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疯批魔尊爱搞那一套(十二)


    “尊上, 你不想想办法吗?这些掌门怕是顶不了多久。”


    连宁时都看得出来,众掌门困兽用的阵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妖兽经年累月生活于此,被大妖收容, 影响, 已成为大妖的分身, 成为这片秘境的一部分。


    谁会可笑到以为消融了一捧雪, 就是毁灭了整座雪山呢?


    况且这些大能们单打独斗时, 各个都能征战一方, 通力合作起来,却谁也没有拼尽全力,都留着后手。


    紫昼哼了一声:“这些老贼若是镇住了妖兽,回去便是青史留名, 在通天大道上狠狠记上一笔辉煌业绩,没有人知道是他们破坏了这里原先的阵法。若是镇不住, 就是魔头放出了妖兽为祸三界, 他们心怀大义,舍身除妖却不敌魔头。反正,他们总能全身而退,老子为何要掺和?”


    四位掌门身形已经微微颤抖, 看上去有些吃不消。


    “不行, 再这样下去, 只是图费灵力而已!”柳家家主面红耳赤地喊道。


    谭长老顺着柳家家主的话, 迅速撤回了灵力:“各位,我必须退回月隐峰, 请出主峰的镇门仙器,仙器一出, 可抵御半个灵州不受妖兽侵袭,留在此处,只会白白牺牲!”


    不等其他人接话,谭长老已经率众弟子消失在了幽冥,传送阵结地比拉稀还快。


    “谭长老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完全没有胜算,现在妖兽暂且被控制,为我们开启各仙门镇门宝器争取了时间,不如分头回去主持防御?”尚宫主提议。


    “尚宫主所言极是。”大家一律赞同,齐力施法,带着各家弟子麻溜地走了。


    秘境又恢复了安静,风雪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紫昼勾了勾唇角,将视线转向困兽阵。


    暴走的妖兽是不会认主的,他们统一了目标,自阵中虎视眈眈地凝视着魔尊,只等着挣脱的那一刻。


    紫昼指尖微动,几道魔气瞬间流窜至阵法的各个节点。


    宁时看出来了,这家伙非但没想镇压妖兽,还想提前解开困兽阵,放妖兽出秘境横行。


    “魔尊且慢!”趴在地上的张掌门喊道。


    他说话的一瞬间,放出了仅存的全部灵气,与紫昼的魔气相抗,堪堪保住了困兽阵。


    无锋剑派幸存的几位弟子急忙过来,欲将掌门带离。


    张掌门做了个且罢的手势,对紫昼说道:“放走妖兽,你我首当其冲,老夫已无颜面回到门派,你又何以能够独善其身?即便凭借高阶灵兽的飞翔能力,和你自身的修为侥幸逃脱,三界罹难,你魔都山子民又岂能幸免?”


    紫昼不耐烦道:“你们几位乱闯幽冥,搞出来的破事,凭什么要老子帮忙擦屁股?我不点一把火,这火也迟早会烧起来,你以为这破阵撑得了几时?”


    话语间,那团浓雾又聚了起来,在困兽阵的上方凝成一团黑影,后头似乎有一双分不清敌我的眼睛,注视着紫昼。


    “尊上,要不你试试呢?”事已至此,宁时也豁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高阶灵兽拥有什么特殊的灵感,他感觉到这大妖并非无坚不摧,刚才那几位掌门的狂轰滥炸似乎起了点作用,那大妖的杀气居然也弱了。


    既然这样,说不定他们家领导有胜算。


    “这大妖身上有一种叫冰魄雪莲的宝物,能治好你的毒。”宁时说道,“杀不死他,至少把解药弄过来,也不算白跟这些老登干一场。”


    紫昼黑眼珠一颤:“当真?”


    大老虎郑重地点了点头:“以我尊贵柔软香喷喷的白毛发誓!”


    无锋剑派的弟子刚布好传送阵,坐地捏诀之际,一阵风雪轻飘飘卷过,几人便再也没了声息,成为了被雪山收容的冰柱。


    阵中的张掌门尚有一息,但他没有启阵,而是用他那苍老模糊的眼睛扫过这令人绝望的纯白之地,对紫昼说道:“老夫无颜苟活,早就不打算离开这里。看你手无寸铁,纵使修为再高,也恐难施展。我们不打不相识,老夫的本命剑是开宗师祖锻造的宝物,在无锋剑派历代相传了三千年,本应传给下届掌门,现在,老夫将他赠给你。”


    说着,拔出了后面的玄铁重剑。


    与此同时,他放出的最后一股灵力也从困兽阵上消散了。


    紫昼似有触动,将魔气从阵法四角收了回来。


    “不要,太脏了。”他说。


    张掌门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地绝了声息。


    “尊上!看你做的好事!他——”大老虎在风中凌乱。


    老人家明显是被你气死的啊!


    紫昼看了张掌门一眼,又继续凝视着不远处黑色的气团,根本无暇理会坐骑的哀嚎。


    宁时只好怀着对老人家的敬意,将剑拾起,一阵顾剑伤怀。


    大老虎不会舞剑,不知道拿这代代相传,比他祖宗还德高望重的剑怎么办。


    他围着掌门转了几圈,最后只得将剑插回了他原来的归宿——张掌门的后|庭。


    至此,幽冥将无锋剑派的弟子和掌门全部留在了掌中,成为了冰天雪地的养料。


    只剩下重剑矗立在风雪之中,像是一座墓碑。


    大老虎对着“墓碑”双掌合十,拜了三拜。


    “掌门走好,尊上他不懂事,要找就找他。”


    祭拜完张掌门,宁时感觉这风雪又冷了三分。


    极寒吞噬的是人的意志,那些成为冰柱的弟子们,可能只是不小心阖了个眼,就成了永眠。


    紫昼望着那团黑影,开始发动灵力。


    他的能力极为凶悍霸道,四面八方的风雪陡然停住,变换了方向,似要交出控制权。


    “喂,交出你手上的宝贝,等我解了毒,我们一起杀遍三界,如何?”魔头竟跟澜打起了商量。


    然而澜似乎没有听懂,并未给出反应。


    “算了。”紫昼没什么耐心,他再次发力,眼前一座冰山接连炸出巨响,最后轰然倒塌。


    黑影中似乎有什么在嘶鸣,像是被触怒,又像是在控诉,可惜紫昼没有闲情逸致倾听。


    下一刻,被圈禁的妖兽挣脱了阵法,黑压压朝紫昼冲来。


    暴走的妖兽可不是从前任紫昼一口一个的小乖乖。


    它们嗜血疯狂,暴烈气息隔着百丈远就能让人汗毛倒竖。


    紫昼骑着大老虎在空中飞成残影,但妖兽数量太多,不一会儿,他就血染战袍。


    魔尊不以为意,受了伤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但大妖似乎犹豫了,黑影沉寂下来,风雪停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紫昼找到了机会,他骤然掀起波澜,四周雪山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坍塌,风雪中再次传来大妖的悲鸣。


    这样不留余地的释放真气,也让紫昼元气大损。


    他踉跄几步走下虎背,视力已有些模糊,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风雪停了,只见黑影慢慢聚拢,凝成一个女人的轮廓,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


    大老虎呆滞住了。


    这不是,赤秋的轮廓吗?


    即便看不到样貌,但他敏锐的灵感不会有错。


    这大妖即便不是赤秋,也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紫昼从未见过母亲的样貌,也就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他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很快在眼睛周围凝成雪雾,和着未干的血迹,让他的视野更加模糊了。


    这幻听似的一声叹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没有来由地激起他身体的戾气,血液不受控制地在四肢百骸疯狂激荡冲撞,丹田之处似乎火山爆发。


    他大声喝问:“你,是谁!”


