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同门手足
那一天,是缥缈峰最平常的一天,在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疯病女修和小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有一人冲进了大家的寝舍。
那人健步如飞,目标明确,不小心撞到人还会道歉,那分明生得乖巧的五官时而微笑,时而要喷出火,看着十分诡异。
这不就是那疯病女修?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而疯病女修发觉大家的注目后站定,她微笑,行同门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铁,铁铲?
这铁铲看着怪眼熟的,这不是寝舍门口大伯用来铲泥巴那把吗?
还有点生锈。
疯病女修的声音很轻:“叨扰了,请问今天有谁去过我的寝屋?”
说罢,那铁铲被她往前一怼,怼出了旷世神兵的气势。
有人战战兢兢点了几间,她礼貌道谢,随后抡起铁铲,几步走了进去,她没有关门,大家纷纷凑近看。
于是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从没想到铁铲还可以这么用,灵力被强行加注在铁铲上,然后一下劈碎了唯一的床,再然后铁铲被无章法地抡成花,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变成了碎片。
像雪花一样飘在空中。
而始作俑者还不满足,她丢了铁铲,抡起一个凳子,狠狠地砸,砸坏一个就换一个别的接着砸,砸了一会累了,还停下从储物戒中拿出水壶喝水。
等一切都几乎被毁去之后,那人满意笑开,然后——
然后双脚分开,两手不断捶胸,保持这样的动作走了一圈?
两圈?
这个动作像是……大猩猩?
有人只觉得此番场景无论如何用言语都无法再次描述,悄摸着拿出留影石想要进行留念,拿出的那一瞬,嬴寒山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里的留影石掉落,嬴寒山稳稳接住。
她端详着留影石:“这位道友记录这些是打算作什么?”
那人下意识吞咽:“没,没,没做什么……”
她点点头,把留影石还了回去:“没事,你想要记录下来拿回去学习的话,是可以的哦,我同意的,不过还请你找好角度,把我拍好看一点。”
大家脑中还在徘徊刚才的画面,此刻学习二字落下,大家面露迟疑。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这个?
嬴寒山笑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拿起铁铲往另一间屋子去。
大家深吸一口气回神,又控制不住探究欲,跟着去看。
于是同样的流程看了几遍之后,他们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甚至心里悄悄预演,如果是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走上那么一圈……
如果门是关紧的,再施下数十层隔绝窥探和偷听的术法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嬴寒山解决完最后一个房间,再大猩猩走路多走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还要做什么圣母的烦闷感一消而散。
就连此时系统还在脑海里奔溃大喊带来的烦躁也全部消失。
啊,好爽。
做自己真好啊。
她走出门,朝着若有所思的人群行同门礼,随后将自己的水壶重新放回储物戒,并将铁铲放回原位,最后拿出匕首让叽叽喳喳的系统重新安静之后。
离开了缥缈峰。
而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你们说,她和小师兄会不会是真的?”
小师兄是难得的天才,这女子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啊。”
有人反驳:“何止是不普通,这样的人,宗门立宗以来都没见过吧!”
大家的议论嬴寒山并不在意,她正从弟子堂领了自己新的弟子令往形峰方向去。
——
形峰不同于缥缈峰的外门弟子统一住在寝舍内,许是弟子人数不多,外门弟子也能单独一个院子,只是比内门弟子稍小些。
嬴寒山按照秦长老给的指引来到自己的新寝屋,不算大,但位置很好,只有左边一邻居,平时无人打扰,想必会很安静。
她很满意,决定先去与邻居进行一个友好交流。
邻居的寝屋比她的大上不少,四周透着灵力,嬴寒山方一上前,便有一灵力构成的金线图案浮现。
她不明所以,蹲下仔细看,发现这图案挺有意思,一环连着一环,无头无尾,灵力构成的金线也挺有意思,就像是线条构成的一道逻辑题。
她从小学画画,对线条尤其敏感,这样与逻辑结合的图案她还没见过,她一下来了兴致,逐渐投入在这图案中。
指尖也跟随金线走动,想要找到逻辑的突破口。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要下山时竟真的给她找到了,那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她轻轻一扯,整个图案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解开了吧?
她心中一喜,方要起身时,浑身的灵气和力气被全部抽空,不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
而那金线图案逐渐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嬴寒山再次清醒时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她敲了敲格外痛的脑袋,发现身体也异常疲惫。
她很迷茫:“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也很迷茫:“不知道啊,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金线图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阵法,我以为你不会的,谁知道你直接破解了?”
嬴寒山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我现在浑身无力,头还很痛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破解了个阵法?”
系统迟疑:“应该?破阵需要灵力,你可能破了个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就透支了。”
嬴寒山更加头疼,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尤其是在修仙界。
她既然能进来,想必是能出去的,只要再找到阵法,然后破解它。
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林子,树大多枯萎,有的甚至烂到了根部,诡异的是所有树都是活着的,还活得很好,即便外表是这样腐败。
有点古怪。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呼救声?那就是有人。
嬴寒山往声音来处走去,这里很黑,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雾气好越来越浓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用仅剩的灵力集中在眼睛上,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吞咽:“前方是哪位道友?”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嬴寒山心跳得极快,手连忙摸出匕首,却看见拉她的人是小师兄?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的人面上没有笑,眉眼沉着,眼眸格外黑。
跟白天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她恍然发觉,原来小师兄的眼眸是单眼皮,笑起来和煦,不笑的时候只剩戾气。
“小师兄?”
他回:“你怎么到这来的?”
嬴寒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想知道,可能是破了个阵?”
她听见一声轻笑:“竟是没想到,师妹还会解阵。”
直觉告诉她,现在再纠结在阵法可能露馅,她转移话题:“小师兄,我好像听见有人呼救。”
“萧奎”看着眼前人细嫩的脖颈,指节微曲,是一个抓握的姿势。
他将嘴角调整成熟悉的弧度,是他练习许久,属于“小师兄”的微笑。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看到笑后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些。
他继而调整着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在哪?我正是收到了求救信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人果然再次松懈,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他将身前的人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那师妹带路,我们去救他。”
救这个字格外重音,毕竟“小师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见人重新笑起来,嬴寒山松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只当那一幕是错觉,往声音来处走去。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师妹近来在宗门很出名。”
她顺嘴:“可能我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话一出口嬴寒山就后悔了,这时候嘴还没个把门。
身后的人又说:“此前师妹倒是低调得很。”
她斟酌着:“小师兄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经历一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会发生一些非常彻底的改变。”
“比如?”
她咳了咳:“比如突然做自己之类的。”
“萧奎”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默了默。
他转移话题:“我来之前便被一阵法阻碍,如何也解不开,只好设法与求救人取得联系,用了传送阵才进来,师妹能进来可是解了那阵法?”
嬴寒山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小师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有了答案,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
她面露尴尬:“说来师兄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过是初来形峰,想跟邻居打个招呼,我瞧那图案有些玄妙,好奇了些没想到就解开了,可能是侥幸。”
这是实话。
“萧奎”顿了顿,侥幸?那是他从从一处秘境挪来的上古阵法,他研习了三个月也不过初初掌握,至于解,还毫无章法。
仅仅是好奇就解了上古阵法,这人难不成是术法天才。
无论是不是,来了这里,就该死。
周围好像一下变冷了,没有灵力护体的嬴寒山打了个哆嗦,前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正好躲过了“萧奎”去掐嬴寒山脖颈的手。
前方有一男修躺倒在地上,腿像是受伤了,正是他在呼救。
嬴寒山再次加快步伐来到那男修面前:“道友腿如何了?”
那男修急急抬头,在看见嬴寒山二人时原本面上充满希冀的神情陡然僵住,转而变成了惊恐,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变化太明显,嬴寒山疑惑:“怎么了?”
男修急忙低下头,缩回了自己的伤腿:“没,没什么。”
嬴寒山顿了顿,她狐疑回头,除了一个笑着的小师兄,没别的了。
她只当这人太害怕,放缓声线:“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此处是哪里?”
那男修小心翼翼抬头,随后又像是怕极,把自己再次缩成一团。
他道:“这……这,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嬴寒山无奈,她看向“萧奎”,“萧奎”了然上前,将人架起来。
他道:“没事,我们再找办法出去,此处即是由阵法引入,想必也是由阵法引出,我们找找阵法。”
只能这样了。
嬴寒山走在“萧奎”身旁,不知怎么的,这受伤男修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身旁人道:“师妹既然解了进来的阵法,或许与阵法有联系,不若师妹稍作感应,看能否找寻到方向。”
嬴寒山茫然:“我如何感应?”
“闭眼静心,想想你解开阵法时的心境。”
嬴寒山照做,她闭眼努力回想那阵法,想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准备开口时,脑海中传来系统颤颤巍巍的电子音。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嬴寒山:?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嬴寒山:??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第 222 章 就是师祖
“放心。”嬴寒山安抚地笑笑,“随他。”
臧蓝文长舒一口气,随即感觉面上发烧。
他简直幼稚得像是孩童一样,在前辈眼前根本藏不了一点心事。她已经看穿了他的担忧,又轻轻把这话揭过去。
这一句“随他”,不论周政是跟她走拜师,还是留下接手观剑楼,都是周政自己的选择,不是别人强加给他的意志,真是风轻云淡又洞悉啊。
自己心里有如此多的杂念,实在是……实在是……
臧蓝文站起身来,合手对着嬴寒山一拜。
她有点累了,真的。
她走过去,还牵着苌濯,因为不牵着就得被抱着,于是只好牵着。
周围围着的人都不认识,穿着也不是元一宗的,瞧着也不像散修,因为各自小队穿着统一,颇有规律。
此刻正围成一圈,而成玺他们在的石屋正紧紧关着门。
她很疑惑,随便问了一个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义愤填膺:“道友有所不知,我们进秘境有幸找到了宝物,谁知道刚拿到就被抢,我们中间若是有人落单还会被刺杀,我师弟便已经丧命!
“那伙人说是嬴寒山带头的,后来又有人说嬴寒山在这个石屋,我们就来了。总要讨个说话。”
嬴寒山本人:……?
她忍不住问:“你们知道那是嬴寒山干的?她说是嬴寒山你们就信?没有人干这种事还自报家门的吧!”
那人振振有词:“嬴寒山就是元一宗的弟子,那人就穿着元一宗的弟子服,又说自己被嬴寒山威逼,如何能不信?”
嬴寒山再次沉默,这个套路,好熟悉啊。
这不是她上次坑害裴松干的事吗。
原来这事这么缺德的吗?
她又问另一边的人:“你也是这样?”
那人悲愤点头:“都是这个狗东西嬴寒山!要不是我及差点丧命!”
狗东西嬴寒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哈哈,那确实哈,伤人性命实在可恶。”阴暗圣母
她暗中打探消息:“对了,那袭击你家师妹的人生得什么模样?我也好叫自家师弟师妹避让避让。”
那人愈加愤懑:“是一男一女,两人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不过那女的挺倨傲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嬴寒山瞬间懂了,这种微妙的熟悉感,除了嬴鸦鸦还有谁?能想出这种损办法的人,除了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裴纪堂,还有谁?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这时面前的人眼尖看见了嬴寒山二人的穿着。
他迟疑:“你,你是元一宗弟子?你和那嬴寒山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落下,一瞬间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纷纷面露怀疑。
嬴寒山本人:……
她顿时跟着义愤填膺:“我与那嬴寒山能是什么关系?水火不容的关系!而且你们搞错了,嬴寒山的屋子不在这,在很远的另一边!
“这是我的屋子啊!定是那嬴寒山陷害我,你们被误导了啊!”
那人将信将疑:“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就是嬴寒山那该如何?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嬴寒山?不若将你的木牌给我看看!”
嬴寒山语塞,怎么回事,这人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木牌是不可能给的,想得美。
她牵着身后的人放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苌濯的肩。
“师兄!放出你的修为!吓死他们!”
已经逐渐恢复理智的苌濯:……
他顿了顿,还是放出属于金丹期的威压。
围着人的面色瞬间一凝,当即退后几步,并各自拿出武器,纷纷戒备。
嬴寒山在苌濯背后冒出自己的脑袋:“好吧我摊牌了,我就是嬴寒山。”
话音刚落,群起激愤。
这时时刻关注外面动静的成玺听到嬴寒山的声音也立马出来,便是苏依依和经明也努力支棱,严肃着脸。
嬴寒山等大家的骂声都停了之后,才轻轻出声:“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围着的人非常不满。
“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胜于雄辩,杀了人,就是元一宗的人又如何!”
“就是就是,你说的话哪里可信,你方才还装作不认识跟我们打探消息!”
“杀人偿命!你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
一句杀人偿命就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群众,人们一点点压上来,非常有压迫力。
苌濯祭出剑,冰凉的杀意瞬间席卷。
人群终于有了短暂的平静。
便是同等的金丹期,也少有能打得多苌濯的,元一总的小师兄,一柄杀剑谁人不知?
大家也终于认出了这金丹期剑修是谁,也没人再言语。
嬴寒山站了出来:“现在可以说话了对吧?”
她伸出自己细嫩的指尖:“你,你你,还有你,现在把自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就杀了!”
众人:……
苌濯,成玺几人也沉默了。
嬴寒山丝毫没有被大家的转变影响到,她叉着腰:“对,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们来找我的时候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坏人了吗!来都来了,把好东西都给爷留下!”
她还觉得这样不够气势,猛地掏出自己偌大的锤子。
“快点的,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众人面露忍耐,纷纷握紧自己的武器,想要出手,又顾及着苌濯的剑,迟迟没有动作。
嬴寒山见状把自己的锤子往前一怼:“怎么?不愿意?”
活像个土匪头子。
众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仅剩的宝物放在了地上。
嬴寒山继续:“还有线索,这个秘境的所有线索一起交出来!”
众人又忍了忍,又拿出线索放出去。
嬴寒山蹲下身把那些线索都塞进怀里,然后对那些个宝物挑挑拣拣,然后故作嫌弃。
她道:“你们这些东西都不够我看的,我就为了这几个玩意儿杀人?你们是不是低看我了,我是这种没品味的人吗?”
说着招呼经明:“经师兄,亮出我们的仙舟。”
还没反应过来的经明连忙拿出仙舟,嬴寒山率先走了上去,分外潇洒,一副不为钱财所动摇的模样。
成玺几人顿了顿也跟着上去。
最后上去的苌濯站在甲板上,始终没有收剑。
此时正巧天快亮了,几人启动仙舟,从城门飞了出去。
刚上仙舟的嬴寒山瞬间萎了,她摊在椅子上,非常颓废。
“我刚才竟然拒绝了那么多法器法宝,那得是多少灵石啊。”
成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师妹变了样,没想到还是那个喜欢灵石的师妹。”
说到这嬴寒山又生气起来:“都是嬴鸦鸦和裴纪堂那俩天杀的错,竟然用我的方法对付我,好好好,他们这么玩我可就不困了。”
一旁的经师兄忧心着:“可是师妹,他们已经做下了这些事,我们已经处于劣势。”
她点点头,有道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她拿出那些线索摊开在桌子上。
“我们先看线索吧。”
这时仙舟已经飞远,苌濯听言也走了过来。
嬴寒山非常自然地扯着人在自己旁边坐下,并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突兀。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先是愣了愣,随后随意解释:“哦,忘记说了,师兄杀妖兽染了凶性,脾气不太好,可能会伤人,这样可以压一下。”
几人似懂非懂,成玺大着胆子去看苌濯,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她笑笑:“好像是的,小师兄都不笑了。”
苏依依与经明也瞬间被说服。
于是几人又专注到线索中。
已经完全清醒的苌濯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知怎的他没有解释,只反客为主,将那过分柔软的指节抓紧手里揉捏。
并未察觉苌濯动作的嬴寒山单手翻动着线索,是一些很陈旧的纸张,每张纸写着零星的几个字,若是进行组合便可能组成一句话。
或许这就是秘境将几人分开又聚集的原因。
大家各自找线索,再聚一起时变成凑成完整的句子。
还有一些规则张贴在各处,比如城门上会说明妖兽会出现在夜里,进城才有庇佑,杀了妖兽会染上凶性等等。
只是她们的小队总是波折不断,找线索才慢人一步了。
好在可以抢。
不愧是她。
这简直是效率最高的办法了吧。
零星的字逐渐组成句子,句子又组成一段话。因为一网打尽,竟出奇的全。
“欢迎来到三福秘境,我是境灵三福。
“我明白你们来到这里大多是为了宝物,所以我赋予你们祭祀者的身份,只有获得神树认可的人才能走到神树前,这期间人会越来越少哦。
“当然,这过程中会随机出现奖励,是神树的馈赠。若有人因为秘境中的任何存在而死亡,请放心,并不是真的死亡哦,只是被我送出秘境而已。
“不过若是被同类杀害,那便是真的死了哦。”
除了一段话还有半张并不全的地图,大概是四分之一的样子,正好是这片沙漠的分布。
嬴寒山想了想:“这个神树的馈赠大家有拿到吗?我们不会这么背,线索没有,这什么馈赠也没有吧?”
这时苏依依随意掏出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头:“是这个吗?看起来像是千年兽骨,我之前捡到的。”
经明也拿出一块铁:“这个算吗,千年玄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正好需要用才瞧见……”
成玺也摸摸脑袋:“说起来,我也有找到一个果子。”
她拿出一枚果子:“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唯一的医修苏依依看过去:“啊,是清心果,很珍贵的,可以宁心静气。正适合师姐呢。”
什么都没有的嬴寒山:……
她不服!原来非酋只有她一个人!
嬴寒山正要愤起,一旁的苌濯拿出根一看便不是凡品的树枝放进她手里。
他履行此前二人的协定,嬴寒山帮他解阵,他把拿到的东西都给嬴寒山。
可不等苌濯出声,树枝随着两人相握的动作迸发耀眼灵光,而两人腰间的木牌缓缓出现了新的字样。
“仰赖您出手相救,师弟才能平安回返,我们这群小辈的恩怨,平白让您见笑,实在是惭愧。”
“弟子臧蓝文,不识泰山之高,刚刚多有冒犯,心中悔愧。”
“还请师祖,受我此拜。”
苌濯无声无息地往嬴寒山的袖子里钻了钻,把花藤垫在她的手指下。
她已经快把自己的手心挠出血了。他困惑地想。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第 223 章 剑修卡池
成玺上前一步行礼:“回峰主,是裴师兄换了我们的任务,原是要我们陪同去剑冢,还换了我们未完成任务的惩戒,若是不去剑冢便得去风剑林一月。
“剑冢危险,风剑林亦是,我等为了活命便只好送上门给裴师兄做仆从,想着若是裴师兄高兴了,能放过我们。
“此事许多人都瞧见了,当时小师兄也在场。”
药峰峰主看向苌濯:“此事可属实?”
嬴寒山暗暗扯了扯苌濯衣襟。
苌濯:……
他要说是,峰主和长老肯定会信,所以还是要利用他。
他沉默半刻后终于出声:“回师伯,今早我恰好路过,正巧瞧见,确有其事。”
“荒唐!”药峰峰主气极,“任务堂岂是你一个小小弟子能左右!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得禀告等宗主出关后禀告他才可定夺,至于裴松,暂时关押在弟子堂。”
她率先甩袖离去:“大家散了吧,今日的事一定会有个交代。”
一刻钟之后,弟子堂长老前来押走了裴松,霞峰光着膀子的体修统一去领新的弟子服了,药峰弟子也纷纷回去接着学习。班峰弟子叹了一口气,回去修补法器了。
成玺几人也回了形峰。
一切归于平静。
嬴寒山很高兴,她面上也不带着遮掩,一双圆圆的眼眸笑成了月牙。
她甩着袖子招呼身旁人:“走吧,该回去了飞剑车夫。”
走了两步人却没有跟上,她回头:“咋的了?你还有事?我自己回?”
苌濯想不明白,这一整天做的事情他这辈子都未曾做过,他从没见过嬴寒山这样的人。什么也不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最主要的是,她不怕他,还理所当然利用他。为什么不怕他?他明明是个随时杀人的恶鬼。
他再一次问:“嬴寒山,你为什么不怕我。”
嬴寒山莫名其妙:“什么?”
苌濯重复:“你为什么不怕我?”
嬴寒山不解:“怕你做什么?你今天除了把我从剑上扔下去好像也没做很过分的事啊。天色已晚,师兄不回去休息吗?”
见人还是不动,嬴寒山只好走了回来。
她双手交叉,面容严肃:“师兄,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
“你除了喜欢杀点人,脾气不太好,还不会说话喜欢威胁人,还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好了吧。”
苌濯:……
他揪着人的后领把人拎上剑:“你今天利用了我,作为交换,你需得去我院子里学习阵法。”
嬴寒山:?
“我不要,我已经很累了,我要睡觉。”
苌濯声音不变:“若是不应,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嬴寒山看着格外远的地面:……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怕你,我怕你还不行吗?放过我吧,我昨晚就没睡好,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不可以吗!”
嬴寒山的挣扎没有用,她还是被苌濯揪着后领拎到了自己院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苌濯的院子,但她没有一点兴趣,因为她发现苌濯专门给她在院子里放了一小桌案,与她的不大的身量正好契合。
不仅如此,四周还放了许多照明的夜明珠,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让她从早学到晚的准备。
天爷,她高三都没这么用功过,而且阵法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真的需要这么努力去学吗?
她愁眉苦脸:“苌濯,说真的,你不如直接把你要解的阵法给我看得了,说不好我一下就解了呢,是吧。”
苌濯将一沓阵法入门书籍摞在桌案上:“不行,以你现在的水平,便是看一眼,都能吸干你的灵力,你需得从头学。”
书籍的高度震惊了嬴寒山,她抖着手抽出一本掀开,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眼前一黑:“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苌濯没杀她,还指挥自己的剑抵在她腰后作为威胁。
她只好开始学习,学着学着眼前逐渐迷离了起来,但是腰后还有剑。
这把剑很奇怪,全身漆黑没有光泽,最主要是像是活的一样,苌濯不在也一直监督她。
稍微动一下都要敲她的脊背。
跟它的主人一样烦。
她一把握住剑柄把剑拽到身前:“再动我把你丢进火坑熔了。”
剑竟真的没有动弹,可嬴寒山越来越困了,她眼睛一闭,趴在了桌案上,剑被她压在身下。
屋里正在修炼的苌濯似有所感,他起身来到桌案前。
桌案上的人已经熟睡过去,晚风拂过,将她铺在桌案上的发丝吹散,露出他那把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剑。
他的剑有灵,还十分有脾气,谁都不能碰一下,现竟然被人压在身下。
他蹲下身,点了点剑身:“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凶?”
剑亮了两次,亮一次表示认同,亮两次表示反对。
它觉得嬴寒山不凶。
他皱眉:“都这样欺负你了,还觉得她不凶?莫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剑又亮了两次。
“啧,”苌濯又点了点剑身,“难不成你还喜欢她不成?”
剑亮了一次,这一次亮得格外快。
他顿住,随后面色一沉:“不准喜欢。”
剑没了动静,像是在生闷气。
苌濯的视线又落在压剑人的身上,眼睛紧紧闭着,睫羽落下一团阴影。
嬴寒山,嬴家不受宠的小姐,天赋平平,性格软弱,从不与人争执,被人欺负后也只会道歉。
这是他探听得知的嬴寒山。
与他接触的嬴寒山全然不同。
她分明胆大,且睚眦必报,自身过不好,就要让别人更加不好。谁惹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还会揪他的寝衣,会做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还会得寸进尺要他做什么飞剑车夫。
与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嬴寒山早就不是嬴寒山了。
她三番五次地接近,又有什么目的?
他伸出手,狠狠戳在嬴寒山面颊上。
惊醒的嬴寒山:?
