做些寻常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天命女主毫不犹豫的一句鼓励“我信你”,显然让嬴寒山无比感动,这种后事常见的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奇奇怪怪不入流的东西,但尽管这么超前,天命女主进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信她,她真是太感动了。
嬴寒山不由又感叹起——噫,她人还怪好嘞!
甚至连剑灵扶道都有些怀疑他的主上是不是被人夺了舍,他竟难得的说了句温和的话!
苌濯想起昨夜她送来的碗里装着的奇怪食物,尽管闻所未闻,是真的没有闻到过这么奇怪的味道!他分明一直提防着嬴寒山,心中对她始终保持着防备,但一想,若下毒用如此愚笨的方式,那夜真是蠢得太无可救药了,于是……他尝试了一番。
这是他平生吃过最奇怪、却又美妙的食物!哪怕这些东西并不是带有灵力的东西制成的,但他依旧不能否认其可取之处。何况她昨日可是带着此物见过掌门的,掌门能放心让她揽手这件事,断然不是胡来。
他看到今日嬴寒山锅里熬制的底汤并没有昨日那股奇怪的味道,但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她此次,依然有所期待。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发现自己昨晚吃的那个奇异美味的东西的来源,应当是她在集市上购买的那盆奇怪的花结着的尖尖果子上的。
过了不久,即将到了中午用饭的点,段明光又喊了平日里几名要好的弟子,将此物搬去山下。
院中的东西逐渐减少,来往的弟子们不断忙碌,嬴寒山将目光看向了苌濯,有些期待的问道:“沉鱼妹妹可与愿我一同前往?”
苌濯眸光微动,还未开口,下一刻,院中多了一人,来势汹汹——
“嬴寒山,交出你藏在院中的人!”
月光淡淡的,在庭院里的苦楝树上涂了一层。上次焚城后这棵树整个都烧成了黑的,春来居然继续抽叶开花,长出了白生生的树皮。嬴寒山就站在树下,看一点灯光从不远处的门里透出来。
第 271 章 帐中军师
他笑了,他是对着她笑的,那声音里没有一点责怪,温和得像是溪水顺着山石潺潺流动。她没意识到身边任何人的目光,她只是抬起头,对他悄然绯红了面颊。
提图亲王哼笑着打了个眼神,其他侍女退去。“我看你好像是喜欢她,你来这么久,本王却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个不值钱的玩意,送到你帐篷里给你消遣吧。” 嬴寒山在将做好的麻辣烫放在苌濯的面前之后,猛的反应过来,已经是酉时了,也就是现代的晚上六点,这个时间点一般都是千家万户的饭点。
她放下碗,眼中露出匆忙之色:“沉鱼妹妹,我出去一趟,有事要办,你在木清峰中若遇到棘手之事,务必等我归来!”
扶道冷哼一声:“你瞧不起我们主上什么呢,只有你们木清峰乃至玄霜宗棘手。”
暖黄灯光下,嬴寒山的神情不似作假,眼中出了匆忙之外,还有担忧。
倏地,苌濯皱了眉头,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就像是方才他脚边的小畜生伸出爪子在他心中挠了一下一般。
但嬴寒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她御剑前往绥周峰,现如今的掌门所在之地。
绥周峰的弟子看到她,显然有几分诧异,一瞬间竟都没有认出她来。
纵使嬴寒山一宗长老靠着亡母留下的老本做了个长老、至今仍是炼气的名声扬遍整个玄霜宗,但一向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见她一袭青衣御剑而来,神色坦荡大方,倒好似真有几分修真之人的气质。
“木清峰嬴寒山,有要事求见掌门,请长老允弟子一面!”
但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便是嬴寒山时,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寒山长老,你竟然筑基了?”
嬴玉绷住的面色险些有点挂不住:“……多谢这位师兄关怀,两百零一次,寒山堪堪筑基。”
本以为这几名师兄会祝福她,或是虚情假意的道上一句恭喜,却没想到他们直接皱了眉头,窃窃私语——
“完了,我上次押了十块中品灵石,赌嬴寒山三百次筑基失败!”
“我也是,我跟了你的注!”
他们的声音丝毫没有顾忌嬴寒山,然而嬴寒山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站在原地,恍若未闻。
唯有一名弟子听到她筑基以后露出了喜色,上前道:“恭喜寒山长老,我这便去为长老通传。”
嬴寒山露出一个微笑:“多谢师兄。”
果然,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看吧我们的钱都赚到这小子的兜里了,他说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用一块下品灵石反买了嬴寒山筑基成功,赔率那么高,赚的盆满钵满了!”
另外几人恨的后槽牙都在磨,看嬴寒山的眼神也愈发不善,他们羡慕嬴寒山靠着亡母就能吃老本,哪怕两百次都还在炼气,但只要她修炼一日,宗门内的自愿便会有她一份,哪怕她一辈子都是炼气!
而这一点,对于他们这些从外门弟子爬到如今位置的人,本就是一种不公,不过是会投个好胎罢了!
嬴寒山受到的冷眼比这些多多了,未曾置气,只是面色坦然的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掌门梁山桓在屋中摆放了许多萤石,亮如白昼,他手中则捧着一本古籍,许是剑法,看见嬴寒山,微微抬了眼皮,命其余弟子退出。
“你来了。”
“寒山见过掌门师伯。”说罢,她熟稔的召来浮空木,悬成桌案,将饭食一一摆上去。
除了麻辣烫之外,她将她的炒锅架在了一个自知的简易炭火之上,用上品火石垫在下面燃烧,形成了一个简易版本的小火锅。
每但她摆出一样东西,掌门手中的书,便逐渐放下了几分。
对于这个宗门,她其实知之甚少,但在她仅剩不多的信息库里,她知道掌门喜欢吃凡间的东西,这一次她有事求见掌门。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带东西别来。”
她果断试着复刻了记忆中现代的麻辣烫,用辣椒和牛肉干、花椒等炒出底料,再加入牛奶煮制的简易香辣锅底。
时间匆忙,她只得准备这些。
梁山桓若在凡间,定是老饕,可身在修真界,大多人都选择辟谷,而门中饭食难以下咽,他只得偶尔乔装成凡人下山一解嘴瘾。
至于嬴寒山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她在面馆大娘那里见到一位客人忘记带钱,却掏出上品灵石的时候,她看到那人钱袋上有玄霜宗专用的纹样。
那一刻,她认出来了她的亲亲掌门师伯。掌门师伯为了避免此事传出,请了她一顿饭作为封口费,后来发现嬴寒山是个黑户,从此避着嬴寒山走,免得见面就被她薅一顿。
“阿醋,这是什么?”此刻梁山桓对她的称呼从“你”变成了她的小字阿醋。
嬴寒山淡淡笑道:“师伯,这是火锅和麻辣烫,是寒山今日第一次尝试,还请师伯赏脸……”
“师伯相信你的手艺!”
自诩为老饕吃遍凡间数十载的梁山桓此刻两眼放光,方一摆出的时候,他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尽管呛的他打了两个喷嚏,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二。
他从没见过牛肉切成这般薄片然后下锅一煮便卷了起来!也没有见过谁把河虾剁成拟,再煮,好嫩!甚至凡间平平无奇的油条在下入汤内之时,吸满了这奇异的汤汁之后,怎么就那么好吃!
而这个汤汁,一个锅里是奶香带着咸和在他舌尖跳舞的味道,另一个锅是整个在他舌尖跳舞的味道啊!!金黄的色泽透露出温暖的颜色,而口中咸、香、奶、酸还有一种说不出来担忧很爽的刺痛感在他味蕾上反复横跳,让他欲罢不能!
见梁山桓是如此反应,嬴寒山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待他吃到一半,嬴寒山缓缓开口:“此次叨扰师伯是为了两件事。”
“阿醋跟师伯客气什么,千件万件都可说来!”
成年人的世界是有清晰的边界的,有的话被人说出,但只能听听。嬴寒山缓缓开口:“师侄如今已筑基,前来禀告师伯一声。”
这么多灵丹妙药灌了下去,她终于筑基了,但梁山桓不吝啬夸赞:“阿醋做的极好,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提起亡母,嬴寒山眸光微微一动,阿醋便是她取给原身的小字。
看着梁山桓干饭完成,嬴寒山说出了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便是前几日,有人在门中意图谋杀我,计划周密,借与我定下婚约的寒清之名,将我骗到幽深溪涧,令我坠崖,然后想借峭壁之内的妖物置我于死地,还请掌门为弟子做主!”说罢,嬴寒山眸中已然带了一点泪光,一把掀开衣摆跪下。
在听到有人谋杀她的时候,梁山桓筷子一吧拍在了悬空桌上:“放肆,何人敢在我玄霜宗如此嚣张!”
一瞬间,梁山桓又想起了这几日让他极为困扰的事件,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修真界,怕是有浩劫,前些日子三大剑宗之一的八方宗,一日被魔尊屠了满门上下,大光焚烧三日,宗门化为灰烬,一方大宗,覆灭不过抬手覆手之间……”
嬴寒山自卖面大娘那里听闻的时候只觉得是道听途说,却已信了三分,因为原著中提到的仙魔大战,想来必有前因,但此刻听着梁山桓亲口说出,才真的相信了这个事情,面色凝重起来。
“那魔尊,为何覆灭八方宗?”但嬴寒山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且一直被她忽略到的点,开口问道。
梁山桓摇摇头,又接着说道:“不知,那魔尊喜怒无常,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又怎可以常理推断,此举焉知不是杀鸡儆猴,胁迫修真界。”
嬴寒山皱了眉头,继续开口:“若真是杀鸡儆猴,那修真界必有浩劫,师伯务必早做准备。”
梁山桓看着眼前的嬴寒山,目光中有几分欣慰:“你长大了,但无论如何,切记勤加修炼,宗门护不住你一辈子,至于你遭人谋杀之事,切勿声张,此人在暗你在明,守株待兔就好。”
“师侄谨遵师伯吩咐。”嬴寒山拱手。
“我已预料或许将有变故,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已拟定三月后进行,胜出者奖励丰厚,师伯也不指望你能夺得魁首,尽力一试即可。”梁山桓说道,但又想起一事,“你与寒清是你娘在时定下的婚事,她不日即将出关,你平日里莫忘了多加走动。”
嬴寒山听到梁山桓提起柳寒清,便知她带着沉鱼回到木清峰的事情还没有被掌门知道,松了口气,“婚约一事,是亡母定下,弟子本该奉此成婚,但我自知修为平平,不堪大任,恐拖累柳师姐,所以……弟子想,若来日柳师姐出关,不愿如此,弟子愿与其解除婚约。”
而且她是个女子,娶柳寒清本就不可能啊!但她也知道话不能说太死,这个便宜师伯算是她在这个师姐为数不多的长辈,哪怕已经想好了退婚,她也得一点点打上预防针。
梁山桓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又开口道:“你所言也是,我会告知雾渺峰,另你既然遭人暗算,师伯我赠你三道剑气,可在危难之际护你三次。”
说罢,他一抬手,三道剑气便没入了同光剑之中。
他看到同光剑的状况,一眼便明白同光剑已然认主,欣慰中又夹杂了几分惋惜。
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她的生母,天赋出尘,筑基之日,自剑库中与同光剑结契,后哪怕主人身陨,宁愿追随主人血脉,也不愿回到剑库之中长眠等待新主。
此剑有灵,但嬴寒山如今显然不知剑灵存在,想来还是没有完全认可嬴寒山,所以才不愿现身。
嬴寒山哪知道便宜师伯的脑中千回百转,面露喜色:“多谢师伯垂爱!”
梁山桓见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又给了嬴寒山一枚羽令,“这是你木清峰的羽令,从前怕你胡作非为,如今看你沉稳不少,拿去吧,月末执法长老收徒会带领门中几名弟子外出历练,你一同跟去。”
“师伯,你真是我的神!”嬴寒山两眼放光。
修真界之人距离神所差甚多,但没有人不爱听吉利话,梁山桓笑开了:“没白疼你。”
嬴寒山开始得寸进尺:“师伯,弟子在门中欠下巨债,能否请师伯帮忙还上一些……”
说罢,一封折子被嬴寒山自储物囊中取出,纸张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落满一地。
梁山桓在看到这巨额账单时,险些气个倒仰,一拂袖,将她碾出殿外:“……滚回你的木清峰,令明日在你木清峰中为门中弟子开设餐食,以助你还清债务!”
飞出去的嬴寒山:“……”
守门弟子:“是流星!”
“不,好像是我们寒山长老!”
“不,是你们的寒山长老!”
……
绥周峰百里之外,雪青色衣裳的人立于云层,月辉落在他的脸侧,更显得下颌线清晰,其容颜昳丽无暇。
扶道:“主上既然这么担心寒山长老,既然担心其遇到不测,为何寒山长老被拂袖甩出了绥周峰却不出手阻拦?”
苌濯拂袖,淡淡否认:“我是来看看她是否会露出马脚,置我于险境。”
扶道:“主上英明!”
客人笑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个侍女立刻膝行两步上去,为他添满酒。她不是故意的,她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他要了她,这个温柔的好人像是天神一样对她微笑,将要把她从地狱里带出来了!
没人注意她因为激动而轻轻发抖的肩膀,提图亲王很快转移了话题:“淳于军师,你的主人说要你来这里帮助我,但是已经过去了如此久,我想要的东西好像还是像太阳一样高高地悬在天上啊。”
“太阳落下要一天的时间,”客人不卑不亢地回答,“您成为草原的主人也不是一日能够做到的。下官奉我的主人的命令第一时间将王子身殒在外的消息带给您,您有了这样的主动权,如今得到您想要的东西只是时间问题。”
提图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忽然没有笑意了,冷冷地环视着整个帐篷。
第 272 章 引蛇出洞
他不得不派出家奴踹开部民的门,把他们还没老得爬不动和已经长得比车轮高的男丁们拎出来。
这些人参差不齐,甚至大多数没法带一匹马应召,但不管怎么说,终于凑齐了一千余人。
此时此刻,这个心怀愤怒和为兄弟报仇怒火的新任千长,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草原上的那支队伍。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他下了一个反常的命令,“包围她们!”