    巨大的灵力随着爆喝声从他身体里喷涌出来,火焰凭白在地面烧起来,分明是冰原雪域,却渐渐被烧成一片炼狱。


    天地不语,静静地等待着被烧毁。


    瞬间爆发出的巨大灵力顷刻间掏空了紫昼的身体,他无法自控,也感受不到毁天灭地的快感,只觉得精疲力尽,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随着最后一丝火焰被抽离身体,他轰然倒在雪地上。


    意识远去的同时,赤秋从他背后显现,走了出来。


    紧接着,一层粉红色的光晕包裹住紫昼,将他送上虎背。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紫昼一眼,对宁时说:“送他回去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幽冥这个地方。”


    宁时没有听话,他感觉赤秋隐瞒了好多事,不一五一十说清楚,休想让他听话。


    大老虎嗷了一声表示抗议:“那解药呢?你说过的冰魄雪莲呢?你和这个黑大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本没有解药,炎阳毒无药可解。”赤秋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和刚才的叹息如出一辙,让宁时分不清刚才是黑影发出的,还是赤秋从紫昼的身体里发出的。


    “澜就是我,准确地说,我是她的一部分。”


    “我当初刚刚诞下紫昼,就被玄天真君追杀,我们大战一场,他因此殒命,我也真元散尽。殒命之前,玄天真君算出我的孩子伴秽星出生,必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头,他会引发毁天灭地的灾祸,灾祸之后,他自己也会受到天谴,爆体而亡。”


    “我消散的真元并没有被天地吸收,而是落到这么个无人之地,又慢慢聚拢,将此地变成了这样。”


    “后来,不知是什么缘分引得紫昼过来。那时,我的神魂已经成了没有记忆的澜,但不知为何,我对他有牵挂。长久的牵挂让我抽出仅剩的神识,附在他身上。渐渐的,我记起我是他母亲,也记起他会因毁掉三界而爆体而亡,其他的事,就异常模糊了。而留在幽冥的大妖澜,则彻底没了任何意识,和妖兽一同生活,互相影响,一天比一天暴戾。”


    “我经常看到紫昼来幽冥炼制妖兽,我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毁掉三界的引线,妖兽暴走的那天,就是天崩地陷,他受到天谴的时候。我无数次在梦里看到那一天,他体内的毒发,爆体而亡,雪域流火,妖兽奔袭,将炼狱带到三界。”


    “既然是这样,如果让他先毁掉这个地方,或许就可以……”


    “所以你骗我将他引来。”宁时想起书中信息,魔尊炎阳毒发,毁天灭地。


    没想到这信息颠倒了因果,魔尊毁天灭地是因,受报应毒发是果。


    “若是告诉你前因后果,不小心让他知道了,他还会不遗余力地毁了澜吗?”赤秋带着歉意,“抱歉,我隐瞒了真相,我也不肯定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澜就剩一股愈烧愈旺的戾气,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问题是它消失了,你呢?你也会跟着消散吧?”


    大老虎心想,我帮魔头消灭了自己的妈妈,这能是一件好事吗?


    “无根地飘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能成为他解脱悲剧命运的一线希望,何妨用我这一缕残魂试试?消散,就消散吧。”赤秋似乎丝毫没有眷念,“你不会告诉他我的存在吧,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我……我当然是听你的……”赤秋把宁时骗上来前,就计划好了一切,把宁时知道真相后,临场倒戈的路封地死死的。


    即便宁时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顺着她铺好的路走。


    “澜真的被紫昼消灭了?即便这里已经千疮百孔,我还是感觉,它只是暂时被紫昼的伤牵绊住了,虽然你说它没有意识,没有情感,但是未必真的没有一丝母子羁绊,当初它现身,就是因为紫昼被那群掌门揍得重伤吧。”


    “是啊,没那么容易,紫昼只是暂且控制了澜。但是有我在啊,这些日子,我已经记起来很多事了,未必不能殊死一战。”赤秋说着,转身面对那黑影。


    她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这想法浮现在宁时脑子里,显得格外荒唐,却也是赤秋早就铺地明明白白的路。


    在无数个迷迷糊糊发呆看月亮的日子里,她想的都是怎么把“自己”弄死这件事吧。


    “走吧,快走。”赤秋催促道。


    就算人家笃定要自毁,就算他这头废物老虎除了运走紫昼没有第二条路走。


    但宁时心里,那种被摆布的不甘挥之不去。


    赤秋见他不愿,一挥手将紫昼与他一同卷向天边,然后二话不说对那团黑影发起玉石俱焚的攻击。


    许是发起攻击的是自己的一部分,那黑影一时竟没有反抗。


    再后来,宁时就看不清了。


    他极力挥舞翅膀停下,最终一个狼狈的落地,跟地上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撞在一起,滚出一段距离才停下。


    爬起来后,他骤然发现那团东西竟是青山君。


    “你什么时候……”大老虎吃惊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一只蹄子抓住青山君的衣襟,一只蹄子指着远处战斗的赤秋,“你听到了吧,赤秋要牺牲自己阻止此处暴动,你有别的法子保全她吗?或者说你……”


    大老虎眼睛渐渐直了:“你其实是来助她一臂之力的对吧?”


    他忽然想起澜初次出现时,告诉众人它是万物的那个声音,那正是青山君混迹在人群之中发出的。


    他一早就知道澜的来历,早就要它死。


    “玄天真君是我师傅,玄音阁的上一任掌门。”青山君垂泪说道,“这一切,都是他临死前传音告诉我的,当初师傅要我斩断情丝,杀了赤秋证道,我不忍心,但还是把赤秋的下落告诉了师傅,我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有孩子了!为什么师傅到死也没有告诉她生了我们两个的孩子!”


    “生了孩子后元气大伤,才让那个狗屁玄天真君有机可乘的吧!这种事情说出去,老东西颜面何存?让世人知道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和妖孽有后,玄音阁必定名声扫地。你们玄音阁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虚伪至极,老奸巨猾惯了,我这个畜生都看得出来!”宁时生气起来,连自己都骂。


    青山君无言以对,他本想虽大部队偷偷上山,借众人之力铲除澜这个大妖,让这段历史彻底封存。


    没想到从赤秋口中得知了这段隐情,如今他羞愧不能自已,崩溃大哭道:“我对不起赤秋,我无地自容!她早就布局牺牲自己,我却夜夜想着如何让她彻底消失于世!我想养好这个儿子,不想他了解父母的过去,有一天和我反目成仇,更不想这段不光彩的恋情再次被揭开,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该受天谴的,是我!”


    又是几座冰山轰然倒塌,地上奔流的火焰和冰雪一起消融,赤秋的灵气越来越淡,澜的戾气也越来越淡。


    一切都如她设计好的那样,灾难被扼于无形之中,默默消散的只有她自己。


    “该受天谴的当然是你,”宁时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鄙夷,“你的天谴就是带着满身的羞愧独活几千年,当然,你的虚伪不容于大道,往后千年乃至万年,你都不会在修为上有进展。增长的,只是你虚伪面孔下的满身罪孽罢了。”


    “你……”许是被宁时的话吓到了,愣怔中,青山君的眼泪缓缓止住了。


    良久,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让你所说的事情发生的。”


    话毕,他盘膝坐下,双手捏了个诀,一只锁呐凭空飞来,拿着这只锁呐,他的脸色眼神都变了。


    “你的本命仙器不是……”


    “哼,这才是我的本命仙器,”青山君爱抚地擦拭着唢呐,“有了些名声后,我嫌弃它不够上档次,就将他弃置在了器乐坊。后来继承了掌门之位,就用了师傅传下来的上古名琴。哼,什么上古名琴,绣花枕头罢了。其实,唢呐才是乐器之王!听好了,这首《剐魂送葬》,我此生就吹这么一次。”


    第72章 疯批魔尊爱搞那一套(十三)


    宁时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炸穿人耳膜的唢呐声就骤然响起。


    太震撼了,差点没一把将他送走。


    锁呐当之无愧是乐器之王,那声响霸道地撕碎每一寸土地,直刺天际而去, 不由分说地扩散, 侵占。


    天地静默无声, 一切其他的声音都被淹没, 万物仿佛都静止了。


    乐声流动到的地方, 冰雪, 妖兽,戾气,统统被搜刮一空。


    它在澜周身转了一圈,那黑影被拉扯, 撕碎,被最终被席卷一空。


    赤秋不知是不是通过乐声得知青山君来了, 她停下动作, 遥遥望向这边。


    不知此刻还恨不恨青山君了,也不知她静静伫立的这几秒,究竟在想些什么。


    原来《剐魂送葬》,是将敌人魂魄剐走, 与肉身分离, 再将敌人送走啊。


    宁时猜想, 赤秋本就神魂分离, 有灵性的一部分就是赤秋,剩下的澜则被送走, 这就是青山君的目的吗?