她看着近在迟只的手指,和近在迟只的手指主人。
她:……
她很气:“苌濯!我都睡着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苌濯看着格外暴躁的人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问。
前后是否是一个人好像不重要,有没有目的好像也不重要,若是于他有害,杀了便是。
更何况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很罕见。
他别过脸,把脑中的所有想法全部清空,只说了句:“你压到我的剑了。”
嬴寒山:……
她猛地站起身,把那把黑不溜秋的剑扔在苌濯身上:“今天这个习我偏不学了,你不满意就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
说着她气鼓鼓地走出院门,走到院门后又猛地回来。
她揪着苌濯的领子把人硬拉下来,勾起指尖往脸颊狠狠戳下去,直到白皙的面颊上出现一个清晰的红印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她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离开的背影明显轻快一些。
留下了苌濯和苌濯的剑。
苌濯的剑绕着苌濯转了一圈,剑身嗡嗡震动,像是在控诉苌濯。
苌濯随手拿起剑把剑插进土里。
“若是你吵醒了她,她也会这样对你。”
剑不停闪着光,像是在骂。
苌濯没理会直接进了屋。
这边走回自己院子的嬴寒山蓦然没了睡意,她从前习惯画画,失眠的时候总会来一张。
只周围没有纸笔,她只好用灵力在空中胡乱比划。
先是随意画了一柄剑,漆黑的那柄,最后又随意画了几个速写,有成玺,苏依依,经明,还有。
苌濯。
画出来的一瞬她一愣,又胡乱把灵力挥去。
灵力消散之后她一时不知画些什么,方才粗略看过的文字出现在脑海中。
若成逻辑,便算阵法。
所以也应该是可以自己造一个的吧?
她想了想,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个圆,又随意比划了一个正方形,最后用线条随意交叉着,纠缠成一个图案。
图案一落成便消散了,她遗憾摇头。
不是很好造。
一番操作下来,她灵力用完了,睡意也袭来,她准备倒头睡下。
这是脑海中出现熟悉的声音:“宿主,你这两天怎么样?”
完全忘记了系统的嬴寒山:“你还在啊。”
系统:?
“这两天我感应到你一直离反派很近,现在反派很强,可能会发现我,我一直没敢出来,你怎么就把我忘了?”
嬴寒山翻身准备睡觉:“没事,你歇了吧。”
系统莫名不安:“你……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有好好做圣母吗?”
嬴寒山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也不算很离谱吧?
她最后还非常大义地要作为仆从帮主人家顶罪呢,怎么不算圣母呢。
她很坚定:“你放心,我现在做圣母很熟练了。”
系统还是不安,但它更不安反派:“宿主,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离反派远一点,我都不敢出来。”
嬴寒山眼睛一亮,有道理啊,系统怕苌濯,她只要带着苌濯,系统就管不到她。
虽然本来也管不到,但是有点吵,清净很珍贵的。
她摸了摸鼻尖:“是这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人反派硬要压着我学什么阵法,我也是没办法。”
系统疑惑:“阵法?”
嬴寒山点头:“对啊,他说我阵法很有天赋。”
系统炸了:“不行!原主根本不会阵法,原主应该是个修为不高的普通圣母女修,你如果阵法很厉害,人设崩了,很可能会影响剧情的!”
嬴寒山:果然很吵。
系统越来越不放心,它急忙查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到了嬴寒山指挥自己同门撅了药峰的药田,毁了班峰的半成品法器,还带着反派去烧了人体修的衣服和寝屋,
然后还去偷了长老们的里衣。
系统:……
它的天好像塌了。
下一秒嬴寒山的大脑充斥着系统的尖锐爆鸣,尖叫中还掺杂着什么天塌了。
吵得嬴寒山脑瓜子嗡嗡响,耳朵都要耳鸣了。
她一下站起来,外衣也没穿就走出了门。
系统尖叫:“你还要去干嘛啊!啊啊啊——”
嬴寒山:“我打算去跟反派一起睡。”
第 224 章 冒牌峰主
沉默,只有沉默。
“你恨你自己。”
她把那枚石子抛了出去。
其实这挺好理解的。
如果一个人背井离乡,并拒绝回返,他要么是恨家乡,要么是无法面对家乡,前者的恨意向外,后者的恨意向内。她想过这个道心消散,自顾自离开的楼主三弟子有可能是恨观剑楼,但恨不足以消散一个人的道,道只在怀疑自身时受损。
嬴寒山更尴尬了,也是,她一个锤修,跑去自创阵法,确实有点不合理哈。
她想了想:“师姐你听我说,锤修是梦想,而阵法,是我实现梦想的手段。”
成玺没听懂,这句话,属实难理解。
她拉回了正题:“能把画面放大的幻术有的,但是师姐修为有限,我只能放大画面,不能将阵法的威力一同放大。”
嬴寒山听言点头:“没事,等下我拿着锤子用力一锤,然后丢个阵法出去,师姐施展幻术,然后我们就跑。”
跑?
成玺忍不住提醒:“师妹,等会入夜我们不一定能抵御妖兽。”
嬴寒山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应付眼前的,有他们在,我们也很难进到城门里面去。总不能去陪他们睡吧?我只会炸了他们的鸡鸡。”
成玺愣住,她听错了吗?
“师妹你说的是——”
嬴寒山见那几个散修要动作了,她连忙打断:“师姐,要开始了!”
说着一边砸下锤子,一边扔出存好的阵法,锤子落下,爆炸声响起。
成玺反应过来,急忙手中结印,将幻术印了上去。
一时间原本只有不足一米爆炸范围的场面瞬间放大,扩大到几乎要淹没整个锤子,那几名散修瞪大了眼眸,当即以最快的速度避开。
嬴寒山也瞪大了眼睛,好壮观,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厉害了。
她一下把偌大的锤子放进储物戒,一边急急忙忙拿出飞行器,飞行器刚要拿出来,她便被成玺单手拎起来夹在了胳肢窝里。
她一下懵了,不等她挣扎,便听见——
“师妹你一个炼气期,还是我带你跑吧。”
话音刚落,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嬴寒山沉默了,是的,师姐的速度虽然没有苌濯快,但也比她快上好多倍了。
好吧,她放弃了挣扎。
于是空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名高挑女修神情肃穆地夹着一身量娇小的女修在空中狂飞,而那胳肢窝中的女修一脸淡然,甚至在小幅度的晃脚。
就,很惹眼。
不少人瞧见了,包括苏依依和经明,他们运气好,正好被秘境投放在一起。
成玺修为高,擅长交际,是五阁的大师姐也是主心骨,嬴寒山虽是后来的小师妹,但也有不俗的魄力。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候看到她俩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苏依依忍不住:“师弟你说我们要跟过去吗?”
经明支支吾吾:“应该是,要的吧。”
苏依依忍不住紧闭眼,经明也小小叹了一口气,二人不约而同先避开修士,再默默跟上。
而这边幻术结束后,散修们看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坑,和早就消失的嬴寒山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人小声出声:“我们是……被驴了吗?”
为首那人气得脸黢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等我抓到她们,定要她们好看。”
他看向天,面色缓和了些:“天要黑了,她们也不一定能在妖兽潮下活下来。”
他展臂一挥:“走,回城。”
发现天要黑的还有嬴寒山,她急忙拍了拍还在狂飞的成玺:“师姐,天要黑了,先保留灵力。”
成玺反应过来,她连忙带着人落下,观察四周,沙漠一望无际,几乎没有遮挡物,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师妹,四周没有遮挡物,晚上可能会很凶险。”
这时跟在两人身后的苏依依经明匆匆赶来,苏依依喘着气:“师姐,师妹,终于赶上了……”
与伙伴碰头,成玺并没有高兴起来,她看着马上就要黑的天,面色凝重着:“依依,天黑了会有妖兽潮,我们要做好准备。”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苏依依和经明:……
他们刚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跟别人聊天的习惯,就四处走走试图找找线索,然后就看到了飞在空中的成玺与嬴寒山。
于是跟了过来。
然后就要面对妖兽潮了。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嬴寒山打破有些低迷的气氛:“怎么都丧着一张脸,我觉得没事啊,经师兄不是有仙舟吗?仙舟一般都有防御的吧?我们掏出仙舟躲一下不就好了?”
正要准备布防和妖兽决一死战的成玺:……有道理。
她咳了咳:“那便麻烦师弟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经明挠头,但是很听话地拿出了仙舟,这次他拿出的仙舟不同上次,规模更大,又不是非常大,就像是为了几人量身打造。
他笑得腼腆:“自从师妹加入五阁,我便买了新的仙舟,大家在仙舟上都有自己的房间。”
他看向嬴寒山:“对了,师妹,考虑你的因素,我给小师兄也备了一间。”
嬴寒山莫名:“你准备他的做什么?”
经明脸红:“师,师妹与,与小师兄的关系,也算我们五阁的,的家属了,当然,你们要睡一间房也是可以的。”
不知怎么的,嬴寒山也跟着脸红:“不是,没有,不对,是不必。”
否认三连。
大家只当嬴寒山在害羞,纷纷上了仙舟,嬴寒山摸了摸热乎的脸,也跟着走了上去。
还提他?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她没有发现腰间的玉牌正不断闪着灵光。
此时远在秘境另一边的苌濯来到了此前嬴寒山二人于散修对峙的地方,他从那小土坑中捻起一抹泥土摩擦在之间。
熟悉的灵力。
她来过这里,却没有进城,因为与玉牌的联系还在远处。
他看向马上就要黑沉的天,和一旁的城门,沉默片刻,往玉牌联系的方向御剑而去。
城不多,她若在城外,不过炼气的修为,会死的很快。
——
夜幕已经降临,沙漠中骤然降了温度,是死一般的寂静,危机四伏。
而在沙漠中央,有一豪华仙舟灯火通明,上面有一女修非常热情地拿出各种食物和蔬果。
剩下几人坐在仙舟的甲板上无所适从。
嬴寒山非常高兴,她很久没吃东西了,她一把扯开烤鸡的鸡腿:“大家别客气啊,来吃啊!”
成玺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也辟谷很久了。
苏依依想了想,拿出自己特制的刀开始把烤鸡分解了。
嬴寒山没见过这场面,她边吃边惊叹:“哇,苏师姐好厉害。”
苏依依不好意思:“我就是练这个的,这下瞧见,也禁不住手痒,不过若是能有人体来肢解一下就好了,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嬴寒山顿了顿:“师姐,你说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苏依依理所当然:“当然是活人,活人加上术法便能保下性命,我便能瞧见清晰的血液流动。”
嬴寒山呆滞,原来活阎王竟是你,手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她放下鸡腿,拿起旁边的葡萄。
一旁的经明也坐下小口吃着苹果,他道:“师妹好厉害,随身带着这么多食物。”
嬴寒山莫名:“师兄这是你仙舟上找到的啊,可多了,都用术法保存得好好的。”
经明吃苹果的动作顿了顿,好像是的,他仙舟一般都会有人帮忙储存食物,虽然他修炼不需要进食。
只是师妹方才的模样……像主人家,原来食物是他的。
他略显窘迫:“这样,那师妹也厉害,我都不知道在哪呢。”
唯一在担心妖兽潮的成玺看着几人过于悠闲的模样陷入了沉默。
她忍不住问:“大家不担心吗?妖兽潮要来了。”
嬴寒山已经吃到糕点了,她的腮帮子塞得满满:“担心啊。”
正在肢解烤鸡的苏依依和发呆的经明点头应和。
成玺:……
瞧着不像。
但妖兽潮最终会来临。一声低吼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几人看过去,只见远处有一片绿油油的眼睛。
嬴寒山咽下嘴里的糕点,她心跳有点快:“我说,难道只有我们在城门外吗?尽怼着我们来了?这么多!而且白天它们藏哪里了,我一个影都没看见啊。”
成玺手中结印,施展幻术落在仙舟上,遮掩了仙舟的行迹。
她沉着脸:“许是藏在沙漠底下。”
沙漠底下?
嬴寒山闻所未闻,她仔细看过去,发现了些不对劲,好像那些妖兽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而在——一个移动的点上?
她有些看不清,眯了眯眼去看。
却不用等她看清了,因为那个点很快移动过来。
一柄漆黑的剑,一身玄衣劲装,飞扬在身后的马尾,和她熟悉的眉眼。
还带着她见过最多的那副漠然神情。
剑起剑落,在收割着妖兽的性命。而他身形敏捷,飞身而起,又倏而落下,每一次出剑都有它的作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他在杀妖兽。
却和他杀人时没什么区别。
或许妖兽与人,在他心中本就没区别。
“苌濯……”
她下意识喃喃。
这声喃喃落下,身边的人都没听见,而那正在杀妖兽的人却仿佛听见了,视线准确地压过来。
带着灼热杀意的眼眸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杀意逐渐消散。
而同一时间妖兽猛地扑过来,他视线没有转移,只抬手穿透了妖兽的身体。
“噗嗤——”
血液飞溅。
他的脸上也染了血。
瞿西涛余怒未消地走了,真言宗也稍微放下心来。青云宗大概很高兴计划按照他们的步调行进。
而嬴寒山也很高兴一切顺利。
挺好,皆大欢喜。
传承拿到后,嬴寒山让周政暂时返回青云宗,按照原本万俟擎的剧本,指认玉成砾勾连魔修,之后臧蓝文带领散落在各地的弟子返回观剑阁,向瞿西涛施压,要求他归还周政楼主之位。
第 225 章 已读乱回
当年未入合体已经可以填石为峰,如今已经半步大乘,这个先天内丹的怪物做出什么事情来好像都不稀奇。
议论声渐渐升起来,又渐渐止息,看向白衣女修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瞿西涛一甩衣袖,倒没真的拔出剑来,他回到位置坐下,转向站在一旁的住持与站在人群里企图浑水摸鱼的真言宗代表人。
“好一个九旋峰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是狂妄到把今日之事当作儿戏。”
“不是,”嬴寒山说,“没把今天的事情当做儿戏。”
“因为……你看着也不是儿童了。”苌濯拢了拢几乎要散开的寝衣:“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并非什么好人。”
嬴寒山扯住苌濯要收回去的寝衣:“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说去不去吧。”
苌濯:……
他再次扯住自己要散开的寝衣:“不去。”
嬴寒山利落松手:“行吧。”
再多说就不礼貌了,嬴寒山回到成玺几人身前。
成玺很震惊,她看向苏依依和经明,看到了如自己一般震惊的神色。
嬴寒山很遗憾:“他脾气不好,我没成功。我们先走吧。”
成玺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行,我带路。”
几人往交接任务的任务堂而去,等几人离开后那紧紧关着的院门被打开,穿戴整齐的苌濯走了出来,调整嘴角弧度之后御剑飞身,方向与嬴寒山几人离开的方向一致。
他只是去抓人回来学习阵法。
——
任务堂今天格外热闹,接任务的不接任务的都来了,嬴寒山几人刚一迈入任务堂,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原本吵闹的氛围也顿时安静。
视线中心的嬴寒山:?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格外倨傲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嬴寒山?”
嬴寒山看过去,三两剑修打扮的男修,几名男修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眼熟的缥缈峰的人。
正正好是毁了她寝舍的那几个。
几人有意无意将一男修围在中间,而那出声的人站在他身前,一看就是狗腿子。
处于中心的那人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峰亲传弟子,裴松了。
端详完几人,嬴寒山习惯性环顾四周,一个晃眼,她发觉跟在她身后的经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苏依依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不难发现五阁除了成玺剩下俩都是社恐,一直处于人群的焦点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那就速战速决。
她走到裴松面前:“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裴松挑眉,他没想到嬴寒山这么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嬴师妹说得哪里的话,你们不是来任务堂领任务的吗?与我等有何关系。”
“啧,”嬴寒山完全不给面子,“裴师兄何必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要怎么样吧。”
裴松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他眼神示意身旁人。
狗腿子很上道:“你们不过几个外门弟子,我们裴师兄才不是那等欺负同门的人,这不过是正常的任务调整,谁来也说不出错处。”
嬴寒山皱眉,真的很烦又当又立的人。
任务堂领取任务的地方是一面很高的墙,上方有各峰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家各自挑选即可。
按理说大家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可此时在形峰五阁名下却有一确凿的任务。
“辅佐青峰弟子裴松前往剑冢。”
剑林是元一宗十分特殊的存在,是修仙界剑最多的地方,包括不少仙逝前辈的佩剑,机遇与风险并存。
却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涉足的。
这任务要是不接,便要全阁去风剑林,这任务要是接了,就得去剑冢。
这是铁了心要搞她啊。
嬴寒山气笑了,她上前拿下一枚空的任务木牌,在上方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扔过去。
“去剑冢多没意思,不若裴师兄看看这个?”
裴松接过任务牌,他念出声:“形峰嬴寒山给青峰弟子裴松为奴仆一月。”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裴松:“嬴师妹这是何意?”
嬴寒山小凯:“自然是给裴师兄赔罪。”
裴松听言眉眼闪过几分不屑,他抬眼看向嬴寒山身后的五阁其余人,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道:“师妹说笑了,哪来的罪可赔,况且这是你们五阁的任务,怎么师妹一人独揽?”
嬴寒山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她回过头:“你们行不行?”
成玺也怒火中烧:“五阁一体,一起就一起。”
苏依依声音很小:“我可以的。”
经明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嬴寒山回过头,重新写了一枚任务牌扔过去。
裴松终于满意,将五阁名下的剑冢任务撤下,挂上了新的任务牌,人们纷纷看去。
只见上方写着:“五阁上下给青峰弟子裴松为奴仆三月。”
嬴寒山结下了任务牌后裴松身后的缥缈峰几位才神色满意。
这时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嬴寒山看过去,是苌濯。
苌濯走到嬴寒山旁边,与裴松见礼,裴松面色一变。
嬴寒山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不来吗?”
苌濯应:“我来带你回去学阵法。”
嬴寒山把任务牌递过去:“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仆从了。”
苌濯面上的笑不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交谈外人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姿态亲密,不似一般师兄妹,裴松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道:“小师兄今日是来?”
苌濯与嬴寒山对视:“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嬴寒山笑着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苌濯看着嬴寒山明显不太高兴的神色眸色一暗,他想不通。
嬴寒山为什么不怕他,不仅不怕,还给他甩脸色。
嬴寒山没理这些人,她转过身,率先领着五阁几人离开。
成玺实在生气:“我们就这么服软了?”
嬴寒山站定:“当然不可能。”
她看向几人:“几位师兄师姐主修什么?”
苏依依不太好意思:“在下是医修。”
她不明所以:“医修?医修怎的不在药峰?”
苏依依面色一红:“在下的医道不太一样,我我我主要是用一些特质刀具和针进行外伤诊治,平时会去药峰学些医理。”
嬴寒山恍然,原来是外科医生,她看向经明。
经明脸更红:“我其实,只是个普通器修。”
她更不解:“器修?那你怎么不去班峰?”
经明支支吾吾:“我天资不足,原先是在班峰,后修为十年未曾上涨一分,便被分到形峰了。不过,我有些家底,若是用钱可以找我。”
嬴寒山眼眸一亮,有钱好啊,修为不重要。
她最后看向成玺:“那成师姐呢?”
一向擅长交谈的成玺也不太好意思:“我或许,是修幻境的吧。”
或许?
不等嬴寒山想明白,一旁的苏依依默默补充:“幻境一门格外特殊,至今没有明确书籍可供参考也没有前辈教学,成姐姐自己摸索着……平时靠与男修谈情获得明悟。”
嬴寒山:……
原来这就是形峰,不正常好啊,干大事的人都不正常。
她细细盘算后神秘一笑。
“要不要干场大的?”
几人懵。
嬴寒山招呼几人凑近,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刻钟之后,几人神色犹疑,甚至惊魂不定。
成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嬴寒山兴致勃勃:“这些都不管,就问你们想不想干?”
成玺几人对视,最终迟疑点头:“想……”
嬴寒山一锤定音:“那就尽管去干,其他我来兜底,到时候青峰裴松住处集合。”
几人很快分别,嬴寒山往霞峰的方向飞去。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苌濯跟上了嬴寒山。
——
霞峰主体修,因此霞峰不像其余峰那般多是山林草木,霞峰大多是空旷地界,以供霞峰弟子修炼体术。
此时一个角落,一挡了面容的女修正在把面巾让身旁男修身上怼。
“你跟过来做什么?都跟过来了,干嘛不伪装一下?”
苌濯不耐烦,他抓住嬴寒山不断往他面上蹭的手:“你要做什么?”
嬴寒山理所当然:“做自己啊。”
苌濯看着场下一干没穿上衣,拳头打的虎虎生风的男修们:“这就是你说的做自己?”
嬴寒山的视线在那些个腹|肌上停滞:“也算其中之一吧。”
苌濯将嬴寒山的面纱往上一提,遮住了她的眼睛:“你该回去学阵法了。”
嬴寒山再次声明:“我现在是那个裴松的仆从,你先要人得跟他去要。”
苌濯没什么表情:“做仆从是你主动提的。”
嬴寒山扒开苌濯放在眼睛上的手,直视他:“我人微言轻,人家要折辱我我能怎么办?”
苌濯沉着声音:“那就杀了他。”
嬴寒山一时无言,她趁苌濯不备,将手里的面巾绑了上去遮住他的面容,她计算着时辰摩擦拳脚。
“杀了多没意思,我这么玩才有意思,你来了也好。”
苌濯不解,什么叫他来了也好?他正打算问时,只见原本还在手里的嬴寒山一个俯冲,冲进了正在打拳的男修堆里。
她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火烧了那些男修放在一旁的衣服。
如此还不算,她扯下面纱,面色凝重地昭告所有人。
“对不住各位师兄了,在下是青峰亲传弟子裴松的仆从,今日所行之事全是奉他的命令。”
说罢她飞身而起,一把明火投向了一旁的寝舍。
体修们怒了:“你怎么敢!”
嬴寒山应声:“我当然不敢,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她一边跑,一边放火,直到将寝舍都烧了个遍。
一时间,整个霞峰灯火通明。
做完这一切的嬴寒山将飞行器踩得飞起,她往苌濯方向俯冲,身后跟了一群光着膀子愤怒的体修。
她做着嘴型:“师兄,快带我跑——”
苌濯:……
她再一次成功让现场所有人安静了三十秒。
像是无法忍受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对答,青云宗的宗主扒拉开身边的修士,横插一脚站在两人之间,开始强行转过话题来询问。
这个头束莲花冠,身披鹤氅,一杆拂尘的老法修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杆,对身后议论又起的人群低斥一句,转过脸来。
第 226 章 [玉成砾之死(?)]
“你已经拿着成盆的血泼我,就不许我喷你一口?”嬴寒山笑笑。
“你不敢答么?”
“你不敢答,我却敢问。”
“我问你,周政音讯全无近一年,你可有一次真心实意差人去寻?”
“他险些丧身下界,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一点你的手笔?”
“你说你爱护周政,可龙楼主所有弟子尽死生凋零,你的手上难道干干净净?”
系统:?
它再次尖锐爆鸣,并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令嬴寒山烦不胜烦的同时还有点佩服。
你说它一个系统ai是怎么做到跟机关枪一样输出的?还不重样。
她揉了揉耳鸣很久的耳朵,敲响了苌濯的门。
一刻钟之后,院门打开,露出苌濯不耐烦的神色:“做什么?”
嬴寒山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苌濯的寝衣:“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把我的院子挪动的那种?”
苌濯:?
系统:……?
系统要哭了:“宿主,你要干嘛。”
嬴寒山:“我说了,我打算和反派一起睡。”
因为距离苌濯近,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宿主,算我求你,这真不行,反派特别能打,极其残暴,男主到最后也没打赢他,是他自己最后自爆了,他真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嬴寒山揪着手里的寝衣,看着眼前愈加不耐烦的人,只捕捉到一句“特别能打”。
能打好啊,她武力值就挺一般的,比如裴松这件事,她要是武力值很高,就可以直接去把人套麻袋打一顿。
而且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实在是一点窝囊气都受不得,指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这要是跟反派处好关系,不就等于有了最大外挂。
而且系统还怕它。
多好啊!