房间内唯有二人,一时间,她不知为何眼前容貌昳丽的人身上看出了压迫感,救命,面对这个大橘为重的场景,她坚信这一幕若是让天命男主知道,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她好想逃。
于是,她匆匆撂下了一句:“道友姐姐好生歇息。”便匆匆离去。
屋中只剩下了苌濯,他将两枚青果子捏在之间,目光疑惑。
此刻剑灵扶道才看清,这竟是婆娑果!
一个莫名上来示好的女扮男装的穷长老,又与苌濯结了同生咒,分明一穷二白,却又能掏出绝世罕见的天材地宝,处处无不透露着诡异。
扶道问:“这处处不对,绝不可能是巧合,主上,我们是否该即刻离去?”
话一说,扶道都只觉得自己蠢,共生咒还结着呢,他的主上便不能自由。
而苌濯神色淡淡,只说:“我生平,从不退。”
扶道:……他又忘了,他的主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越危险只会越兴奋。
于是它又问道:“主上,可要放我识海查探木清峰一番?”
在它提出放出自己的那一刻,苌濯冷笑一声。
扶道识趣闭嘴。剑灵向来都是要温养平日里多的,即使在苌濯的识海中,但灵剑好斗,向往自由,此举对扶道来说,无疑是软禁。
苌濯看着眼前的灵果,毫不犹豫的吃下,眼前形势所迫,哪怕知晓嬴寒山另有所图,但性命相系,难免要委以虚蛇。
扶道虽与他未有多亲厚,但如今,木清峰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至于那个叫嬴寒山的废物,待自己伤好,他一剑杀了她便是。
只是嬴寒山,好像并不知晓同生咒的存在,否则直接威胁他就是。也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甚至将他认作女子,甚至要与他义结金兰。
想到这,他愈发烦躁,体内灵气四处乱窜起来。他只得缓缓坐在床榻之上,欲调息一二,但方坐下的那一刻,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醇厚的木质调中夹杂着一丝清甜,与嬴寒山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连忙问道:“主上,可是那女子使诈在此下毒?!”
“可恶,这些修真之人就是歹毒,处处暗算主上!”
“闭嘴。”面对八方宗上下围剿面不改色的魔尊苌濯,生平第一次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他闭上眼,轻揉太阳穴,使了一个清洁术,将房间里外那股香气清除的一干二净。
他未曾褪.去衣裳,合衣在床榻上打座入定,如一尊佛像,连嬴寒山将他认作女子要义结金兰一事也忘了去计较。
——
嬴寒山对屋中发生的一切半点不知,她坐下调息,发现自己已经筑基成功,喜不自胜。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别人眼里她小升初两百零一次,她成功升入了初中,但对她来说,则是高考复读了二十年,终于考到了第一志愿的大学。
她的性格向来乐观,没心没肺惯了,一朝死了,即使她再不舍得现代,但是自己的生命已然画上了句号,她能做的唯有接受,而来到这里,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
她本对修真并无执念,能够安享这须臾几十年便已心满意足。可在这个被迫内卷的大环境下,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失败,她倒是生出几分不甘心。如今她终于筑基,倒也心满意足,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天命女主。
感谢天命女主捞捞,她一定好好帮扶她,打败魔尊,拯救世界!
她想起当时奄奄一息的沉鱼,浑身是血,衣服应当也是弄脏了的,所以,她起身自自己的柜中想翻出一身新衣裳来。
但是翻了翻,才发现自己这三年的日子拮据,竟是连件新衣裳都没有,而自己在沉鱼眼中是男儿身,自己的行为已经很不做好,所以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她捏了个通讯符,传了这木清峰上自己唯一的外门弟子段明光,命他送些饭食来。
修仙之人虽大多辟谷,可这三年嬴寒山在修真界里待着的时间少之又少她在现代的为人处世中,还保留着和新认识的朋友吃一顿饭,或者请来自己家的朋友吃顿便饭这一习惯。
这种习惯,是她与再也回不去的故土中唯一的羁绊,是她留给自己的念想。
半个时辰后,外门弟子敲开了嬴寒山的门,少年身形微胖,正是处于变声期的时候,嗓子也是公鸭嗓:“寒山长老,你要的饭食。”
嬴寒山:“多谢。”
用嬴寒山背过的九年义务教育文言文的一句来说,就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唔应门五尺之童”,这个仅有的外门杂役弟子段明光还是倒了大霉调剂过来的。
调剂过来俨然如同债主的耳目。
在端着那饭菜站在苌濯房门外时,嬴寒山有那么一瞬间想,如果新来的室友生活习惯没有吃饭或是不合胃口,怕要觉得自己是在恩将仇报。
这饭菜倒也不是非送不可。
但在她转身欲离开之时,门开了。
苌濯的唇色已不似之前惨白,但如今稍稍有了血色,像是暴雨浇灌过的浅色海棠。
再次对着这张脸,嬴寒山还是有些愣神。如果她有这么一张能够让所有人神魂颠倒的脸,她就是再筑基二百次都行!
“何事?”苌濯看着发愣的嬴寒山,脑中忽的想起那股一开始萦绕在他身侧的香气,指尖微微弯了弯,那股浮躁又自心中而起。
嬴寒山轻咳一声,“妹妹助我筑基,恩同再造,初来这里,命外门弟子做了点饭食送来,就是不知合不合姐姐的胃口。”
剑灵扶道在苌濯的神识中冷哼一声:她倒是一口一个妹妹叫的比亲妹妹还亲,定是有所图谋,主上千万不要轻信,女人最会骗人了!
“嗯。”苌濯懒散的挑眉。
嬴寒山看他的神色,忽的想起了她以前的舍友,养了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品相极好,平日里的行为十分矜贵,就连等着她们投喂猫粮也是极为优雅。
想到这,她目光不住柔和几分。然而下一刻,她唇畔柔和的笑容僵住——
她忘了段明光的厨艺可谓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里面三叠菜,一叠小河鱼,小河鱼应当是门中饲养的灵鱼鱼苗,段明光许是想做一道炸小鱼,但面粉和成的面饼子厚的像是一块蛋糕胚,煎得焦褐,上面的小河鱼被炸的焦黑焦黑也就罢了,却俨然如死不瞑目一般竖着插在面饼子上,段明光为了显示自己的用心,这些小河鱼是整整齐齐一排排插在蛋糕胚上的!
另外一叠炒面,段明光许是不知道面条炒起来是要过水的,直直的炒了下去,那一盆炒面,宛如稻草做成的鸟巢横卧在盘中。
唯一一道来报恩的小青菜,看上去还算正常,只是一半青翠欲滴,俨然是没炒熟;而另一半,却已经是焦黑成了碳!
扶道看着那一叠菜,仗着旁人听不见,连忙开口:“主上不可以吃,这女人口口声声报恩,但实际上一定是代表八方宗寻仇,想毒死你!”
嬴寒山:“道友……我,我门下弟子只是厨艺不精,还是能吃的,不信你看……”
为了保住段明光丢掉的脸,嬴寒山看着碗里的那道鱼心道:吃不吃得也不指望了,这个看上去都成碳了,一定熟了。
嬴寒山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天命女主是见过大世面的,哪怕这盘中的东西不似人食,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拿起了筷子。
天命女主和她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同样的夹起了一块笔直插在面饼上的鱼。
但没想到,下一刻,她唇畔一热,这块焦黄又夹杂着黑还有余温的鱼出现在她唇畔边。
苌濯看着她,似笑非笑:“吃啊。”
扶道:“??我看见了什么?”
嬴寒山:“……”
为了木清峰的颜面,她免为其难的张开了嘴。
炸鱼块入嘴,外面的面粉梆硬,还咸。她很想一口直接吃下去,但鱼有刺,她只能慢慢咀嚼。
而在此时,自院中响起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嬴寒山!你竟然拿我的菜金屋藏娇,还跟她一起甜甜蜜蜜!”
嬴寒山侧头看去,正是不知为何折返而来的段明光。
段明光看着她,一时气的连长老也不叫了,天知道他收到嬴寒山的传讯符,在厨房里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呢,怕她饿着,又连忙用了一张传送符将食物传来的!
嬴寒山不明白,为什么段明光如此生气,俨然一副正室抓小三的气势,但是吃鱼不能讲话,她只能目光疑惑,默默等段明光说完。
段明光叉着腰,自袖中取出一本书,但书自摊开的那一瞬间,像是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展开,铺满了整个院落。上面记载的都是这些年嬴寒山欠的债务。
“寒山长老日日在山下快活,不顾木清峰债务,我这几年来悉心打理,向着能为寒山长老省一点便是一点,但没想到,寒山长老竟是在山下金屋藏娇,如今竟还将人带了回来!”段明光控诉。
嬴寒山还在嚼着嘴里的鱼块,因为实在是太硬了,但没想到,段明光做个饭宛如炼器一般,这面粉梆硬如石头,里面的鱼还是生的,鲜的能尝到爆汁的血水的那种。
段明光将其毫无悔过之意,越发生气的控诉:“寒山长老,雾渺峰峰主首徒柳寒清师姐琴剑双修,天赋绝佳,这么一个好的未婚妻,你不知珍惜,竟在外头沾花惹草!”
说罢,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苌濯,想看看这个沾惹来的花草是何等模样。
却不想,入目之时,连段明光也是一愣,他从未见过容色如此昳丽之人,柳寒清琴剑双修,气质超然,容色极好,却也不及眼前人分毫。
他气的丢下一句:“果然,男人都见异思迁,没一个好东西!
女扮男装的嬴寒山、男被认作女的苌濯、藏在识海中的雄性剑灵扶道:?
嬴寒山终于艰难的咽下那块像是来替段明光寻仇的炸鱼,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我有个未婚妻?”
段明光:“寒山长老这话真是背信弃义,门中谁人不知你与雾渺峰柳寒清是自幼定下的姻缘,要不是柳寒清师姐的姻亲庇佑,你在木清峰的日子只会比现在难上一百倍!难怪你这三年几乎日日不在院中,筑基失败近两百次,还是个炼气,果然是在山下与他人眉来眼去!如今还把姘头带到了家里!”
她惊了,这三年她一心寻找天命女主,压根都不知道这一茬,而她在山下吃饭,分明是因为段明光的手艺不如让她荒岛求生!
而这个口口声声为柳寒清不平的段明光,本身是要去雾渺峰的,只因雾渺峰的人看不过木清峰太过寒酸,才让他来的。
所以,段明光跟嬴寒山可以说是“同峰异梦”,但即便如此,她拉住了段明光的衣袖,坚定且真诚地纠正挽尊:“是两百零一次,我如今已是筑基。”
段明光:“……”
剑灵扶道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主上,此人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还请主上不要被此人蛊惑!”
一旁的苌濯似笑非笑道:“姘头?我?
“千长,千长!”有部下在这个新任千长耳边喊,“那一队骑兵放走了那群贱民!现在正在往回逃!我们是追上去还是禀告给殿下?”
他没有等到回话,半晌又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千长双眼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最前面那个用天孤话喊话的女人。
他看到一点金色在她耳朵上闪光。
乌兰古部,只有图卢在左耳戴黄金耳环。
“追上去!”他激动地嘶吼起来,“那是她们的首领!”
第 273 章 狼猎于野
这支队伍只有一百多个人,就算围攻她们的步兵都不算人,剩下的骑兵和乌兰古部的人也是四比一。
骑兵与步兵不一样,再优秀的马也有不可控性,她们没法组成紧密的战阵以来少胜多,逃跑是唯一的路。
原本前进的马队调转方向,领头的那位女首领断后。刀光蛇一样围绕着她的手腕舞动,忽而挥舞成一片银白。
发丝的阴影挡住了她大部分五官,只有那枚装饰在左耳上的金耳环分外惹眼,在血腥和刀影里,它明粲得仿佛一轮旭日。
新任的千长紧紧盯着这轮旭日。
“如此甚好,若过时怕是归墟生变。”梁山桓开口,示意二人走入其中。
嬴寒山此刻看到梁山桓,生怕她开口催起祖祖辈辈的债务来,直接拉过苌濯的袖子往传送阵里头跑。
梁山桓看到他们亲昵的动作,心里“啧啧”两声,甜蜜的小年轻就是好啊。随即开始以手结阵,其实到了他的化神修为,已经足以碾压修真界十分之九的人了,以手势结阵无疑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阵法太过难,几近于失传。二则是,力求稳妥。
他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但手势还没比划好,却见嬴寒山突然从法阵中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面前了。
他正想开口,嬴寒山已先一步开口:“我们怕死,师伯,你方才想赠给沉鱼的法器拿来!”
梁山桓看着她摊开的掌心,一边骂骂咧咧:“好你个臭小子,媳妇还没娶进来,已经胳膊肘向外拐了!”
但一边还是以大局为重,将方才的法器拿了出来:“此物叫安魂灯,神识魂魄受伤,可凭借此物……养魂。”又给了一些东西,方便能寻到柳寒清的下落。
嬴寒山还想多问几句,但阵法已启,她又不能打扰掌门结阵。
扶道在苌濯的识海内吐槽:“主上,他们玄霜宗的人,真是一模一样的抠,这样了都不忘了多拿走一样法器。”
苌濯的目光落在掌门结阵的手势上,未曾反驳。
阵法启动之时,白日变作昼夜,嬴寒山眼皮一翻,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再度睁眼,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苌濯,想起什么,连忙自储物囊中掏出安魂灯递给他:“沉鱼,快拿着,这是掌门方才原本打算许诺给你的!掌门一向抠,能从他手里拿出些东西可不容易了!”
见苌濯愣在原地,又径直的把法器往他手里塞。
安魂灯入手冰凉,苌濯看着,一愣。
扶道在识海内恨不得凝出灵体化作两个手掌连续鼓掌:“主上,修真界弟子鲜少能从师长手中得到宝物,嬴寒山的处境艰难,更是如此,却还想着第一下把法器给你……嬴寒山,她真是关心您啊!”
苌濯神色未变,只是缓缓将法器塞入储物囊中,哪怕以他的修为,根本用不到。
扶道与他神识相通,看见那安魂灯竟在储物囊中占了一个极好的位置,往日自己的剑身都是被苌濯随手往储物囊一丢,从没有那般好的位置!