    乐声在幽冥席卷了一遭,冰雪全部融化了, 妖兽也跟黑影一道流逝,凛冽的空气中飘散着死寂的腐朽气味。


    那些戾气最后跟着乐声一道回来,最后的归属是青山君的身体。


    怪不得他一生只奏一曲,因为这一曲不是给敌人,而是自己给自己送葬。


    如此多的戾气,青山君是断然承受不起的,他的身体像是被四分五裂,从内到外被撕咬啃食,最终软塌塌倒在地上。


    锁呐染血,乐声飘扬而去。


    赤秋的眼角流了一滴泪。


    随着紫昼醒来,她缓缓消失,回到了紫昼的身体。


    “什么声音这么吵?”紫昼慢慢爬起来,“还以为是谁家出殡……”


    他睁开眼,发现变天了,幽冥不复存在,冰雪和妖兽,还有那威压鼎盛的澜全都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一片灰败。


    青山君倒在不远处,看起来极其苍老,奄奄一息。


    紫昼走过去探他脉搏,手不由得一颤——


    他灵脉尽断,已属弥留之际。


    “是你……挺,厉害的嘛……”紫昼蹙了蹙眉尖,极力将鼻尖的酸涩压下去,“从前还以为,你是贪生怕死之徒,原来玄音阁跟那些撒丫子逃跑的门派不一样,刮目相看。”


    可能是察觉到青山君命不久矣,紫昼说的话都好听了一些。


    青山君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儿子对自己的正面评价,脸上的痛苦便褪去了些,觉得此生无憾了。


    “这个,给你。”他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将锁呐和掌门令牌交到紫昼的手中,“请你……一定要……”


    紫昼看到那染血的锁呐和令牌,鼻子又酸了:“你要我继承玄音阁,去慈召山当掌门?这……”


    青山君就快要阖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拼命地摇头。


    玄音阁到底是屹立千年的正派仙门,怎么可能让魔尊继承?况且我们天天吃素打坐谈雅乐,清心寡欲,和你魔都山气场相悖,校训背道而驰啊!你是怎么想的!


    再说了,看到你这个魔尊当掌门,别人会怎么想?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魔尊是我到私生子吗!我可不想死了还遭人议论,晚节不保!


    大老虎看着青山君丰富的面部语言,撇了撇嘴——


    领导,你要不要看看你爹的样子?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呢?


    可惜紫昼只顾着看锁呐和令牌,没有看到老爹快要被吓死的眼神。


    他自顾自说道:“不成不成,这也太为难我了。就算你快要驾鹤西去,也不能这样道德绑架我!慈召山不是人待的地方,更别提当掌门了。啊!要不然我去找到渺烟,把这两样东西给她,让她回来当掌门不就行了?她本来就是大师姐嘛!”


    青山君老泪纵横,垂死病中狂点头:为父正是这个意思!快去找渺烟!去啊!


    紫昼再一次错过了老父亲精彩的面部语言。


    他负手苦思,摇头道:“可是渺烟离开慈召山前拍碎了本命琴,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决心脱离音修的身份?她还想回来吗?而且,这家伙根本不是外表那么清冷高洁,她内里其实……非常残暴变态……简直就是个女流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紫昼整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儿,儿……”青山君扯着紫昼的袍子,你倒是看看我啊!


    紫昼继续自言自语:“唉,她那种人当玄音阁掌门,还不如我呢。”


    青山君再次陷入凌乱,疯狂摇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你执意,我就勉强接下这个掌门令,去慈召山就任吧!”紫昼这才低头去看他爹,“你这下应该能瞑目了吧。”


    青山君吐出最后一口血,殒命归西。


    紫昼叹了口气,似是无限感慨:“定要我答应当掌门才肯安息,真是的。”


    宁时:不是,哪里瞑目啦?你看看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啊领导!戴美瞳都睁不了这么大吧!明显是死不瞑目啊!而且我强烈怀疑他也是被你气死的!


    紫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用锁呐吹了一曲,以表悼念,然后骑着大老虎,带着青山君的尸体,飞离了幽冥。


    隔着云层,宁时看到身下的世界渐渐化为飞灰,被风带走了,与此地接壤的其他地界,板块快速扩张,最终分割接管了原来的幽冥。


    许是这一战让紫昼失去了才相认的亲人,回到魔都山后,他闭门修养了很久。


    炎阳毒虽然并没有根治,但是屏翳那团火焰居然没有再次烧起来,他感觉情绪平稳多了,无欲无求的,生活变得很慢。


    “无欲无求个屁啊!您这是拖延症,外加一点点抑郁情绪!”宁时看不下去了,毫不留情地戳穿道,“玄音阁掌门失踪这么久,尊上不想去看看门派变成什么样了吗?就算不想去上任,也要把青山君的大体带回吧,放这么久,就不怕放烂了吗?”


    “用术法保鲜着呢。”紫昼背着手缓缓踱到床边,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准备入眠。


    虽说不愿意去慈召山受罪,但魔尊已经下意识在适应慈召山的作息了。


    不但作息规律,就连衣服也换成了纯白色,整个人忧忧郁郁的,翻车值已经升到了70%。


    宁时见他经常若有所思地呆立一整天,就差把“思春”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便试探性地提议道:“如果实在不愿意管玄音阁,就去把渺烟仙子找回来吧,至少告诉她一声,她师傅已经殁了。”


    紫昼果然脸红了,悻悻地撇过脸去不理他。


    “放心吧,渺烟还没有找到蘅止仙君。”宁时这下知道了,领导的症结全在这个女人身上。


    “下属帮您打探过了,蘅止仙君自无望海回来以后,疯了一样搞起引路蜂养殖事业,这种蜂有毒,对生存环境要求极为刁钻,还需要用鲜血饲养,蘅止仙君就专门开辟了一片秘境,天天割自己的血饲养毒蜂,结果被判搞宗教迷信,一连做了三天的题,渺烟就是这三天去的裕泉天宫,刚好又错过了。”


    “噢?那渺烟现在何处?”


    “说来话长了,渺烟仙子气急败坏地毁了他的仙宫,回来的路上偶得一部邪道功法,被其吸引,闭关修炼去了。”


    这剧情莫名其妙合上了原文,渺烟果然逃不过入魔的命运。


    “哼,适合她。”紫昼怨妇似的支着颌,“她练邪功,也是为了再找蘅止,到时候一出关,肯定立刻找上门去。”


    “哪又如何?”大老虎摇着领导的肩膀,试图让他振作一点,“你以前那股巧取豪夺的劲呢?去抓人家啊,掳她回魔宫,然后口口她,就不怕她不口口!这一套不是你的熟练工种吗?怎么这会儿只知道唉声叹气了!”


    魔尊罕有地流下一滴眼泪,把脑袋埋进大老虎的白毛里,蹭了半天,抽噎着说道:“理论上来说,我已经不能够再搞这一套了。因为,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在亥时以后保持清醒了!时间一到,我就要睡养生觉!”


    他说着,大哭起来:“那种事情,在大白天做又很奇怪!”


    宁时:“没有必要这么准时吧!喂?喂!”


    紫昼蹭着蹭着渐渐没了动静,继而规律的鼾声从白毛中响起。


    原来是亥时到了。


    系统:【疯批魔尊生物钟精准而健康,已经开始摈弃巧取豪夺禁制爱的人设轨迹了,翻车值80%。】


    “好,好吧。”对于有心无力的领导,宁时感到非常同情。


    又过了些日子,紫昼终于坐不住,带着青山君的棺木去了慈召山。


    大老虎载着魔尊在慈召山上空翱翔,满山仙乐飘飘,竟全是靡靡之音。


    两人皆感到奇怪,飞去凤凰台上空一看,只见渺烟仙子一袭红赏,正坐在台中间,一边吃着炭烤鸳鸯,一边听弟子弹奏。


    那架势,那神采,颇有邪教掌门之风。


    紫昼就是这样的贱小孩,强要他当掌门,他拖着不乐意,得知掌门之位已有人取而代之,那人还是渺烟,他心里又泛起百般不服:“她也配?凭什么?”


    “轰”的一声,棺木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凤凰台正中央,逼得渺烟仙子抱着烤盘急退了三步。


    震耳欲聋的唢呐声顷刻之间盖过了各种乐器,将风头占尽。


    在一曲丧乐不像丧乐,喜乐不像喜乐的调子中,紫昼旋转着落在棺木上,大老虎缓缓落在他脚边。


    “这不是小师弟吗?”有弟子认出紫昼来。


    “这棺木是?”


    “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画本里的反派都是这么出场的。”


    眼看要内乱了,原来仙门并不比皇城太平!九皇子吓得连夜收拾包袱:“那个,我家还有个皇位需要继承一下,容我先走一步。”


    渺烟一挥袖将九皇子卷回玄冰床上躺着,再一结印布下满山结界。


    “封山,玄音阁处理家务事。”


    只有她知道当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小师弟,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她一只脚踩在棺木上,质问紫昼:“你要如何?”


    由于青山君失踪多时,师弟师妹下山寻找未果,遇到了练邪功刚出关的渺烟,便将她请了回来暂代掌门之职。


    渺烟不想当音修了,但心里还是装着门派安危,便答应回来主持大局。


    然而经历过种种,她的性格已经全然变了,品味也跟着变了。


    从弟子弹奏的靡靡之音,和满山五颜六色的服制看得出来,大师姐疯得不清,就连炭烤鸳鸯,吃的都是变态辣。


    再这么下去,玄音阁就要被她带歪了。


    紫昼亮出掌门令,与渺烟一个在棺木之上,一个在棺木之下对峙,脚都踩着装着青山君大体的棺木。


    “青山君于幽冥击杀大妖澜,牺牲自己镇住了幽冥,阻止了妖兽暴乱。临死前,他将本命仙器锁呐和掌门令传给了我,命我担任掌门之职。”紫昼说着,放出传影玉,“看,这就是他老人家传位于我的画面,他走得多安详!”