她回系统:“你知道的,我武力值一向差点意思。”
系统:……?
苌濯见人久久没动静,面上表情却有变化,就像是在与谁交谈,能是谁?
他眼睛微眯:“嬴寒山。”
系统陡然安静。
嬴寒山很满意:“我在。”
苌濯:“你方才在做什么?”
嬴寒山顿了顿,随后面色无常:“发呆啊。”
苌濯仔细端详嬴寒山的神情,发现确实并无异样,想到这人行为一向不正常,他没再多想。
他把自己的寝衣扯回来,扔了一本书出来。
“阵法在第七十八页。”
说罢把门一关。
嬴寒山接过书,翻到七十八页,斗转星移阵?
五公里以内转移物件,可用灵石供给灵力,物件越大,所需灵力越多。活物不能转移。
还挺合适的,就是有点复杂,想用纸笔琢磨一下。
她想到了小桌案,其实苌濯给的工具挺全的,文房四宝都有。
她试着推了推院门,没成想直接推开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柄插在土里的剑,她悄摸着踱步到桌案拿起纸笔开始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直接入了迷,时间悄悄流逝,直到天微微亮,她才从桌案前抬起头。
正与那柄漆黑的剑面对面。
她很兴奋:“小黑,快夸我一下!”
剑的剑身歪了歪,像是不解,嬴寒山站起身,路过剑的时候点了点剑身。
“就当你夸我了!”
说着走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院子前。
她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自家院子周围比划,直到画下一个巨大的斗转星移阵,随后又走到在苌濯院子旁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作接收。
她回忆了下,苌濯的床在左边,那她的床在右边的话就正好挨着,这样屏蔽系统的效果应该更好,于是她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又叠加一个将床转移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一股脑将储物戒中的灵石倒在阵眼上。
下一刻她的院子逐渐消失,而又逐渐出现苌濯院子旁,两间院子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
她终于满意,甚至在脑中挑衅系统:“这下你总该安静了吧?”
被苌濯吓了下,一个晚上都不敢出声的系统:……
谁懂啊,它真的好憋屈。
这时隔壁院门打开,苌濯拿着剑准备出门。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旁边属于嬴寒山的院子陷入了沉默。
他不理解。
但嬴寒山很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我!”
他欲言又止:“转移这么大一个院子,用了多少灵石?”
嬴寒山听言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苌濯将嬴寒山的变化看在眼里,原来这人压根没考虑灵石。
他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虽是在宗门,日常却也是要花灵石的,你可有想到这点?”
嬴寒山:……
她没想到,救命。
她急忙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发现原本有一整摞的灵石只剩下一拳头了。
她不会是,一下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吧?
苍天!
她艰难扯动嘴角,并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扯了扯苌濯的衣服:“师兄,你知道哪里能赚到钱吗?”
苌濯的视线由自己身上两根细白的指节转移到嬴寒山身上,那双水泠泠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他。
带着祈求。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连扯他衣服的力道都变小了。
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变:“灵石我有,看一本书,十个上品灵石。”
嬴寒山:……?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苌濯没有理会嬴寒山的呐喊,只轻飘飘落下一句。
“若我估量的不错,你移开这座院子所花费的灵石大概是二十上品灵石。”
嬴寒山傻眼,上品灵石,好珍贵啊。
她立刻变了神情:“好说好说,不就是几本书,不再话下!”
苌濯道:“我今日有事,你身上的玉牌可开我的院门,你可进来看书。”
说到学阵法,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还答应了要教我防身术。”
她的武力值很需要提高到平均水平。
苌濯顿了顿,对于嬴寒山将他杀人的手法称作防身术这件事还是无法适应。
他回:“晚间我会回来。”
说罢御剑离开。
留下嬴寒山托着腮帮子数着自己仅剩的财产面露苦色。
这时成玺匆匆赶来,她看到嬴寒山变了位置的院子顿了顿。
她不理解。
原本嬴师妹这院子不就是在小师兄隔壁吗,现在变了位置不也还是隔壁吗?
她没忍住问了句:“师妹,你搬这院子的目的是?”
嬴寒山看着剩下灵石的默了默,最终说服了自己。
清净!它值这个价!
她恢复了活力,一下站起来,并随意敷衍:“我就想离师兄更近一些,没别的。”
成玺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确实只有嬴师妹能靠近小师兄的院子,那天小师兄还在嬴师妹被裴松袭击时保护了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如此说来,搬院子,许是二人情趣吧。
她拉回思绪回到此行目的:“师妹,不知那嬴鸦鸦如何处置?”
嬴鸦鸦?
嬴寒山眼睛一下亮起来:“那嬴鸦鸦是不是很有钱?”
成玺不明所以:“她是赢家很受宠的大小姐,灵石的话,应该是……很有的吧?”
嬴寒山站起身,面上变得严肃:“那我们去勒索,不是,去算一下账吧。”
——
成玺的院子很有成玺的个人风格,各处都装点得精致得当,便是角落也养了些花花草草。
嬴寒山跟着成玺走过铺了一层精致石子的小路来到她的房间。
嬴鸦鸦正五花大绑地被捆在地上,四周还围了一圈阵法。
成玺上前拿开了塞着嘴巴的抹布。
得了自由的嬴鸦鸦顿时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就敢绑架同门,不怕进弟子堂受罚吗!”
嬴寒山悠闲坐在一旁:“那当然是不如赢师姐有经验,弟子堂好玩吗?”
嬴鸦鸦眼里闪过恨意,她因为蓄意伤害同门受了鞭刑,她背上的伤甚至还没好,这一切不都拜她所赐。
她还敢提弟子堂?
“嬴寒山,你不过一落魄修仙世家不受宠的弃子,你以为你家里人送你来元一宗是让你修炼吗?是花钱给你搏个好名声,到时候把你嫁人时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会以为嬴家还想着培养你吧?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你哪来的资本欺负到我头上来!”
嬴寒山听言面色一沉。
“嫁人?”
嬴鸦鸦轻哼一声:“你这种于家族而言没有用的弃子,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嫁人吗?嫁了人你还可能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嬴寒山忍了忍,还是觉得生气。
她戳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原身来元一宗就是为了能嫁得更好?”
系统唯唯诺诺:“记载上……是这样的,原身留给你的记忆不多,但其实这件事原身是知情并自愿的。”
嬴寒山:自愿?自愿个熊奶奶。
她真受不了这窝囊气。
她走到嬴鸦鸦身前蹲下,直视嬴鸦鸦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嬴鸦鸦狠狠瞪回来:“你杀了我,赢家会放过你吗?”
嬴寒山点点头:“是,赢家不会放过我,但我可以废了你,然后赢家就会送你拿去嫁人。”
嬴鸦鸦眼神闪过慌乱,她下意识吞咽:“不可能,我爹娘疼我,不可能随便把我嫁出去。”
嬴寒山眯了眯眼:“你看,你分明也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修为的女子会成为生育的工具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很多。
“你凭什么不愿意?那都是你应得的。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困吧。”
嬴寒山摸着下巴思考:“不若那你所有的钱来换?”
嬴鸦鸦震怒:“你狮子大开口!”
嬴寒山不理,她看向成玺:“成师姐知道怎么废一个人的灵根吗?”
成玺认真思考:“其实废灵根这种阴损的法子并不多见,但依依那边有能废灵根的药来着,师妹需要吗,我去帮你要来。”
嬴寒山点头:“要的。麻烦师姐了。”
成玺立马起身出门。
目睹这一切的嬴鸦鸦:……
你们形峰为什么会连废人灵根的药都有!这不是邪术吗!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禁了吗!
可她不敢赌,无论药是真是假她都不敢赌,因为修为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她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天赋不错,还被元一宗收为内门弟子。
没有修为,没有天赋,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一横,切断了与储物戒的精神联系,储物戒自动从她的手指滑落。
“拿去,我所有家当都在里面了。”
嬴寒山立即笑开,她美滋滋捡起储物戒进行清点。
霍,很丰厚诶。
她示意成玺:“好了师姐,我们放她走吧。”
成玺犹豫着:“真的要放她走吗?”
嬴寒山顿了顿,她神色如常:“不放她走能怎么办?”
她们都明白,如果今天真的废了嬴鸦鸦,明天赢家就会过来收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形峰五阁的性命。
成玺叹了一口气,给嬴鸦鸦解绑。
得到自由的嬴鸦鸦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等着。”
说罢小跑着离开。
嬴寒山完全没有被狠话影响,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部分的灵石,剩下的灵石法器她递给成玺。
“这是我们五阁的战利品,人人有份。”
成玺也不忸怩,她接过储物戒:“之后该怎么办?”
嬴寒山走出门:“就,认真修炼?”
成玺有些失落:“师妹,我不知你灵根有损,这事我会告诉大家的,说不定依依有办法。”
嬴寒山摆摆手,说实话,这事她也是才知道。
“没事啦,灵根有损,又不是我的错。”
成玺突然拍了拍脑袋:“对了师妹!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转峰后的课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记得去上课啊。”
正准备回去睡大觉的嬴寒山听言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灵根受损还要学习!
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自己院子打算万事不理,先睡一觉时发觉隔壁院子院门没关,还微微敞开着。
咦?苌濯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师兄?”
传来了苌濯忍耐的声音:“快关门。”
这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带着虚弱,嬴寒山心口一跳,赶忙把院门关上。
想了想,又觉得她待在这里应该不合适,于是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便又听见:“你走不了了。”
她心跳陡然加速,而此时背后有非常不规律的呼吸声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她缓慢转身,看到了几乎浴血的苌濯。
他的身后还有如何也收不住的魔气。
“玉为尘大师姐,”有人叫她,外人可能把螣蛇当做宠物,当作坐骑,但峰中人皆知她是玉成砾的大弟子,“峰主如何!”
螣蛇缓缓抬起头,撤掉了翅膀。
在黑羽笼罩的一方玉台上,玉成砾安静地仰卧着。她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下,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站在最前的几个弟子迟疑地上前,随即踉跄地跪了下去。自他们起,身后所有年轻弟子都齐刷刷屈膝,那群白羽的神鸟展翅伏地。
“——峰主好走。”
“——峰主好走!”
持浑天仪的召出法器,佩刀剑的拔出刀剑,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阴燃的怒火——
观剑楼楼主,杀我师尊!
观剑楼楼主,杀我峰主!
白日可坠,沧海可枯,千仞可覆,此仇不可不报!
而与此同时,芜梯山下,一个用剑挑着包袱的青年站定了。他抬头看看山顶,看看手中闪烁的联络石,回头向着身后林木挥手。
“各位师兄弟!”他说,“今日与诸君,再归观剑楼!”
第 227 章 此间少年
“回禀楼主,周政不知去向,已经不在青云宗,所以才说此事更有蹊跷,恐是畏罪……”
“畏罪什么?”苌濯召来佩剑,顾不得许多直接拎起冲过来的嬴寒山,以极快的速度逃离。
嬴寒山一边紧紧揪着苌濯的衣服,一边辨别脚下飞速而过的场景,她急忙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那边,去那边。”
苌濯停了停,有些犹豫,嬴寒山急忙去拍苌濯的手臂:“快点,等会人追上来了,师兄也不想被人看到吧?”
苌濯面色更沉了,他冷着脸往嬴寒山指的方向而去。
只是被人瞧见还好,可他顶着小师兄的身份,若是那些人知晓“小师兄”做了这等事……
思及此,他面色又是一沉,在他的身体里魔气开始汹涌。
想杀人。
他看向嬴寒山细白的脖颈。
嬴寒山全然没有察觉,她不停地指挥苌濯绕了好几个弯才将身后一群光着膀子的体修甩掉。
甩掉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好险。”
她将苌濯飘到自己面前的头发扒开,再次拍了拍苌濯的手:“师兄,我们可以着陆了。”
苌濯没有动静。
嬴寒山疑惑回头,猝不及防直接埋进了这人胸膛,她疑惑抬头,这人的脸也近在迟尺,她才反应过来,她几乎是被苌濯抱在身前,他的手还横在她腰间。
他不是不接受别人靠近吗?这也太近了!
苌濯也发觉此刻两人太近了,洁癖来得后知后觉,他下意识将嬴寒山推开。
嬴寒山一个躲避不及,直接被推下了剑。
苌濯回神,伸手去捞,没捞到。
嬴寒山:……
苌濯站在剑上看着人直直掉落,始终没有反应。
嬴寒山:……你大爷的!
嬴寒山闭眼准备迎接从高处掉在地上的剧痛,但剧痛没有来临。
有一只手横亘在她腰间,从腰部的位置生生将她拎起,她睁开眼,只能看到地面和某人的腿。
不仅如此,除了腰她其他可能能与这人接触的地方都悬空了,她现在大概也许是被非常嫌弃地,像小狗一样被拎着。
嬴寒山:……
她气不打一处来:“苌濯!”
陡然听到自己名字的苌濯愣了愣,他将人放下:“你叫我什么?”
嬴寒山鼓着腮帮子,跳起来要去撞苌濯的头,却因为身量不足没撞到头,只堪堪撞到下巴。
她更加生气,一把揪住苌濯的衣领把人拉低。
“你要是不想救我就别救我,我摔死也是我的事,你为什么非得玩我一下?非得让我体验一下高空坠落?”
被硬生生往下拉的苌濯继续重复:“你叫我什么?”
嬴寒山要气晕了:“苌濯,苌濯,苌濯,苌濯!你这人什么毛病?自己叫啥都忘了?”
苌濯扯着嬴寒山的后领把人扯到一边,他没有理会嬴寒山的跳脚,只捂住自己的心口。
魔气再次汹涌了,却不是杀欲。
苌濯……他生来父母双亡,只有一枚刻着苌濯二字的玉牌跟在他身边,他于是喊自己苌濯。
却从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为数不多知道他名讳的人,也只会喊另一个的名字。
嬴寒山一巴掌拍在苌濯肩上:“你傻掉了?”
被强行拉回思绪的苌濯:……
他:“没有。”
嬴寒山不高兴:“那你怎么不说话。”
他:“不想说。”
嬴寒山更加不高兴:“不行,你今天得给我当一整天的飞剑车夫,我说去哪你就得带我去哪,不然我就——”
“好。”
嗯?
嬴寒山愣住,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忍不住得寸进尺:“那三天?”
“好。”
嬴寒山傻眼,什么情况?
她忍不住再加:“那……七天?”
苌濯揪着嬴寒山的后领提着人走:“不要得寸进尺。”
嬴寒山遗憾:“好吧。”
她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飞剑车夫。”
——
嬴寒山带着苌濯来到了众长老的居住的地方,一般来说各峰长老会居住在各峰,但近几年各峰弟子激增,于是便单独辟出一山峰供长老们居住。
正方便了嬴寒山。
苌濯换下嬴寒山强行带上的面巾,戴上了特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眸。
他跟着人贴在墙面上,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嬴寒山压着声音:“嘘——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看了看四周,转过头:“你有没有那种能隐秘气息的办法,能躲过元婴大能的那种。”
长老们的修为正好都是元婴。
苌濯默了默,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皮纸,上方刻印着一方阵盘。
“这是我新得的阵法,还没参透。可在化神期下隐匿气息。”
嬴寒山接过黄皮纸,仔细看了看:“怎么才算参透?”
苌濯指了指阵法线条走向:“能够顺着线条将整个阵法复刻,便算作粗粗参透,粗粗参透便进行简单应用。”
嬴寒山了然:“就是照着这个画个一样的出来是吧。”
她指尖跟随阵线走动,这阵法挺有意思,线条流畅,有自己的逻辑,一刻钟之后她点点头。
“我会了。”
说罢用灵力在空中比划着,划着划着大脑一疼,指尖颤抖起来,还无法抽身,她的额头布满细汗,急忙看向苌濯求助。
苌濯:……
“你不过炼气期,灵气怎么够布阵。”
他握住嬴寒山的手,将灵力渡过去。
得了灵力的嬴寒山才好受些,她指尖又稳了下来,不一会阵法在手下落成,她安在自己手臂上。
那一瞬,她好像融入了风里。
轻盈又无处不在。
她顿觉奇妙:“好神奇啊。”
苌濯看着已经生效的阵法,才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成功了。
他道:“你于阵法一门十分有天赋,当初为何会去缥缈峰?”
嬴寒山摸摸脑袋,也不算有天赋吧?毕竟她有多年画画经验。
她模糊着答:“可能之前没发现吧,我缥缈峰外门弟子还是家里买来的。”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自己是风木双灵根,只有灵根相同才能互传灵力,难道这么巧他也是?
她问:“师兄也是风木双灵根?”
苌濯猛地抽回手:“不是。”
嬴寒山见人反应大,便没有多问,她拿出灵石作为灵力补充,很快划拉出新的阵法安在苌濯手上。
“走,我们去偷点东西。”
偷东西?
苌濯跟上。
一刻钟之后,苌濯看着费劲将一件又一件里衣捆在一起的嬴寒山陷入了沉默。
这些里衣各有千秋,有的是粉色,有的绣着巧兰,还有的绣着牡丹。
按理说这些个图案不过是普通里衣,但问题就在于嬴寒山薅的都是男长老的,就……委实太私密。
嬴寒山很兴奋,她原本想偷亵裤的,但是感觉会臭,所以退而求其次偷了里衣。
好在里衣收获也很大。
她拍拍苌濯:“走吧飞剑车夫,我们去绕宗门一圈。”
苌濯:……
“你可以自己去吗?”
嬴寒山听言面上的神情顿时一垮,她木着脸看回去:“不可以。你这个面具哪里还能看出你是谁,赶紧的,别墨迹。”
苌濯:……
他从储物戒拿出一把从未示人的,灰扑扑的剑。
嬴寒山重新笑起来,她轻巧站上去,并拿出一巨大横幅,上方正写着。
“我乃青峰裴松亲传弟子仆从,所为皆奉他令。”
横幅挂在了剑尾,串成一串的里衣被她拿在手里:“走吧。”
剑飞升而起,里衣也随风飘扬,飘荡在整个元一宗上空。
无数弟子抬头仰望,皆是不明所以,不过看热闹乃人类本性,虽是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很快流传。
弟子们的重点很快放在里衣上,逐渐讨论起来。
直到有一人欲言又止:“我怎么记得,那粉色的牡丹里衣,我曾无意间在张长老身上看到过边角。”
此话一落,众人鸦雀无声。
无人能把那讲课时十分严厉的张长老与这粉色牡丹里衣结合。
又有一人战战兢兢:“这些个里衣,不会都是长老们的吧?”
张长老闻讯而来,他本是想看看这群弟子今日在瞧些什么,一个抬眸竟看见——
自己那粉色牡丹的里衣正飘荡在空中??
谁人如此大胆!竟偷他的里衣!
他定睛一看,只见里衣后边是一横幅。
“我乃青峰裴松亲传弟子仆从,所为皆奉他令。”
裴松!竖子尔敢!
他拂袖前去青峰。
如此场景出现在各处,一时间不少长老离开职守往青峰而去,奇怪的是他们皆是悄悄前往,不敢多作声张。
与此同时,主器修的班峰也炸开了锅,原因是不知从哪来的小贼,说是那青峰裴松的仆从。
那贼人悄摸着进来将众人做了一月即将要完成的法器毁于一旦,不仅如此还毁了图纸。
那一刻,所有人都下定决定,一定要把那劳什子裴松斩于刀下。
药峰也沸腾起来,百十亩药田不知被谁撅了个遍,药峰峰主闭关炼丹炼了三月即将炼成,在听见这个消息时直接炸炉。
而那一片狼藉的药田只留下一孤零零的纸条。
“我,我是奉青峰裴松的命,有事请找裴松……”
可以瞧见写纸条的人也分外害怕,想必是被逼无奈。
于是药峰峰主带着一干带着黑眼圈的弟子去了青峰,为什么是黑眼圈?因为药峰弟子已经上了三天三夜不停歇的课了。
便是如此,自家药田还被撅了,这谁能忍。
此时霞峰那群光着膀子的体修也即将到达青峰。
经明从班峰悄悄溜出,在药峰躲了许久的苏依依也捂着胸口现身,按照约定往青峰去,而成玺正运用自己广大的关系网,将此事流传在各峰的外门,外门再传至内门。
内门再传至亲传。
一时间,整个元一宗都沸腾起来。
在上空的嬴寒山拍了拍苌濯的肩。
“师兄,现在有个热闹,你要不要看?”
苌濯扯下面具,面具下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回话只带着人往青峰去。
一道少年音响了起来,周政衔着一枚草叶,轻轻巧巧地翻过墙壁,落了下来,走向人群。
“你说……我畏罪什么?”
第 228 章 欲提此剑斩恶虺
瞿西涛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不对,这人如何知道亓点堂?当初是龙微道将这个林间的清简居所给了周政,如今再无人去那里,应该早就废弃了才是。
他的思路没能继续下去,问话人不依不饶咬上来:“即便如此!你难道只有一份毒药吗?你到底是进过那屋子,说不定是两份毒药中的一份被你藏在了屋里,你用身上那份暗害了——”
周政架起胳膊,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嬴寒山呼吸一滞,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视线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于是她的身体也不听话。
紧接着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她面上也染了血,仿佛她也跟着一同杀了妖兽。
她来这里后对所谓的修仙界一直处于要懂不懂的状态,虽然她学阵法,用飞行器,生活上适应着,心理却没有。
直到这一刻,与苌濯之间如何也移不开视线的这一刻。
她心跳始终无法平复的这一刻。
她好像终于对修仙界有了实感。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强者,可以随意拿捏弱者。
那么苌濯,是拿捏别人的人,还是被别人拿捏的人?
他一定想做前者。
成玺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成玺率先出声:“我瞧着那人像是小师兄?”
嬴寒山思绪拉回,她应声:“是的,是他。”
苏依依也认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小师兄,切割得很漂亮。”
经明顿了顿,他迟疑:“可不知怎的,我觉得小师兄,有些不像小师兄……”
嬴寒山听言刚想给某人找补找补,便又听见苏依依立即反驳:“不可能,若不是小师兄,还有谁能切得如此完美?”
成玺听言也反驳:“哪有不对劲?小师兄这不是在杀妖兽,在保护我们。”
经明很快被说服,彻底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深知苌濯本性的嬴寒山:……
她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几个凑一起,五阁会不会要完。
她彻底加入了反派阵营,剩下几个又都是瞎的。
此时苌濯已经杀到了仙舟前,他扔下一个阵法短暂拖住妖兽,随后落在仙舟上,他动作利落,直接捞起了嬴寒山。
他道:“妖兽太多仙舟无法抵挡,我们需要进城,还请师弟师妹以最快速度自行往南。”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忘带上“小师兄”的口吻。
转变太快,成玺几人非常茫然,经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慌乱收了仙舟,急忙拿出自己的飞行器。
并推了一把成玺和苏依依,二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各自掏出自己的飞行工具。
三人急匆匆地苌濯指的方向去。
嬴寒山也非常茫然,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姐飞快地飞走,而被落下的她被某人单手带着落在妖兽潮中断后。
不是,她不理解,苌濯一个人断后不就得了?带着她做什么?