嬴寒山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松了口气,抠搜师伯给的东西,能要的一定要,能薅的羊毛决不放弃!而且,待沉鱼知道自己这门亲事哪怕是假结婚都亏大了,此物也好提前让她心安几分。
而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应当是在大海边上,剧烈的阳光和海水扑面而来的咸涩味,分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却丝毫不见船只。她曾读过山海经:“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为无底之谷,名曰归墟。”
所幸他们玄霜宗的位置离渤海近,没有几万亿里,道上是荒无人烟,沟壑纵横的荒地山丘,远处万里皆是蔚蓝晴空。海平面一望无际,无波无浪。
嬴寒山从未见过这等荒凉的地方,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根据长老给的物件其中一样,便是柳寒清魂灯上附着的灵气,寻找起她的下落来。
此地污秽之气杂乱,从一众气息之中寻找出一缕稀薄的灵气实在是难于登天。
苌濯看她折腾了半天,带着他换了八百个方向,不止是扶道看不下去:待她找到柳寒清,怕是归墟附近的海水都流干净了!
时间就到苌濯都看不去了,他才悠悠转转施了个法术。
嬴寒山的专注力一直放在罗盘的指针上,见其方向换了无数遍,但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这几年在山下寻找天命女主,是另一种法诀,试了千次万次才成功,何况如今只是找一个npc而已。只是此地的道路景色都长得一样,连受惯了挫折的她都有些焦灼。但便就是在一瞬间,混乱打着方向的指针忽然坚定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任嬴寒山怎么拨弄罗盘,它都不为所动,坚定的像是遇见爱情之后决定双向奔赴一般。
她面上一喜,转头对苌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沉鱼姐姐,我们走吧。”在她看到苌濯的脸色和平时一般淡然的时候,她不得不再度感叹起来,她的姐妹沉鱼并没有她学艺不精的寻人而有不耐烦,她真是个好人呀!
再跟着罗盘一路顺着一个方向御剑而行的时候,越御剑嬴寒山越能发现空气中又淡淡的稀薄的灵气,那股灵气从一股变成了两三股,她觉得这股灵气无比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了。
在追究到灵气源头的时候,嬴寒山发现在几块礁石附近,沙滩上的海水涨了又再度褪.去,随即又涨了上来。海水附近,便是几个零丁人影,看样子,此地寸草不生,寻常凡人不敢轻易踏足,应当也是修真界之人。
她用神识去探,发现正是她们宗门之中的人。于是她御剑前往,发现躺在礁石上的一共有三名玄霜宗弟子,有两人她从未见过,但其中一人分外眼熟。
“是你?”那人先一步的认出了嬴寒山,而就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嬴寒山也认出了他——那日在茶棚之中帮柳寒清说话的雾渺峰弟子,好似与柳寒清是一个师父下的真传弟子。
“师兄情况如何?”嬴寒山并不知道他的名讳,行了个礼,问道。
崔子云本以为嬴寒山见到自己会不闻不问,但仔细一想,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事,“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干的,而且这么多年,是他一直在暗中窥伺“他”,于是露出个假笑:“寒山长老可是受掌门之命前来?”
嬴寒山是前掌门女儿的女儿,其实按辈分来说,既可以称他们真传弟子为师侄,亦是可以称他们为师姐师兄,毕竟就嬴寒山的修为而言,这声师侄叫也叫不出来。
“自然。”嬴寒山回答,“寒山方才入此地,不明白此地状况,还有劳师兄为我介绍一二。”
崔子云正想开口,但一看到嬴寒山背后的苌濯,雪青色的人似闲庭信步一般,在此地毫无警觉之意,当即发难:“这位师妹如此悠闲大意,怎半点都无谨慎小心的样子,这般行事风格,定然会拖累我们,不如速速折返!”
这话说的极为不友善,苌濯在听到的那一瞬,手中的灵力凝结,想要当场碾碎此人魂魄,这些日子他在玄霜宗休息了几日,也正好看看灵力恢复的如何。
但还未出手,嬴寒山转了个方向,在崔子云的视线内遮住了苌濯:“师兄不必管他,还请将情况说来……”毕竟退婚之事只有几人知道,如今在归墟之外,涉及太多门内之事,若因此争吵,不利于做正事。
崔子云看着她这个简单的动作,立马明白了嬴寒山是要庇护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此人是谁。这可不就是嬴寒山当初娇藏在木清峰的姘头吗,如今寒清生死未卜、音讯全无,她竟在这带着新欢四处作乐!崔子云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把拳头捏的咔咔响。
而但他准备开口介绍此地情形的时候,风云变幻,方才还依旧是白昼,如今去骤然黑夜。平静的海水卷起波涛,水声此起彼伏,下一刻,海水上小的几乎看不清的海岛在视线中骤然变大,伴随着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子歌声。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嬴寒山立马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鲛人!鲛人泣泪成珠,声音可蛊惑人心,她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喊:“都捂住耳朵,不要听!”
苌濯看着她捂住耳朵的动作,默默封了听觉,见她那副样子,像个伺机而动准备攻击别人的小白兔,将她的手扯了下来,示意她封闭听觉。
嬴寒山这才反应过来,不止有捂耳朵这种原始的物理方式诶!
崔子云看着二人的小动作,青筋跳动,手握成拳:寒清如今情况危机,她却同新欢在此浓情蜜意,罔顾掌门命令,分明就是不把寒清和他的生命放在心上!
随着鲛人和浮岛越发接近,嬴寒山发现,浮岛下一层淡蓝色的光芒正在扩散。那淡蓝色的幽光在昏暗的夜晚变得极为明亮,好似在指引着浮岛前进一般。但定睛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蓝色幽光,而是一些会发光的虫子在海水中游荡散开。
嬴寒山下意识的想用手去触碰,但如此诡异的情况,她长记性了,挥出一段微弱的灵力,试图看那些发光小虫会如何。在灵力落下的那一刻,发光小虫们受惊吓逃开,但是一息之间,灵力归于平静,它们又疯狂的聚拢回来。此等景象,在海面上,就像是生育的泪珠落入海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极为美丽,却又诡异。
而且,在嬴寒山挥出那一道灵气的时候,更多的蓝色小虫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聚拢而来,如果嬴寒山的听觉够好,她能听到一阵阵沙哑的吱呀吱呀声,像是在啃食人类的灵魂。
浮岛越来越近,岛上的女子露出了上半身的,可以看出轮廓,大概是一美貌姣好的女子,在唱着无名小调,美轮美奂,似空谷幽兰,肆意的在大海上传播,令人闻之心嘴。
她在一个你众人有些远又恰到好处的地方,此刻,尽管他们封了听觉,却又能够清晰的听到那女子开口说话:“你们想要珍珠吗?”
她的嗓音甜美,看轮廓是个极好看的女子,她伸出握成拳头的手,好像手中捏着她所谓的珍珠。
这能要吗?这当然不能要,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嬴寒山深知这个道理,不动如山。
而另外几个弟子在看到鲛人出现的那一刻,脸色煞白,不敢搭话。
鲛人逼近嬴寒山几步,又问了一遍。
嬴寒山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后背却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里,一下子,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不受控制的栽入到了海中。
此等变故,谁也没有料到,苌濯通过嬴寒山的鼻腔感受到了鼻腔中火.辣辣的,他皱眉,知晓嬴寒山是被他推下去的,这般忽如其来的变故,极有可能溺死在海中。
鲛人如海藻色的发丝垂在脸侧,美.艳的眼中透露着狡黠,人类互相残杀,她屡见不鲜。她勾了勾唇,露出口中的尖牙,视线中雪青色的人影笔直,她看着那道雪青色的人影,透露着蛊惑之意:“你也想要珍珠吗?像你身后的那人一般,提起剑杀了他,所有珍珠都是你的了……”
她摊开手掌,露出圆润饱满的珍珠,珍珠在她手中反射着光芒,明亮皎洁。随即她翻掌,所有珍珠瞬时落下,漂浮在水面上,俨然成了一片珍珠海,随着波浪飘到了苌濯的面前。
崔子云不知眼前雪青色的女修修为如何,但他方才推嬴寒山入海的动作极为隐秘小心,想来一定是没有被她看到的,何况跟着嬴寒山的人,能有几个修为强大的。想到这,他又有了底气:“是嬴寒山太想要珍珠,才受了这女妖的蛊惑!说不定她骗我们封住了听觉,自己却没封!”
苌濯并未回头看他,只冷冷的开口:“是么?”
“那是自然,门中谁不知嬴寒山欠了滔天债务,说不定她就是想用这些稀世珍珠还债!”
下一刻,崔子云只觉得眼前一凉,那雪青色的人衣袖一挥,一道剑气势如破竹的冲向了鲛人所在的方向。
崔子云甚至来不及呼吸,眼前的浮岛就已然分成了两半!而那鲛人显然是先一步察觉,匆匆跳水离去。
崔子云的修为在门中是金丹中期,已是佼佼者,但他甚至都没看得到剑光,这是何等可怕的修为!
一瞬间,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这美貌又强大的女修,究竟是何等来历?
“你、你究竟是谁?”崔子云瞪大眼睛,想往后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上,他身体已然僵在原地,分毫不能动弹。
苌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你看好了。”
什么看好了?崔子云不明所以,凝神去看,却见那道穿过浮岛的剑光又调头回转,荡了回来。剑光如骤,掠过漂浮着珍珠的海面,逼到他的脸上。
他摸出身侧的佩剑试图挡住,他的佩剑是崔家世代相传的上品灵器,可抵挡元婴修士一击,他从未被逼到如此地步。
但剑刃,在触及到那段剑光之时——化作齑粉。
他睁大了眼睛,心中大骇,唯有一句——
此人为了给嬴寒山出气,是想要了他的性命!
在以往蒙多部和乌兰古部没有刀兵相见之前,牧人们偶尔会在草场上和别的聚落的猎手们擦肩而过。有时猎手们会用猎物向他们换一些东西,遇到黑灾(沙暴)和白灾,牧人们也会容留外来者躲到灾害结束。
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看到过那张脸了,她应该是乌兰古部里一个不错的猎手。他可能用一碗稀薄的羊奶炒面款待过她们,她们也礼尚往来地留了一只兔子。
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但她绝对不应该戴着那个东西。
他抬起头,瞳孔缩小地看着身边的千长,看着高处的王。
第 274 章 不许叫妈
直到来到宽阔的河谷前方,那个千长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他们暴露在平坦的谷前空地上了,一个一个不像是人和马,像是活靶子。
下一秒,女骑士们拉开了弓。
那玛身边的场景比高衍血腥得多。
既然决定去找斩魔剑,嬴寒山决定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去。
她看着眼前的段明光,开口:“先前答应过你,待此事了结,你若愿意离开木清峰,去门内其余峰,我都会为你引荐。”
这一瞬间,段明光愣在原地,他虽然整日里嫌弃木清峰,可在这待了四五年,一朝让他换到别的地方,他倒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可这分茫然也只是片刻,如今一峰长老嬴寒山的修为尚且不如他,这往后若是几许待在木清峰,怕是仙途无望,“寒山长老,我想去雾渺峰,还请长老引荐。”
嬴寒山取出压在储物囊中的长老令牌,交给段明光:“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雾渺峰的人事堂,说是由我举荐,便可入木清峰,但往后你在那边的事,我便再插不上手了。”
段明光没有想到她想的如此周全,张了张嘴:“多谢寒山长老,但往后您与雾渺峰结为连理,弟子还会有机会多谢长老这几年的照拂。”
嬴寒山听到结为连理几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但马上才反应过来,柳寒清与自己的混匀已经解除这件事,知道的人出了彼此知晓,也只有苌濯和掌门还有那名来传话的弟子知晓,旁人确实不知。
待送走了段明光,嬴寒山便去寻找掌门,但一到绥周峰便见掌门梁山桓愁眉苦脸,看起来是发生了颇为棘手的事情。
“参见长老,敢问是何事竟让长老如此烦忧?”见他这么愁眉苦脸,嬴寒山一时都不敢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梁山桓屏退了其余弟子,才开口:“柳寒清奉命前往归墟寻找斩魔剑,遭遇危机,宗门亦是联系不上她,其魂灯更是忽明忽暗,如今更是生死难测!”
嬴寒山听到,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这、这怎么可能!”
柳寒清是雾渺峰修为、天赋均是第一的人,在整个玄霜宗也几乎是最出色的弟子,她前往取剑。若是斩魔剑的机缘注定是留给天命女主的,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生死难测了!
嬴寒山清楚的知道,若柳寒清身亡,整个玄霜宗都是受到折损,何况她此行来此,本就是向掌门请命一同去寻找斩魔剑。
想到这,她衣摆一掀,当即跪下:“长老,弟子请命前往归墟,寻找柳师姐下落,并取回斩魔剑!”
梁山桓听到嬴寒山说的话,一时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你要前往归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就你这修为……!”
“弟子知晓归墟乃是修真界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可寒山愿意拼尽全力,只为带回寒清师姐和斩魔剑!”嬴寒山话语坚定。
“荒唐,归墟自创世以来,便在,这千年万年从未有人能够来去自如,汇集了天下所有的怨念与污浊,你天资超凡的柳寒清师姐如今未到归墟深处都遭遇危机,连我都不敢贸然前往,何况你一个筑基,便是……”梁山桓呵斥。
“掌门,可如今宗门之中无人比我更合适!我今日得知寒清师姐前往归墟取剑乃是意外,可知掌门吩咐下此事便是不希望旁人知晓,何况如今未曾兴师动众去寻师姐,连执法堂弟子都在慢着迅速提升修为,可知此事不宜声张!玄霜宗本就人少,更有小半弟子在外历练,只有我最合适,难以被人发现。”嬴寒山开口。
梁山桓没有想到嬴寒山竟洞察的如此清楚,一时没有反驳。
“何况师姐的修为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魂灯明亮,可知师姐安危,许是联系师门的通讯符篆丢失,我找到师姐能再联系上宗门,若是届时情况紧急,我也好求掌门支援,寒山对修为有数,断然不会去寻死,还请掌门应允!”嬴寒山又是一拜,“螳臂当车也好,弟子只想带回柳师姐和斩魔剑!”
梁山桓看着跪在地上的嬴寒山,少年身形清瘦,目光坚定,这份洞察力让人感叹。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师侄,从几年前的困在炼气二百次到如今的气魄和定力,此等心性魄力,往后不说什么元婴化神,结丹是指日可待的!