    身为魔族掌权者,紫昼深知一代卸任一代上任的关键节点,会因为继承人的争议闹出多大的幺蛾子,因此也将证据准备地非常充分。


    只不过当时条件紧迫,传影玉只记录了青山君最后的遗容——他那死不瞑目的样子。


    画面一出,满山弟子跪地痛哭,一半都是被吓哭的。


    渺烟不动声色收回了脚,面色也有些悲恸:“你说,这里面的,是师傅?”


    “不然呢?”紫昼凌空跃起,棺木竖了起来,当着玄音阁弟子的面打开了,里面确确实实是青山君。


    这画面又吓晕了一半的弟子。


    满山皆是恸哭之声,渺烟的眼睛也红了。


    然而短暂的悲痛过后,怒火便冲上了大脑,她愤然一挥鞭,卷着顶盖,甩向棺木:“掌门遗体岂容你随意开棺展示?!如此不尊重还……”


    话没说完,因为力量太强,棺木盖与棺木相撞的那一刻,爆出巨响。


    渺烟眼疾手快一挥袖,将里面的遗体挥走,否则,另一半弟子也要被吓晕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弟子根本来不及意识到,大师姐将师傅的棺木炸了这件事,眼神里尽是崇拜:大师姐好威风呀!


    此时,九皇子正在屋里着急忙慌地收拾包袱,忽然一具尸体落在了自己的玄冰床上,被炸得破破烂烂的。


    上前一看,竟是青山君,九皇子当场被吓得不省人事。


    “掌门遗体暂且被我安放在了安全的地方,紫昼,我们的账就当着众弟子面算一算。”


    渺烟面不改色,假装压根没有炸棺这件事发生:“传影玉上根本看不出师傅是如何传位于你的,世人皆知是月隐峰,缥缈宫,东海柳家和西域孤鹰堡四派联手阻止了妖兽暴乱,并非你所说的那样,谁知道是不是你掳走了师傅,强行夺走令牌和仙器,再暗算于他的?你难道不是最擅长干这种事吗!”


    说着说着,渺烟的脸竟红了。


    紫昼勾了勾唇角,骑上坐骑白虎,手持锁呐:“好好跟你说话,非要打架。这次是你自找的,既然是玄音阁掌门之争,我就以音修的方式与你对决,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


    渺烟不甘示弱,召出那把被她拍烂了的本命琴:“你也是,别到时候,哭着说我欺负你!”


    慈召山兽走鹰飞,周遭灵压暴涨。


    “静坐,调理内息,用全部的灵力打开防御,护住内脏和耳膜,”经验丰富的弟子不忘提醒修为浅的,凝重说道,“音修对决,曲乐杀人于无形,波及范围极广,稍有不慎,内脏、筋脉被琴音带来的灵压震碎,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大师姐的琴弦都断了,我担心她……”


    “大师姐自有办法,我们观这一战,胜修十年,且看吧。”


    “咦?大师姐为何逼近小师弟?音修不是远程拼内力吗?”


    “高手出招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参得透的?且看吧!”


    “道理我是懂的,可琴,不是那么弹的吧?”


    “大师姐发动攻击了!”


    “大师姐举琴了!”


    “大师姐拍下去了!”


    只见凤凰台上,渺烟追着紫昼,将琴轰然砸向其面门。


    一下不够,一边追一边砸,红裳在空中招展,大老虎抱头逃窜,香喷喷的大脑袋免遭于难,但每一下都正好砸在领导的头上。


    几下过后,渺烟仙子的琴彻底断成两截。


    魔尊威压并未退减,燕颔虎颈,傲然睥睨,只是额头凸起一个大包。


    紫昼忍不住骂出声来:“女土匪!”


    弟子们眼睛都直了。


    未来的掌门,非得是他俩中的一个吗?


    渺烟琴断后,紫昼的锁呐终于被吹响,声音极具穿透性,震彻山林。


    渺烟丝毫没有畏惧,血红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运起灵力,周身泛起红光,满山弟子手里的乐器在大师姐的灵力催动下,竟自行弹奏了起来。


    乐器齐鸣,声势何等壮阔?


    然而现在的渺烟已非昔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被她支配奏出来的乐曲,也远非洗涤人心的悠扬仙乐。


    那乐曲魔性中带着一丝□□,抓心挠肝,又压迫感十足,让紫昼不禁想起那日在西岭岩洞中的经历。


    “师兄,不好了,山上的鸟兽鱼虫又开始□□了!”


    “大师姐弹得和当年九皇子在器乐坊引众仙器合鸣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管牲畜了,避,避难!”弟子全部丢下本命仙器不要了,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话说山门之外,蘅止仙君骑着他的仙鹤终于赶来了。


    听说幽冥大妖被除那日,蘅止仙君高兴地涕泪盈眶,哭完第一件事就是驾着仙鹤来慈召山找未婚妻渺烟。


    果然,一路上畅通无阻,即没有那烦人的题阵大能坏事,也没有迷路,顺顺利利就飞到了慈召山。


    多久没出过这样远的远门了!


    蘅止仙君在山门下喜极而泣。


    不巧玄音阁正在清理门户,大师姐布下了结界,无关者不得擅入。


    蘅止仙君请守卫传话,一人一鹤十分规矩地等在结界之外。


    这么久了,最后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守卫离开后,久久没有回来。


    蘅止仙君等着等着,竟听到山中传来仙器合奏。


    “仙乐飘飘!何等壮哉!”


    他正感叹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仙鹤按耐不住,和山中不知哪里来的野鹤快活起来了。


    “叮——”


    蘅止仙君头皮炸开了。


    【违规:出现脖子以下的亲密描写,请做题后重新出发。】


    “为什么——”蘅止仙君瘫坐在地上,“那大妖不是死了吗!”


    “而且,有本事让鹤宝做题啊!你困住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我又做了什么!”


    第73章 疯批魔尊爱搞那一套(十四)


    蘅止仙君的哭声通过系统传到宁时的耳朵里,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


    然而,这也改变不了对方要在山门外做完一整套《仙鹤语专业十级》的命运。


    宁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看一眼男主在干什么,谁知道就……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男主气运吧, 他心想。


    眼下, 紫昼正用一支唢呐, 跟渺烟的百乐齐鸣打得不相上下。


    宁时只在现世听过一首名叫《痒》的歌, 大概能够到他们水平的百分之一二。


    两人遥遥对峙, 动作未变半分, 曲声和意境已千变万化,连慈召山清冽的风都变得粘腻暧昧了。


    宁时从他们拉丝的眼神中,脑补其对话——


    渺烟:“双修?”


    紫昼:“好嘞!”


    果然,紫昼吹着吹着, 忽然按住自己胸口,嘴角溢出血来, 唢呐声戛然而止。


    见识过他在幽冥是何等霸气的宁时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口血兴许是自己给自己按出来的。


    渺烟让乐器声停住,继而卷起长鞭,对着紫昼一顿风卷残云的攻势后,将人卷起, 向山下飞去。


    “将你提到外面去杀, 免得脏了慈召山的地。”


    “女流氓!”紫昼嘴硬骂道。


    同时在心里疑惑, 刚才头昏脑胀丧失了斗志, 甚至想……


    究竟是被渺烟的曲声所扰,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将军, 救救他!女流氓要杀了紫昼!”


    一声焦急的求救传到宁时的耳朵里,他望远处一看, 紫昼身后出现了一团粉红色的气体。


    “是赤秋啊,看来你这些时日又精进了,都能在紫昼醒着的时候说话了。”大老虎用肉爪挠了挠耳朵,“放心吧,尊上他不会有事的,论流氓程度,这两个人其实不相上下。”


    “可是,那女子看起来太凶残了!”赤秋不安道。


    “那你有没有看出你儿子故意放水?”


    “故意?”一双玉臂撑开那团粉红色的气体,一颗脑袋从气团中钻了出来,狐疑地打量着战况。


    赤秋从前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妖,只一眼就看得出两方实力。


    原来儿子打架不好好打,打到一半竟去泡妞。


    空气中什么东西凝滞了,气压骤降,冷冽清新的慈召山头一次阴沉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紫昼倏地望天,要下雨了?


    下一秒,他竟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抬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朝渺烟身上扔去。


    “谁!”谁敢埋伏在魔尊眼皮子底下,暗中搞偷袭?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紫昼话没说完,只觉得腹部挨了一拳,背部结结实实撞在渺烟身上,冲击力之大,合两人之力都停不下来。


    这感觉,竟好生熟悉!