她问了出来:“你断后带我做什么?我是个累赘。”
苌濯一手执剑杀妖兽,一手带着嬴寒山,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此前你说不愿与我组队,若我一人断后,你会带着你师兄师姐离开。”
嬴寒山沉默了。
虽然她确实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吧?这种时候当然要留个金丹期在身边做保障啊,下次再遇到那些个禽兽就可以直接狐假虎威了。
这么一想,苌濯很有用,至少可以让她横着走。
她刚进秘境那似有似无的情绪顿时消散。
她说服了自己,注意力也转移到当下,谁曾想她刚转过便有有一头妖兽在跟前被砍成了两半。
她心口一滞,觉得实在无法适应,直接侧身埋进了苌濯怀里,选择性忘记了某人的洁癖。
怀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半边身体都与这人接触着,苌濯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但想到怀里的是嬴寒山,他又硬生生克制了冲动。
他执剑的手因此迟钝,妖兽像是找到了空隙,猛地一跃而起,朝着空中二人中的嬴寒山张开血盆大口朝。
它深知谁强谁弱,谁更好突破。
苌濯眸色一凝,只来得及执剑抵挡,正挡在妖兽的血盆大口,两方陷入僵持。
而周围的妖兽还在前仆后继地上。
他顾不得许多:“抓紧我。”
“什么?”
嬴寒山茫茫然,而下一秒,她被猛地抛起,整个身体都被力道甩在空中,而唯一的支点只有那被紧紧抓住的手,她下意识紧紧回握,而她草草绑的马尾因此一松。
在弯月下,少女的发丝扬在空中,染上盈盈的光,而她身下是成群的妖兽,张牙舞爪,充斥着血性和野蛮。
与她唯一有联结的只有少年的手,而少年早已浸入妖兽之中。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嬴寒山的心跳却越跳越快,她看着苌濯一脚踢在那妖兽腹部,妖兽松开嘴,他却松了剑,剑落在他脚下承托起他的重量,而他运起一掌印在那妖兽头颅。
妖兽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息之间便已经完成,而她也悄然落下,正好被收手的他接到剑上。
剑迅速飞起,躲避冲上来的其他妖兽。
两人得了一瞬的空隙,苌濯看着身前发丝飞扬的人,有些不同以往,头发披着,好似,眼睛格外大些。
他避开视线:“你头发散了。”
嬴寒山还没反应过来,她机械应声:“嗯,散了,发带也掉了。”
此刻成玺几人已经走远,苌濯估量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他落下一道阵法暂时拖住妖兽后全速离开。
他抽空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根发带递过去:“我并未用过。”
嬴寒山接过发带,而这时正好一阵风飘过,将苌濯的发带吹到了她手上。
她下意识抓住,两根发带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那根沾了些血,而她的干干净净。
她还在发懵,无意识摩擦着手里的布料。
直到半刻钟之后,妖兽被彻底甩开,苌濯才放慢了速度,他将一张画着阵法的黄皮纸递出去:“这是你上次无意间解开的上古阵法,你且看看,对于解阵有帮助。”
看到阵法图纸的嬴寒山清醒了。
好好好,苌濯还是那个苌濯,狠狠杀了妖兽也是那个狗东西苌濯!
她鼓起腮帮子:“不看。”
苌濯也预料到了回答,他道:“我在秘境中获得的所有东西除了那件奇宝其他都归你,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帮你取来,你只需帮我解阵。”
嬴寒山停顿,她还欠自家师兄五百上品灵石没给。
三秒后她利索地绑好头发接过黄皮纸:“行吧。”
——
苌濯很快两人追上了成玺他们,几人正好在嬴寒山熟悉的城门碰头。
城门有禁制不能飞过只能走过,几人落地进城,谁曾想刚进城便被拦了下来。
是那几名散修,他们面色极黑,且都拿着武器。
竟一直在这守株待兔。
为首的散修头子见到嬴寒山和成玺当即上前拦截:“想不到你们竟然在妖兽潮中活了下来,活下来又如何?”
嬴寒山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她当即掏出自己拉风的锤子怼过去:“怎么着,想怎样?”
一时间不大的城门被偌大的锤子占据大部分空间,苏依依和经明被挤到一旁,成玺也退后一步。
而还没见过嬴寒山新锤子的苌濯陷入了沉默。
过于庞大的锤子正被身量比一般人都小些的人举着,她面上还带着嚣张,倨傲,甚至还有些不可一世。
而她只有炼气期。
他不理解。
对面的散修也气极:“你不过一个炼气期女修,算个什么东西!”
嬴寒山不服气:“炼气期怎么了?瞧不起炼气期吗!你没有炼气期过吗,你没有吗?你凭空变成筑基的吗?”
散修头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面色通红:“你你你你——”
这次嬴寒山不同上次,她非常有底气,废话,她身边有个反派,她怕什么?
她用锤子用力在那散修头子身上怼了三下:“你什么你?叫爹。”
那散修头子终于被激怒,抽出剑就要给嬴寒山一点教训看看,站在嬴寒山身后的苌濯眸色一凝,他没有动作,而他身旁的剑兀自飞出。
“叮——”
剑插在了那散修头子身前,只差一毫厘剑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见了带着笑的人,而他的眼眸却极冷。
充斥着杀意。
金丹期的剑修……这女修身后竟有金丹期靠山。
想明白这点后他浑身一冷,他身后的散修还不明所以,将要上前,他一把将人拦下。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各位,此前对二位仙子多有冒犯,还请仙子原谅,我们这就走。”
他边说边看着苌濯的脸色,见人面色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带着身后的兄弟离开。
嬴寒山见状笑开:“原来这就是狗仗人势的感觉。”
苌濯:……
他召回剑,走在前面:“先找个地方修整。”
嬴寒山跟在后面,成玺几人跟了上来,成玺也很畅快:“之前他们还欺负我们人少大放厥词,好在师妹机敏,吓住了他们。”
不明所以的苏依依忍不住问:“师姐,他们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成玺也觉得晦气,她道:“那几人想要我与师妹陪他们双修,我虽然知晓散修于双修的态度多有不同,却不曾想还有强迫的意味。”
苏依依震惊:“竟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
一旁的经明也点点头。
嬴寒山也觉得恶心:“几个禽兽修为还有筑基,这不是平白给了他们依仗。”
几人对话一字不差传到前方苌濯的耳朵里,他倏地停下,回头。
“双修?”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式微笑,声音却陡然沉了下来。
“那也不可能——因为,我没有下毒的时间。”
“不信,可以去问般若殿的佛修们,我从清早直到刚刚都在他们后山上。”
“做什么?”
“烤鸡。”
周政理直气壮地说。
第 229 章 平八百里清平路
“关侬撒事体?(关你什么事?)一则两则吃三观菜抱自生(一个两个只顾自己眼前),修炼么修否成(修炼么修不成),做绊么做得欢(使绊子使得欢)”
“骂的就是你真言宗,老娘我人都凉了你们一个个缩头乌龟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惹祸上身,自家吃里爬外的东西一堆,要不是真言宗弟子里细作太多,我也不至于瞒着满山老少。”
“青云宗也不是什么好鸟,天天指天骂地地说人是魔修,你们自己不干不净掺和进观剑楼上一辈楼主的案子里,瞿西涛是行凶罪人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一个也别想走,都给我拎出来剐一遍!”
“观剑楼……乖啊,乖仔们,没你的事,乌龟王八蛋不好,不是你们这些刚回来的孩子不好。”
“你般若殿不用上来劝我!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满山秃驴正事不干只会和稀泥,大是大非上一塌糊涂,有责任就往旁边丢,自家圣莲上人陨落了也不知道去放个安魂咒,活生生让他被缚了千八百年。”
“怀有侬,侬,侬……”苌濯:……
他放下手:“你该回去了。”
嬴寒山听言立即瘫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过分,你用完就扔,这算什么!负心汉!人家刚才才坏了名声给你遮掩,你现在是要怎样,过河拆桥?”
苌濯看着面上一点娇羞都没有的人陷入了沉默。
嬴寒山继续:“现在我们明面上的关系可是青峰峰主都知道了,我等下就去宣扬你是个负心汉的事实!”
苌濯闭了闭眼,他直奔主题:“说吧,你想要什么?”
嬴寒山接的也很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中奇峰峰主本命阵法的反噬。”
苌濯顿住,他想过这人会要灵石,或者要法器,又或者直接问他要修为。
却没想到这人陡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在问他的事。
而知道他的事的人都死了。
他侧过身:“此事与你无关,也于你无害,你为何要知晓?”
嬴寒山理所当然:“就是想知道啊。”
废话,看剧都想看个全乎的,她现在就知道了个结局,肯定想知道开头哇。
苌濯再次顿住,只是想知道?没有原因?没有目的?
紧接着他又听见:“我不该知道吗?我都被你拉上贼船了,我也算被迫成为你半个同伙了吧,你刚才还说什么一起死,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我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苌濯了然,原是因为这个。
他道:“无事,我会在事发之前杀了你,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你只需记恨我。”
嬴寒山:……
这活阎王一般的逻辑。
算了,不说就不说。
她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脚时又被叫住。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最近附近盘查的人会变多,我们如今的关系不能被怀疑,我会接你上下讲堂,你除了就寝也需得在我院子里。”
她直接回绝:“我不要。”
“每天十个上品灵石。”
她沉默了。
半刻后,她底气不足:“那行吧。”
——
嬴寒山离开后,苌濯调息半个时辰后去了宗主所在的长霄峰。
长霄峰是元一宗最高的峰,以往只住着宗主和宗主徒弟。
后宗主徒弟大多在外游历,宗主便封锁整个长霄峰用作闭关,苌濯也因此暂住形峰。
如今宗主仓促出关,是因为奇峰峰主一事,他第一反应便是召来苌濯。
长霄峰常年积雪,宗主殿以千年冰筑之,宗主坐于首,几层阶梯后是跪着的苌濯,他没有抬头,便只能看见一点宗主的鞋尖。
“是不是你?”
宗主的声音冰凉又威严。
苌濯没有回话,因为他知道,无论回什么都免不了一顿折磨。
不出所料,下一秒一道冰封的囚笼将他笼罩,数十枚术法化作的冰箭穿透了他。
是沁入灵魂的疼痛,带着透骨的凉。
而紧接着从他记事起便刻在心口的阵法陡然灼热,随后灼烧,如同将心脏放在炙火上灼烤,几乎要烧干他的血液。
他闷哼一声,手撑在地上,他克制着抬眸,眉头和睫羽刚染上白霜便又被来自心口的灼热蒸发。
冰火两重天。
他意识几乎要模糊,但他却紧紧盯着上首那人手上的阵盘,闪着熠熠的灵光,美轮美奂,是修仙界最玄奥的阵法。
至今无解。
双生阵,从他记事起,就将他死死困住的阵。
不得死,不得肆意活,不得自由。
“咳……”
苌濯禁不住闷哼一身,视线逐渐模糊,他死死控制着体内的魔气一层又一层覆盖上伤处,不让自己出现一点端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才传来暗含警告的声音。
“你生来便是要死的,是我给了你活下来的可能,作为替身你也偷了二十年光阴,最后这一年,你合该安分。
“奇峰峰主即是被魔所伤,你该避险,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宗了吧。”
一年,他只剩下一年了。
苌濯忍着疼痛爬起来,挺直了脊背,他拖着最后一分力气回到形峰,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
嬴寒山转峰之后的第一堂课是修仙界历史,由奇峰开设,她在房间彻底休息了三天后挣扎着起床。
她记挂着自己的十个上品灵石,去上课前特地去敲了隔壁的院门,里面没有回应。
许是不在。
她没多想便直接踩着自己的飞行器去了。
奇峰主修阵法,整个奇峰布局便是一个巨大的阵盘,并与宗门大阵相连。据说若是遇袭,奇峰峰主作为阵眼,身在奇峰,却能护卫整个宗门。
就挺神奇的,她在自己院子宅着的那几天无聊翻着看了点阵法书,看着看着竟真的来了兴致。
如今见到这种大型阵法也下意识驻足观察。
她正踩着飞行器停滞在上空,这时旁边一艘装潢精致的小型仙舟飞过。
等等,仙舟??
这玩意不是很贵,整个宗门也只有一艘吗?
这玩意不是很烧灵石,随便一下就烧掉好几摞灵石小山吗?
虽然这艘仙舟看着不大,但这是在去上讲堂的路上随便就能看见的吗?
她控制飞行器悄摸着跟了上去,然后看到了……经明?
经明也看到了她,他有些不好意思:“师妹要上来吗?”
嬴寒山木着脸上了仙舟,一上去她便看见几箱子灵石作为动力随意放在一边。
她的脸更木了:“经师兄你……来上课?”
她问得很迟疑,经明敏锐察觉到了,他愈加不好意思:“我原是不想开仙舟的,但我的飞行器坏了,我修为低不会御剑,储物戒中只剩下这仙舟了……”
只,只剩下?
嬴寒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起先经明说自己很有钱,她还没什么概念,现在她懂了。
他真的有,他很有。
经明见嬴寒山不说话,心里愈加忐忑。
他面上也红了一片:“是,是不是,太高调了……”
嬴寒山见人马上就要熟了,才想起这位同门是个绝世社恐,人一多都会手抖的那种。
她咳了咳,主动转移了话题:“哈哈,其实还好啦,师兄也是来上课的?”
经明松了一口气,他小幅度点头:“是的,与师妹是一节课。”
说到这,他又紧张起来,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书袋递过去。
因为要送东西,他脸又红了起来。
“师妹第,第一次转峰后上课,可能准备不周,这,这是我为师妹准备的书……”
见经明这模样,嬴寒山也跟着小心起来,生怕一自己一个精神不稳定把人吓着。
她接过书袋,音量放低:“多谢师兄,我确实没准备。”
手里的东西送了出去,经明又松了一口气,这时奇峰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控制着仙舟停下,并将扶梯放了下去。
“师妹,我们到了。”
嬴寒山看着甚至镶嵌着宝石的扶梯再次沉默。
世界上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她摸着宝石下了仙舟。
仙舟还是太过惹眼,引起了不少的关注,许多人的视线都看向这边,最后集中在嬴寒山身上。
为什么是嬴寒山?因为经明已经藏起来了。
裴松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宗门,嬴鸦鸦回去之后又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意图将整件事盖在嬴寒山头上,便是没有实证,大家也下意识记住了这个人。
并顺便知道了嬴寒山在缥缈峰的系列事件。
据说因为她,近来缥缈峰弟子行为都透着诡异,有人夜里经过还能瞧见缥缈峰弟子在寝舍内如同大猩猩一般走来走去。
简直匪夷所思。
嬴寒山对一切都不知道,她非常悠闲地走进讲堂坐到已经坐下经明旁边。
来上课的也有曾经的缥缈峰同门,她们看过的眼神更肆无忌惮些,有的还带着兴奋,她身边的经明身体逐渐僵硬。
嬴寒山发现经明的异样后才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她当即出声:“诸位想看不若走到我面前来看?我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话音一落,四周一静,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顿时消散。
她非常满意:“没事了经师兄。”
经明逐渐放松,他小声道:“师妹真厉害,若是我,只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嬴寒山摆摆手:“能让别人不痛快的时候就不要为难自己,更何况是他们看我在先。”
经明听言若有所思。
课程开始了,长老正讲到当世的修仙界。
“我们正处于灵气充沛的年代,便是普通农人劳作一辈子也有一步登天的可能,因此衍生出不少别的法门,比如锤修……”
听到锤修,嬴寒山下意识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武器。
一柄比她高的,暗红色的,漂亮锤子。
她又想到经明恰巧是器修:“经师兄如今可会造法器?”
经明听言愣住:“师妹想造法器?”
嬴寒山点点头:“对,我如今要做锤修,总要有个锤子才行。”
经明了然,他道:“我认识几位厉害的器修,可以介绍给师妹。”
嬴寒山摇摇头:“师兄,我在问你会不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灵石不如给师兄赚。”
经明再次愣住:“师妹……是想委托我吗?”
他修为低,从未有人委托过他造法器,便是从前在班峰时,他也从未参与过班峰的法器制造。
没有人会信任一个炼气期器修。
紧接着他听见:“对哇,经师兄不是器修吗?”
对啊,他最想成为的,就是一名器修,普通的,能造法器的器修。
他小心抬头,看见了嬴师妹带着信任的眼神。
他仿佛受到鼓舞:“那,那好,希望不会让师妹失望。”
嬴寒山点点头:“不会不会,等我回去给师兄画个图纸。”
二人就此说定,一时间二人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上方长老的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
这时一个纸团落在她跟前,她吓了一跳,随后抬眸观察四周,没看见啥异样。
应该是误传。
她正准备随意扔掉时,看见纸团表面依稀写着一句:“话说有人知道奇峰峰主遇袭的事吗?”
她心口一跳,直觉将奇峰峰主遇袭与昨日的苌濯联系起来。
在沸腾的战场中,玉成砾操着铿锵有力的嗓音,问候了整个仙门百家的八辈儿祖宗。
何至退到周政身边,他道心不稳,只是依靠一身戾气才撑住剑势。臧蓝文歪过头去对他笑一笑,随即吃了一个眼刀。
活着的师兄弟站在一处,剑向一处,背向一边。瞿西涛甩开和他缠斗的几位长老,莫语君脸上被划了一道,文质彬彬的脸颊显现出几分狰狞来。
第 230 章 慈母鬼影
那个影子缓慢地把脸转向嬴寒山的方向,她好像看到她了。
在她转过脸的那个瞬间,赢寒山也认出了那是谁。
她的意识立刻断线,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去。他眉头微皱,眼眸微垂,平时装的那些和煦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迫人的压力,而他身后的魔气始终汹涌着。
这场景太过震撼,嬴寒山的呼吸好像也不规律了,变得跟苌濯一样一下重一下轻。
她下意识出声:“苌濯你……”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是如此匮乏。
她除了他的名字之外,竟什么也说不出口。
下一秒她被还带着血的手狠狠抓住后领,紧接着是一阵风呼啸而过,视线再次清晰时她人已经进到屋里。
她懵了懵,随后瞧见了充斥在屋里几乎浓稠的魔气,魔气的来源是半跪在地上的人。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有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滩。
她下意识倾身靠近,伸出手将要碰到人时又倏而停滞。
她放低声音:“你还好吗?”
苌濯没回应,只扔了一染血的黄皮纸出来,随后又扔了几枚灵石。
嬴寒山借过黄皮纸,被血液晕染的纸上画着一繁复阵法,一般阵法旁都会附加许多说明,可这阵法只有一行。
可封魔气,保理智。
一看就很重要。
嬴寒山有点紧张:“我我我,这个阵法是不是很急?我之前都没看过万一这次没成功怎么办?”
半跪着的人微微抬头,在漆黑的魔气中她隐约看见了一双浅灰色的眼眸。
她心口又是一跳。
紧接着她听见苌濯已经喑哑的声音:“再有一时辰便会有人来查看,我的魔气封锁了这里,你出不去,你若是没成功,我们便一起死。”
嬴寒山:……
好家伙,直接威胁。
她没再啰嗦,开始琢磨阵法。
这个阵法实在复杂,时间又紧迫,嬴寒山看得满头大汗。
她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线条的逻辑,一边拿着纸笔胡乱画着,时间悄悄流逝。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理清了逻辑,理清逻辑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她晃了晃头,急忙握住灵石开始补充灵力。
她恨自己只是个炼气期。
等灵气补足之后,她急忙开始布阵,这个阵法所需灵力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能画几笔,停下恢复灵力,再继续画几笔,直到灵石都消耗殆尽她也没有画完。
就差最后几笔了。
她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去摸储物戒时,一只手覆盖了上来。
手很凉,让她一团浆糊的大脑陡然一清,她抬头,对上了浅灰色的眼眸。
原来她刚才没有看错。
这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比他的手还要冷。
他说:“快。”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度过来,嬴寒山浑身一轻,随后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绪,自动补足了最后几笔。
阵法落成,浅蓝色的灵力阵线构成的阵法缓慢融入苌濯的身体,几乎浓稠的魔气一点点压缩,最后融入他体内。
而在嬴寒山的眼眸里,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逐渐变为深黑,也逐渐有了情绪。
只是这情绪她看不懂,于是她想要探究清晰,于是忘了移开视线,也忘了放开交握的手。
苌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身上,又有多少秘密?
苌濯也没有移开视线,他想要从这双从没出现过惧意的眼眸里看到退却。
可是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
分明已经瞧见了他最丑恶的模样。
这时外面陡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微风拂过,将没关紧的窗吹开,带进了半室的月华,月华照亮了屋里的人。
一人半跪着,一人跪坐着,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
血液蜿蜒在一旁。
“滴答。”
雨混在风里滴落在屋内,唤回了嬴寒山的思绪。
她猛地抽回手,变得飘忽的视线中出现了苌濯胸口上血淋淋的伤口,此时还在渗血。
她一下回神:“天爷,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都不吱一声啊!你想吓死谁?”
她急忙从储物戒中翻出干净细布按上去止血,可血液很快便将细布浸湿,她愈发急切,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她赶紧抬头:“药呢?你不会连药都没有吧?”
苌濯看着几乎在他怀里的人,更不解了。
不会因为他杀人害怕,不会因为他最丑恶的模样害怕,却因为他受伤而惊慌了。
嬴寒山,很奇怪。
嬴寒山见人不说话,更急了:“苌濯!”
苌濯这才轻飘飘从储物戒拿出一瓶药,嬴寒山赶忙单手取药,把药粉一股脑撒上去。
药粉很有效,血渐渐止住了。
见伤口没有再渗血,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翻着储物戒想找干净的细布给人包扎一下,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萧奎可在?”
她的心一下提起,她抓着苌濯的袖子:“谁?来探查的人?怎么办?”
苌濯神色平淡,他将嬴寒山的沾着血的外袍解开扯下:“你去。”
嬴寒山:?
她不敢置信:“我一个人去??”
苌濯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意思不言而喻。
嬴寒山沉默,她看着自己,脱了外袍之后确实没有哪里沾着血,确实,她去更合适。
可也不能直接就这样去见人吧!
她:“我难道就这样去?”
苌濯指了指一旁的衣柜,又指了指衣柜旁的水盆。
嬴寒山无法,只好去衣柜随意扯了件苌濯的外袍套上,并在一旁的水盆将沾着血的手仔仔细细洗干净。
这时门口又传来催促的声音:“萧奎可在?”
嬴寒山心一横,大步走出房门,打开了院门。
门口是一穿着峰主服侍的男修,背着手,垂着眼眸,看着分外有威严。
正是青峰岑峰主,嬴寒山曾看过他的画像。
她行弟子礼:“见过岑峰主。”
岑峰主见是一女修,眉头瞬间皱起来:“你是何人?缘何在萧奎院子?”
嬴寒山一噎,这很尴尬,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冥思苦想,试图找一找能符合两人目前状态的一种关系。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岑峰主看着眼前穿着萧奎衣服的女修在他的追问下愈加“羞涩”了,他顿时明白。
“想不到他也能情窦初开。”
嬴寒山:……?
也……也行?反正她也在小师兄的死忠粉面前玷污过他们的小师兄了,干脆坐实得了。
她顿时乖巧:“峰主找师兄何事?”
岑峰主审视眼前的女修,乖巧的五官,在宽大外袍下显得羸弱的身姿,还有仅仅是炼气期的修为。
他嘲讽笑开:“你知道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跟他在一起,你需要负担什么吗?”
负担?嬴寒山懵了懵。
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太过明显,岑峰主尽数看在眼里。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
嬴寒山更加懵,这人是在说什么加密语言吗?
岑峰主没有再看嬴寒山,在他眼里,这几乎处于修仙界底层的人,不值得他再给予目光。
“萧奎今日可出过院子?”
嬴寒山不明所以,但她反应很快:“回峰主,师兄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
说着装作害羞别过脸。
岑峰主听言神色愈加嘲讽,他转过身:“告诉萧奎,宗主出关了,一个时辰后宗主要见他。”
他正准备离开时,又倏而停下:“还有,他门口的阵法太弱,我帮他毁了。作为小师兄,在门口布阵法算什么回事?”