梁山桓叹了口气:“无妄海戾气横生,你神魂不稳,如今我分你一分神识,危难时刻,便是你肉身陨灭,有我神识护你,你可保神魂无恙,凭借玄霜宗门中魂灯,我们亦可为你再造肉身,保你无恙。”
待到梁山桓说完,嬴寒山只觉额心一凉,她理解了梁山桓说的话,喜笑颜开:“多谢掌门,弟子即刻便喊上沉鱼出发!”
梁山桓经过柳寒清找他退婚一事时便听闻嬴寒山在门中金屋藏娇了一修为极高的貌美女子,想来便是这名唤‘沉鱼’之人,又思及柳寒清退婚时所说的话,点头:“嗯,你且先将沉鱼带来,我以门中祖传阵法送你二人跨过大陆,横渡渤海,可接近归墟附近,省去半月日夜赶路的时间。”
嬴寒山没有想到梁山桓这里还有修真界飞机票,答应下来之后,便连忙去将苌濯带了过来。
在掌门梁山桓带着他们拨弄机关越过密室的时候,即将到达传送阵之时,转身对着嬴寒山和苌濯开口道:“方才允寒山使用传送阵的时候,不知沉鱼姑娘也要一同前往。”
嬴寒山:“这有啥啊,如今知道了,长老你快送我们一同去不就可以了吗。”
苌濯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已经预想到,接下来会有事发生。
大部分的修真界宗门都会有代代传下的阵法,但平时却甚少使用,只因每每使用要么有严格的限制,要么则是会有代价付出。
果然,下一刻梁山桓便开口:“玄霜宗阵法每次动用根据路程长度和所需损耗的灵力都会受到影响,如今跨越十万里,灵力法阵只堪二人前往。”
二人前往亦是刚好,但从梁山桓的欲言又止中,嬴寒山音乐也能发现,此举并不是那么轻易。
“而……这用阵之人,需得是我门中弟子,旁人用这么阵法,轻则丢魂,重则身殒。”梁山桓解释。
嬴寒山一听到轻则丢魂,重则身殒,立马脱口而出:“不可!”
她们痛感相通,性命相系,若有个好歹,死都是一起死。
梁山桓:“我自然不会让你二人冒这个风险。”
苌濯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传送阵之上,勾了勾唇:“所以?”
“所以,你成为我们宗门的人就好了。”梁山桓开口,又问道:“你可有门派?若无,拜进我玄霜宗即可。”梁山桓开口缓缓道。
在听到这话,嬴寒山只觉得梁山桓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来了,苌濯的修为和天资无人比她知晓的更清楚,这样的人,到那个宗门都是被抢着要的。
梁山桓又道:“你天资修为不亚于寒清,你若拜入宗门,想进哪位长老门下,皆任由你随意挑选。”
苌濯挑眉:“我应过亡母,此生不入宗门。”
此话一出,梁山桓的算盘打空,他叹了口气,心疼自己宗门之中少了一枚天赋修为极佳的弟子。
苌濯看着他的神情,头一次发现修真界那虚伪的一套说辞是这般好用。
扶道也在他神识中冷哼:主上不屠了玄霜宗都是其三生有幸,还想骗主上拜入宗门,真是生怕我们不知道似的。
嬴寒山知晓一路不通,但却断然不敢拿苌濯的安全去冒险,哪怕他们并未痛感相通,她也必须得护苌濯周全,于是她开口问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便是挂名挂在木清峰之下也不可吗?”
梁山桓摇摇头,“不可,法阵若察觉到,你二人非但到不了,还要亡命于此,但还有一个法子……”
本来以为束手无策的嬴寒山一下来了精神,开口问道:“什么?”
果然,上天关了你的门一定会给你留下一扇窗。
但没想到,下一刻,梁山桓说出的话险些让嬴寒山四肢僵硬,原地石化——
他说:“你与沉鱼,你二人结为道侣,夫妇一体,结下婚契,阵法自然能识别出你二人皆是我宗中人。”
听到让他们原地结婚,嬴寒山立即反对,连连摆手:“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那可是天命女主诶,跟男主抢女人会死的很早,她才不要立这个flag!
与她的极不愿意相比,苌濯的反应让她出乎预料。
他冷笑一声,勾唇反问:“有何不可?”
她想要她们,她想要这山谷中的白狼们,比想要那只傲慢美丽的鹿更甚十倍,百倍,千倍!
在她炽烈的注视下,那其中最高慢而健美的狼杀出了烟尘。
提图·蒙答尔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陷阱中。
第 275 章 王今见王
嬴寒山坐在院子里,膝盖上搭着一件旧衣。
她眯起眼睛盯着熟红的天幕,头脑中慢慢浮现出记忆来。
……这里,是叫淡河。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眼前的情况,嬴寒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认下渣男这一罪名。
有句话说的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嬴寒山恨不得当场认罪。
崔子云在说出话之后无疑是把嬴寒山逼到了一个极为难堪的地步,见嬴寒山没有开口。
柳寒清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崔子云身上,淡淡开口:“我与嬴寒山的事情,与你何干?”
此话一出,嬴寒山和崔子云都是一愣,苌濯即将触及剑柄的手又移开了。
崔子云绷着脸,问道:“此事事关整个雾渺峰的颜面,非同小可,你……何况我也是心疼师姐你,你怎如此说话!”
柳寒清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移开,“多谢师弟,但此事确与你无关,师弟若无别的事,可以先回雾渺峰了。”
崔子云心中又羞又恼,但此时已经有人将视线投了过来,他绷着脸丢下一句:“还请师姐早些擦亮眼睛!”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是为了柳寒清着想,柳寒清竟然还如此不待见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嬴寒山,他握紧拳头,心中恨恨的想:嬴寒山,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嬴寒山不知崔子云心中所想,但转念一想,崔子云这个兴味无疑是在拱火,两峰之间的事情,他既想为自己的私心插手,又想借着明面上的理由,可以说是又当又立了。还好柳寒清在这件事上明事理,想到这,嬴寒山对柳寒清心中愧疚更甚。
崔子云离开之后,二人之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柳寒清率先开口问道:“给我试试你做的东西。”
嬴寒山点点头,随即认真的做起了面。忙碌的身影却十分认真。
柳寒清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嬴寒山的修为有所长进,但具体到了何等地步她竟看不穿,只是她没有想到,嬴寒山这几年何时竟然养成了这么好的厨艺。
柳寒清看着“他”,此次见面,嬴寒山比从前沉稳了更多,修为也有长进,好似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她也发现不了,这三年以来,她自金丹中期修炼至后期,已接近瓶颈,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嬴寒山这边的小摊摆起来火热的很,天气逐渐热了,段明光又支起了一个临时的棚子,供他们坐着吃。
不过三日,门中的弟子都知晓了,木清峰的寒山长老这半个月在木清峰摆出了很好吃的吃食。
第一天是两种味道的串串和炸酱面,第二天是炸鸡和烤串串,第三天是一种炸起来又泡开的面,据说叫方便面,有三个味道:嬴师傅牛肉方便面,嬴师傅香菇炖鸡面,嬴师傅咸香奶味面!
五日之后的正午,执法长老途经过木清峰的长老在此御剑经过,修为强大之人五感比常人灵敏,他一下便察觉到了,探出神识一看,才发现是门中弟子在此摆了个吃食摊子。
他本不好奇,可见到那些吃的津津有味的弟子,他心头一怒:岂有此理!修真之人理应辟谷,不沾五粮,他们怎么都吃起了凡物!长此以往下去,势必耽误修行,而且里面,还有几个是他门中的弟子!
此事他今日得管一管,但无奈手上还有要事在身,他不得耽误,待他今日回来,定要找座下弟子问个清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理清楚!
嬴寒山对此毫不知情,而且今日又来了许多新面孔。
她不知道的是,其中还有崔子云。崔子云坐在茶棚中皱了眉头,连续的暗算计划失败,崔子云已经耐不住性子,亲自来一探究竟,他知道嬴寒山没有见过他,因此毫不心虚的过来。
但她也没注意到,直到今日煮面之时,听闻一女子看她的目光含情,含羞带怯的说了句:“寒山长老做的一手好菜,这道咸香奶味面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每当我的母亲垂泪,他便会做上一碗……”
那女子眼中泛起泪光,嬴寒山只当她是思念了家人,为宽慰她几分,于是又给她多加了一些肉,开口说道:“师妹别哭,喜欢就多吃点。”
那女子接着又含羞带怯,羞答答的说了句:“不知道寒山长老可否做我未来的夫君?这样我就能天天吃到咸香奶味面了!”
嬴寒山目瞪口呆,什么,修真界的女子都这么大胆示爱的吗!
坐在弟子中间的崔子云见此险些捏碎了手中茶盏,面色铁青:荒唐!嬴寒山有婚约在身,你竟还要舔着脸上去,连我崔子云都入不了你的眼,她竟然入了你的眼!
但下一刻,崔子云愣在原地,面色更加难看,他看到一道清丽出尘的人影,正在往这里来。
那女子身姿窈窕,面容出尘,素手纤纤,哪怕身着普通的内门弟子服,也掩盖不住她出尘的气质,还有若有若无的疏离……
寒清,寒清她怎么出关了!
崔子云心中一惊,随即有些羞恼的是,她出关,为何没有告诉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自己一面,就直接来找嬴寒山了!
难道在她心中,自己日夜相伴还比不上这个几年也不见一次的废物未婚夫吗!
扶道的话一向都多,今日在树上,借着苌濯的视野看人群,不知为何来了句:“好酸,是哪个弟子倒多吗?”
苌濯自然懒的理会,斜斜的靠在树上上,暗自运转灵力帮嬴寒山干着一些杂活,免得她疼他也疼。
柳寒清来到时,嬴寒山正在忙碌,并没有注意到她。
日头有些热,柳寒清看着这个几年才见一次的未婚夫嬴寒山,有些恍惚。
嬴寒山容色未变,只是身量又高了不少,但身形依然清瘦,她眉目间也依旧透着执着坚韧。
“这位师妹,要些什么?”嬴寒山自忙碌中抬头,便见一双清丽眼眸,丰满的唇瓣,细腻的肌肤,眉目清丽,气质极为出尘,哪怕五官面容比例不及沉鱼,却也是修真界一等一的美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莫过如此。
然眼前人听着她开口,那双清丽又带着疏离的眼舒张开,露出一个笑,这一笑,似冰雪笑容,桃花绽开。
“你叫我什么?”
嬴寒山脑中有一瞬的空白,第一反应当然是:嘿,我素未谋面的老婆。对于美女,嬴寒山一向都这么喊,但是她比钢铁还直,比她的上品灵剑还要直,就像是在当代短视频哥哥美女视频下的评论区口嗨一样。
但她也不能见个美女就喊老婆吧,这也太轻薄了!观其气质,少说是个内门弟子,极有可能是个亲传弟子。
看着她腰间的那柄灵剑,和寻常内门弟子不同,想来一定是亲传弟子,或者是修为极为厉害的弟子。于是,她试探性的开口:“师姐?”
柳寒清微微一笑,并未责怪,但眉目中已然不满:“从前你都叫我寒清,如今怎么叫师姐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等等……!!她是柳寒清!嬴寒山一惊:我靠原身的未婚妻这么漂亮吗!哪怕是她脱下了男装穿上女装化上妆,外貌上或许能跟未婚妻柳寒清打个平手,但那股出尘似云岫的气质她是断然没有的!
“难道她们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你……果然金屋藏娇了?”柳寒清问道。
但这句话,让嬴寒山几乎心梗,就……她好想逃啊!救命,这是什么尴尬现场!
而且这一幕,好像就是未婚妻在垂泪控诉,从前你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胜旧人,你叫人家牛夫人!
“寒清……我……事实……”嬴寒山哽在原地,她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并非男儿身,自己看上去金屋藏娇渣男变心了,但其实实际上又没有呢!
崔子云见着柳寒清似有委屈之意,心道:这个时候是他可以借机上位的时候,他能够提升自己在寒清心中的地位,他绝对要柳寒清知道,他比那嬴寒山强上几百倍几千倍!
下一刻,崔子云衣袍一掀,自食客棚中缓缓踱步而来,扬眉:“莫非前些日子,门中传闻寒山长老移情,背信弃义,瞒着闭关的未婚妻在门中金屋藏娇?敢问嬴长老可否给雾渺峰一个交代?雾渺峰,不是任人欺负的!
此时阳光拉长了几人的影子,自这个视角看去,嬴寒山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遇到了一剑极为棘手的事情,阳光落下,在她的眉眼上,汗珠格外显眼。
扶道看着眼下这一切,“主上,你看,这个好像是嬴寒山的未婚妻,找上门了,那个男的不知道是谁,但是好像是想挑事,嬴寒山因您在院中住下,如今可是……这可怎么是好啊!寒山长老不会有危险吧,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扶道见他毫无反应继续喋喋不休:“听说凡间男子背叛,女子会找人来走这个背信弃义之徒,让这个背信弃义之徒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方能给被负的女子出一口恶气,这男子显然是为嬴寒山的未婚妻出头的!
苌濯阖着的双眼睁开,淡淡扫了一眼,眼下二人并肩而立,堵在嬴寒山的摊子前面,嬴寒山的身影在二人衬托之下,显得分外娇弱,好似下一刻,二人之间便会开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苌濯神色未变,只是手已经顺着腰间慢慢往后,马上就要触及到了腰间的扶道剑。
柳寒清好似自雾渺峰跑来只是为了看她一样,别的事宜,一件都没有质问。
弟子已离开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柳寒清才忽然猛地出剑,指着她的喉咙:“你是不是背着我金屋藏娇?”
嬴寒山:“……我……”
她的动作快的来不及嬴寒山反应,但树上的苌濯已然自树上一跃而下,空中只留下了一道雪青色的残影。
在剑刃即将架在嬴寒山脖子上的时候,柳寒清的剑刃一滞,再难前进半分。
这时嬴寒山才看清,苌濯竟挡在了她的身前,以食指和无名指夹住了柳寒清发难的那一剑。
他定定的看着柳寒清,哪怕眼前人容色出众,但他恍若未曾看见,半点不怜惜:“不准动她。”
柳寒清看见自己的剑刃被人以这种轻而易举的方式化解,眉头一皱:“你究竟是何人!”
她天资不凡,如今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然到了金丹后期,竟有人能毫不费力的接下来,此人……高深莫测!