    不是第一次了,但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发生过!


    大老虎猛得站起来,赤秋生气起来,威压吓得他炸毛。


    见对方阴沉沉看向自己,大老虎马上心领神会,展翅飞过去叼走了紫昼,将他和渺烟分开。


    一人一虎降落在凤凰台上,玄音阁的弟子马上围了上来,恭贺新掌门上任。


    紫昼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换上了掌门服制,沐浴更衣,拜高台祭祖,吹拉弹唱一气呵成。


    无他,一想到大师姐若是当了掌门,天天给他们整这出,慈召山怕是要变成□□乐园了,满山弟子声名何存?


    紫昼在各种繁文缛节的仪式中晕头转向,不知不觉日已西沉。


    刚散了弟子,准备去歇息,那女魔头携着满身的邪气又杀回来了。


    不奇怪,宁时心想。


    原著中,后期渺烟就是一次一次找紫昼算账,落败而归后,一次一次修炼更邪的邪功,像这样周而复始的。


    “以为这样就可以赶走我,稳坐掌门之位了吗?”渺烟凌空质问。


    紫昼仰头不语,看不出是喜是怒。


    两人对视了片刻,渺烟一卷皮鞭,再次将紫昼带走了。


    这次,赤秋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并未现身。


    “不好,掌门被大师姐掳走了!”满山弟子焦急不已,几位资历深的拂袖追去,最终无果而回。


    【目标人物失踪,需要我帮你看看吗?】系统问宁时。


    “别,千万别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他们要违个大规,我可不想看到什么让我幼小的心灵留下终生创伤的东西。”


    月亮悠悠斜挂在半空,不远处的西岭岩洞传来若有似无的鬼叫声,不过并不打扰大老虎睡觉。


    伴着第二日的晨曦,玄音阁新上任的掌门归来了。


    “太好了,掌门果然厉害,能从大师姐的手中全身而退!”


    并没有全身而退吧,掌门看上去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啊!


    宁时看着紫昼染血的白色仙袍心想——失去了他的贞洁。


    不得不说,上任后的掌门越来越有前任掌门的样子。


    纵使仙袍染血,一身战损模样,面上还是看不出一丁点情绪波澜,惨白的脸像一座冰雕,神圣威严。


    直到众弟子散去,一个人回到寝殿里,紫昼才将身体蜷进大老虎的怀抱。


    宁时:要不你洗个澡再来蹭我呢?


    他身体里一缕粉色烟雾飘出来,本就勉强拼凑在一起的残魂更加破碎了。


    赤秋眼神空洞地说:“还不如在幽冥叫青山君一锁呐将我送走呢!”


    “呃,您从未没见过紫昼不睡觉时的德行,所以以后得花点时间去适应。”宁时安慰她道,“他这人有些叛逆极端,但如今,已经长大了。”


    “让我不适应的,是那个女流氓!若不是她天生冰系灵脉能克紫昼体内的炎阳毒,我岂能让儿子被这样欺负?”


    赤秋气鼓鼓地跟宁时分享起昨夜经历,得知儿子再次不争气地被抓走,她当然是怒火中烧,故技重施。


    可是渺烟也不是吃素的,她稳稳接住被当成铅球丢过来的紫昼,一鞭子将他抽了回去。


    紫昼就这样被丢过来抽回去,这场景他绝对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到了亥时,习惯了紫昼身体作息的赤秋撑不住,带着一肚子气躲回去睡了,可紫昼却不是说睡就能睡的。


    “这样听来,欺负紫昼,你俩是不相上下呀!”


    宁时用肉爪子挡住,悄悄翻了个白眼,继续吃瓜:“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渺烟的主场了。


    赤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详情她也不清楚,但看着满身是血的儿子,她眼中满是心疼,幽幽叹道:“还好我睡得早。”


    这时,埋在大老虎白毛里的紫昼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折腾了我一宿!最重要的是,她不让我睡觉!”


    系统:【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翻车值90%。】


    宁时满脸复杂地拍了拍紫昼的背。


    哭归哭,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否则没有审核大能的牵制,他怎么可能被渺烟硬控一宿?


    渺烟自此以后就没有来过慈召山。


    紫昼这个掌门一席白袍,容貌俊美,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且过了那一宿之后,他愈加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和万年冰霜封山的慈召山风格越来越接近,关键武力值还高,因而所有弟子都非常尊敬他。


    玄音阁掌门青山君去世是惊动整个灵州的大事。


    出殡这天,各大仙门都派人来祭拜哀悼,除了裕泉天宫的蘅止仙君。


    他当日好不容易解除了禁制,却又得知渺烟掳走下一任掌门跑了。


    靠仙君敏锐强大的神识,蘅止一路追到了西岭岩洞,正欲进去与渺烟相见,他那四通八达的神识却感知到,渺烟正和那个男人在洞内……


    且过程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一直以来劝说着自己“我不疯,我不疯,我情绪很稳定”的蘅止仙君终于疯了。


    他疯的点不在于自己被绿了,而在于为什么他们行如此不光彩之事却没有被锁!


    蘅止仙君咆哮:“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双标了!”


    仙君的灵力倾泻而出,震慑山林。


    然而山中多少野生保护仙兽?这一通发泄,好几种濒危仙兽都被直接干灭绝了,仙君也再次因为违规猎杀濒危动物造成不良影响而陷入题阵。


    出来后,仙鹤也跑了。


    慈召山何等快活?仙鹤不要他了。


    赔了夫人又折鹤的仙君一蹶不振,独自一人回了天宫,从此再也没有出过门。


    玄音阁这边,到了青山君出殡的日子。


    规制惊天动地,阵势庄重而盛大,他泉下有知,应该是非常满意的。


    众人看这位新任掌门姿容绝佳,风度翩翩,虽然外表年轻,但是清冷的脸庞像是镀了一层寒霜,看上去经历颇多,深不可测的样子,心下都很拜服。


    直到月隐峰的谭长老,缥缈宫的尚宫主,东海柳家家主和西域孤鹰堡堡主的到来,打破了仪式的秩序。


    谭长老毫不留情地指出:“新任掌门不是别人,正是同我们在幽冥打过的魔尊紫昼。堂堂玄音阁岂可认邪魔当掌门?”


    “各位前辈误会了,这是前掌门所收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受前掌门亲传,赐法号蛾紫。由于资质甚高,所以前掌门才将掌门令传于他的,怎会跟魔尊扯上关系?顶多就是长相相似罢了。”


    玄音阁弟子据理力争,不管这几位掌门所言是否属实,青山君出殡之际上山责难新任掌门,这就是对玄音阁不敬。


    【这些老东西,说不定是趁玄音阁群龙无首,打了个除魔卫道的幌子打压玄音阁,器乐坊那么多宝贝,不知多少仙门偷偷觊觎。】系统跟宁时蛐蛐道。


    “没事,紫昼虽然失去贞操人有点丧,但实力还是摆在那的,无需担心。”宁时道。


    新掌门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但是清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好心情。


    “实属误会,仪式继续。”他不屑一顾地说。


    “并非是误会,”尚宫主道,“狐狸即使披了人皮,那腥臊气也挡不住,魔尊的魔气已经泄地满山都是了,玄音阁弟子察觉不出,是因为长期浸淫,已被同化,又怎能瞒得过我们?”


    “再说,那不就是他的坐骑白翎翼虎吗?”柳家家主道。


    为了不惹麻烦,宁时已经变成小猫的模样,谁知道还是被认出来了。


    “柳老认错了。”紫昼面无表情地拔了宁时头上刚长好的黑毛。


    宁时捂着血柱朝主人狂吼,一个肉爪踹在主人脸上,留下一个梅花印迹。


    紫昼将黑毛一丢,依旧面不改色。


    “这就有点耍流氓了啊!当我们瞎吗?”孤鹰堡堡主说着,亮出了兵器。


    这四大门派因为铲除了幽冥大妖,如今是一呼百应的仙门顶流。


    一时间满山杀气腾腾,本是前来悼念的宾客,集体刀刃相对,喊着“铲除魔尊,清理玄音阁”。


    “好啊,带兵器上山,在死者遗体面前亮刃见血,这就是仙门之所为吗?”紫昼的表情认真的起来。


    “为了铲除魔道,使此权宜之计实属无奈。”尚宫主说着,驾着大熊猫坐骑冲了上来。


    眼看各派掌门的站位有结阵之势,宁时也做好准备大战一场。


    然而他身形刚要变大,就被紫昼一把拎起,直接扔到了几位掌门的正中间。


    “先杀他的左膀右臂!”几人不由分说朝宁时丢起各种符咒,致使他灵力被压制,无法变大,只有被挨揍的份。


    “我不是他左膀右臂,我是他冤家!”大白猫在阵中喵喵地骂道。


    忽然,天际传来“叮——”的一声,几大掌门脸色立刻黑了下去。


    审核大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大家还以为……


    【月隐峰的谭长老,缥缈宫的尚宫主,东海柳家家主和西域孤鹰堡堡主联合起来虐|杀小动物,还是此方世界只此一只的特级保护灵兽,严重违规,请完成考试。】


    看着几位被题阵牢牢困住,紫昼脸上这才闪过一丝阴狠。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这几位在幽冥亲手教他的。


    半柱香过后,各派掌门后|庭都插上了各自的本命仙器,哀嚎声响彻山林,生理的疼痛还是其次,掌门最痛是掉面子。


    最惨的是柳家家主,小太阳一出,不管身处何地,都会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


    就在这时,天际一抹殷红,渺烟飘然而至。


    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她面色微微一凛,继而扬声问道:“我来祭奠师傅,没想到遇到蛾紫真君下此狠手,敢问何故如此?”