嬴寒山听言看向一旁,只见原本整齐分布的阵法全部消失,灵气消散在空中,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紧。
这像是一种警告。
等她回神时,岑峰主已经离开。
她顿了顿,转身关院门,回到房间内。
苌濯已经从地上移到床上,身上偌大的伤口还在。
嬴寒山如实转告:“青峰峰主说宗主一个时辰后要见你。”
苌濯没什么表情地包扎着伤口:“我都听到了。”
嬴寒山的注意力被伤口转移了过去,她一边看着苌濯毫不留情地用细布绕过伤口,一边面容逐渐狰狞了。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身上差不多的位置。
嘶,幻痛了。
嬴寒山的吸气声太明显,苌濯看了过去,正看到嬴寒山正一脸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他:?
他需要提醒一下:“是我受伤。”
“我知道,”嬴寒山继续吸气,“你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苌濯听言包扎的动作顿了顿,他神色始终无常:“还好,伤口上有反噬,近三个月都不会愈合。”
嬴寒山震惊:“什么?三个月?什么反噬这么厉害?快告诉我,我规避一下。”
随后她便听见苌濯不咸不淡的回应。
“奇峰峰主的本命阵法反噬。”
她:……好像不必特别规避,这辈子她大概率是遇不到的。
苌濯包好伤口,并准备开始脱衣服。
嬴寒山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并目不转睛。
苌濯放在裤子上的手逐渐僵硬。
嬴寒山甚至催促:“脱呀。”
妈妈,在意识的黑暗里,她听到自己尖叫。
“……妈妈。”
上次眼一闭一睁就快要回淡河,还是裴纪堂没造反的时候,她被天雷劈掉了不知道几魂几魄,睁开眼是在马车。
第 231 章 鬼母道主
嬴鸦鸦有些不安,她的手指在嬴寒山的掌心里轻轻弯曲:“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阿姊?”
嬴寒山拍拍她的手:“一切都好,最近如果还有什么事,我来解决。”不知怎么的,气氛陡然一静,成玺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她自动把苌濯的异样归结于自己的道侣被欺负该有的情绪。
她咳了咳,拉着苏依依几人往前走:“你们聊,你们聊。”
却也不敢走的太远,于是不远不近地僵着身体走在前面。
嬴寒山不懂:“师姐你们走什么?”
成玺悄悄回头做着嘴型:“师妹,安抚小师兄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嬴寒山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安抚苌濯,不对,是苌濯为什么需要被安抚?差点被双修的人不是她吗?
苌濯面上的神情也随着几人里的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道:“他们要你双修?”
嬴寒山点头:“嗯,是这样,他们先威胁我师姐,然后又威胁我和师姐一起,不过我很聪明,修为不高也把他们吓住了。”
说到这她还有点自豪。
苌濯忍了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几乎要把体内的魔气也点燃,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转变是为什么。
但他知道,他想杀了那些人,现在,立刻,掐断他们的脖颈。
他面色沉了又沉,嬴寒山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凑上来:“师兄,你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其实在我师兄师姐面前我们的关系不用演的,一直演我也有点辛苦。”
她扯了扯人的衣襟,示意人收敛点,她有点接不住戏 谁知道面前的人不接话,也没什么表情,只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无所适从,不敢跟人再对视,只看看这看看那,一个晃眼看到了一间石屋。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指了过去:“你看那有个屋子,不是说修整吗?”
这话成玺几人也听见了,她几步走过去端详片刻之后扬声:“很安全,可以用作修整!”
苏依依和经明走了进去。
嬴寒山心中一喜,也想跟着进去,谁知刚动作便被提起后领。
她疑惑回头:“做什么?”
苌濯没有应,他只“笑”着看向成玺他们:“师弟师妹暂且修整,我们随后就来。”
说着拎着人往反方向走去,只有嬴寒山知道,他动作格外凶,比往日都要凶。
不一会她被重新带到那几名散修跟前,她还处于迷茫之中,那几名散修便被苌濯迅速制服并捆了起来。
同样迷茫的还有散修们,那散修头子正想问是啥情况,便看见那金丹期男修把那女修拎到他们跟前。
然后说:“杀了他们,此前你说要我教你防身术,杀了他们,作为入门。”
他:……
不是,哥们,你教自家道侣防身术,跟他们有啥关系?
他们罪不至死吧!
而且哥,我的哥,你管这叫防身术?
嬴寒山也哽住了,她忍不住申诉:“师兄,没有人学防身术直接一步到头的,我没杀过人,这,多为难。”
散修头子:……所以你也觉得这是防身术?
苌濯没有理会嬴寒山的话,他沉着脸走到嬴寒山身后,拿起了嬴寒山的手,体型优势,即便嬴寒山在他身前也没有遮挡视线。
但距离好像过分近了,嬴寒山几乎在他怀里。
嬴寒山在他怀里,意识到这点后他心底的暴虐消散了些,他蓦然想起之前嬴寒山埋在他怀里的模样。
他好像,已经不排斥这人的接触了,在这人一步又一步地越界中。
是她先越界的,不是吗?
下一刻他直接上前让那本就很近的距离彻底消失,他拦腰将人按在怀里,他还没忘记正事。
于是他就着这个姿势将人的手五指展开,又屈起一个弧度,随后带着她的手按在那散修的脖子上。
拇指曲起来的弧度正卡在散修的命门上。
突然被抱的嬴寒山心跳陡然加快,她呼吸一滞,还来不及反应时自己的手已经被带着捏住了别人的脖子。
脉搏的跳动就在她指尖下,一下又一下。
是生命的搏动。
被她掌控着。
思及此,她心跳更快,下意识就想挣扎,但是无果,因为抱着她的人格外强硬不容她有一点退缩,她动不了,手也移不开。
她想要出声,却在下一秒耳边一热。
是苌濯凑了上来。
他的气息全都撒在她耳朵上,引起一阵战栗。
他说:“很快的,只需要轻轻用力,他就会死。”
他在诱导,诱导她结束别人的生命。
不对,他不对劲,他平时不会这样的。
她急忙出声:“师兄!等一下!我现在不太想杀人啊。”
听到拒绝的人动作一顿,她感受到了,她再次确定这人是真的不对劲。
平时他绝不会这样。
这时被按住脖子的散修头子连忙出声:“他是不是杀妖兽了?”
嬴寒山连忙点头:“杀了,还杀了很多。”
那散修性命不保,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刚进城时看到了城门贴了告示,说是那妖兽很邪乎,若是杀了妖兽会染上凶性,杀完需要一段时间化解,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跟人有接触。”
说到这他忍不住疑惑:“告示上说染上凶性如同丧失部分理智,可至多不过是控制不住伤人,大多是脾气变差,怎么你家这位这么夸张?”
嬴寒山沉默,那可太正常了,他是大反派,平时就经常杀人,染了凶性没了理智那还得了?
那散修见嬴寒山沉默,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他连忙求饶:“姑奶奶,求你了,我叫你爹行不行?救救我,留我一条命吧!”
他旁边几位也跟着附和,一时间格外嘈杂,苌濯眉头一皱,就要压过嬴寒山暗暗的使劲直接将人了结。
嬴寒山连忙出声:“再等等!”
她几乎头脑风暴,使劲想有什么解决办法,喔想起来了!以前见过别人的狗子发疯,主人是怎么操作来着?
好想是……
想到那个画面,她面色一红。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但手上那人的力道再次压下来,这次格外用力,像是已经不耐烦极了。
她急忙用自己的脸往上蹭了蹭,蹭在身后那人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带着犹豫。
她本就被抱着,他的体温本就包围了她,但这个动作还是太超前了。
她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没,没错吧?那个主人就是这样,先摸摸进行安抚,对,她只是在安抚,没别的意思。
一定是这样。
身后的人的力道有所松懈。
有用!
她于是又软了声音::“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杀人。”
这时她又疑惑,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散修?她不断回想刚才的场景,顿时灵光一闪。
她迟疑着,又加上一句:“我也没有被欺负,而且突然让我杀人,我有点害怕,先放开我,好不好?”
身后的人逐渐松开了她的手,虽然还是抱着她,但至少没有再压着她杀人了。
这下轮到她发愣了,这人发疯是因为听到这群散修要威胁她双修?
她不敢再多想。
散修们也松了一口气,活下来真不容易。
嬴寒山见状立马趁机出声教训:“就是你们平时强行要跟别人双修才会有这种报应,是你们活该知道吗?”
那散修头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发誓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带着我的兄弟们做个好人。”其余散修也急忙应和。
嬴寒山不是很信,她道:“不行,从今天开始关于下半身的事情你们都不能做,除非遇到自愿的姑娘,还有刚才你们见到的听到的全都不能说出去,现在就发心魔誓。”
心魔誓,受天地法则约束,若是违背便会受到惩罚,是最有约束力的誓言。
那几名散修马上发心魔誓,几道金光落在他们身上,天地法则落成,他们虽然被绑着,但还是利索地跳着跑了,速度很快,比没绑的时候要快。
事情终于平息,嬴寒山也松了一口气,她真的,这种时候还记得处理后续,反派同伙做到她这种程度,实在是优秀啊。
就是身后的人怎么办?失去理智的人该怎么处理啊。
她头好痛。
她试着在人怀里转过身,成功了,她于是又试着从这人怀里退出来,被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把制止。
她:……
好好好,希望你醒来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她只好抬头直视某人的眼睛:“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而苌濯并没有嬴寒山想的那般严重,他只失去了部分理智,并未直接失智,嬴寒山与那散修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也知晓自己的状态是因为杀了妖兽。
还有嬴寒山方才的一系列动作他也看在了眼里。
她在安抚他,用他从未见过的方式。
而他……确实被安抚了,身体不自觉想要听她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杀欲上涌,没有杀人就平复了下去。
是因为嬴寒山在他怀里,是因为跟嬴寒山有肢体接触。
是因为嬴寒山。
可那几人,还是该死。
他没有应声,只将人抱在怀里飞身离开,他没有御剑,因为剑已经听从他的指引往那几名散修飞去。
不一会,那还在跳着跑的散修倏地倒地,脖颈上只余一条血线。
这一切嬴寒山都不知道,她被带着几个起落回到之前的石屋,只见石屋跟前围了一圈人。
她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提起。
然后她转过身,对苌濯歪了歪头示意:“走吧,我们做点准备。”
给落龙弓补十二支羽箭,峨眉随身,无家留下的那一堆剑里似乎也有几把可以考虑带在身边——虽然嬴寒山不怎么会用剑,但苌濯会。
第 232 章 爱子爱汝
涟涟雨声,切切情话。
沉沉灯烬,寂寂岁华。
经历了一夜|欢愉,少女吸取了不少灵力,起身撩发,眼角唇边流露出些许成熟的妩媚。
弱者的生存法则是,欲予砒|霜,先赠蜜糖。想加害一个人,便要先加倍地对他好。
衣衣的确是她曾经的真名。
冷眼,讥嘲,践踏,所有底层妖族经受过的欺辱,她都一样不落。若不是意外得到了苌濯的剑灵之力,她未必能够活过百岁。
后来,妖王嬴礼赐她“嬴寒山”为名,号称门徒,实为炉鼎。想要活命,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可仅靠一人如何颠覆落稽山?
嬴寒山想到了那个身怀绝世秘宝的天才少年。
花下偶遇,柳外重逢,那些脸红心跳的青涩瞬间,都只是为了接近寂尘道君的手段。经过这些天的打听,苌濯只有在每年生辰时才会去往昆吾剑冢加固封印,将秘宝携带在身上,她能把握的,只有一夜。
唇间入梦咒,裙上迷迭香,她将自己打扮成世间男子最喜爱的模样,燃尽了喧嚣与热烈,费尽心机去暖一个心如冰原的无情人。
有了江氏嫡子的元阳,乾坤袋的禁制轻而易举被打开——四大秘宝其中两件“无极引”和“无心印”都没有实体,“无相灯”则又极难操纵,只有“无色铃”尚堪一用。
嬴寒山取过银铃,将乾坤袋连同那针脚粗糙的发带随手丢去,心下暗嗤。
他们二人的情谊,和这赠礼一样廉价。
勾玉叮当碰撞,身边昏睡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危机,奋力想睁开眼,却被少女用一个吻轻轻压下。
灵流在唇畔辗转,嬴寒山意犹未尽抬头,在他耳边蛊惑着唤:“我爱你呀,濯哥哥。”
不得不承认,这副天生道骨的身子亦是上好的补品。
嫣粉的指尖沿着少年心口疤痕游走,只要此时抽去元虚道骨,苌濯必死无疑,但嬴寒山并不愿多惹麻烦。
别怪她狠心,苌濯不曾负她,但她也不曾辜负嬴礼。若想报仇,她且等着便是。
亭外碧梧翠竹被雨水洗净,轻压着暑气低沉。
嬴寒山撑起红伞,回眸轻笑:“吃一堑长一智啊,寂尘道君。”
*
记忆随着涟漪一圈圈荡开,搅碎了仙楼倒影。
东方微白,夜雨渐渐停了,只檐角还在断续滴答着几缕水线,瑶华白的衣叠着海棠红的裙,情痴万端,只有月知。
苌濯用外袍裹住精疲力尽的少女,抱她回了室内,一番简单收拾,又替她渡去些许灵力。
嬴寒山身子本就虚弱,经过一遭“往事重演”难免消耗颇多,对他的动作浑然未觉。
“杀啊。”酒意并未完全消散,心底魔呓仍旧癫狂,“杀了她,她就永远是你的了。”
苌濯眉峰微凸,一手仍按在嬴寒山额心,一手拈出道符,闭目默颂起清心诀。
急景流年在识海内飞速流动,眼前时而是道宗山门,时而是妖山监牢,时而剑冢血湖,清明与醉醺交替迭出,爱欲与杀欲此消彼长,最终合为一念至死无休的偏执。
这一次,绝不会让她逃跑。
手中符纸碎为青烟,眼帘掀起一片猩红。
忘川水无用,清心诀无用,他的解药只有一味。
苌濯重新搂过嬴寒山,就着指尖血丝,在她额心画下一道封印符。
相比于玉清石的温和,禁符封锁识海更加粗暴,阵阵痛感袭来,嬴寒山忍不住蜷起身子。
苌濯禁锢住她,动作不停,似在把这番疼痛当作对她让意图打探往事的惩罚。
何时记得何时忘记,主动权必须掌握在他手里,休想再骗他。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重温旧梦就到此为止吧。明日起,她再不会梦见有关“衣衣”与“濯哥哥”的一切。
一道符画毕,偏执的男人并未就此停手,瞪着腥红的瞳,抬手又落下一段摄魂禁咒。
苌濯用同她当年蛊惑自己一样的作态,轻唤:“嬴寒山。”
少女闻声睁眼,眼中神采全无,好像一具被操纵的傀儡。
浓妆艳抹,无事献殷勤,既套了他的真言,他亦要听她的心声。
“谁给的药酒?”
“嫣梨。”
“为何对我用药?”
“想知道你喜欢嬴寒山还是喜欢我。”
喜欢,又是这个万用的借口。
苌濯蔑然勾唇,擒过她的下巴:“现在记起来多少?”
少女的嗓音还带着亭下荒唐后的轻哑,老实应道:“梦里记得,醒来就都忘了。”
苌濯盯着她,心生疑虑:“不记得,为何还要打探?”
“都怪你。”
“怪我什么?”
嬴寒山睁着无神的眼,直截了当道:“你被嬴寒山睡过,不干净了。”
寂尘道君虽然道号里带一个“尘”字,衣角袖边却从不沾染半点尘埃,何曾被评价过一句“不干净”。
苌濯喉间微哽,力不从心解释:“我每日净身。”
“能把童子身净回来?”
“……”
禁咒有时限,苌濯不愿与嬴寒山争辩贞操问题,心底莫名的邪火却无论如何都灭不下去,索性纵着酒意,俯身又磋磨了一轮她的唇。
吻罢,一字一顿质问:“你这次说爱我,是想要什么?”
不必用感情和身体做幌子,爱恨喜恶他本就不懂,想要什么,坦白说便是。
从前不能顺着她的意行事,让她以死相逼,但如今,只要她不离开,江寂尘可以将世间一切拱手相赠。
盗宝,杀人,剜心,亦或是——剖道骨?
嬴寒山闻言先是茫然:“想要什么?”
“直说。”苌濯催促。
“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
珠泽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看得苌濯眼神微暗。他蜻蜓点水一啄,率先否定了一项:“回落稽山不可。”
提起妖界,嬴寒山不禁联想起聚灵阵中听到的消息:“宋鉴说要娶本届花魁做夫人。”
苌濯臂弯倏紧,双目蒙上一层冷意:“你想同他走?”
“不想。”禁咒控制下,嬴寒山并无任何惧意,“但魁首我还是要争的。”
她唇瓣瘪了瘪:“如果宋鉴想要强行娶我可怎么办?”
“杀了。”苌濯继续磋磨着她。
嬴寒山先愣,转而微笑:“这话不像你说出来的。”
“嬴寒山,”苌濯一声声唤她,眼底苍凉的浮漫出来,“我成全你,然后,你成全我。”
他不懂她画中的风花濯月,只知强行占有、强取豪夺。他为她成魔,为她日日夜夜忍受厉鬼侵蚀,她便要知恩图报,陪伴在他身侧,修补他的情丝,填满他的欲壑。
嬴寒山仍钓着他,不紧不慢问:“你有夫人吗?”
“没有。”
“侍妾呢?”
“没有。”
“外室呢?”
越问越离谱,苌濯打断:“我只有两位亲传弟子。”
“男的女的?”
“同胞兄妹。”苌濯似怕她再语出惊人,补充道,“师徒不同席。”
“……哦。”
中夜阒寂,无声的拉锯战悄然进行,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失忆后,她好像变得更难懂了。
“我应你,”苌濯率先退了一步,放轻桎梏,轻声慢语像在哄她,“说吧,要做什么?”
额心禁咒渐暗,粉瞳倒映着青年散发披襟的影子,恍似恢复了一瞬神采。嬴寒山被他稳稳抱着,脸颊恰贴着那伤痕不愈的心口,好像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他。
“我要……”她启口,认真道,“我要做道君府的女主人,你的夫人。”
声音轻缓,却因他抱得太紧,末尾的音节在胸腔里震颤不停。
苌濯一顿:“什么?”
“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嬴寒山丝毫不惧怕那双濒临入魔的红瞳,用近乎喊叫的嗓音,坚定道,“江道君,替我赎身吧。”
话毕,骤然从他怀中坐起,飞快吻过那对凉薄的唇,随着妖力透支,阖眸睡去。
苌濯太怕她这样吻他,又是探脉门又是验心跳,胸中痛意许久都不曾缓过来。
“……嬴寒山?”
符纹散为星屑,随着怀中人的吐息均匀起伏,连魔呓都安静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寂尘道君搂着酣眠的少女坐在床沿,沉默又沉默。
……何谓“赎身”?
第 233 章 【番外】一百零一个寒山
(
好痛,好痛,救命,谁来救救我,我还没有死……
好痛……被血呛住了……
救救我啊……。天还是暗的太阳才刚刚冒头,时辰尚早,元一宗却已经开始了忙碌。
空中除了飞来飞去的飞剑便是飞行器,是赶着上课的各峰弟子。
元一宗有规,筑基以下的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需统一授课,嬴寒山也不例外。
她带着晨露迈入术法课的讲堂,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草草扎了个马尾,跟以前的精致得体大相径庭。
同门觉得奇怪:“嬴寒山你今天怎么……”
“怎么了?”嬴寒山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请问有哪里不对吗?”
嬴寒山声音温软,话也说得有礼,眼神却宛若实质,像是要杀人,配上那不伦不类的装束,实在诡异,同门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没有没有。”便匆忙离开。
嬴寒山忽略一干异样的目光,挑了个后排位置坐下,腿放得七仰八叉。
她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真的。但现在才卯时,卯时是什么概念?就是六点不到。
她以前上班都没这个点起过,现在穿书了,来修仙界了,起得比鸡还早,这像话吗?
更别说还有脑子里响不停的警报。
“滴滴滴!宿主!请注意你的行为!你现在的行为严重超出了人设,请立即纠正!请立即纠正!”
没完了?
她抄起怀里的匕首抵在自己手腕上,在脑子里回话。
“实在不行,我还是直接死吧。”
下一秒,所有声音归为平静。
嬴寒山也平静了,她熟练地把匕首放回原位。
是的,七天前她意外身亡后来到了这本书里,系统说原身是修仙世家嬴家的小姐,天赋平平,现在在元一宗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花钱买的。
而且还是个圣母,而她需要按照原身的人设走剧情。
做圣母?笑死,有圣母的影视剧她七寒就不看了。
她当时就决定直接死,被吓到的系统紧急拦住。系统很慌,她于是不慌了。
如果能直接为难系统,何必为难自己,对吧?
被威胁不知道多少次的系统表示真的憋屈。
它小心翼翼:“嬴寒山哇,作为修仙世家的小姐,怎么也该梳个发髻来上课,对吧?而且你拿的是圣母人设,你对同门应该有爱一点,至少语气好一些,对吧?”
嬴寒山态度很好:“发髻不会哦亲,对同门也很好了呢亲。”说着她又摸出那把匕首。
系统:……
看着系统憋屈,嬴寒山心情好了一点,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翻开面前的书册,正准备看时,一道声音从嬴寒山头顶上响起。
“嬴寒山?你还敢来上课?看来是本小姐七天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嬴寒山疑惑抬头,好家伙,好几个脑袋在她头顶。
她把面前的人推开一点,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妆容精致,生得也漂亮,就是说话不讨喜。
“请问你是?”
这人听言秀眉一拧,一个巴掌就要甩过来,嬴寒山下意识接住。
“你还敢还手?”
嬴寒山很疑惑:“你先打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嬴寒山你胆子见长啊!还不快给我道歉!”
两人对视间,嬴寒山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主人公都是眼前女子,嬴鸦鸦,嬴家死对头赢家的大小姐。
所有画面都是原身被嬴鸦鸦狠狠欺负,从原身进入元一宗开始,比如钱被拿走,被群殴,甚至被当街撕衣服。
再然后就是……原身原谅了嬴鸦鸦……?然后还去道歉??
什么?嬴寒山不敢相信,仔细在脑海中翻着出现的记忆,发现没了,除了自己单方面原谅就是去道歉。
这时脑海中系统再次响起:“请宿主按照圣母人设立即跟嬴鸦鸦认错。”
嬴寒山:?怎么的,你们修仙界的乳腺是不会增生吗?
嬴鸦鸦见嬴寒山没反应手里立马捏了个术法,嬴寒山赶着间隙上前一步,手里的匕首在下一秒抵上嬴鸦鸦脖子。
没来得及反应的嬴鸦鸦:?
围在旁边的同门:?
系统:……?
嬴寒山笑得腼腆:“道歉不会哦,大家也不要围过来,我的匕首很快。”
正打算围上来的人群一顿。
嬴寒山看了看窗外已经升起来的太阳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秦长老应该要过来讲学了吧?”
同门中有一女修应声:“再有一刻就来了!你快把匕首放下,不然秦长老来了有你好看!”
在原身留下来不算多的记忆中,秦长老是弟子堂长老,最看不惯世家恃强凌弱。
嬴寒山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捆绳子,把绳子一端塞进嬴鸦鸦手里,另一端绕上房梁,绑了个扎实的绳结。
那女修很是不解:“你要作甚?”
这时门口有一靴子迈入,嬴寒山眼疾手快,匕首一藏往桌子一站就把自己吊了上去,嬴鸦鸦神色一慌,拿着绳子的力道更紧了。
围着的人吓了一跳,只急忙去举嬴寒山晃悠在空中的腿,剩下嬴鸦鸦拿着绳子分外茫然。
“你们在做什么!”是秦长老的声音。
此前那出声的女修急忙走过去:“回长老,那嬴寒山好像疯了!她自己把自己上吊了!”