她……现在的名字是叫嬴寒山,但其实并不叫这个。
只是轻轻一戳,头脑里的往事就像一只盛着水的纸囊一样破开,骤然覆盖了原来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
她想起总是掩着门的院落,想起焚烧药草的腥苦烟气,想起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第 276 章 我道汝道
龙盘曲起身体,兽伏下脊背,虽然白沙没有构成眼睛,但可以明晰地感觉出它们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第五煜拧了拧袖子上的血,用它缠住手臂,垂下眼睛。 这时嬴寒山看清了来势汹汹的是谁,雾渺峰的锦织,带着一群同色衣袍的弟子。
显然是来找事的。
“嬴寒山,交出这小贱人,我要押她回雾渺峰!”
押回去的后果是什么,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上次的解释听也不听,难道是她的未婚妻柳寒清没有吩咐峰内弟子不要插手此事吗?
但数十柄刀剑指着嬴寒山,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嬴寒山垂下的衣袖之内的手握成了拳,冷冷的看着她。
“你这背信弃义的薄情汉、负心郎!交出那贱人来!”锦织美目瞪着苌濯,从她的视线里看去,就是嬴寒山将苌濯藏在身后,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听锦织这语气,嬴寒山也怒了,倏地拔剑——
她剑芒上的灵气,灵力纯粹,似寒冰,似月辉。
周遭一下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嬴寒山会突然拔剑相向。
亦或是说,那个都没有结丹的筑基,啊不,炼气,现在在所有人眼中 ,她只有炼气,却竟然敢对金丹修士出手!
就连锦织,被这一剑指着脖子,都是目瞪口呆。
她难以置信的凝视着那一点剑芒,说不出话。
按理来说,剑指着的人是她,方才嬴寒山如何出剑的,她应该看的一清二楚。
可方才,她的眼前只是徐晃了一阵白,什么也看不清。
眼前执剑的嬴寒山,身上罩着的道袍大袖被风微微扬起,衣袖间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菜叶子面粉之类的东西,但她的眉目却分外坚定清澈,无半分盛气凌人。
也就是此时,锦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看不穿嬴寒山的修为!
锦织开始怀疑人生。
不止是锦织,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怀疑眼前这个人,当真只有筑基修为么?
在所有人目光的洗礼下,嬴寒山慢悠悠的说着:“锦织,我嬴寒山乃是一峰长老,便是掌门想要搜我的院落,都要亲口问过我,你算什么?”
院落中,苌濯冷眼打量着这一切,饶有兴味。
自那几名女修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了。
只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一来是看看,嬴寒山会如何处理此事。
二来,则是他倒想看看,嬴寒山的修为究竟如何长进了。
旁人也许不知道,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嬴寒山的灵剑认主之后,金丹以下的修士似乎都看不穿嬴寒山的修为了!
嬴寒山不愿将沉鱼拉扯进这件事情里来,沉鱼的修为太过引人注意,一旦被人注意到拿去做文章,便会多生事端。想到这,她猛地想起了储物囊中的那片碎片,威力甚大,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她将灵力暗自注入碎片之中,又移到了剑刃之上。
果不其然,当他看到嬴寒山拔剑将一名金丹修士定在原地的时候,毫不意外。
但看到那柄剑刃横在锦织脖子上的时候,苌濯他突然有了兴趣。
就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又添上了一把火。
“雾渺峰便是这般纵容门下弟子横行霸道的?”
锦织:“弟子,是为了柳寒清师姐着想,是为了雾渺峰的颜面……”
话未说完,她眼前的那一点剑芒开始变得晃眼,花白一片。
她额头的冷汗滴下,那柄平平无奇的灵剑,此刻竟发出了威压,直直晃得她睁不开眼。
像是有人穿过了她的身躯,捏住了她的神魂。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锦织的脑袋,发出了剧烈的疼痛,神魂上下,似烈火烧灼。
三魂七魄,似厉鬼拉扯。
耳畔,是万鬼哭泣。
她想落泪,却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绞痛不止。
“为了雾渺峰?”嬴寒山嗤笑一声,“你若真是为了雾渺峰,今日便不会大张旗鼓的来此。”
眼前的锦织已然惨白了脸,汗如雨下。
嬴寒山一愣,这个碎片好像那么个一次性龙傲天金手指这么好用的??
看着容色出众的女子此刻毫无形象的跪在自己面前,嬴寒山其实手有点软。
其实这算是她名副其实的第一次拿剑对人出手。
就这么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弄到了地上,这让她有一种辣手摧花的罪恶感。
只是如今真是骑虎难下,她这继续威胁也是不威胁也是。
嬴寒山翻转手腕,想将剑刃收回。
但是在收剑的那瞬间,一道剑气泄出,又斩断了锦织鬓边的乌发。
乌发斩断之时,洋洋洒洒的落下。
锦织膝盖一软,不受控制的跪下,靠着手中的灵剑支撑,才不至于倒地。
嬴寒山蒙了,她都没有做什么,怎么锦织就跪在了她面前???
还把她头发给切了?
但是眼前的人跪都跪了,嬴寒山又不好说出什么软话将刚立下的威给毁了。
算了算了,如今都已经装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今日此发,不过小惩大诫,日后犯我木清峰之人……”她顿了顿,“这剑,可不就是斩断一缕发丝这么简单了。”
周遭的弟子看锦织如此,噤若寒蝉。
嬴寒山:我靠!装逼好爽!难怪龙傲天都喜欢装逼!
但是见这碎片威力这么大,嬴寒山想,此物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身怀异宝,定会遭人嫉恨,何况她也不想一直依靠着别的东西,想到这,她又断起了一锅土豆片,开口:“沉鱼,我们走。”
她示意苌濯离开,苌濯不屑与一群金丹动手,起身跟上。
但不知为何,他猛地觉得,这好像是……第一次在别人为难的时候,有一人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前。
这是头一次,有人不顾生死的挡在他面前,苌濯从来不信有人会挡在他面前。
他合该是离群索居的。
他望向嬴寒山细腻的脖颈,那节脖颈,细腻纤长,一折就断。
苌濯曾去过人间,人间有小贩贩卖兔子,便是将兽崽困于囚笼之中。
接着再给予食物,以便饲养。
将兽崽玩弄于掌中,凌虐弱小,似乎是强者的骨子里的劣性。
他看着嬴寒山脖颈,想起同生咒,只有他才知道的的咒术,突然明白了这种病态的快乐。
这一个有趣的活物,留在身旁,倒是有意思。
他杀人一向是一刀毙命,不杀无名之人。但如今,倒是为她屡次破例了。
这种感觉很新奇。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好像嬴寒山捡回来的那毛茸茸的小畜生,又伸出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
“不好了,不好了,三师姐晕倒过去了!”
“寒山长老断了三师姐的头发,三师姐吓晕过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寒山长老这是杀鸡儆猴啊!!”
院外一阵聒噪,几个雾渺峰女修将锦织往雾渺峰抬回去。
她们来时有多气势汹汹,如今,就有多狼狈。
段明光只是晕了个东西,回来院中就看见前面忙的七手八脚的女修,抬眼扫了一眼小院的屋檐,暗道:雾渺峰的师姐们真热心,知道寒山长老欠债,特地来捐款了!
于是他大声吆喝道:“寒山长老奉长老之命摆出的吃食摊在山脚和山中,欢迎大家品尝!”
只是他丝毫没察觉到晕倒的锦织,手忙脚乱弟子们说的话,以为锦织是中暑了,但东西还没搬完。最后在木清峰的日子,他决定好好帮衬嬴寒山,转头继续忙去了。
雾渺峰弟子:他们木清峰!!真是仗势欺人!!——
山路上,嬴寒山和苌濯御剑,这次依然是共御同光剑,苌濯就在她的身后。二人毫无仗势欺人的只觉,该干嘛干嘛。
苌濯的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修真界之人,皆是伪善。
所以她因为那杂役弟子给惹了事情,将其赶出去才是最果断决绝的做法。
不过出乎苌濯意料的是,方才她竟没有将宋锦枝赶尽杀绝。
尽管对方让她颜面扫地,她也只是削断了宋锦枝的鬓发。
优柔寡断。
木清峰,甚至说整个玄霜宗,大多都以绿植为主。
山间灵气氤氲,如玉生烟。
但是眼前这大半座山峰,则是土褐色的。
上面的植被覆盖也大不如别处的山峰。
见惯了绿水青山覆盖的山峰,此刻嬴寒山看着眼前的场景,下意识的觉得。
眼前的山脉就像是一个掉发还染头的秃子。
想到这,嬴寒山笑出来了。
笑声清脆。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因这一个比喻松快了一些的时候,嬴寒山又猛地收敛了笑意。
这次端了东西,她控制不好平衡,往后跌了过去,幸好苌濯双手空空,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不然二人定然一下跌到谷中去了。
嬴寒山在栽倒在沉鱼怀中的一瞬,突然感到有些奇怪,他的怀抱温暖,但是却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等到了山中,看到了几名聚在她们摊前的女修,察觉到了不对。
那些女修身段玲珑,穿着各色的法袍,容貌娇美,许是暗自偷偷修改了款式,就像她们以前偷偷修改校服一样,衬得女修们身段更玲珑,胸脯更饱满。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跌到天命女主怀中的时候,缺少的正是这种柔软!
也就是说——天命女主她……平胸!!!
“我没有在说废话,寒山,因你我争斗而死的人太多了。”
“我不想杀淡河那些人,我没有我叔父们的脑疾,也对折磨人没有兴趣。”他轻柔地说着,突然振剑招架住嬴寒山的一刺,潭水中的仁兽骤然发难,扑到龙形的脊背上又被甩了下来。
第 277 章 最后的楚巫
第一眼,她看到了火上的罐子,里面的奶跳舞一样滚得厉害,罐子也像是跳舞一样抖得厉害。
第二眼,她看到了远处的草原。 在苌濯被结界阻拦的时候,洞内所有的灵植狂作,一通攻击着苌濯,苌濯旧伤未愈,唯有一两分功力可用,他提剑,对着朝他卷来的藤蔓和猝然变大的九幽毒蝎挥剑,然后悉数斩下。
他曾亲眼见过,魔界一名修为强大的长老,被蚀骨妖藤缠绕之时,不过一息便化成血水。
洞穴内飞沙走石,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皱着眉头显然是觉得麻烦。
但与他不同的是,他手中的灵剑因二十年未曾出鞘,每每挥出一道剑气,便愈加兴奋几分。
剑气所过之处,燃起点点星火。苌濯逐渐皱起眉头,洞内的妖物太多,分明一息活人气息也无,他耳边却充斥着女子的尖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各种妖物爬过的声音。
……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整个洞穴内归于平静,月华照耀,极为安宁,地上和墙上生长的不再是蚀骨妖藤,而是冰蓝的飘霜花,在洞内摇曳,撒下霜花,遍地清寒,与月辉交辉。
苌濯眼神冷漠,一层血红随之染上眼尾,他在看到飘霜花的时候,便知晓此为何物。
而不出所料,一如多年,飘霜花中,立着一名浅蓝色女子身影。浅蓝色衣裳的女子绾发云鬓,零星缀了几只簪子,望见他时,目光盈盈:“成瑜,你如今长大了。”
女子的模样温婉,五官与他肖似,但若定睛去看,却是看不清楚的,一如他记忆中模糊的模样。
魔和修真者一样,心中若生心魔,执念缠身,修为若有差池,身死魂散,不入轮回。可魔的甚少会出现心魔,因为他们,生来就是魔,何惧心魔。
扶道为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在知晓苌濯眼前为何等景象之时,剑身不住颤抖,嗡鸣更甚。
“主上,此为心魔!”扶道在他耳畔识海中大声喊,但却是无用,但苌濯的心魔出现,他如何喊叫都没有用。
女子缓缓向他走来,眸中含泪,又有几分如重逢般的喜悦,她忍住眼泪说道:“你的模样,与我更似。”
声音哽咽,字字颤抖。
苌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已然怔住,连她已然走到自己身前也没有防备。他定定的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但洞中大雾四起,如何也看不清。
女子伸手,想触碰他。
苌濯毫不抗拒,他明知此景不对,却怎么都像钉在了原地一般。待她的手触碰到他衣裳的那一刻,他的眼中,茫然退去,只余清明。
下一刻,烈焰四起,将女子和飘霜花都烧成灰烬。
记忆中,她自幼时便从未触碰过他,眼前一切,不过他心中执念虚妄。
人人都道他主人修为碾压三界,覆手可灭一宗,却不曾知晓,他的主上,一直为心魔所扰。
剑灵扶道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将一切焚毁,庆幸之余却也满是震惊。心魔为宿主心中执念,他执著于此,哪怕虚妄相见,在察觉到有异之时,未曾犹豫半分,如杀敌一般,召出火诀将其绞杀干净,从头到尾,未曾动摇。
只是心魔若如此便可轻易根除,那也不是心魔了。
在片刻后,心魔凝成飘霜花,再度绽放出一片花海,却没有幻化为女子。
而苌濯无瑜挥剑,宛如吴刚伐木,剑气过处,飘霜花再度盛开,无休无止。
——
这烧纸的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嬴寒山生怕那位作古的前辈原地起跳,黄纸一个劲儿的往里烧,同时剑鞘越握越紧。
嬴寒山手中的黄纸所剩无几,可那位作古的前辈好似还不满意,她只得将自己在储物囊中囤下的东西一点一点都烧干净。比如山村里买的绿豆饼、桂花糕、瓜子花生……
不知道烧了多久,洞内亮了起来,虽不如白昼,但已经够嬴寒山看清眼前的场景了。
那位作古的前辈,已经从打座的姿势改变,其手臂伸直,指向了一个方向。
而她余光看到自己方才所烧东西的地方,空空如也,黄纸食品不见踪迹,连碗也没了。就好像,这位作古的前辈接受了她的供奉一般。
嬴寒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然后顺着方向看去,是一个木质的箱子。
嬴寒山缓缓开启,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材质似琉璃,又似玉,颜色晶莹,如天青云岫。嬴寒山不由惋惜几分,若是此物完整,想来应该是一件极美的物件。
碎片下还压着一张纸,嬴寒山将其取出,上书:“得此物者,可净天下妖气,心思歹毒作乱天下之人,触之魂飞魄散。”
天降灵宝??还有这种好事的??