    紫昼见到宿敌,后槽牙硌得滋滋的。


    但几位老贼面前,家务事倒是其次。


    “这几位强说我是魔尊,还要在师傅面前大开杀戒,我也是被逼无奈。”


    “噢?”渺烟看了紫昼一会儿,两人默契地一致对外,“那可就误会大了,玄音阁弟子和在座的很多人想必都知道我曾被魔尊掳走过,那个人神共憎的畜生绝非我们新任掌门,我可以作证。”


    紫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后槽牙依旧恨得硌滋硌滋响。


    渺烟玉手一动,皮鞭裹卷着强大的气流摔向阵中的掌门,眨眼间,几位掌门全部被红绳绑了起来,吊在了树上。


    “这样就不怕他们考完试,再生事端了。”


    “大师姐好像又厉害了!”玄音阁弟子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只是绑的姿势是否有些羞耻啊?”


    “唉,都已经被叉成那样了,还管什么姿势羞不羞耻呢?”


    众弟子的议论声中,渺烟周身灵力暴涨,这次对准了紫昼。


    紫昼放出威压,毫不示弱:“上次的仇,今日必报。”


    两人打着打着,渺烟又把紫昼给卷走了。


    “不好,掌门又被大师姐掳走了!”


    “没事,明日掌门会自己回来,我们继续丧事吧。”


    就这样,紫昼兢兢业业地治理着玄音阁,翻车值很快到达了100%。


    在他的治理下,玄音阁日益壮大,只是渺烟隔三差五练了邪功就来挑事,结果每每都是“掌门又被大师姐掳走了”。


    所幸第二天,掌门都会自己回来,只是每回都得带着点红,整个人好像被掏空。


    当别人问起昨夜发生了什么,掌门脸上就会出现羞涩的红晕,眼眶含泪,缄默不语。


    不久,玄音阁清冷的蛾紫真君盛名响彻灵洲。


    他舍身劝悔本门入魔大师姐的事迹,被广为流传,简直就是以身饲鹰的佛祖化身。


    人们甚至为他塑起神像,各地样貌不一,统一的是白袍的屁股后面,总有一滩血痕,因此供奉真君的神庙,也叫作侧陋庙,紫昼也拥有了一个响彻四方的名字,叫作侧陋真君。


    第74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一)


    宁时一身西装革履, 身后还带了一帮打手模样的小弟,出现在偏远小镇一座年久失修的自建小院里。


    院子不大,小楼两层,破旧不堪。


    手下四处搜罗了一番, 回来报告:“没有发现任何人, 看来我们扑空了, 小姐不在这里。”


    宁时接受着系统传来的剧情, 他们要找的小姐是这篇小说的女主, 名叫夏白桃。


    夏白桃的母亲夏姜二十多年前和城中富豪顾恒相恋。


    没多久, 顾恒的白月光从国外归来,带着两人的儿子,需要一颗肾。


    夏姜被欺哄着捐出了自己的肾。


    顾恒出于感动,保证不跟白月光往来, 悉心照料夏姜。


    但是男人的心岂是竖三根手指就能保证一辈子的?


    在顾恒多次与白月光藕断丝连后,夏姜心灰意冷带球跑了。


    在国外生下夏白桃没多久, 夏姜车祸去世, 夏白桃由姥姥和姥爷抚养长大。


    这一年夏白桃刚刚大学毕业,姥姥去世,姥爷年岁已高,想回到故乡安度晚年。


    爷孙俩变卖了房产, 带着为数不多的积蓄回到了故乡小镇。


    或许是出于愧疚, 顾恒这两年也开始寻找夏姜的下落。


    得知夏姜已死, 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顾恒决定将女儿接回家抚养。


    爷孙俩的航班今天落地,顾恒命贴身秘书带着一众保镖前来接他们回家。


    宁时就是这个秘书。


    剧情里, 他跟随顾恒二十多年,读书时受顾恒和夏姜的捐助, 因此对夏姜十分感恩,之后在顾家,对夏白桃也提供了很多帮助。


    夏白桃是个天真单纯的傻白甜。


    虽然突然过上豪门千金的生活,有好多不适应的地方,继母也天天给她使绊子,但凭借其女主光环,这些困难被一一化解,她成了顾家的掌上明珠。


    宁时带着推翻她人设的任务来的,自然不想她过得这么顺风顺水。


    既然负责给顾恒找回女儿,那么他也可以拖延着,不让他们父女相认。


    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女孩,在现实的泥潭里滚一圈,女主就会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不会那么傻白甜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宁时果断命令收队:“看来夏白桃的消息是否确切,还须小心核实,我们先回去再说。”


    手下都很听宁时的话,十个黑衣墨镜的男士整齐站成一列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老一小拖着行李箱就进来,两方人马撞了个正着。


    老人白发苍苍,瘦削单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外孙女二十岁出头,和书中描写的一样,黑直发,齐刘海,一枚小巧的心形发饰将碎发别在耳际,小巧的脸蛋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神顾盼之中,带着些小倔强。


    她身后出现了只有宁时才看得到的背后灵——


    一条直直的马路,马路上一个小孩骑的踏板车正慢悠悠从一端驶向另一端。


    “你们是什么人?”夏白桃立马挡在姥爷身前,纵起眉质问。


    “这就是小姐!”手下在宁时耳边小声说道。


    要不要这么巧?宁时心想,该怎么才能圆过去呢?


    正想着,却听见姥爷悄悄对夏白桃说:“桃子,你母亲最大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远离顾家,远离这些豪门纷争,我们现在回来了,千万要小心,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夏白桃背后的小车一顿,激动地冲向前方。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不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夏姜的女儿!”


    话说,这个世界可真有意思。


    两方人在同一个画面里蛐蛐,彼此都跟听不到似的。


    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啊!


    宁时来回望着两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距离也不远,周围的小弟却只是戒备地打量着两人,似乎完全没听到他们的话。


    【古早玛丽苏文,你忍忍。你是外来者,又是路人甲,受到的影响比较小,其他人的行为模式都是尊从笔者的设计,设计成这样,也没有办法。】系统解释说,【这次任务抽到的金手指可以破这个BUG,但是使用次数有限,请谨慎选择。】


    宁时想起这次盲盒中开出来的“正常反应”金手指,没来这个世界时还觉得奇怪,如今他觉得正好适合。


    介于使用次数有限,他尚且还能忍,这次就不用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人物的行为模式,宁时干脆开口问女主:“我们在找人,请问你是夏姜的女儿夏白桃吗?”


    “啊——”女主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摇头,“我不是!”


    你这反应和直接承认没有区别啊!


    古早玛丽苏文的傻白甜女主一定要搭配瞪眼摇头的浮夸演技吗?!


    手下齐刷刷望着自己,分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少女还非得瞪着眼睛补上一句:“我真的不是!”


    姥爷这个猪队友浑身的关节都抖到冒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在迪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外孙女在说谎似的。


    简直是在强行推剧情啊!


    既然是这样……


    宁时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对手下说:“原来消息真的有误,我们白跑一趟了。”


    强行推剧情跟强行推翻剧情,他倒要看看谁更厉害。


    少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大大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姥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就差没说“太好了,终于将他们骗走了”。


    头顶的脚踏车在一条线的马路上来回欢快地乱窜。


    宁时明白了,这个背后灵,是她一根筋的脑回路。


    所以说,傻白甜的“白”,是白痴的“白”吧!


    宁时紧咬着牙关,强行忽视了一众手下无比怀疑的表情,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们走。”


    手下虽然疑惑,但还是遵循了“听命于总秘书”的行为模式,收队离开。


    一行人刚踏出小院,一步都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的老宅!我母亲夏姜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姥爷,我仿佛能闻到我母亲夏姜身上的香味,看到我母亲夏姜在这里读书写字时的样子!”