“自己把自己上吊?”秦长老眉头紧皱,“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上吊的嬴寒山已经被同门手忙脚乱地扛了下来,不等大家平复,嬴寒山突然嘶吼,扶着嬴寒山的那几名女修手抖了三抖,下意识放开嬴寒山并退后了三步。
一时间周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嬴寒山突然起身,紧接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在地上,随后开始急速爬行。
同门们目瞪口呆,并再次退后三步,接触过嬴寒山的那几名女修甚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
而爬到秦长老面前的嬴寒山满足闭眼假装晕倒,深藏功与名。
秦长老震惊了,她顺着嬴寒山脖子尚且还在的绳子看过去,看到了还拿着绳子的嬴鸦鸦。
她震怒:“嬴鸦鸦!你都做了什么!”
嬴鸦鸦彻底茫然,她马上扔掉手里的绳子:“长老明鉴!弟子什么也没做啊!就,就在方才,嬴寒山还胁迫我,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的嬴寒山悠悠转醒,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咳,随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就要扎自己。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都是我的错。赢家乃一等一的修仙世家,赢道友也是天赋极高的内门弟子,我一个不受宠的人,天赋也不高,自然是赢道友说什么,就是什么,赢道友如此还不满意,那我只好——”
一道术法将嬴寒山手里的匕首打落,秦长老将嬴寒山抱在怀里:“今日有我在,便是赢家权势滔天,也要不了你的性命。”
嬴寒山吸了吸鼻子:“秦长老,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我想离开缥缈峰。”
外门弟子若想转峰,需得去弟子堂报备,由弟子堂斟酌。
“胡说八道!”嬴鸦鸦气疯了,“嬴寒山你要走就走,诬陷我干什么!”
秦长老一道术法打过去,将嬴鸦鸦绑住:“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弟子堂,今日我也要告诉大家,无论你此前是何身份,来自哪个世家,来了元一宗就只是元一宗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一样平等,嬴鸦鸦今日所为,弟子堂自会严惩。”
说罢一手抱着嬴寒山,一手压着嬴鸦鸦,走了出去。
留下众人看着地上爬行的痕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有一人试探着出声:“所以……嬴寒山为什么会随身带匕首和绳子?那绳子……还那么长。”
于是大家又看着格外格外长的绳子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对啊,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绳子啊。
这个问题系统也很疑惑,在它谴责完嬴寒山一系列完全颠覆人设的诡异举动之后,它也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随身带绳子?”
在弟子堂的嬴寒山笑得腼腆:“或许,你打过工吗?难道你没想过,要在老板的办公室上吊吗?”
得到答案的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它蓦然想起自己那夸夸其词,只知道说但从没接过任何一个任务的领导。
如果能在他的办公室上吊的话……
等等,这不是重点!
系统急忙拉回自己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不对,你是圣母,你怎么能随地大小疯呢!”
嬴寒山疑惑:“圣母,就不能发疯吗?”
系统愣住。
嬴寒山继续:“而且我认错了啊,你没听见吗,我在秦长老面前,认得多快啊。怎么不算圣母呢?”
系统:……?
“你这是圣母?”
嬴寒山点头:“当然,我这就是圣母。”
嬴寒山因为在脑海中跟系统你来我往,一直垂着眼没有言语,坐在嬴寒山身边的秦长老见状愈加怜爱。
秦长老道:“嬴寒山,弟子堂都调查清楚了,我竟不知你过得这样的生活,你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嬴寒山也想知道原身是图什么。
秦长老见嬴寒山没有回答,只觉着这孩子应是惧怕赢家权势,今日这场面若不是她撞见,这孩子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思及此处,她更怜爱了。
“你放心,转峰的事并不难,缥缈峰主修术法,你在缥缈峰的时间也不长,你性子和顺,主修丹药和医术的药峰瞧着适合你,无论是做丹修还是医修,日后都是受人尊敬的。
“不过药峰课业繁多,你若不想还可去奇峰,奇峰主修阵法,兴许你会喜欢。”
说到转峰,嬴寒山眼睛一亮,她抬眸:“秦长老,我想去形峰。”
话音刚落,另一道同样带着兴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有人想来形峰?”
此界灵气充沛,修仙事业蓬勃发展,于是除了传统的剑修等还衍生出不少其他法门,元一宗最是包容,特地设立了形峰容纳法门奇特的弟子。
形峰便成为了元一宗最奇怪的地方,里面什么人都有。
嬴寒山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一身玄衣贴合着身形,劲瘦挺拔,身量极高,头发高高竖起,腰间的弟子牌轻轻摇晃着。
一副快意少年郎的模样。
秦长老看清来人,声音和煦:“是萧奎呀,做任务回来了?”
萧奎?本文男主?
不知为何,萧奎二字落下后,这人原本上扬的眉眼突然下压,一瞬间戾气横生,却也只出现了一瞬,嬴寒山险些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她在脑中中戳系统:“这人喊萧奎,难道是男主?”
她穿的是一本男主叫萧奎的大男主文。
系统少见地战战兢兢:“不是不是,他不是男主。”
嬴寒山不明所以,如果喊男主名字的他不是男主,那这个人……是谁?
她下意识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这人一直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金笼坠,翠羽污,天下苍生共一呼。”
哎,小姑娘叛逆期,真可爱真可爱。
无宜被自己妹妹的一脸姨母笑恶寒到,跳开几步才接上话:“咱们爷没和你说过?”
在无山困惑的眼光里,无宜开始缓缓地讲无家的事情。讲他们据说是仙山上来的“无者”祖先,讲无家曾以双脚丈量每一寸日照之处,讲他们曾经是制衡天子的力量,曾经是手捧民众血泪的呼号者,讲他们将一个一个理想铸入剑中,献给贤王,又拔出一柄一柄利剑,刺杀昏主。
第 234 章 听妈妈的……
在她的真的找到那处裂痕又被复原的肋骨前,之前那种被凝视的熟悉感又泛上来。嬴寒山慢慢地把手撤出,甩了甩沾在指尖上的血。
她抬起头,看到那个女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苌濯终于松手看她,道:“嬴寒山。”
嬴寒山仍不放心,故意轻薄钳起他的下颌,眉目微凛,有意误导:“你再看看,我不是嬴寒山吗?”
苌濯不为所扰:“你是嬴寒山。”
嬴寒山又变着法子凶了他几次,最后问:“道君说要带去道宗护着的,究竟是嬴寒山还是嬴寒山?”
苌濯饮下大半坛烈酒,瞳孔满是胧雾,嗓音仍落得清沉:“是你,嬴寒山。”
句句属实,字字笃定,未曾叫错分毫。嬴寒山心头盘桓数日的那些疑虑,就在这一声声坚定无误的呼唤中,消散全无。
“道君可曾当街抱过其他女子?”
“未曾。”
“道君可曾送过别人平安符?”
“未曾。”
其实,引咎辞仙并非只有为情所困一个解释,只是世人好谈风月,强加因果罢了。苌濯对她尚且偏袒至此,若当真对嬴寒山有情,更应当倾力相护。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是自己。
嬴寒山不觉红了脸,最后问:“你单带我一人去道宗,不怕惹人非议吗?”
领着异性回宗门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知道。
事实上,寂尘道君做事细归细,但在嬴寒山的道宗身份问题上,当真没想那么多:“补魂为先,无须顾忌其他。”
补魂说得玄乎,明明就是同居。
嬴寒山旁敲侧击道:“可我无名无分和道君住在一处,还是不安心。”
“名分会有。”身为道宗首席,多添一枚弟子令本就是轻而易举。
得他“允诺”,嬴寒山不由飘飘欲仙。
嫁给这个男人的好处颇多,除却成全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几分肖想,还可趁机精进修为,凝结妖丹,更借道宗之名能为寻常阁谋求一份庇护。而坏处,便只有苌濯不会动情一件。
来日方长,嬴寒山湮没无闻,她有信心取而代之,去成为江寂尘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既然他能授她道法符箓,她也可以教他风花濯月。
“道君,我可能也有洁癖。”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嬴寒山怂恿道,“有嬴寒山在,我总觉得不舒服,真想让道君忘了她,只记得我一人。”
她本只想恃宠而骄表达一下占有欲,孰料苌濯竟应下一个“好”字,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嬴寒山瓶,举头便饮。
嬴寒山一惊,连忙掣住他的手,眼看瓶中水只余一半,忐忑问:“这是什么?”
“忘川水。”
嬴寒山万万想不到他还随身带着这种危险物件,心头一慌:“你没觉得不舒服?”
这东西喝下去,可别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苌濯摇头。
“哪儿来的忘川水?”
“前日去了轮回井。”
嬴寒山见他反应如常,心头微松,只当是用量不多未受影响。
事实上,一滴忘川水可抵三载长相思,但苌濯天生道骨自带净化之力,无论绝情丹还是忘情水,于他都无任何用处。
嬴寒山有些恼恨地扯他的发带:“我让你查邪修,你去取忘川水干什么?”
苌濯极为顺从地低下头:“想忘记。”
嬴寒山不解其意:“你想忘了嬴寒山?”
苌濯敛眉应声,目光始终凝在她艳丽的面庞上。
若能忘,便好了。
青丝被扯散,他抵着少女,继续道:“邪修也在查。”
嬴寒山被那依恋至极的视线盯得心跳加速,偏过眼问:“查到了吗?”
“嬴寒山。”他不再有问必答,尾音带颤,醺然着唤,“别走。”
寂尘道君本不涉世事,却为她多次出面。不介意身份悬殊,不与世俗之人争风吃醋,袒护她纵容她,说到做到,绝不模棱两可。说道是无关风月,其实尽在风月之中。
亭外纱灯都已灭了,夜雨仍没有丝毫缓势,滴答淋漓,一如梦中。
染蓝的发丝划过脸颊,带着濯香。嬴寒山在青年怀中仰头,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那毫不设防的坚实怀抱染了酒气,令人依恋不已。
她心头一热,攀上苌濯的肩,含嗔道:“怎么办呀道君,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表白脱口而出,嬴寒山本想看男人不知如何回应的无措模样,却见苌濯瞳孔剧颤,冰蓝色的眼底骤然涌现无数深沉。
嬴寒山:?
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时,苌濯已“咚”地把她按倒在地,以一种极为凶狠的力道擒住了那嫣红的唇。
嬴寒山:!
不是,她没放错药吧?!
*
三月半的人间依旧带着轻寒,水花飞溅在砖石地面,滴入心头反倒起了火。
少女的唇抵着他的襟口,轻音与吐息交错而来,细细柔柔糊成了一团:
“怎么办呀道君,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爱。
他又一次,被一个字勾起了虚无的希望。
邈若山河的过往里,每当她说起有关“爱”的字眼,便要狠狠伤他一次。
心口疤痕仿佛要撕裂开来,苌濯不应不拒,骤然将人仰面按倒。他禁锢着嬴寒山的腕,俯身就唇,主动攫取。
身下是硬石而非软床,醉酒的男人借题发挥,动作更无分毫怜惜。嬴寒山连声呼痛,他反倒变本加厉起来,火星洒遍周身要穴点火,迷咒入耳,如玉的肌肤上竟绽开朵朵牡丹幻纹,馥郁花香侵衣染袂。
他压抑着唤:“衣衣。”
前世残留的魂契彼此共鸣,记忆也仿佛溯洄到三百年前初经人事的那一夜。
檐外白雨成行,颠倒仙境尘寰。
绯瞳蒙上胧雾,嗓子也软得不像话:“濯哥哥……”
肌骨生花,这是花妖一族最入情时的模样。
苌濯解下发带递至她手中,青丝疏疏滑落,声音仍然沉冷:“是我。”
卑鄙龌龊也无妨,锁不住她的心,那便先锁住她的身子。
咒术迷惑了神智,这场华胥梦中,嬴寒山已然把自己当做那个满口谎话的“衣衣”。
她是花妖,但又不只是花妖。
她的目的,是魅惑这个人,带秘宝回落稽山复仇。
思及此,少女主动抱过“少年”的脖颈,委屈道:“濯哥哥,我不是故意抢走剑灵的。”
不过也多亏了剑灵之力,她才得以在妖界立足。
现在,她还想谋得更多。
墨蓝的发带在她手心摇晃:“除了这个,其实我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濯哥哥。”
花枝点染的外衫随着话音滑落,长裙迤逦斜铺,落下一地胭脂红,若如少年。
她仰头,脆生生问:“濯哥哥,我漂亮吗?”
苌濯凝沉着应声。
媚香散溢,无数浅粉深红缭绕眼前。如今这个贪得无厌的饿鬼,曾经却只是任她刀俎的鱼肉。
演技分明假得很,当年怎么就看不穿?
持刀人带着明媚如春的笑,又道:“那我把自己送给你,好吗?”
假言乱了真心,仲春刹那翻作盛夏,三百年前的道宗山门外,也有一处凉亭。
月亮更高了,仿佛戳在她头顶的帷帽上,女人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嬴寒山莫名觉得这身影有点伤心。帷帽下摆飘荡起来,在夜色中浮动,她缓慢地靠近嬴寒山,伸出一只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是不是生妈妈的气?”栾浊雨问,“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来惩罚妈妈?”
嬴寒山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了,看着眼前这人甚至有些死寒山不怕开水烫的豁达。
第 235 章 淡河的孩子
嬴寒山没有说话,系统也有一阵子没有说话。
“这挺困难的。”
这确实挺困难的。
如果她没有在屠城那一天因为雷劫和心力交瘁陷入沉眠,她大概能随着淡河一点一点好起来而慢慢接受现状。 “嬴寒山,你在何处?”
剑意太过霸道,把困阵冲击得支离破碎,片刻后才重新聚拢。若非顾忌着某个人,这道虚招几乎便要荡平整个洲府。
冰凌簌簌而落,嬴寒山定了定神,隔空应声道:“我被嘉洲府里头的邪阵困住了,还有嫣梨姐姐、戚姑娘和宋公子。”
苌濯放下心来,听闻她身边还聚集着“故人”,又隐隐不悦。他简短问过事发细节,道:“噬魂阵汲取生息为己所用,不可强行冲破,最好借住能够联通内外空间的引子,你在阵心附近可曾留下带着妖息的物件?”
幻境里,嬴寒山想了想:“恐怕没有。”
她整个人都被卷进来了,哪有东西遗落在外?
宋鉴小声插道:“不知云姑娘的画作可还完好?”
嬴寒山即刻会意:“对了,你找找我在现场作的那张废稿吧。”
逃生出来的人或惊或忧围着他,现场一片混乱。苌濯隔开众人,环顾大厅内凌乱摆放的文房用具,问:“纸上是何物?”
那副画别有寄托,嬴寒山耳根不合时宜一烫,支支吾吾遮掩道:“就是一副水墨人像,找不到就算了。”
苌濯不知她的懊恼,用灵力操纵纸张依次展开,一眼便定格在那副只用墨染的画上:“找得到。”
人物轮廓纯以墨笔勾勒,衣容特征都把握恰到好处,可惜画面全无点睛之笔,笔法也不够成熟,至多只能算中流作品。
嫣梨的座位就在嬴寒山身侧,自然把画面看得一清二楚,故意对着那剑影喊道:“江道君,这次的试题是‘风花濯月’,那是云妹妹参赛的作品,您仔细别弄坏了。”
嬴寒山狠狠捶她一把:“都说了是废稿!”
现实那头,苌濯亦已认出画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问:“为何是废稿?”
承认,等于她对苌濯有意见;否认,等于暴露了那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
真是令人窒息的问题。
嬴寒山不敢细想外头到底有多少人围观看着,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张画得不像,我想重新来。”
“……好。”
听字面似乎是苌濯认同了她的解释,嬴寒山却总觉得这温和的语声里还含着旁的意思。
不及思量,苌濯已执笔作剑,迅速破起阵来,金色咒诀凌空而出,锋芒却只限制在画卷上留白的符纸之中。毫光明灭,墨影横皴,符纸上竟荡开涟漪,开辟为一个模糊的通道。
阵外法咒惊动阵内布局,黑雾时而凝为实体,时而四分五裂,冰凌与阴风相互胶着纠缠。地面抖动不停,“咔咔”震开无数裂口,宋鉴揽住戚浮欢,嬴寒山则和嫣梨互相搀扶着,忽而听得一阵满含怨毒的凄厉女声:“去死!都去死!”
这音色,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走神,嬴寒山攀着嫣梨的胳膊一松,被一股邪风卷了出去,直往阵心下坠。危急之际,一道白影冲破阻碍,一把将她接入怀中。
呼啸的风吹得白衫红袖交缠在一起,苌濯在半空撑开结界,随即探上嬴寒山脉门,眉峰微拢。
气息虚浮,妖力也亏损了不少,显然并未好好用着他的护身符。把他拒之门外,便是这样糟践自己的?
他暗自记挂着嬴寒山,嬴寒山则在明目张胆打量着他。
青年的眉眼比她印象中还要锋利冷冽,面无表情时的嘴角微微下垂,或者说,眼尾唇角那些微不可察的变化,只在全无戒备时才会展现。
温热的灵流,平稳的心跳,与他平日行事一样滴水不漏,无情无欲,无私无求。
她于他,只是故人的影子吗?
察觉那凝滞的目光,苌濯眉目不动,道:“出阵再看。”
声音平静,却激得嬴寒山脸色爆红。
先前那个“好”字的意思,不会是苌濯想亲自做模特让她对人写真吧?
二人的胸膛抵在一处,嬴寒山攥紧拳头,莫名又想起戚浮欢那句“脱得半光”,心中暗暗把那个辣手摧花的嬴寒山骂了个遍。
放开……不对,换她上!
嬴寒山时而羞恼时而愤懑,好在苌濯未曾低头,灵剑符光刺破重重雾障,却仍不见收敛,似想查出背后布局之人。
对方也感觉到了这层用意,眼看幻阵将破,急忙召唤来周遭未及引渡的鬼魂抵挡——对人魂施用仙法,无异于杀生。
苌濯即刻收功,剑入鞘中,随着道符收入袖底,手腕一旋,又念起另一段咒文,召唤出一盏流动着白金光华的六角宫灯。
硬玉为骨,灰火为芯,墨莲为底,银质长流苏与八卦道纹交错斜织。灵器上下均为半透明,暗示着这盏灵灯并非本体,只是一抹分影。
随着指尖血滴入灯芯,镇魂珠内的无极引随之也共鸣起来。
嬴寒山看着苌濯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知是收到灵流波动影响还是何原因,眼前骤然铺展开一副无声画面:
女子墨发冶容,红衣如血,被身着白衣道服的群仙团团围困。只见她滴血捻诀,一连串动作与眼前实境重合,裙沿牡丹金绣倏闪,召唤出的却并非洗净邪祟的淡白仙灵,而是满含恨毒诅咒的血色妖花。
厮杀场面疾速流动,血雨腥风过后,白衣化作白骨,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
天地不仁,沉冤莫濯,既然做不成神魔,那便做恶鬼。仙门也好,妖山也好,哪怕是把整个五城十洲都变作炼狱也在所不惜。
听闻嬴寒山盗取上清道宗四大秘宝之三,一借“无色铃”声东击西越狱而出,二借“无极引”一路闯入剑冢,其三便是借“无相灯”开启绝杀大阵,妄图利用弑仙雷劫冲破剑冢封印。
倘若这灵器虚影来自无相灯,那女子,难道就是……嬴寒山?
幻境渐黯,微凉的指尖点上额心,苌濯轻道:“定心。”
盏中灵火凝作利箭,跨越时空隔空一刺,这一次,想必伤到了幕后主使。
怨鬼骤散,苌濯正欲收起无相灯分影,却见那器灵一阵波动,竟与嬴寒山共鸣起来。
少女感到眩晕,苌濯果断斩断灵流,对虚影道:“不是她。”
这个“她”字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苌濯清楚地知道,她与嬴寒山之间微妙的相似与差异。
那个妖女如此折辱于他,竟还念念不忘吗?
如果她醒过来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去处理上面的事情,那她至少不会对淡河的现状一无所知。
这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淡河了。
诚然,还是有人活下来,还是有一些相熟的面孔留在这里,建筑和街道也没有完全毁去。街上被焚烧的房屋已经逐渐修补起来,还没修补完的地方支着篷布,淡河春季多雨,雨水打起来的泥点子把墙和布都浸染成灰黄色,有青青的草从这灰黄中生长出来,不管不顾地覆盖了疮痍。
第 236 章 复与王孙见
但嬴寒山没说这些。
“老杜去世有一阵子了,”嬴寒山说,“沉州司马的位置一直空着。这个时节你知道,臧州刚刚打下来,往那边派人都不够,更别说往回叫人了。你父亲去世对这里是很沉重的打击,我们少了一位能坐镇大本营的宿将,所以,今天我来,是想问你,你能不能接手这个位置。”
杜车前被惊得一怔,眼睛瞬间睁大了:“啊?”
对上视线后,那人从容笑开:“是你要来形峰?”
嬴寒山应声:“师兄是形峰的人?”
秦长老在一旁解惑:“非也非也,萧奎是宗主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别的小弟子都喊他小师兄,如今掌门闭关,萧奎他暂住形峰。”
嬴寒山了然,提及小师兄她就知道了,元一宗的小师兄,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不过二十便已经金丹期,他身份高,年纪小,众人便唤他一声小师兄。
如今看来,小师兄确实是小师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压下心底那隐隐的不对劲。
秦长老拖了个椅子招呼“萧奎”坐下,重心又放在嬴寒山身上。
她抓着嬴寒山的手苦口婆心:“嬴寒山呀,形峰鱼龙混杂,学什么的都有,你去形峰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走的路不同寻常?”
嬴寒山的注意力也从“萧奎”身上转回,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一个锤子。
是的!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决定,她要挥锤子!
最好是暗红色的,比她高的,很大很酷炫的那种!
她回道:“秦长老,我想做锤修。”
“锤修?!”秦长老震惊,“你一个小姑娘去做什么锤修?”
嬴寒山立即正了神色:“秦长老,小姑娘也可以做锤修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太辛苦。而且那形峰确实鱼龙混杂,”秦长老招呼“萧奎”,“你快劝劝她。”
“萧奎”仍是笑着的:“秦长老说得没错,形峰确实鱼龙混杂,尤其是外门,学什么的都有,形峰弟子也常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由此看,也算真性情。”
嬴寒山听言眼眸一亮:“真性情?意思是是去了形峰,我要是做了什么,形峰弟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秦长老疑惑:“你还想做什么?”
嬴寒山笑得腼腆:“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做一做自己。”
秦长老劝说无果,只好尊重嬴寒山的决定,她招呼“萧奎”:“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就不多加干涉了,先让萧奎带你去形峰看看,明日过来拿新的弟子牌。”
嬴寒山很高兴:“多谢秦长老!”
说罢“萧奎”站起身,嬴寒山跟了上去。
非剑修弟子筑基方能御剑,嬴寒山还没筑基,于是只能战战兢兢站上“萧奎”的剑。
她小心揪住“萧奎”的衣襟一点,抓住那一刻她明显感到前面的人瞬间紧绷。
她解释:“对不住小师兄,第一次坐飞剑,我有点紧张。”
“萧奎”不着痕迹避开嬴寒山的手,把剑鞘递到嬴寒山面前,他的动作透着疏离,语气却是亲和。
他道:“不碍事,听闻师妹是修仙世家的小姐,竟也没坐过飞剑吗?”
嬴寒山顿了顿,装作无常地抓住剑鞘:“我在家中不受宠,只见过飞剑,没坐过。”
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显感受到就算只是抓剑柄,身前这人也仍然紧绷着,就像是他正在极力忍耐她的靠近。
她没有再说话,脑海中平时叽叽喳喳的系统也没缘由地安静如鸡。
剑御空而起,风呼啸而过,“萧奎”的剑很高,逼得嬴寒山握剑鞘的力道越来越紧,“萧奎”看着嬴寒山逐渐发白的指节,记忆回到半月前。
他偶然路过缥缈峰,正看见她借着同门的飞剑回到寝屋,面上不见一点惧意。
除非,眼前人非彼时人。
此时九道钟声响起,是元一宗统一为还没辟谷的弟子开设的饭点到了,一时间空中拥挤起来,飞行器排的满满当当,不少弟子与“萧奎”见礼。
“小师兄回来了!”