这种好事不落在女主头上落在她头上???什么惊天大bug!
嬴寒山在原地,四肢健全,她有那么一瞬间有些诧异,想往外走,找个妖物来试一下。
只是她走了数十步,洞内都并无妖邪,而自她踏出百步左右,她下意识的回首,那位在原地打座的作古前辈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背后的山洞随之轰然坍塌。
若不是手中多出的盒子,嬴寒山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里面开始塌陷,就怕让她葬身于此,嬴寒山连忙向外小跑,边跑还边找她的金大.腿。
在跑出了几百步的时候,她随之感受到,经脉生疼,灵气四处乱窜,血流之处,宛如烈火焚烧,这症状和她从前看过的入魔症状有些相似。
她丝毫未伤,此等感觉显然是来自天命女主。她此刻只求是自己平日里修炼懒散,生怕真的是和她共感的女主入魔。
不知跑了多久,嬴寒山终于窥见亮光,亮光中,是一道雪青色人影。
“沉鱼,你没事吧,我找到你了!”她边走便喊。
但当她跑进,才看见,苌濯的周遭,是数不尽的妖魔残肢驱赶,地上甚至还有堆了不少,但他的衣角未曾染血。
现下他身边围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毒蝎子,嬴寒山拔剑,却毫无用处,此时她想起木箱中的碎片,在其中注入灵力,再借其中灵力挥剑,剑过之处,妖物尽消。
嬴寒山:“!!!”
竟然真的是宝物,不是垃圾啊,她心中抱歉,竟年少不知碎片好,竟将其当做废物。
苌濯眼前的蚀骨妖藤和九幽毒蝎悉数消失,刹那间,残余的心魔再度被压下,他的意识恢复清明,一睁眼,便见到消失的嬴寒山出现在他眼前,冲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蚀骨妖藤和九幽毒蝎,连他座下的长老对付起来都棘手,嬴寒山一个筑基弟子,怎么可能一剑悉数斩灭!
纵心魔侵染他的意识,但心魔之外发生了什么,他略知晓。
苌濯扫了一眼嬴寒山手中物件,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箱子一瞬,逼近嬴寒山几步,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嬴寒山吃痛,见苌濯眸中冷意,联系她方才感受到的痛楚,猜测苌濯许是遇到了幻境之类,平静开口:“我是木清峰嬴寒山,沉鱼妹妹不记得了吗?方才我被罡风刮入洞穴之内,意外获得这碎片……试了一下,竟没想到有此妙用!”
苌濯定定的看着她,不可置信。
剑灵扶道头一回为嬴寒山说话:“主上,此人……确实是嬴寒山,只怕是在洞中有奇遇,借此发挥,才压下主上心魔。”
苌濯的心魔,遍寻修真界与魔界数十年,一无所获,如今竟被嬴寒山轻而易举的压下,实在是不可置信,扶道忍不住,一直也在观察她。
确实。
苌濯松开了嬴寒山,她若对他有杀心,方才是取他性命最合适之时,可她不但没有,还帮他压下了心魔。
嬴寒山将那碎片自木盒中拿出,想递给苌濯细细看,却不想,在手指触及到碎片的那一瞬,自己的指尖便被划出了血。
血滴顺着手掌心淌下,她吃痛一声,顺手将碎片递给了苌濯,自己连忙从储物囊中掏出金疮药包扎。
猝不及防被塞了碎片的苌濯替她拿着碎片。
扶道:“她这是把主上当什么!置物架吗,何况刚划伤了她自己,不怕再把主上划了吗,真是缺心眼!”
苌濯看着嬴寒山慌慌张张包扎的样子,唇畔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而嬴寒山好不容易将自己包扎好,却发现自己指尖被划破的时候,鲜血甚至流到了她的剑刃之上。
她把剑刃举起,准备开始擦肩,丝毫没有将碎片拿回来的自觉。
随着她的细心擦拭,原本随着她挨了两百次雷劈的剑刃此刻褪.去了焦黑的模样,露出雪白的剑鞘和剑身。
嬴寒山眼中茫然:“……这是?”
苌濯似笑非笑:“你的灵剑认主了。”
“啊?这就认主了,我还以为要到金丹才会认我为主呢,要是我修成那样才能和沉鱼妹妹一样使得一手好剑法,我不如这就下山种田。”嬴寒山说道。
苌濯挑眉,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寒山长老心思缜密,试探之后,如此……可放心了?”
扶道:?什么试探?发生了什么?
嬴寒山并未反驳,将木箱递到他面前,腼腆笑笑:“如此便放心了,若不是沉鱼妹妹教我要多做堤防,我又怎会多此一举,还是妹妹教得好。”
苌濯凝视着她的双眸,淡淡一笑,将碎片放进她手中的木箱之中:“此物来之不易,避免他人觊觎,还请寒山长老收好。”
“好,多谢。”嬴寒山垂眸,将木箱收进了储物囊中。
她拔出随身的灵剑,剑刃不似从前黯淡,剑鞘之上书写的两个字从前她一直看不清写了什么,如今已是清晰可见,上书“同光”二字。
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同光剑,好名字。”嬴寒山一笑,自方才那方洞穴而出,她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又充实了几分,体感心胸也轻盈不少,想来修为应是提升了几分。
她大步走到洞口,冲着苌濯一笑:“同光剑方才认主,寒山恐控剑不佳,伤到道友,归去之时,劳道友亲自御剑。”
苌濯催动灵力,召出扶道剑。
扶道后知后觉的问道:“主上,方才嬴寒山是在试探你吗?”
苌濯漫不经心:“嗯。”
扶道剑已然开口:“什么??她嬴寒山好大的胆子,主上何等人物,教她亲自御剑,她不知珍惜竟还猜疑主上,真是心胸狭窄!!”
与扶道的愤怒截然不同,苌濯此刻心情极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她也不是真的愚笨无能,在我火烧飘霜花之时,已生猜疑,却能耐住性子,到现在才借此物试探我,有点意思。”
这世间,能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太少了。他见过有人在他手下耐不住折磨,你可俯首称臣求饶的人;见过宁死不屈,口口声声除魔卫道之人;或是想尽办法狡辩,只为骗过自己;可唯有她不同,心生猜疑,却知明哲保身,借时机顺手试探,在被戳穿之后,大方承认。
就像是温顺的猫儿,心有不甘,有一朝猛地露出爪子,在发现无力反抗之时,又乖巧的将爪牙收回。
“所以,她隐约猜到了方才主上是受心魔所困?”扶道:“她对宗门之内害她之人毫不设防,还连累主上至此,却对主上多加防备,真是恩将仇报!”
但转念一想,正儿八经的修真之人,生出心魔的几率不大可能,一旦生出,仙途不稳,如今因这几件事引来嬴寒山猜疑,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扶道是苌濯的剑灵,言辞之间都是向着苌濯说话,但等他忿忿不平说完之后,才猛地想起,自己的主上一开始接近此人,也是存着利用完便将其杀掉的心思……
半斤对八两,谁又能说谁呢!
但扶道与主人心里相通,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苌濯此刻的心情是有几分愉悦在的,甚至对那命修真女子有了几分兴趣。
看过无数话本的扶道:主上,危!
仿佛有一条巨蛇从大地下醒来,正挣扎着想要昂起它的头颅,大地从中央隆起一道巨大的沟壑,随即裂成黑色的深谷。
黄羚,兔子,旱獭,大大小小的生物一齐狂奔着,尖叫着,横冲直撞地逃进营地,被绊倒的动物来不及站起来,就被后面的同类再一次踩在地上。
第 278 章 群狼南行
她看过去的时候,嬴寒山的眼睛弯了起来。有细碎的金色从眼睑的线条下闪出。
好像一只大猫啊。图卢想。
没什么好处。她说。因为我没把自己当做仙人过。
“一开始我不习惯仙人的身份,用这力量也有很多限制,之后很多时候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来,是一件好事。” “为……为何如此?”嬴寒山整个人都在哆嗦,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还在照顾她来着,怎么这脸说变就变,比非遗脸谱还快。
在苌濯欲运转灵力之时,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上的重伤在他捏碎嬴寒山的筑基雷和与她一起扛过之后,他的灵力已然耗尽。
“主上不可!”扶道震惊,千百年,这是第一个敢触摸苌濯的人真是不要命了,可他知道,此刻劝苌濯停手更重要。
纵苌濯为魔尊,三日屠灭一宗,又引魔火将八方宗上上下下烧的灰都不剩,八方宗虽不是第一剑宗,但在修真界也是颇有底蕴。好比杀一千自损八百,他在已然身负重伤,才会出现在此。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他的主上就是主上,哪怕一分不足的功力也能够他保全自己。想到这,剑灵一阵自豪,但自豪之后,难免唏嘘。
嬴寒山见她的金大.腿咳嗽起来,微红的眼尾涌上了一层泪光,紧抿的唇与其眼中的泪光形成对比,病骨支离,破碎感天成。
那只手也自她脖子间滑下,轻轻推了她一把。
被金大.腿一推,嬴寒山如梦初醒般的想起,她如今是女扮男装,天命女主许是……觉得她拉手的举动太过亲密!
即使这个修真界没有古代那么注重男女大防,但是在小说里,哪怕是海棠文学,女主都是天然为男主角带着贞操锁的,或者是洁癖等等奇怪的只有男主能接近的设定啊!
她连忙松开金大.腿的手,轻咳几声:“抱歉道友,我非有意轻薄,只是道友太过貌美,我一时情难自禁……不是不是,我是看道友……”
她的话说了一般,俨然感觉自己更像个登徒子,这跟骚扰有什么区别!!若她是天命女主,必然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然后在捅上几剑啊!
她也难得敏锐的察觉到,在她夸其貌美的那一刻,对方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扶道的内心崩溃,十年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作死,一点一点精准的踩在他主上的雷区上。
苌濯生平最厌恶别人以貌美形容他,往日魔族若有人夸他貌美,轻则被他用剑捅成筛子,重则挫骨扬灰,后来魔界人人都知他不喜别人谈论他容貌,到最后,更是无人敢直视其容颜。
哪怕同生咒在身,二人性命痛楚一系,他也要折磨她一番。灵力运转,逆经脉而行,疼痛钻心,他亦是强行以灵气注入经脉。
见主上心中有分寸,没有打算要其性命,倒也睁一只闭一只眼了,反正他拦也没用。
嬴寒山察觉到她奄奄一息的金大.腿竟然被她轻薄的不顾重伤也要教训自己,还没来得及欲哭无泪,就察觉到了自己竟也感受到那股逆经脉而行的疼痛,甚至是比她过往两百次所遭遇雷劫还要痛苦万分,嬴寒山愣住,这是为什么,明明是她的金大.腿在运转灵力,与她何干?
在她脑中cpu过载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别忘了,你已经和他绑定了。”
嬴寒山:?什么,和女主她绑定指的是绑定痛觉和性命吗,她果然是吃了没看原著的亏!
她看着眼前天命女主毫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浮起一个绝望的猜想,系统命她辅助其打败魔尊,怕是这个绑定是单向的,只有女主的疼痛会影响自己,自己的生死在女主的主角光环下是毫无作用的。
而系统已经,再度消失,像是连夜挂机一般,不再搭理嬴寒山。
眼前的苌濯站起身来,步步逼近,俨然一副除她而后快的神情。
“姐姐,别啊,姐姐饶命!”嬴寒山痛哭流涕,连忙上前死死扯住了苌濯的大.腿。
扶道:???
他见过无数被主上折磨的人,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这般似狗皮膏药粘过来的!快走啊快走啊,你这样只会死的更早的!
扶道内心抚额,但下一刻,他却看见他那不可思议的主上,不再试图运转灵力了?
苌濯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缩小了一圈,而自己的视线,俨然也低了一个头左右。
“难怪。”苌濯怒极反笑。
八方宗自诩名门正派,手段却如此下作。
剑灵犹豫着开口:“他们在主上身上暗下了同生咒,还有……逆时诀。”
逆时诀,顾名思义,逆转时光,苌濯在此诀下,肉身倒推十年,俨然只有十五岁那时的外形了,自灵力到身高、容貌,皆是如此。
“还请主上忍辱负重,待咒术皆解,再回魔界不迟。”
苌濯的眼眸晦暗不明,轻轻将衣袖自抱住自己大.腿的嬴寒山手中抽出:“起来。”
嬴寒山与他共感,察觉到他不再运转灵力,松了口气,连忙拍了拍腿,站了起来,与其面对面。
这时她才发现,天命女主的眼中已是波澜不惊,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她知道自己往后得与其形影不离,得找个借口将其留下,开口道:“道友身受重伤,仍帮我筑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事因我而起,不如道友在我宗门中修养好再行离去?”
她这一番话,说得还算妥帖,只是她又担心天命女主怕她轻薄,心中几分忐忑,还想编点什么圆场。
却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一张黄色符咒,“带路。”
“她”的音色有些低沉,但在她那张脸的加持下,听起来倒是不怪异,嬴寒山暗想,可惜了,女主的声音若是再好听一些就好了。想起眼前的女主是个清冷美人,嬴寒山想,莫非清冷美人不爱说话是因为声音不够好听?
这么一想倒也合理,因为她在现代的时候,经常和朋友们连麦开黑,有几个朋友是现实世界的大美人,无奈声音吃亏,在现实世界中天天被献苌濯勤,可在虚拟世界中经常能和队友开麦互喷,队友也不带怜香惜玉的。可见声音与容貌,并不能挂钩。
她看着眼前的符纸,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张传送符。
天,金大.腿好细心。她淡淡一笑,往符纸中注入灵力,不过片刻,二人便回到了她的木清峰。
再快落地的时候,嬴寒山有些难为情道:“我虽为一峰长老,但其实也不过是仗着亡母能在宗门内得几分自由,木清峰的条件一般,还望道友海涵。”
听到嬴寒山虽然是个筑基但起码是一峰长老的时候,扶道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主上这些日子在这养伤也不用委屈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应该穷不到哪去的!”
苌濯淡淡道:“无妨。”
快抵达之时,入目便是一座矮小且偏僻的山峰。
嬴寒山:“道友,这就是我的木清峰!”
苌濯的魔宫在魔界独占一城,奢靡至极,扶道心里咯噔一下,劝道:“修真界的人,想来追求清雅,想来应该是金玉其中!”