    少女一边感叹一边转圈圈,转了一百八十度后,看到一行黑衣人就在小院外边,中间隔着空气。


    “你门……!”少女瞪着眼,眼神中尽是正派对阴险狡诈的反派的控诉。


    怪我咯?


    我偷听,行了吧!


    宁时不禁想起在家看电视剧时,经常有些智障人物,让自己想要冲进屏幕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剪刀脚将人炫飞。


    如今其人就在眼前……


    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炫飞夏白桃的冲动,但是这个傻是真的装不下去了。


    他无奈地一抬手,咬牙切齿道:“带走。”


    两分钟后,爷孙俩被黑衣人抬上了回城的轿车。


    “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光天之下乱抓人!”


    “我真的不是夏姜的女儿,我不知道谁是夏白桃,真的!”


    一路上,女主不停地叫嚷,那些电视剧里的弱智剧情,就在面前上演,宁时都开始怀疑姥爷这一身的病就是被外孙女吵出来的。


    不过搞定她何也很简单。


    宁时跟着剧情走,按原文说了几句劝慰的话。


    “你父亲一直惦记着你们母女,听闻挚爱离世,他一夜之间生出了许多白发,决心一定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女儿。”


    这样了话说到第三句,夏白桃就放弃了挣扎,圆溜溜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抽抽嗒嗒了一路。


    经过了三个小时的车程,爷孙俩来到了顾家的别墅。


    偌大的别墅住着顾恒一家四口。


    大儿子顾丛柚是白月光沈杏当年带回来的,顾恒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身儿子,但顾丛柚自己知道,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却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不知情。


    背着见不得光的身世长大,他外表完美无缺,内心却极为阴鸷。


    沈杏后来又跟顾恒生了个女儿,名叫顾芝芝,如今在国外念书。


    除了这一家三口,被顾恒极为看重的宁时也住在别墅里,他有自己的房子,但休长假才偶尔回去。


    由于优秀的办事能力,顾恒大事小事都很依赖宁时,顾丛柚也尊敬有加地叫他一声宁哥。


    宁时将一老一小带到客厅,夏白桃立马被从三楼垂坠到地上的水晶大吊灯,和随处可见的艺术陈列惊呆了,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一家三口从楼上下来,沈杏先一步走上前握住夏白桃的手,流着泪说:“夏姜捐给我一颗肾,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夏白桃差点感动地开口叫“妈”。


    顾丛柚只在楼梯上礼貌地跟“妹妹”打了声招呼,便没再说过话。


    看着对方俊朗无比的长相,夏白桃脸倏地红了,但还是秉持着一丝人设中带来的倔强,没有表现出花痴来。


    跟大多数傻白甜女主一样,她对位高权重的男主总是不屑一顾的。


    顾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儿,从她美丽的脸庞上看到夏姜的影子,不禁鼻头酸涩。


    顾及一家之长的威严,他没有表现出半点动容。


    “听说你刚大学毕业,先在家里休息一阵子,宁秘书会负责安排你将来的工作,想去哪个部门,可以对他说。姥爷年纪大了,住在一起方便照顾,一起住下吧。”


    话没说完,夏白桃就冲上去,给了顾恒一个大大的拥抱。


    “哇,我有亲爸了!”


    顾恒愣了片刻,僵硬地抬起手,拍了拍女儿的背,心里涌起无限暖意。


    一旁的沈杏眼睛眯了眯,微笑着说:“管家已经将行李放到你们房间了,一会儿会带你们上去,如果有什么不满意,一定要告诉管家,或者直接告诉我也可以。”


    夏白桃还想抱沈杏,被姥爷拦下了。


    趁沈杏吩咐管家准备饭菜的功夫,姥爷悄声告诉夏白桃:“沈杏这个女人你千万要小心,她可不像表面上那样与世无争,其实心眼坏着呢!你妈妈那一年车祸,我们怀疑过是她干的,本来警方已经找到证据,可是搜证莫名其妙就中断了,不是她在背后捣的鬼还有谁?!”


    宁时不可思议地望向四周,你们都聋了吗?是一句话没听见啊!


    正当他想借这个时机用一用金手指,看看大家正常反应应该是什么样子时,夏白桃眼睛骤然瞪圆了,她怒气全写在脸上,狠狠地瞪向沈杏。


    沈杏感到背后发凉,转过身看到夏白桃,顾恒也看了过来。


    只见夏白桃一个箭步冲到沈杏面前:“原来是你杀了我妈!你这个坏女人!”


    周遭的空气静止了。


    宁时终于懂了同一个画面蛐蛐,为什么其他人完全听不到这种设定了。


    根本不必听到,因为女主,她会自曝啊!


    第75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二)


    “坏女人!”夏白桃指着沈杏, 眼睛瞪得像铜铃。


    顾丛柚站在楼梯上一直没有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脸上闪过看好戏的神情。


    顾恒沉下脸去,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话?”


    “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怎么可能杀你妈?你, 是有什么证据?”沈杏惊讶不已地捂着心口, 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 但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 替我妈妈报仇!”夏白桃仇视地看着她,“我这就去查。”


    第一章就把计划向反派全盘托出的女主,这还是第一个,宁时惊呆了。


    作为全篇唯一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剧中人, 宁时上前将女主拉开,并向众人解释说:“抵触继母的孩子不少见, 这才刚相认, 我们给她点时间适应。管家,送小姐和夏老先生回房休息。”


    夏白桃情绪激动地被带走了。


    “我去整理一下。”沈杏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回了房间。


    顾恒捏了捏眉心,走过去拍了拍宁时的肩膀:“她在国外一定是不受拘束惯了, 说话做事不带脑子, 你多教教她。”


    “一定。”宁时回答。


    这一家人表面光鲜和睦, 实则暗潮汹涌。


    宁时知道, 顾恒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怀疑顾丛柚并非亲生子了,沈杏也清楚顾恒的怀疑。


    顾恒暗中作过一次亲子鉴定, 结果被沈杏掉包,但这并没有打消顾恒的疑虑。


    他急着把夏白桃找回来, 也是想多一个继承人的人选。如果将全部希望打包在顾丛柚身上,到时候发现他真的是别人儿子,心也向着外面,这种结果顾恒承受不起。


    可是就夏白桃今天的表现来说,离继承人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说在勾心斗角中成长的顾家人了,就连他们家的比熊都比她会算计。


    这么一个天真无知的人一夜之间完成阶级跃牵,住进顾家,就好像肥羊进了狼群,就算顶着狼王的王冠,也逃不脱被生吞活剥的命运。


    幸好还有宁秘书这么一个靠谱的人。


    当年他还是个穷学生,是夏姜从一众资助名单里选中了他,资助他顺利毕业,出国留学。


    顾恒将他带在身边,不仅因为他能力出众,更因为他知恩图报。


    “你刚毕业就跟着我了,能力我是知道的,我信任你。”顾恒抛给宁时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全然不知壳子里早已不是那个又能干又忠诚的好帮手了。


    宁时自然懂得老板的意思,但让他培养夏白桃当继承人?搞笑吧!


    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会尽力教导她。”


    事实上,直到故事的结局,傻白甜也没有跟运作公司,经营企业,继承家族扯上半毛钱关系。


    作为披着家族斗争,复仇虐渣外衣的甜宠恋爱文,女主最大的天职当然是谈恋爱。


    她和顾丛柚在一次次争端,较量中萌发出感情,最后顾丛柚被傻白甜感动救赎,和沈杏撇清了关系,跟夏白桃谈起了甜甜的恋爱。


    沈杏得到了报应,被赶出顾家,锒铛入狱,夏白桃也算大仇得报。


    她和顾丛柚的感情没有了阻碍,最终修成正果。


    虽然结尾没有明讲,但两人既然在一起了,顾氏企业到头来还是顾丛柚的,根本没有谁做继承人这种问题。


    不过作为一部爱情至上的玛丽苏小说,这结尾难道怎么不算是皆大欢喜么?