“小师兄这是要去何处?”
“小师兄这是带着哪位师妹呀?”
嬴寒山二人身边围满了人,“萧奎”只好放慢速度,嬴寒山悄摸着从“萧奎”身后冒出脑袋。
她带着腼腆地笑:“嗨。”
很小的一声,却让最近的人看清了她的脸,那人脸色一变。
“是你?”
他身后的人问:“是谁?”
他抖着声音:“那个缥缈峰上吊那个。”
他身后的人陡然大声:“你是说缥缈峰那个?不是说她得了要死的疯病吗?”
这一声不得了,直逼得此刻所有空中的人都停下了步伐,八卦的,质疑的,还有惊恐的,种种目光齐齐集中在嬴寒山身上。
嬴寒山:?
还在怀疑嬴寒山的“萧奎”:?
嬴寒山嘴角忍不住抽动,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修仙界吧?是那个消息闭塞的修仙界吧!
这时有几个人面带不忿来到她面前。
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她十分眼熟的缥缈峰与嬴鸦鸦交好的那几个。
为首的是一名男修,他面上的神情也格外愤懑。
他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站在小师兄的剑上!”
嬴寒山愣了愣:“什么?”
那人继续:“我们小师兄是何等风华绝代,你凭什么坐他的剑!”
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应和。
“就是!你不过一个还没筑基的外门弟子,你凭什么!”
“我们小师兄是最最好的人,你凭什么!”
除了这些人之外的其他人,纷纷站到一旁,视线紧紧盯着,不放过一丝细节。
主人公嬴寒山:喔,毒唯们。
不接受自家哥哥跟任何人有关系,就只是工作中递了一杯水也完全不能接受的的那种毒唯。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了个绝妙的方法。
下一秒,在几人的眼中,那传言有疯病的人抱住他们的小师兄,还扒开了小师兄的外衣,腿还如同八爪鱼一般攀附在小师兄身上。
而他们的小师兄,他们风光芈月的小师兄!只能神色委屈,被那女子紧紧困住,连反抗都要顾及着礼数。
那女子还大言不惭:“大家是要继续在这里看我与小师兄,做那些不能说的事吗?”
几人瞳孔地震,那一刻,他们的天塌了。
嬴寒山见人还不走,于是开始解身前人的衣带。
为首那名男修紧紧抓着自己的头皮大喊:“都别看了!”
他身后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拉着看戏的人离开,一瞬间人群走得干干净净。
四周终于清净,嬴寒山很满意,她把腿放下,将散开的衣服妥帖穿好,并反复调整到比之前的更齐整。
她抿开腼腆的笑:“对不起小师兄,方才接触您时我都有用灵力隔开,至于衣服,我回去再给您送一件来。”
这招虽险,却有奇效,不过她始终记得这人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不对劲,留了后手。
她退后几步,站到剑尾,重新握紧剑鞘:“我站好了,小师兄,我们走吧。”
“萧奎”面上的神情已经全然僵硬,在嬴寒山低头的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现在就杀了她。现在,马上,立刻。
见人没动,嬴寒山不明所以抬眸:“小师兄?”
对视的那一刻,她汗毛竖起。
她心口狂跳,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极其不对劲。
她急忙掏出自己的飞行器站上去,远远隔开两人的距离:“小师兄真的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改日我一定带着崭新的衣服登门道歉!”
“萧奎”藏在身后的拳头紧了又紧。
现在不行,在这杀,太明显。
他重新笑开,不见一点异常:“师妹方才的举动好生怪异,吓了我一跳。既然师妹有事,在下就送到这,师妹在形峰的住所在南边第二间。”
嬴寒山连忙点头:“多谢师兄,我先行一步。”
说罢她急急离开,只剩下残影,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身后的人,一点一点调整着面上的笑,直到跟此前一模一样后才御剑离开。
嬴寒山一口气飞到自己原来的住所后才松懈下来。
救命,怎么回事?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劫后余生的不止她,还有系统,系统的电子音都不稳了。
它哆哆嗦嗦:“天爷,你竟然活下来了。”
嬴寒山不解:“所以他到底是谁?你怎么这么怕他。”
系统避而不答:“这个这个,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这都不是要不要命的事,落在他手里绝对很惨。”
嬴寒山更加不解:“他到底是谁?”
系统再没有回话。
嬴寒山只好作罢,她歇了歇,决定先收拾东西去形峰。
刚进门时就看到满屋子狼藉,自己的东西不是变得稀巴烂,就是在变得稀巴烂的路上。
那一刻,她有点悟了。
人这一生可以活得毫无意义,这是当然,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活成一个毫无意义的人。
但人这一辈子,有一件事,真的不能忍。
就是早上才收拾的屋子还没热乎呢!还没热乎呢!就没了,它没了!
他爹的,今天就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礼数得当修仙世家的小姐!
这个时候刚好是春耕,第五煜频频派人袭扰耕作,一来军队就跑,一走军队就来,颇有点敌疲我扰的游击战架势。
林孖窝的一肚子是火,送来的信里有大半是这条狗委屈的汪汪:“从来都是温劫人,哪一个轮到人劫温?”
嬴寒山哑然失笑,扭头去找了裴纪堂。天不擦黑,这人倒是先睡下了,嬴寒山进书房时他刚刚爬起来,披着件外氅挡住寝衣,也不像几年前一样讲正衣冠了。
第 237 章 夜弓刀
前几日天气好,胡婆婆腿疼轻些,出去散步时听人说最近常有强人贼军夜里焚烧农舍,更有甚者光天化日下张弓杀人,是以有无地的流民都向更南去了,只有这些有田不能离家的还苦苦守着。
老人家发了两日的愁,一则愁没有帮手春耕怎么是好,二则愁她一个孤老婆子手无缚鸡之力,真有强人办法都没得办法。
愁了两三日没有结果,突然就瞌睡来了枕头,这一日晨间,一个很精干的小伙子上门来,问她需不需要人做工。
“我们兄弟几人不要钱,只是赶路路过这里,稍停一停,换一口饭吃。”
嬴寒山也发现苌濯不见了,不知怎么的,嘴上说着不组队,但是真的这人不见之后,她还有点虚。
可能是树敌太多了吧。
毕竟她这么优秀,讨厌她的人多也正常。
比如那个裴纪堂和嬴鸦鸦,进入秘境之前她还瞄了一眼,他们是一队的。
四周景象重新出现,她正身处一片沙漠之中,烈日当空,很热。
她身上的穿着变成了元一宗外门弟子统一的穿着,她平时大多穿自己的衣服险少穿弟子服。
应是秘境的原因,别人应是也如此。
等会,衣服变了会不会衣服里的东西也没了?
她低头一看,看到当初苌濯给的玉佩正好好挂在腰间后才松一口气。
储物戒也在手上,至少她存在储物戒里的阵法还能用来防身。
玉牌旁边还有一块木牌,是进入秘境之前长老发给大家的。
她拿起木牌端详,发现原本没有字的木牌多了一行字:“祭祀者:嬴寒山。同行者:‘萧奎’,成玺,苏依依,经明。”
原来组队是这个意思,是被秘境也认可的组队,相当于捆绑在一起。
可是这里就她一个人哇,她的队友呢?
这时她许久没出现的系统传来有气无力的电子音:“宿主,恭喜您触发关键剧情:三福秘境,请将秘境所得的所有分发给同门,展现圣母人设。”
嬴寒山:……?
分发?
这个字好陌生,陌生到她这辈子都很少做这种事。
她咳了咳:“好的,我知道了。”
系统忍不住强调:“宿主,请不要不当一回事,这个任务很关键,前面你人设崩了也就崩了,这件任务关乎剧情发展,你需要重视。”
嬴寒山摸了摸鼻尖:“剧情发展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怎么没关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剧情的完整性,跟你最有关系!”
“哦,”嬴寒山开始四处走动,“你说有关系那就有关系吧。还有事吗?”
系统:……这阴奉阳违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它等级不高,一是怕反派,二也是没法对宿主进行过多约束。
这样就等于干看着,一点没法也没有。
它终于下定决心:“宿主,我决定要去升级,你一定要记得任务。”
嬴寒山听言心中一喜:“好好好,我记住了,你快走吧。”
她早希望这玩意离开她脑子了。
系统一边不放心,一边抱着归来定要嬴寒山乖乖听话的决心去升级了。
脑中一片静默,嬴寒山试着敲了敲系统,没有回话,看起来是真的去升级了。
太好了,以后不在苌濯身边也不用被系统吵吵了!
她很高兴,决定从这个秘境开始大干特干,势必要成为一个拿着锤子,干翻所有人的存在。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城墙。
如果说是城墙也不尽然,因为那就是用土堆砌起来,垒得很高,上方也无法站人,只有隔绝作用。
城墙下方还站着几个人,她眼尖看见了成玺。
她几步走过去:“师姐!”
走过去她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成玺对面站了几个人,穿着不是元一宗的,两方像是在对峙。
而她的出声引起了几人注意,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她逐渐放慢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成玺见是嬴寒山,立马将嬴寒山扯到身后,手微微屈着,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为首那人上上下下将嬴寒山扫视了一遍,最后集中在嬴寒山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他道:“即是你师妹,不若与你一起?”
成玺被激怒:“你做梦!”
那人闲庭自若:“事情利弊我也与你说过,你说要找同伴,我们也会帮你找,绝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嬴寒山听得一头雾水,她扯了扯成玺:“师姐,什么情况?”
成玺咬着牙:“我刚来便发现了线索,我们如今都是祭祀者的身份,队伍被分散开,需得找到同伴才能解锁下一个线索。
“可在找到同伴之前,我们还得独立活下去,沙漠里入夜之后会有妖兽出没,进了城门才有庇佑。
“他们几个是散修,早早就占了那城门,如今竟说,若我想进城门,就得,就得——”
说到这,她愈加激愤,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首那人好心解释:“不过时陪我们哥几个双|修而已,我们哥几个都是筑基巅峰,双|修于你也有益不是?”
他身后的人跟着应和,视线始终流连在成玺与嬴寒山身上。
还有一人看着嬴寒山愈加垂涎:“而且你师妹生得这般水灵,一起的话,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嬴寒山:……
狗日的。
大白天遇到发情禽兽了。
她气笑了:“哥几个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青天白日的,怎么不穿衣服?”
那格外垂涎嬴寒山的散修疑惑:“师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分明都穿了衣服。”
“我怎么没瞧见,”她笑出声,“只有人才要穿衣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为首那人抽出剑:“小丫头片子,逞口舌之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成玺也拉了拉嬴寒山,她低声:“师妹,我们打不过他们。”
嬴寒山也小声应:“可是师姐,他们也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他们本就打算留下我们,无论我们愿不愿意。”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讲礼貌。
成玺听言沉默了,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与人等高的,暗红色的,上方镶嵌了许多宝石的,锤子。
她面色沉重:“锤子是经明请了好几个器修一起加急赶出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干。”
说着,她将锤子递了出去。
锤子完全遮住了嬴寒山的身形。
成玺想,师妹这么嚣张,又用这样奇特的武器,一定有她的独门秘诀。
就像之前那样,这次肯定也能干翻他们。
并不知道成玺心理活动的嬴寒山视线已经完全被锤子吸引,与她画的,哦不,是与她梦里的那柄,几乎一模一样。
她太喜欢了!
她一下接过锤子,接过的那一刻她发现锤子虽然大,重量却刚刚好,一只手就能拿下。
她更喜欢了!
从今天开始,她嬴寒山,就是锤子最大的锤修!
对面被忽视的散修忍不住出声:“二位,我们的事情,还没定呢。”
暗含警告。
嬴寒山听言一下把锤子提起来,往前一怼。
不管了,反正也打不过,干脆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他们的鸡鸡都炸了。
接触阵法以来,她无聊时总想着造个阵法,没想到真的给她造了个出来,还没成型,但刚好可以小范围爆破。
她存了三百个。
那几人看着怼过来的锤子立马退后,两方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而中间的锤子在太阳下,愈发耀眼,让拿着锤子,身量不足的嬴寒山,也多了几分气势。
她超大声:“定个屁,你们想做什么,有没有问爸爸的锤子同不同意!”
成玺也完全忘记嬴寒山只是个炼气期,她一下挺直了腰板,就像一下有了靠山。
对面的散修也面色一变,几人互相对视。
有人迟疑:“我瞧着,那就是个炼气期……?”
有人应:“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遮掩修为的办法?她一上来就凶得很,完全没有一点对我们的忌惮。”
还有人看着锤子:“话说,你们见过这样的锤子吗?”
“没见过……”
“莫不是什么不出世的武器?瞧着分外厉害的模样。”
几人始终迟疑着,为首那人冷声:“不管如何,能进这里,那也只能是金丹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刚要动手,他身后的人连忙扯住他:“老大,老大!金丹期,也分金丹初期,和金丹巅峰啊!”
为首的人又顿住,他面色几次变化,他忍耐着:“难不成就任她羞辱?”
这边举着锤子的嬴寒山有点累了,她悄悄唤来成玺:“师姐,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过来?”
成玺很有信心:“师妹,我相信你,就是打起来,你也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嬴寒山:……?
她有点出汗了:“师姐,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成玺:……?
这一下,成玺也有点慌:“师妹打造这个锤子,难道不是因为师妹有独门绝技?”
嬴寒山这下额头也出汗了:“不瞒师姐说,我没有练过一天锤子。”
成玺沉默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出声成功。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嬴寒山也有点尴尬,确实,一个没练过一天锤子的人,造个这么拉风的锤子确实有点奇怪哈。
虽然她没练过一天锤子,但一直以锤修自居也有点奇怪哈。
但是没关系,她在某位脾气不好的人的灵石利诱下。
学了点阵法。
她还有三百个小型炸弹。
她看了看那几位迟迟没有动作的散修,沉思片刻,凑近成玺。
“师姐,你的幻术能不能把一些画面放大?不瞒你说,我自创了个阵法,可以小小的爆炸一下,你等会用幻术帮我放大一下,看看能不能吓死他们。”
成玺:?
她不可置信:“师妹,你一个锤修,自创了个阵法?”
小伙子口音像是南边人,讲话很客气,态度也尊敬,胡婆婆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但真看到他口中的“兄弟几人”,她又打起怵来。
来的一共有七八个人,为首的青年二十多岁,一头刚刚能扎成髻的短发,乌沉沉的眼睛里很有凶气,跟着他的几个人不论年长年幼都喊他阿兄,不像是在喊兄弟,像是在喊头目。
他弯腰进屋的时候,胡婆婆看到这年轻人背上好像纹了很大一头野兽,从领口扎出一颗狰狞的头颅来。坏了,胡婆婆想,别再是把强人引到家里来了。
青年人们坐定,为首那个纹身的开口:“阿婆,温……我诶兄弟们明日里帮你做活,不要钱,给一口吃食就好,如果旁人问起来,只说我们是你的子侄,从南边过来。”
第 238 章 临孤关
没事,之后说。她说。
苌濯温顺地移开目光,嬴寒山扭回头空咽一口,压下自己不稳的呼吸。
那封信上只写了一件事。
第五煜在飞甍关。
短短几个字像是一道雷,炸得嬴寒山一口气哽在喉咙,血从四肢百骸冲向头顶。她攥紧马缰,让手甲陷入皮肉轻微的刺痛唤回心绪。
仇人就在前方,就在这次行军的终点,只要这个消息被传出去,不用军曹催促,士兵们自己就会铆足劲冲到关下。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作战,这是切切实实的复仇,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激励军心的呢?
但她不能在行进途中说。
第五煜在那道山关里是件反常的事情,之前的游击战就不是正儿八经打的战役,这道山关也不是什么决定生死存亡的关卡,他作为最高指挥者没必要留在这里。
苌濯拢了拢几乎要散开的寝衣:“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并非什么好人。”
嬴寒山扯住苌濯要收回去的寝衣:“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说去不去吧。”
苌濯:……
他再次扯住自己要散开的寝衣:“不去。”
嬴寒山利落松手:“行吧。”
再多说就不礼貌了,嬴寒山回到成玺几人身前。
成玺很震惊,她看向苏依依和经明,看到了如自己一般震惊的神色。
嬴寒山很遗憾:“他脾气不好,我没成功。我们先走吧。”
成玺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行,我带路。”
几人往交接任务的任务堂而去,等几人离开后那紧紧关着的院门被打开,穿戴整齐的苌濯走了出来,调整嘴角弧度之后御剑飞身,方向与嬴寒山几人离开的方向一致。
他只是去抓人回来学习阵法。
——
任务堂今天格外热闹,接任务的不接任务的都来了,嬴寒山几人刚一迈入任务堂,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原本吵闹的氛围也顿时安静。
视线中心的嬴寒山:?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格外倨傲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嬴寒山?”
嬴寒山看过去,三两剑修打扮的男修,几名男修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眼熟的缥缈峰的人。
正正好是毁了她寝舍的那几个。
几人有意无意将一男修围在中间,而那出声的人站在他身前,一看就是狗腿子。
处于中心的那人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峰亲传弟子,裴松了。
端详完几人,嬴寒山习惯性环顾四周,一个晃眼,她发觉跟在她身后的经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苏依依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不难发现五阁除了成玺剩下俩都是社恐,一直处于人群的焦点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那就速战速决。
她走到裴松面前:“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裴松挑眉,他没想到嬴寒山这么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嬴师妹说得哪里的话,你们不是来任务堂领任务的吗?与我等有何关系。”
“啧,”嬴寒山完全不给面子,“裴师兄何必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要怎么样吧。”
裴松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他眼神示意身旁人。
狗腿子很上道:“你们不过几个外门弟子,我们裴师兄才不是那等欺负同门的人,这不过是正常的任务调整,谁来也说不出错处。”
嬴寒山皱眉,真的很烦又当又立的人。
任务堂领取任务的地方是一面很高的墙,上方有各峰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家各自挑选即可。
按理说大家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可此时在形峰五阁名下却有一确凿的任务。
“辅佐青峰弟子裴松前往剑冢。”
剑林是元一宗十分特殊的存在,是修仙界剑最多的地方,包括不少仙逝前辈的佩剑,机遇与风险并存。
却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涉足的。
这任务要是不接,便要全阁去风剑林,这任务要是接了,就得去剑冢。
这是铁了心要搞她啊。
嬴寒山气笑了,她上前拿下一枚空的任务木牌,在上方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扔过去。
“去剑冢多没意思,不若裴师兄看看这个?”
裴松接过任务牌,他念出声:“形峰嬴寒山给青峰弟子裴松为奴仆一月。”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裴松:“嬴师妹这是何意?”
嬴寒山小凯:“自然是给裴师兄赔罪。”
裴松听言眉眼闪过几分不屑,他抬眼看向嬴寒山身后的五阁其余人,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道:“师妹说笑了,哪来的罪可赔,况且这是你们五阁的任务,怎么师妹一人独揽?”
嬴寒山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她回过头:“你们行不行?”
成玺也怒火中烧:“五阁一体,一起就一起。”
苏依依声音很小:“我可以的。”
经明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嬴寒山回过头,重新写了一枚任务牌扔过去。
裴松终于满意,将五阁名下的剑冢任务撤下,挂上了新的任务牌,人们纷纷看去。
只见上方写着:“五阁上下给青峰弟子裴松为奴仆三月。”
嬴寒山结下了任务牌后裴松身后的缥缈峰几位才神色满意。
这时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嬴寒山看过去,是苌濯。
苌濯走到嬴寒山旁边,与裴松见礼,裴松面色一变。
嬴寒山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不来吗?”
苌濯应:“我来带你回去学阵法。”
嬴寒山把任务牌递过去:“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仆从了。”
苌濯面上的笑不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交谈外人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姿态亲密,不似一般师兄妹,裴松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道:“小师兄今日是来?”
苌濯与嬴寒山对视:“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嬴寒山笑着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苌濯看着嬴寒山明显不太高兴的神色眸色一暗,他想不通。
嬴寒山为什么不怕他,不仅不怕,还给他甩脸色。
嬴寒山没理这些人,她转过身,率先领着五阁几人离开。
成玺实在生气:“我们就这么服软了?”
嬴寒山站定:“当然不可能。”
她看向几人:“几位师兄师姐主修什么?”
苏依依不太好意思:“在下是医修。”
她不明所以:“医修?医修怎的不在药峰?”
苏依依面色一红:“在下的医道不太一样,我我我主要是用一些特质刀具和针进行外伤诊治,平时会去药峰学些医理。”
嬴寒山恍然,原来是外科医生,她看向经明。
经明脸更红:“我其实,只是个普通器修。”
她更不解:“器修?那你怎么不去班峰?”
经明支支吾吾:“我天资不足,原先是在班峰,后修为十年未曾上涨一分,便被分到形峰了。不过,我有些家底,若是用钱可以找我。”
嬴寒山眼眸一亮,有钱好啊,修为不重要。
她最后看向成玺:“那成师姐呢?”
一向擅长交谈的成玺也不太好意思:“我或许,是修幻境的吧。”
或许?
不等嬴寒山想明白,一旁的苏依依默默补充:“幻境一门格外特殊,至今没有明确书籍可供参考也没有前辈教学,成姐姐自己摸索着……平时靠与男修谈情获得明悟。”
嬴寒山:……
原来这就是形峰,不正常好啊,干大事的人都不正常。
她细细盘算后神秘一笑。
“要不要干场大的?”
几人懵。
嬴寒山招呼几人凑近,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刻钟之后,几人神色犹疑,甚至惊魂不定。
成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嬴寒山兴致勃勃:“这些都不管,就问你们想不想干?”
成玺几人对视,最终迟疑点头:“想……”
嬴寒山一锤定音:“那就尽管去干,其他我来兜底,到时候青峰裴松住处集合。”
几人很快分别,嬴寒山往霞峰的方向飞去。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苌濯跟上了嬴寒山。
——
霞峰主体修,因此霞峰不像其余峰那般多是山林草木,霞峰大多是空旷地界,以供霞峰弟子修炼体术。
此时一个角落,一挡了面容的女修正在把面巾让身旁男修身上怼。
“你跟过来做什么?都跟过来了,干嘛不伪装一下?”
苌濯不耐烦,他抓住嬴寒山不断往他面上蹭的手:“你要做什么?”
嬴寒山理所当然:“做自己啊。”
苌濯看着场下一干没穿上衣,拳头打的虎虎生风的男修们:“这就是你说的做自己?”
嬴寒山的视线在那些个腹|肌上停滞:“也算其中之一吧。”
苌濯将嬴寒山的面纱往上一提,遮住了她的眼睛:“你该回去学阵法了。”
嬴寒山再次声明:“我现在是那个裴松的仆从,你先要人得跟他去要。”
苌濯没什么表情:“做仆从是你主动提的。”
嬴寒山扒开苌濯放在眼睛上的手,直视他:“我人微言轻,人家要折辱我我能怎么办?”
苌濯沉着声音:“那就杀了他。”
嬴寒山一时无言,她趁苌濯不备,将手里的面巾绑了上去遮住他的面容,她计算着时辰摩擦拳脚。
“杀了多没意思,我这么玩才有意思,你来了也好。”
苌濯不解,什么叫他来了也好?他正打算问时,只见原本还在手里的嬴寒山一个俯冲,冲进了正在打拳的男修堆里。
她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火烧了那些男修放在一旁的衣服。
如此还不算,她扯下面纱,面色凝重地昭告所有人。
“对不住各位师兄了,在下是青峰亲传弟子裴松的仆从,今日所行之事全是奉他的命令。”
说罢她飞身而起,一把明火投向了一旁的寝舍。
体修们怒了:“你怎么敢!”