嬴寒山带着苌濯回到了院落之中:“到了,这些日子还劳烦道友将就。”
嬴寒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木清峰有何不妥,她自知不及门中其他峰,但是在现代寸土寸金,房贷能压死人的世界里,她对木清峰满意极了,这个占地面,可是一个小庄园诶!
虽然她的院落此刻面积不大。
说是院落,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间稍微看得过去的青砖瓦舍。
小院仅有两间房,准确来说,是两间半。
风卷起屋檐上堆积的叶片,窸窸窣窣,更显萧瑟。
如果不知道原身是个长老的话,这间屋舍还算得上是体面。她在清醒,天命女主此刻还不是什么暴富之人,应当是能将就将就的,毕竟这个待遇比许多内门弟子甚至是亲传弟子好多了。
扶道在苌濯的神识里罕见的沉默了,即使他是灵没有脚,但几乎是用脚也想得到,嬴寒山两年结丹失败之后,在宗门中的地位是如何的一落千丈,穷困潦倒。
“此地唯一可取的是聚灵阵中的灵力还算充沛……有助于主上养伤。”扶道安慰着。
苌濯:……
他从来没见过有一方长老能混成这样的。
嬴寒山有点慌,万一天命女主是个大富婆转身就走怎么办?
别人穿书,一睁眼面前都是哭着:小姐你终于醒了。
而她穿书,只有一个挎着批脸的公鸭嗓弟子告诉她:长老你渡劫又失败了,所损坏的东西都从你的月俸里扣。
这几年,她的债务不减反增,甚至连山下的面馆也欠了巨债。
她不再纠结这些,飞速的收出了那件更大的卧房,讪讪开口:“寒山与沉鱼道友有缘,所以道友若不嫌弃,睡这就好……”
“有缘?”
这两个字自苌濯在齿间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缘?
呵。
魔界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生来,便是人人都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存在。
眼前这个傻子,说跟他有缘?
这意味不明的语气,还有他发间那暗红的珠子都让嬴寒山愣了愣。
如果一个男人,自称与你有缘,亲了你一口,又扯着你衣裳系带要行轻薄之事……
这怎么也不像是有缘,更像是登徒子啊!!!
按照她们修真界的传统来说,岂不是这样的渣滓万剑穿心死不足惜吗!!她这三年显少与人打交道,如今说起话来,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嘴塞了起来。
她干笑两声,决定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转而递上两颗青果子,也是刚才给到一半的果子,这好像是她在路上顺手捡的,这三年她已经穷到不放过每一颗果树了,开口:“沉鱼道友,你我有缘,从此你我义结金兰,你就是我亲姐姐!”
“义结金兰?”
“是的是的!”嬴寒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我义结金兰,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还是你的东西……”
眼前的人眉梢微挑,扬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
嬴寒山心中更加拿捏不住,她上自储物囊中又取出两个青果子,邮箱抱上她的大.腿,但理智克制住了,激动之际,她见眼前人好似习惯了她不着调的说话方式,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倒也放松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一句:“沉鱼妹妹,我给你一个家!”
扶道险些从苌濯的识海里跳出来,恨不得给她两拳:你在找什么死!
苌濯看着手中的青果,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果子,而是——世间罕有的天材地宝,婆娑果。
他慢慢的将果子揣入袖中,困惑的眯起眼:“给我……一个家?
“人把自己当做‘修士’,‘仙人’太久,就做不回人了。一个不是人的异类,不能带领人,这句话是对的。”
她从图卢手里拿过酒向外倒了倒,已经空了,图卢遗憾地咂咂嘴,把盖子扭上、
其实嬴寒山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人正在犹豫一件事情,还是一件让她不怎么高兴的事情。她知道这件事是什么,图卢也知道。
第 279 章 宣誓效忠
“我听不懂。”裴纪堂小声说。
“嗯?”嬴寒山没反应过来。
“我听不懂……”现在这求助里有点绝望甚至崩溃的架势了。
嬴寒山懂了。
他显然是被人十万火急拽来现场处理大情况的,毕竟这么大一个锅底下人背了总得分领导点,横竖她嬴寒山不会一峨眉刺攮死裴纪堂。
嬴寒山:???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柳寒清一怔,上下打量了苌濯一番,雪青色的衣裳像是山头绽开最和煦柔软的花,迎接着清晨的的阳光,在云雾中摇曳,无害而又象征着纯洁。
然他紧紧只是一个接剑的动作便让柳寒清敏锐的察觉到——此人修为不在她之下。
她眉头一皱,权衡之下,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剑刃,她若有所思,抿紧了双唇:“你是谁,来自何方?”
二人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下一秒好像就会迸发出两女抢一男的戏码。为了阻止这场战争,嬴寒山将苌濯的袖子往后拉回,强行将他藏在了自己身后:“她叫沉鱼,那日我筑基时幸得她相救,可她身受重伤,所以我擅自将她带回了木清峰修养,还望寒清师姐勿怪。”
柳寒清皱着的眉头未曾舒展,“她师承何方?”
瞧那利落的身手,都被你筑基的劫雷所伤才怪,这个借口拙劣到段明光都看不下去。
末了,见嬴寒山还要替苌濯张口的样子,柳寒清开口:“让她自己说。”
嬴寒山闭上了嘴。
苌濯见她剑刃收起,知晓当下情景,不宜太过惹人注目,于是开口:“技承家母,一届散修。”
嬴寒山回忆起从系统那东拼西凑的剧情,确实是这样,只是好像天命女主的亲人似乎都已经不在了。
听系统复述的时候,嬴寒山心中毫不波澜,因为小说的主角大多都是父母双亡的,可眼前的苌濯站在她面前,平静的说出这番让人听了都能心咯噔一下的话时,她才意识到——
眼前这个人,这个世界,都是真实的。他们背后的故事、苦难,都不是书中一行字可以一笔带过的。
这些伤痛真实的发生在他们的灵魂上,烙印出疼痛。
连柳寒清的眼中都有一丝诧异,此等天资,无人引导便能做到如此修为,可惜了。
思及前些日子八方宗惨遭灭门,如今修真界变故横生,此等人才,若能为现下实力欠缺的玄霜宗所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是雾渺峰长老的亲传弟子,维护玄霜宗是她的分内之事,远比什么儿女情长未不未婚夫的更重要,何况她……
她拂袖欲走之前,留下一句:“既如此,她留在木清峰,还寒山多加管束,莫出事端。”
嬴寒山看着消失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这、抓奸就结束了?
*“哈……?”嬴寒山当场笑了出来,又给苌濯倒了一杯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沉鱼妹妹,我知道你因为担忧而鼓励我,但也不知如此宽慰……”
她还有后半句“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思及沉鱼这么一个清冷美人都来安慰自己了,还是不要打压她关于笑点方面的自尊心。
话刚说完,嬴寒山又觉得一阵暖心,心中再度感叹了一句,天命女主真好,好体贴好温柔。
随即她也开了个同样的玩笑回去:“若我能与你成婚,沉鱼妹妹不嫌弃我,我只会觉得是上天眷顾,成就我一段姻缘。”
她的目光真诚,不似作假,明亮的眼眸像一湾湖水,清明澄澈。
风拂过草庐,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能让修真界的时间停顿在此刻。
这样的目光,让苌濯一瞬间想躲开,如大梦初醒。他从未见过如此目光,往昔无人敢与他对视,对视亦是恨之入骨。
他抿了一口茶,任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只记得最后一个字自他唇齿间辗转:“好。”
小摊一摆便是七日,这七日所得盈利,对木清峰的巨债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嬴寒山自退婚的消息传出后,再未见过柳寒清。
今日木清峰的小吃摊供应的是串串,在那几日后,嬴寒山又收到了自山村集市卖给她的辣椒。
她毫不犹豫做成了辣椒酱,本是要晒干做辣椒粉,但是时间不够了,只能如此,在她尝试着向大家推荐今日的东西时,众人犹豫了。
若说先前奇奇怪怪的汤底倒也罢了,总是还能闻出番茄味来的,可今日这个,一闻就想打喷嚏。
见无人敢尝试,嬴寒山还是有点失落,但没待她再劝劝的时候,一道沉厚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荒唐,堂堂修真界弟子门中修行辟谷,反而在此大肆吃凡人食物,有碍修行!”执法长老在忙完了灵兽一事,又将最近整个宗门忧心的事情解决之后,连忙赶来惩戒这群弟子。
毕竟他今日又在小摊中见到了前几日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了。而且近日来,他执法堂的弟子颇有些万户直说,只想往木清峰跑的意思,他来此正是想一探究竟,将祸害连根拔起!
嬴寒山认出了他,于是缓缓解释道:“此事是掌门为缓解我木清峰的债务,允许我在木清峰中设立摊位,还望长老息怒。”
执法长老得知前因后果,一向此事倒也没有违背门规之处,倒也不再追究,只是凡人吃食终究有碍修为,他想劝诫门中弟子不要再食用此物,需得从根本解决,他得知道,为何弟子们如何痴迷。
段明光开口道:“执法长老放心,此物不会危害身体,都是用修真界带有灵气的东西做成,长老若不放心,也可以一试。”
嬴寒山顺手递来一串撒了辣椒的肉串。
执法长老拧着眉,仿佛下一刻就能夹死两只飞鸟,但还是接过了嬴寒山手中的串串。
入口的那一刻,肥瘦相间的灵兽肉和油腻的烟火气,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下一刻便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味蕾,舌尖一阵滚烫,随之不敢咽下。
多年未沾人间荤腥的执法长老的胃在此刻翻江倒海,哪怕再厉害的大能最后的倔强就是以袖掩面吐了出来,再以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施了一个清洁术。
众人见此物竟有如此这般大的反应,一时都不敢尝试,毕竟执法长老法力高深,都一口吐了出来,想必定是不好吃!
嬴寒山看着执法长老一把年纪还带着浅浅水汽的眼尾,心想他是被辣吐了,连忙给他递上一杯水。
执法长老接过,将水一饮而尽,才觉得舒服了些。
嬴寒山又赶忙为他续上一杯开水,开口道歉:“长老,寒山并非有意……”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执法长老打断:“再来一串,这次少放一点那种奇怪的味道食材!”
嬴寒山瞪大眼睛,连忙应声:“诶!好,长老稍等片刻!”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究竟是什么珍馐美味,能把执法长老弄吐了都还要再吃,于是便纷纷开口跟着说:“给我也来一份……”
嬴寒山本以为此次推出新的东西会极不顺利,但没想到,竟售罄一空,修真界的东西速来清淡,味如嚼蜡,这般刺激之物,无疑是勾起人们的味蕾,但依旧也有人受不了。
摆摊的大半个月就要结束了,嬴寒山在最后一日清点银钱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竟比她预料的收入翻了二十倍!
即使这对于巨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却是她前世今生名副其实的第一桶金子!
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见一熟悉人影,正是在她摊位的上炫了好几天后真香的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此行来,得知嬴寒山身负巨债,愿以月盈利一百倍倍的金额挖她到执法堂供应几个月的三餐。
执法堂新收了一批弟子,还未辟谷,要吃人间食物,直到筑基。
这等好事,对嬴寒山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她连忙应下。
她没有想到,系统在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把炒锅铁铲砸到她头上的那一日,竟真的是让她在修真界做了个打饭阿姨!
而随着山下村民不断售卖给她的食材,她竟真的让麻辣烫、炸鸡、串串走进了修真界!
只是彼时的她,专心给新来的弟子打饭,因为自己上学的时候淋过雨,每次打饭阿姨都会把肉从她勺子里抖出去,她不想撕烂别人的伞,于是给每位弟子都尽量做到了均衡。
某日在打饭之中,她听到弟子们闲聊——
“你我即将突破筑基,到时候就可以顶上一些执法师兄的职位,若师兄们顺利,能将斩魔剑自归墟之中取出才是极好!”
嬴寒山愣在原地,斩魔剑?
这不就是原著中天命女主所需要的神器斩魔剑吗,有了此剑,才可在仙魔大战中一举战胜魔尊啊!
于是嬴寒山在赶回去之时,连忙与苌濯说起此事——
“你知道吗,我们玄霜宗决定往归墟之中取出斩魔剑,用以自保,若能诛灭那个魔界那个屠了八方宗的大魔头就更好了!他丧尽天良,上一个是八方宗,下一个宗门还不知道轮到谁呢,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嬴寒山喋喋不休的说道。
“大魔头,诛灭?”苌濯看着她,眉梢扬了扬,心情看上去好像极好的样子:“你很想让那大魔头死么?”
嬴寒山被沉鱼的反问弄的莫名其妙。拜托,你不是女主吗,为什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事业线啊!难道是女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该拯救苍生吗?
嬴寒山开口:“你难道不想拯救苍生吗?或是扬名立万,让修真界都知道你‘沉鱼’之名!”
苌濯看着她闪亮的眼睛,忽觉得有些意思,罕见的顺着她继续开口:“然后呢?”
“只要取回斩魔剑,杀了魔尊,这些都可以达成了!”嬴寒山生怕“她”不愿意,连忙打气,“以你的修为,此事不难的,你一定可以!”
扶道心中暗想:确实,只要主上愿意要这个除魔卫道的名声,原地去死就好了。
苌濯眼眸冷沉郁涩,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多次不顾安危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心中只觉得讥讽。
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只想杀了他。那便——陪他们玩玩。
苌濯眯了眼,“好啊。”
绥周峰,崔子云拜见梁山桓:“叩见掌门!”
梁山桓并不知他所见为何事,但见他神色严肃,想来是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在他行过礼之后就开始禀告:“掌门实在是有所不知,那嬴寒山仗着自己是木清峰的长老,不顾自己与雾渺峰婚约在身,就公然带了一美貌女修回到木清峰,那女子更是以当家主母身份自居,今日寒清师妹去讨要说法,但那嬴寒山竟什么也不管的就为难我们雾渺峰,这让我们雾渺峰把颜面往哪放啊!更是让我们雾渺峰成了众人笑柄!”
梁山桓在听到“金屋藏娇”四个字之后,愣住了,前几日嬴寒山来的时候,也没跟他说啊,何况“他”那懦弱本性,哪敢做出这种事情。
见梁山桓未曾开口,崔子云又径直说上了“我们寒清师妹向来识大体,一切以宗门为重,未曾发难,只是那嬴寒山如此偏袒带回来的女人,此时无意是让我雾渺峰颜面扫地,寒清师妹天赋绝佳,除了这等事,往后可怎么佳人啊!”