嬴寒山应声:“我当然不敢,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她一边跑,一边放火,直到将寝舍都烧了个遍。
一时间,整个霞峰灯火通明。
做完这一切的嬴寒山将飞行器踩得飞起,她往苌濯方向俯冲,身后跟了一群光着膀子愤怒的体修。
她做着嘴型:“师兄,快带我跑——”
苌濯:……
第五煜应该知道这一点。嬴寒山想,所以他不在乎送一些袭扰的人出来放消息。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计谋,只是对手过招时的点头致意罢了。
传令兵飞驰至后队,那个接过这封信的人取出内里,看了一眼,如嬴寒山一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折起它,收进了袖子里。
第 239 章 焚书信
站在第五煜身边的灰衣人只有一个,他们这些人是不敢抬头去看的。
敲桌面的声音停了,第五煜轻轻扬了扬手,去吧,那灰衣文士随即说。趴在阶下的人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地爬起来退出去。
屋里静了一会,第五煜的声音响起来。
“你看,淳于,”他的声音含着笑,“寒山手下的人也很有趣,是吧?”
灰衣的文士微微欠身。
宁肯依靠生人,也不愿见他吗?
苌濯心口生痛,不自主捏紧掌心:“她不记得了。”
池幽微笑:“待补全魂魄,早晚都会想起来的。”
记得也无妨,无非是一命偿一命。
苌濯强调:“我只要嬴寒山。”
池幽轻蔑嗤嘲,抓着他的痛点据理力争:“拿什么要?可问过嬴寒山的意愿?无权无职,空有个道君的名号,您已神不知鬼不觉抢了她的元身,难不成连人也想一并卷进乾坤袋收走?”
苌濯心知理亏,眼神发冷,却并无让步之意:“我要她,条件你开。”
“嬴寒山不是物件。”
“条件。”
他可以舍弃一切,只除了那个人。
十座仙山可够?百条地脉可够?千件秘宝可够?万枚灵石可够?哪怕将整个上清道宗都赠予寻常阁……或者,直接杀了池幽?
当年,仙盟逼他背信弃义,废了嬴寒山一身修为;如今,凡间又要逼他守信遵义,断了与嬴寒山的唯一联系。
掌心渗出血迹,像被拔去爪牙、逼入绝境的困兽。灵力流溢,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周遭空气都凉了三分。
池幽口气微松,逆着霜风开口:“前尘已已,眼下嬴寒山毕竟是我阁里的人,道君想必也是讲道理的,不如各退一步。”
仙家正统对上邪门歪道,刻骨铭心对上记忆全无,也不知这桩公案来日要如何收场。
她依次竖起三根手指:“以嘉洲本届群芳会为期,第一,花妖元身暂且交由道君保管,但法阵只可设于天香院内,不得影响寻常阁旁人。第二,道君与嬴寒山的一切往来,须按阁内的规矩折算钱两。第三,倘若赛期结束前嬴寒山亲口承认想去上清道宗,我便放人。”
话音刚落,三道血咒骤然打入手心:“好。”
阵法悄然收束,池幽目送墨发濯衣的人影消失,抚着阵阵生疼的鲜红咒印,又是嘶声又是叹气,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断情绝爱个屁!”
这男人身上醋味冲天,自己还浑然无知。今夜若不是她及时出面,寻常阁的屋顶怕是都保不住了,得赶紧想法子治治云丫头。
*
在一系列有形无形的加持下,内外院落虽然冷落了些,好在平安无事。
本届群芳会预选颇为严苛,寻常阁也只入围了五位佳人。池幽读罢信函,唤来众人问:“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嬴寒山不假思索:“好消息。”
池幽笑意含了一丝阴沉意味:“本次大赛加了一科文试,考的是道法仙术,与往年的品貌、书画、歌舞三科共同计分。”
嬴寒山用眼神剜她:“不是说好消息吗?”
“怎么不算好消息?”池幽红唇微勾,“你根基不稳,指望靠吸取外人的灵力精气终不能长久,正好借温习的档口补上欠下的功课。”
说罢,指了指手边堆积如山的典籍。
嬴寒山喉头一噎:“那坏消息呢?”
她魂魄稀碎得惨烈,却不愿吃修炼的苦,本指望待某日想起前尘往事再重凝妖丹,如今却不得不迎难而上。
池幽抚着手边红蝮蛇,道:“兰珊和弄音的事多半是咱们对家相思馆的手笔,我怀疑还有邪修参与。保命第一,比赛第二,你们多多少少互相照应着些,不要逞一时意气,尤其是嬴寒山。”
嬴寒山把嫣梨往身前一拽,不服气道:“为什么单点我一个?”
嫣梨嬉笑起来:“还能为什么?本事不大,色胆包天呗。”
收了仙门秘宝,睡了道宗首席,还想在人家眼皮底下招蜂引蝶,真是够胆子。
池幽深以为然,一掌击在半人高的典籍上,拍板道:“就你那率性妄为的脾气,仔细被邪修收了去。这两日既无客人,便好好定定心。”
无论仙妖,修炼都是一条动心忍性的艰苦之路。书上语言繁冗,枯燥无味,嬴寒山连连打着哈欠,看漏刻却才过去半个时辰,忍不住一声长叹。
还是睡男人来得容易。
她乱折着手中符纸,却始终无法叠成纸鹤形,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
“主子,不要偷懒!”桑落催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孤枕难眠,池幽知她忍耐不了那么久,特意吩咐桑落盯着天香院,整日只守着嬴寒山读书。那狗鼻子又贼灵光,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
“狗仗人势!”嬴寒山忍不住唾弃,重新翻开书页。
“我是狼!”
“池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阁主说了,主子看得书越多,越能早日凝魂。”桑落趴在窗边,认真道,“我不想主子受别人欺负。”
说得冠冕堂皇,万般度日如年的艰辛却只能自己往肚里咽。
嬴寒山又耐着性子翻了两页,愤然把书本一合,揣在腋下往外走。
桑落立刻蹦上来:“主子,你不能出去!”
嬴寒山直接把线装书砸在她脑门上:“我在门口吹冷风清醒清醒总行了吧!”
*
事实证明,吹冷风并不能让人清醒,只要重新开卷,瞌睡虫便会再次爬上眼睫。嬴寒山半梦半醒之间,恍惚听得有人在身旁轻唤——
“嬴寒山。”
声线冷沉,像寂寞的死水,没有丝毫起伏,又像渺远的回音,早已在记忆深处重复过无数遍。
原来,已经到了二月初八。
嬴寒山睁开波光潋滟的眼,用微哑的嗓音调侃他:“道君不觉得我这儿晦气吗?”
苌濯将早已倒好的茶水递给她,才道:“天香院并无邪祟。”
“万一真有呢?”
“我在,无需畏惧。”
嬴寒山捧着白釉莲花杯,含而不显地笑。
连遭意外,宾客都觉得妖修晦气,只有苌濯依旧如期而至,无情人也没那么冷冰冰嘛。
她丢开杯盏,借故往他怀里钻:“可我还是怕,靠着道君才安心。”
灵源纯正,道骨贞坚,正统仙门出身的人,到底和那些三教九流不一样。
苌濯捻诀作卦,渡入妆台前的宝相纹铜镜:“铜镜有辟邪之用,辅以符咒可驱走平常邪祟。”
“不平常的邪祟呢?”
“唤我。”
嬴寒山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无极引、平安符、辟邪镜,我拿了道君好些东西,道君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要的?”
笑颜粲然,同文咏记忆所见别无差异,眼前的温柔从来不只对他一人。苌濯揽着她的手不觉重了几许,道:“有。”
“什么?”
“白绫香帕,右下角用红线绣一枚正楷的‘衣’字。”不知是不是新镇魂珠发挥了作用,嬴寒山今夜的梦分外清明,也是一个轻寒漠漠的二月初八。
上清道宗学馆内,沐枫长老端起瓷盏,胡须底下呵出的白气与茶檐热烟碰撞在一起,吹做两团云。
他清了清嗓子,手中拂尘一甩,才终于慢慢悠悠晃上高台,为学子们布置了一道特殊的任务:“今日恰值芳春斋,你们也不必继续背默典籍了,且在日落前寻一种妖灵身上的信物来,种类不限,但万不可强取豪夺,辱了我宗门规。”
承平日久,连仙门之首的玉京十二楼都开始广纳妖灵弟子,上清道宗自然也不落其后。
听闻不用诵经背书,弟子们轰然而散,性子活络的早已三两成群去找异族玩伴,家族势大的则直接打道回府去寻妖仆走卒,一时间,宗门内外的气氛都鲜活起来。
欢声笑颜中,只有一个少年岿然不动,墨发黑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眼底发梢则隐约透出灰蓝之色。银冠道服饰以太极标志,似乎在象征某种异于同龄人的特殊身份。
“寂尘,”沐枫长老上前询问,“可是对课业还有困惑?”
少年行礼道:“长老,我不识得门内妖灵。”
他自幼继承父母遗志看守剑冢封印,天性孤僻冷漠,又因断情丝、毁剑灵,身边从无玩伴。
沐枫长老心生怜悯,抚着胡须替他谋划:“那不如出山去寻一番?你昨日画的瞬移符上佳,走远也无妨,注意保护好自己。”
“是。”少年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本命仙剑一出,吓得妖灵们四散奔逃。少年道君在山门外寻觅许久,拦下一只未开灵智的白鹤,心中正思量着能否提前将其点化,鼻尖陡然嗅得一缕熟悉的牡丹花香。
他不假思索拈符吟诀,手中剑锋幻出虚影:“花妖,还我的剑灵。”
法阵被人轻而易举攻破,漫天泛出桃花之色,伴随一声娇嗓:“什么你的我的?想要剑灵,来求我呀!”
银电凌风,长虹贯日。霜白追逐着轻粉,一路你追我赶,少年的功力不及少女,每在要追上时被拉开距离。几轮之后,小姑娘终于厌倦了这个游戏,停在原地,不再逃跑。
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少年收起剑,气息未稳,眼波却仍是平静的:“花妖。”
“真没礼貌!我叫衣衣。”
“真名。”
“你也没告诉我你的真名啊。”
“苌濯。”
少女不及反应,只见黑白层叠的广袖一振,灵气凭空凝为三个字——苌濯。
江湖沧海,濯踪濯迹。
烟波寒玉般清冷的名字到了少女口中,却变得旖旎起来:“濯哥哥。”
少年眉心微低,显然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执着追问:“你的真名。”
“谁说你告诉我,我就也要告诉你了?”
苌濯不知如何反驳,见无法问得姓名,只能顺从道:“衣衣。”
发音时舌尖轻抵着下齿,唇角好像含着微微的笑影,松烟落濯般的声音直直钻入耳膜。小姑娘心尖倏颤,脱口便是一句歪诗:“‘衣衣’袅袅复青青,勾引‘道君’无限情。”[1]
见少年脸色更黑,衣衣吐了吐舌,道:“剑灵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不起嘛。”
数年前误打误撞吸收了剑灵之力,但她却无法再将这股力量从体内逼出,仿佛在灵府扎了跟似的。也多亏这股力量的加持,她不仅妖力大增,更得到了妖王嬴礼的重用,这些当然不能告诉苌濯。
细指冲他轻勾:“不信,你凑近验验。”
少年吸取教训,决不上前。
他越严肃,衣衣越忍不住发笑:“怕我亲你啊?”
苌濯不承认也不否认,直截问:“你身上可带着能够外借的信物?课业所需,明日便还。”
衣衣想了想,慢慢悠悠取下鬓边牡丹花:“这个可以吗?”
苌濯要接,她又突然把花朵往身后一藏,狡黠笑道:“让我亲一口就给你。”
“……为何?”他不懂这行为的含义。
“想要你喜欢我呗。”
许多年后少年道君才明白,她想要的只是他的灵力,并非他的流连。
苌濯不再多言,眼见少女转身,忙扯住她。
衣衣回眸打量,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吱声,飞速眨巴着眼:“那我真亲了哦。”
少年一心记挂着课业任务,抿了抿唇,没动。
衣衣唇角翘得更高,慢慢贴近他似有红晕的耳边,先是吹了一口气,然后夹着嗓子道:“濯哥哥,你教我道法符箓,我做你的剑灵,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艳蕊悄然黏上衣襟,梦中记忆也染上一层胧雾。
*
晨光明澈,嬴寒山一睁眼便瞧见枕边折得平齐又板正的黄符纸鹤,连褶皱都被抚得淡去,忍不住伸手逗弄。
折痕棱廓分明,和那古板的人一模一样。
如果有朝一日能与梦中一样在山林间随性追逐,修炼倒也不至于那么没盼头。
她将纸鹤收在床角,起身欲唤桑落,却先瞧见了桌边执笔作书的青年。
衣装仍是少年时的素袍深裾,连发束冠饰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心思却不似少年时那般容易猜度,眉眼轮廓疏朗,唯有过尽千帆的淡然忘机。
风清骨峻,濯寒霜晓,他身上似乎只有凛冬一个季节。
苌濯似有感应般停笔:“醒了?”
嬴寒山并未发现镇魂珠已被替换,上前为他添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信口奉承道:“有江道君在,我昨夜睡得都安稳不少。”
白瓷衬着素手纤纤,触碰勾起昨夜只有一人知晓的婉曲心思,苌濯喉咙发干,不自主轻咳出声。
听见他咳嗽,嬴寒山恍然想起来什么,问:“不知道君臂上的伤如何了?”
苌濯也不见外,将纸笔摆放至一边,解开道袍。
伤口已结了痂,却仍然没有大好。传闻天生道骨不需治疗也可自愈,果然都是夸大的。
嬴寒山对医术不甚了解,担忧问:“我这儿还有些红花,要不先给道君敷上?”
苌濯:“嗯。”
事实上,他有意封了穴道,近日又防着一系列觊觎天香院的君子小人,连日奔波不停,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关切。
示弱,果然有用。
嬴寒山等着他的动向,自己也没闲着。这几天斥候兵一直在探查飞甍关周围的地形,好消息是这里的确像是苌濯所说依照山势搭建,以山为城防,可以通过山道迂回的方式投放小股士兵进入城内奇袭。
坏消息是这破山道坡度至少有六十度。
这个坡度的道路显然不允许正常行军。沉州多山多水,有海民自然也有山民,按照队伍里长于山间的士兵的说法,这样的路只能像是猿猴一样腰系绳索,攀爬前行。
第 240 章 昔日名
“明白了吗?”嬴寒山笑着问。
“明白了。”海石花说。
“那你来预判一个?”那一天,是缥缈峰最平常的一天,在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疯病女修和小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有一人冲进了大家的寝舍。
那人健步如飞,目标明确,不小心撞到人还会道歉,那分明生得乖巧的五官时而微笑,时而要喷出火,看着十分诡异。
这不就是那疯病女修?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而疯病女修发觉大家的注目后站定,她微笑,行同门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铁,铁铲?
这铁铲看着怪眼熟的,这不是寝舍门口大伯用来铲泥巴那把吗?
还有点生锈。
疯病女修的声音很轻:“叨扰了,请问今天有谁去过我的寝屋?”
说罢,那铁铲被她往前一怼,怼出了旷世神兵的气势。
有人战战兢兢点了几间,她礼貌道谢,随后抡起铁铲,几步走了进去,她没有关门,大家纷纷凑近看。
于是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从没想到铁铲还可以这么用,灵力被强行加注在铁铲上,然后一下劈碎了唯一的床,再然后铁铲被无章法地抡成花,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变成了碎片。
像濯花一样飘在空中。
而始作俑者还不满足,她丢了铁铲,抡起一个凳子,狠狠地砸,砸坏一个就换一个别的接着砸,砸了一会累了,还停下从储物戒中拿出水壶喝水。
等一切都几乎被毁去之后,那人满意笑开,然后——
然后双脚分开,两手不断捶胸,保持这样的动作走了一圈?
两圈?
这个动作像是……大猩猩?
有人只觉得此番场景无论如何用言语都无法再次描述,悄摸着拿出留影石想要进行留念,拿出的那一瞬,嬴寒山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里的留影石掉落,嬴寒山稳稳接住。
她端详着留影石:“这位道友记录这些是打算作什么?”
那人下意识吞咽:“没,没,没做什么……”
她点点头,把留影石还了回去:“没事,你想要记录下来拿回去学习的话,是可以的哦,我同意的,不过还请你找好角度,把我拍好看一点。”
大家脑中还在徘徊刚才的画面,此刻学习二字落下,大家面露迟疑。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这个?
嬴寒山笑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拿起铁铲往另一间屋子去。
大家深吸一口气回神,又控制不住探究欲,跟着去看。
于是同样的流程看了几遍之后,他们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甚至心里悄悄预演,如果是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走上那么一圈……
如果门是关紧的,再施下数十层隔绝窥探和偷听的术法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嬴寒山解决完最后一个房间,再大猩猩走路多走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还要做什么圣母的烦闷感一消而散。
就连此时系统还在脑海里奔溃大喊带来的烦躁也全部消失。
啊,好爽。
做自己真好啊。
她走出门,朝着若有所思的人群行同门礼,随后将自己的水壶重新放回储物戒,并将铁铲放回原位,最后拿出匕首让叽叽喳喳的系统重新安静之后。
离开了缥缈峰。
而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你们说,她和小师兄会不会是真的?”
小师兄是难得的天才,这女子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啊。”
有人反驳:“何止是不普通,这样的人,宗门立宗以来都没见过吧!”
大家的议论嬴寒山并不在意,她正从弟子堂领了自己新的弟子令往形峰方向去。
——
形峰不同于缥缈峰的外门弟子统一住在寝舍内,许是弟子人数不多,外门弟子也能单独一个院子,只是比内门弟子稍小些。
嬴寒山按照秦长老给的指引来到自己的新寝屋,不算大,但位置很好,只有左边一邻居,平时无人打扰,想必会很安静。
她很满意,决定先去与邻居进行一个友好交流。
邻居的寝屋比她的大上不少,四周透着灵力,嬴寒山方一上前,便有一灵力构成的金线图案浮现。
她不明所以,蹲下仔细看,发现这图案挺有意思,一环连着一环,无头无尾,灵力构成的金线也挺有意思,就像是线条构成的一道逻辑题。
她从小学画画,对线条尤其敏感,这样与逻辑结合的图案她还没见过,她一下来了兴致,逐渐投入在这图案中。
指尖也跟随金线走动,想要找到逻辑的突破口。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要下山时竟真的给她找到了,那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她轻轻一扯,整个图案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解开了吧?
她心中一喜,方要起身时,浑身的灵气和力气被全部抽空,不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
而那金线图案逐渐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嬴寒山再次清醒时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她敲了敲格外痛的脑袋,发现身体也异常疲惫。
她很迷茫:“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也很迷茫:“不知道啊,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金线图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阵法,我以为你不会的,谁知道你直接破解了?”
嬴寒山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我现在浑身无力,头还很痛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破解了个阵法?”
系统迟疑:“应该?破阵需要灵力,你可能破了个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就透支了。”
嬴寒山更加头疼,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尤其是在修仙界。
她既然能进来,想必是能出去的,只要再找到阵法,然后破解它。
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林子,树大多枯萎,有的甚至烂到了根部,诡异的是所有树都是活着的,还活得很好,即便外表是这样腐败。
有点古怪。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呼救声?那就是有人。
嬴寒山往声音来处走去,这里很黑,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雾气好越来越浓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用仅剩的灵力集中在眼睛上,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吞咽:“前方是哪位道友?”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嬴寒山心跳得极快,手连忙摸出匕首,却看见拉她的人是小师兄?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的人面上没有笑,眉眼沉着,眼眸格外黑。
跟白天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她恍然发觉,原来小师兄的眼眸是单眼皮,笑起来和煦,不笑的时候只剩戾气。
“小师兄?”
他回:“你怎么到这来的?”
嬴寒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想知道,可能是破了个阵?”
她听见一声轻笑:“竟是没想到,师妹还会解阵。”
直觉告诉她,现在再纠结在阵法可能露馅,她转移话题:“小师兄,我好像听见有人呼救。”
“萧奎”看着眼前人细嫩的脖颈,指节微曲,是一个抓握的姿势。
他将嘴角调整成熟悉的弧度,是他练习许久,属于“小师兄”的微笑。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看到笑后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些。
他继而调整着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在哪?我正是收到了求救信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人果然再次松懈,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他将身前的人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那师妹带路,我们去救他。”
救这个字格外重音,毕竟“小师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见人重新笑起来,嬴寒山松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只当那一幕是错觉,往声音来处走去。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师妹近来在宗门很出名。”
她顺嘴:“可能我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话一出口嬴寒山就后悔了,这时候嘴还没个把门。
身后的人又说:“此前师妹倒是低调得很。”
她斟酌着:“小师兄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经历一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会发生一些非常彻底的改变。”
“比如?”
她咳了咳:“比如突然做自己之类的。”
“萧奎”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默了默。
他转移话题:“我来之前便被一阵法阻碍,如何也解不开,只好设法与求救人取得联系,用了传送阵才进来,师妹能进来可是解了那阵法?”
嬴寒山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小师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有了答案,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
她面露尴尬:“说来师兄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过是初来形峰,想跟邻居打个招呼,我瞧那图案有些玄妙,好奇了些没想到就解开了,可能是侥幸。”
这是实话。
“萧奎”顿了顿,侥幸?那是他从从一处秘境挪来的上古阵法,他研习了三个月也不过初初掌握,至于解,还毫无章法。
仅仅是好奇就解了上古阵法,这人难不成是术法天才。
无论是不是,来了这里,就该死。
周围好像一下变冷了,没有灵力护体的嬴寒山打了个哆嗦,前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正好躲过了“萧奎”去掐嬴寒山脖颈的手。
前方有一男修躺倒在地上,腿像是受伤了,正是他在呼救。
嬴寒山再次加快步伐来到那男修面前:“道友腿如何了?”
那男修急急抬头,在看见嬴寒山二人时原本面上充满希冀的神情陡然僵住,转而变成了惊恐,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变化太明显,嬴寒山疑惑:“怎么了?”
男修急忙低下头,缩回了自己的伤腿:“没,没什么。”
嬴寒山顿了顿,她狐疑回头,除了一个笑着的小师兄,没别的了。
她只当这人太害怕,放缓声线:“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此处是哪里?”
那男修小心翼翼抬头,随后又像是怕极,把自己再次缩成一团。
他道:“这……这,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嬴寒山无奈,她看向“萧奎”,“萧奎”了然上前,将人架起来。
他道:“没事,我们再找办法出去,此处即是由阵法引入,想必也是由阵法引出,我们找找阵法。”
只能这样了。
嬴寒山走在“萧奎”身旁,不知怎么的,这受伤男修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身旁人道:“师妹既然解了进来的阵法,或许与阵法有联系,不若师妹稍作感应,看能否找寻到方向。”
嬴寒山茫然:“我如何感应?”
“闭眼静心,想想你解开阵法时的心境。”
嬴寒山照做,她闭眼努力回想那阵法,想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准备开口时,脑海中传来系统颤颤巍巍的电子音。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嬴寒山:?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嬴寒山:??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海石花抬起头来,眼神中有片刻不解。预判?还要预判什么?那群来偷营放火的贼人已经被抓了现行,追兵也已经跟上,现在还会有什么?
嬴寒山抻了几秒没有说话,终于还是笑微微地抬起手指向远处。
“三,二,一——”
一个急刹车。
林孖远远就看到了这里无事,脚步逐渐放慢,又看到自家大将军笑微微地拿手指着自己,寻思了一下又加速,跑出了猎犬以头抢主人的姿势来,跑近了才发现海石花也在这里,一时间傻在原地只剩下抓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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