说罢又是一阵嚎叫,梁山桓这几日本还在沉浸在嬴寒山所做的佳肴美味之中,此时一想起那种美味佳肴,一时倒也未曾反应过来,只是淡淡开口:“你先回去吧。
梁山桓还未曾反应过来,不过片刻,外门又传柳寒清求见。
一瞬间,梁山桓想起崔子云所说,下意识觉得柳寒清是来找茬的。
以至于他见到柳寒清的时候心中都有几分心虚。
柳寒清先是禀告了自己闭关所得,见她眉目之间皆是淡然,悬着的心才暗暗放下几许。
“弟子听闻八方宗三日之内被屠宗,想来魔界是要对修真界下手了,窃以为如今我宗不可轻举妄动,韬光养晦为宜。”到柳寒清禀告完公事,打算离开之际,却忽的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开口道:“弟子已见过寒山,千年来,这婚事乃是前人定下,今日寒清愿与寒山解除婚约,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梁山桓还在斟酌关于宗门大事,见这个真传弟子一向稳重,开口夸赞:“甚好,你承袭吴长老衣钵,不辱师门……”
但话说到一半,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柳寒清的后半句是解除婚约……??
“……什么?你要与寒山解除婚约?”梁山桓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可这是你师父的意思,你……”
柳寒清盈盈一笑,起身跪在梁山桓的面前:“此事本就由两峰长辈定下,这么多年,寒山寒清二人之间,素来都是姐弟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且木清峰的事情寒清已得知一二,如今亦是亲眼看见,寒清心中,只盼寒山觅得良缘,寒清也好一心向道,何况婚约就此解开,与两峰颜面上都好看些。”
梁山桓皱了眉,“也好,只是此事到底是寒山亏欠了你。”
可恶,他这个师侄不但这么会做饭,还这么会惹风.流债!但他终究是叹气,道:“若日后你觅得佳偶,师伯定为你做主。”
“寒清谢过掌门。”她盈盈一笑,脸上未曾看出任何悲伤。
而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柳寒清和嬴寒山二人解除婚约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宗门。
嬴寒山在院中得知,一时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婚约一事,竟解除的如此轻松,而柳寒清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她劫后余生之际,又只觉得心中内疚,若不是因为之际,这位琴剑双修的天才这一生本该如垂天之月,不若现在多了一段谈资。
苌濯依旧在那草棚之下喝茶,扶道问道:“主上,人家好好地婚约因为你都解了,也太倒霉了些……”
而此刻,嬴寒山也正好向他走来,跟他说:“沉鱼妹妹,我与柳师姐的婚约解开了……”
扶道:“惨了惨了,主上,她来兴师问罪的!”
不止扶道这么想,苌濯看着她似猫儿般灵动的眼睛,慢悠悠的转了转手中茶盏,眉梢扬了扬:“怎么,弄没了你的未婚妻,心疼了?”
扶道嘀咕:那可不得心疼吗,柳寒清那么一个天资过人的出尘美人,又是一个宗门的,保不齐是青梅竹马……
嬴寒山没有想到苌濯会问这个,想起自己的男装身份,碍于这个,回答之时慢上了几分:“……自然是惋惜的,只是寒山高攀不起柳师姐,柳师姐从此能找到比寒山更好的道侣。”
苌濯浅浅抿了口茶:“莫非……寒山长老丢了个未婚妻,想要我赔你不成?”
嬴寒山只当苌濯在开玩笑,心想自己这么一个开挂灌出来的筑基,哪有姑娘愿意给自己做道侣,连刚退婚的前未婚妻都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做的这个大冤种,上哪再去找个倒霉孩子,随口应道:“好啊,你且找来……”
“可惜我不认识旁人,若嬴长老真的想要未婚妻……”苌濯莞尔,缓缓说出下半句:“那我只能抵上自己。”
他说话的声音永远不快不慢,几乎是一个语气,都让嬴寒山分不出真假。
刹那间,她看着苌濯昳丽的容颜,还有他耳畔在发间摇曳的那颗按红薯缀着流苏的耳坠,她怔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完全免疫苌濯的容貌,还是旁的原因,那一瞬间,嬴寒山的心不可遏制的“咯噔”了一下,若自己又这么一位美貌且武力值拉满的未婚妻,想来是做梦都可以笑醒的。
但这“咯噔”了一下之后,她又觉得荒唐,她是女子,沉鱼也是女子,又怎么可能……
“沉鱼妹妹说笑了……”她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但下一刻,便对上了苌濯直勾勾的眼,他的唇勾起一个弧度,眼中七分笑意,三分认真地问道:“若我不是说笑呢?”
“我要是恬不知耻地说,我与寒山等同,那就几乎是有些可恶了。”
裴纪堂把杯子放近,嬴寒山心不在焉地用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想给杯子里倒点茶。她没什么争高下的心,说实话她现在仍旧对于未来有点模糊,那模糊是一团轻轻的雾,她只要伸出手去搅和一下,雾就散了。
但她不伸出手去呢?
这雾里好像有什么残酷的东西,会让她伸出的那只手沾满本不该沾上的血腥。
“寒山,我看到你带回了一匹好马。”裴纪堂忽然把话题扯开了,“几岁口龄,有取名吗?”
第 280 章 将与将军会猎(一)
后面无宜在说什么嬴寒山就没有在听了。
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纸包。
纸包,油纸的,叠成三角形的。
当她拆开的时候,有一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刺激性味道窜出来。
嬴寒山直勾勾盯着这一小包灰黑色的东西,盯得无宜都有点毛。
幽黑的密室之中,阵法阵轮缓缓转动,一轮阵法印记缓缓轮转,发出幽暗的灵力光亮。苌濯的容貌昳丽,一身雪青色的衣裳和其容颜在这幽闭暗室之中,宛如一朵昙花。
针落可闻的密室之中,嬴寒山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前世今生,她可以说是别人的手都没牵过,是个名副其实的母单。
即使知道天命女主身为女子,但是此等境况之下,她扬眉勾唇,修真界和世俗的眼光都被她抛却,愿意与她结为道侣。哪怕她穷困潦倒,哪怕她筑基两百次才成功,更不惧怕她日后仙途无望。
即使知道是处于此情此景她迫不得已,但这份无形中的认可和信任,却是真真的撼动了嬴寒山的心。
若她是个男子,此时一定欣喜若狂,抱上这样的金大腿,下辈子不说位列仙班,少说也是飞黄腾达少走三百年弯路,但她的良心告诉自己,绝不能做骗婚之事。她淡淡开口:“我知晓沉鱼妹妹的好意,但事关姑娘清誉,断不可如此草率。”
下一刻便看到梁山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笨,不过是形式罢了,待到此事了结,你二人归来之后退婚亦可,反正你嬴寒山又不是第一次被退婚了。”
嬴寒山:“……”你说的对,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梁山桓自储物囊中掏出一物,摆放在掌心之上。
“这是?”
梁山桓掌中的石头乌黑,表面更是凹凸不平,活像是炭炉子扒拉出来的。
“此物名唤姻缘石,二人滴血于其中,若是命定姻缘,则会发亮,即可结为道侣。”梁山桓缓缓开口道,但手中的姻缘石已经近在咫尺,下一步就是要她们取血。
嬴寒山:???
她和天命女主都是女子,姻缘石如何亮的起来,这不是存心给他们设门槛的吗?
“若不是呢?就不能结为道侣了吗?”嬴寒山问道。
“自然,结为道侣,彼此二人从此性命皆是托付给彼此,若一人违背誓约,则身死道消。”梁山桓又缓缓看向苌濯道:“如今你既要用我宗传送阵,结为道侣难上加难,都是假意,你何不假意拜入我宗门下,既不是真心,令母泉下知晓,定然不会责怪。”
嬴寒山看着用性命相系威胁的姻缘石,心想,这招生简章都只差往沉鱼嘴里塞了,又开口:“若沉鱼你不愿居于人下,愿拜入玄霜宗,我这长老之位拱手让你也可,毕竟如今没有比入玄霜宗更稳妥的办法了,假意结为道侣……根本就不可能嘛。”
难怪当初她和柳寒清也只是口头定下婚约,未曾过姻缘石这关,世上哪来的那般多的天定姻缘。
但苌濯对二人的劝告恍若未闻,只是取出随身的扶道剑,划破掌心,任鲜血滴落到姻缘石中,下一刻挑眉看向嬴寒山。
嬴寒山的退堂鼓已经打的砰砰砰了,但是瞧见此刻沉鱼的反应,俨然是明白了,他宁愿读一读这个堪比买彩票的概率,也不愿意拜入玄霜宗。
她说不清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在苌濯之后将自己的手掌划破,许是因为自己因为“ 沉鱼”不愿违背与亡母的约定所感动。
即使明知道结果,但嬴寒山还是有些不敢睁眼,因为——“沉鱼 ”盯着她划破自己的手掌,真的好痛啊!
两人的鲜血滴入姻缘石,姻缘石毫无反应,依然黢黑黢黑的。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扶道剑在剑身吸收到了苌濯的血液之时,充沛的灵力让扶道舒服的在苌濯的识海伸了个懒腰,凝成实体。扶道在苌濯的识海中蹦跶,说:“主上怎么可能入修真界宗门,若不是为了打消他二人的念头,主上何必取血!还是说……主上想借此折磨嬴寒山? ”
苌濯歪头,一切好似在他眼中都无所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刚才鬼使神差的就想试试这姻缘石。
梁山桓见此情景,松了口气:还好,这二人并非天赐良缘,玄霜宗断然不可能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为一峰峰主夫人。他自储物囊中又取出一件法器:“事到如此,许是我玄霜宗与沉鱼姑娘无缘,但此事情况紧急,若任由你们赶往万里之外的归墟,怕是要等几个,届时怕是情况难测,便赠沉鱼姑娘一件法器护身,以护住神魂…… ”
梁山桓东西掏到一半,忽然被一阵红光晃了眼。方才黢黑暗沉的姻缘石如今红光耀眼,石头都变的晶莹剔透,似上好的宝石,熠熠生辉。
“这、这、这怎么可能! ”梁山桓瞪大了眼睛,边捋胡子边仔细观察这手中的石头,他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红光,连姻缘石都因融合了二人的血变的剔透莹亮!
这分明就是天定姻缘!
还未待嬴寒山反应过来,便又看见那块姻缘石内部好似长出了什么,倏地,一缕绿芽抽出,吸收了姻缘石石外的几滴鲜血,同时绿芽自嫩绿色变成翠绿色。
梁山桓:“ 这这这!不可能!竟生出了情芽!老夫多年闻所未闻!只有上古书籍中曾有过传闻,姻缘天定,命中纠葛之人能令姻缘石生出情芽!”
嬴寒山狐疑的看了一眼:“ 掌门,你是不是拿错石头了?”这个掌门行事从不靠谱,这黢黑的石头就像是火山喷出的火山灰凝成的块,半分没有神器的样子。
而她身侧的苌濯,抿唇不语。
扶道:“ ……”扶道是剑灵,对灵气天生敏感,自然认出了那姻缘石的真伪。很难想象,他这杀伐决断的几乎是断情的主上,有朝一日竟能与“ 天定姻缘 ”这四个字沾边。
梁山桓见嬴寒山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召出随身佩剑,一把拍在了嬴寒山的后背,逼着她跪下:“不肖弟子嬴寒山,我闲着诓你做什么!你命中注定姻缘就在眼前,可愿娶与她结为道侣?此后若是辜负她,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
嬴寒山心中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什么天定姻缘,这种东西在小说里就像是一个flag,天命女主和配角有了天命姻缘,之后都是会为了男主破例,打破世俗禁锢,冲出爱情牢笼的!何况“沉鱼 ”修为高深,许是“她 ”的血富含营养,逼得这块破石头上的杂草种子发了芽也说不定。
但“沉鱼 ”是天命女主,此时她们痛感相系,兼之她要助她除魔卫道,自然是绑定的死死的好,她二人彼此心知这结下道侣是为了传送阵,之后相护,便有了更好理由。于是她开口:“弟子嬴寒山,愿请沉鱼与我结为道侣,我若辜负,身死道消,再不入轮回。 ”
苌濯挑眉看他,眼中晦暗不明。但梁山桓已经递给他一物,他的双手垂下,袖子掩盖住了已经愈合的伤口。
“此物乃是木清峰峰主夫人令牌,你持此物,出嫁从夫,往后便是木清峰的当家主母! ”梁山桓见事已至此,知晓阻拦无用。罢了,来历不明就来历不明,天定姻缘,这姑娘定为家世清白之人,此举还能将这样一名天才以姻缘系在宗门之中,大大加强宗门实力,何乐而不为?
嬴寒山转头看向苌濯,使了个眼色:不能收,不能收,收了你得和我木清峰一起还债!这债下辈子都还不完的!你挂个名头就好了!!千万别收啊……
苌濯与她视线对上,姻缘石的光晕染在她眉眼之间,哪怕她女扮男装身无饰物,但她的眉眼此刻好似被晚霞晕染,如点点霞光在她的瞳仁之间流转,顾盼生姿。
扶道:“主上,你嬴寒山跟您有段天定良缘,开心的喜上眉梢了,这在暗示您接过这令牌呢!想来她是很乐意与你结为道侣的! ”
苌濯挑眉,在世海中与扶道说:“是么? ”
嬴寒山见他未有动作,又使了个眼色:很好!就这样,千万别收!
扶道大声念叨:“ 那是自然,您瞧嬴寒山那迫不及待的表情!”
苌濯勾唇,轻轻抬头,将令牌收入袖中。
嬴寒山看到这个动作,当场气了个倒仰,差点肝火过旺呕出一口血,手上的伤口也随之牵动──
你拿什么不好,你非接过这个令牌,这里面的债务不止她欠的,门中规定,长老成婚,需还上代代相欠的债务,等于债滚债滚债啊!!!接过代表着从前木清峰几代的债也要一起还啊!!!
“我听说前辈要打仗了!带我玩吗?”
嬴寒山客气地对他笑了一下。
“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周政立马就蔫了,一边蔫一边开始向外倒东西证明自己不应该被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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