    毕竟谁也不会在乎顾恒戴着顶绿帽子,让便宜儿子得到了家产和女儿是什么心情。


    楼梯上,顾恒和宁时看似随意的交谈,像针一样扎进顾丛柚的眼睛里。


    顾丛柚扭头看了一眼跺着怒气冲冲的步伐摔门进房间的夏白桃,眸色渐渐染上一层阴霾。


    他轻轻转身,迈着跟往常一样优雅闲适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间。


    顾丛柚的房间里,一眼望去全都是电脑屏幕,文件和书籍。


    和顾氏企业有关的一切塞满了他的生活,他也不负众望以出色的能力把顾恒交给他的每一个项目干得超乎预期,期望着有一天能够凭业绩和贡献,而不是血缘继承家族企业。


    不过现在看来,期望必定会落空。


    不管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都不及那个流落在外的亲身骨肉。


    顾恒将那个傻子找回来,和自己站在同等的候选人席位上考察评估,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他房间的窗外悬着一排架子,吊着喂养鸟类的谷物和虫子,香味总是吸引大量鸟类在窗外盘旋,麻雀居多,偶尔也会有喜鹊,斑鸠,甚至乌鸦。


    打开窗,就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别人都说少爷自小爱鸟。


    已经入夜,视野不甚清晰,但顾丛柚熟悉到根本不需要看。


    他拿出弹弓,对着夜空连发几击,每发必中。


    不久,窗台下就多了十几只死鸟。


    发泄完,他洗了把脸,朝夏白桃的房间走去。


    宁时担下了顾恒的任务,便有机会去教育教育夏白桃。


    如果能让对方听明白道理,早日脱离傻白甜,那是最好的。


    他敲响了夏白桃的房门,学着原主的风格,稳重的三声。


    门被打开,小姑娘一时接受不了和杀母仇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实,正抱着毛绒玩具熊生气。


    宁时关上门,盯着她脑袋上方的单行道,气就沉不下来。


    劈头盖脸教训道:“你母亲从前对我有恩,我是站在她那边的,所以有责任跟你说清楚,你给我长点脑子,别一到别人的地盘就怼天怼地,你有几个手段能跟沈杏斗啊?”


    “我,我怎么不长脑了?”夏白桃一生气,眼睛就瞪得巨大。


    但是对方说和母亲站在同一边,她不敢太过分,其实想想,自己也不占理。


    “宁秘书,”顺着宁时的话,她明白过来了一点,语气缓和下来,“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冲动?朝她示威?她能杀我母亲,也能……”


    “对,也能杀你,”宁时存心要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让她知道世间险恶,“这个家每个人都很危险,特别是沈杏母子,你这样做除了把自己暴露出去,还能带来什么?以后要记得,作任何决定以前,脑子多转几个弯,往长远一点想,多想几步再出手。”


    “知道了,谢谢宁秘书提醒我。”少女恍然大悟,头上的单行线长出一条细小的分岔,让宁时有些欣慰。


    “和你哥哥一样叫我宁哥就可以。”


    宁时等着翻车值到账,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心下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宁哥。”夏白桃倒是听话,心悦诚服地叫了一声,好像找到了靠山。


    两人又说了几句,宁时要走,夏白桃送宁时出去,门一开,就看到顾丛柚站在外面。


    女孩肉眼可见地戒备起来,一双眼睛瞪着顾丛柚:“你在我门外偷听?”


    头顶的脚踏车在分岔路口疯狂打转,不知道去哪一条。


    她终于开始拐弯了,只是一时不知从何拐起。


    由她自己琢磨吧,宁时跟顾丛柚打了个招呼,径直离开。


    “你误会了,”巨大的身高差下,顾丛柚饶有趣味地低头看她,“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我只是想你跟打声招呼,以后好好相处。”


    “我才不吃这一套呢!”夏白桃有点被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惹毛,大声说道,“宁哥才说你们不是好人,就被我发现你在门外,不是偷听是什么?宁哥说了,你们肯定会害我!我往后会沉稳一点!”


    听到这话,还没有走远的宁时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欲哭无泪。


    你自曝就自曝,拉我下水做什么?上辈子跟我有仇呀?


    顾丛柚抬头对上宁时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他知道宁时是顾恒最忠诚的狗,他这样告诫夏白桃,一点也不意外。


    毁灭吧,赶紧的!


    宁时手握空空的翻车值,提脚就走,留下兄妹二人。


    顾丛柚从身后拿出厚厚一叠文件交给夏白桃:“你不是说要查你母亲当年车祸的案子吗?我回房找了点资料,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希望能帮到你。”


    面对夏白桃惊讶转为惭愧的目光,顾丛柚温和笑道:“我相信我母亲不是这种人,不过如果证明她是,我绝不会顾惜,我们一起查。”


    “真的?太好了!”夏白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泛着稚嫩,惊喜,带着点崇拜的波澜,顾丛柚一瞬间好像陷进去了,出了会儿神。


    可是去掉傻白甜滤镜,这夸张的表情其实一言难尽。


    在拐角处偷听的宁时丢了个“正常反应”金手指。


    夏白桃二人同一时间听到了背景音乐——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顾丛柚猛然回神,心动值极速下降。


    油饼吧,反应转变得这么大,这傻女人果然好哄。


    他微微点头:“我们是一家人,小妹。”


    夏白桃的脚踏车卡在分叉路口半晌,最后朝分岔的尖尖疯狂撞击,自己狂点头。


    第二天,小姐顶着黑眼圈下楼。


    顾丛柚给的资料什么也查不出来,她看了一夜,把自己看得神神叨叨,坐在餐桌前嘴里还碎念着文件里的英文单词。


    宁时默默地狂翻白眼,真的不想管她。


    “小姐,给你预约了一个护肤流程,日程发你手机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噢,好。”顾恒说过她这一身行头都要换,宁时安排时间,还带着三个形象顾问。


    行程她是知道的,但心根本不在上面,于是囫囵答应了一声,并没有拿出手机确认。


    一家人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吃的是黑咖啡配鱼子酱三明治。


    夏白桃喝了一口黑咖啡,下一秒就喷了出来,太苦了!


    顾恒眼疾手快拿报纸挡住,在报纸后面露出嫌弃的眼神。


    “对不起,小姐,”负责早餐的佣人小李上前说道,“家里人都是喝不加糖的黑咖啡习惯了,您从国外回来,我不知道您不习惯喝。”


    事实上,这杯被小李加了几倍的咖啡原液,比其他人的都苦。


    除了咖啡,三明治也做过手脚,沈杏不会让她在顾家过得那么舒坦。


    夏白桃端起咖啡去岛台,找出了肉桂粉,芝士,又倒了些淡奶油打发,铺上奶盖,再铺一层熬得金黄的焦糖,最后再磨了些橙皮撒上去。


    一股浓郁的奶香,带着香橙清香扑鼻而来,苦到无法下咽的咖啡秒变佳品。


    宁时坐在餐桌前,默默吃着自己那份早餐,开始回想剧情。


    夏白桃在国外学的是甜品制作,改良这份咖啡简直是手到擒来。


    原著中,她就是因为这杯咖啡让顾恒刮目相看,从此早上只喝女儿做的咖啡,还把她安排到公司旗下的西餐厅任职。


    这杯咖啡香得连他们家狗子都伸着舌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但是宁时知道,这其实是女主玛丽苏人设的加成,成为团宠的道路上,每一件被恶意针对的小事,都能成为女主展现高光的契机。


    不能让她这么顺利,否则吃定傻白甜这碗饭了。


    宁时又丢了一个金手指。


    “诶?”女主做完咖啡转过身来,一桌人全走了,连狗都走了。


    “上班去了,他们没这么闲,走吧,我带你去做护肤。”宁时说。


    “噢。”夏白桃有点怅然若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跳过了。


    “咖啡好香,能给我尝尝吗?”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金手指实效太短,顾丛柚居然去而复返。


    夏白桃眼睛里重新泛起兴奋的光,两人火花乱窜。


    “听说你在国外学的是烘培专业,有没有兴趣来集团旗下的西餐厅后厨试试?”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有什么不可以的?”顾丛柚发了个地址给她,“购物完来餐厅一趟,我带你见见主厨。我们的主厨是法国蓝带高级甜品师,拿过MOF的,你可以先跟着他学习。”


    “真的?!”夏白桃被哄得花枝乱颤,赶紧催促宁时快走,把自己倒饬好看一点再去餐厅。


    顾丛柚偏过头,朝宁时眨了个眼,笑着示威。


    宁时礼貌地回以微笑。


    【剧情还是走到女主去西餐厅大展拳脚了。】系统担心道,【而且这次是被顾丛柚骗去的,他肯定不怀好心。】


    “让她受受骗不好吗?她就应该多吃点亏。”宁时心说,“没关系,我还有后招。”


    半小时后,夏白桃和宁时到达美容店。


    三个小时后,夏白桃从床上醒来,看了眼镜子,发出凄厉的尖叫。


    【这就是你的后招?毁她容?会不会太犯规啦!以为你这几天行为举止稳重了些,会捡起点节操的!】


    “哼!”宁时欣赏着全套美黑项目的结果,这几天想用剪刀脚炫飞女主的冲动终于得到满足。


    【女主变成傻黑甜,翻车值33.33333%。】


    第76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三)


    顾氏主营高端酒店经营, 顾丛柚给夏白桃安排的,是旗下最奢华的一间酒店的西餐厅。


    G·Ritz酒店只接待高端会员,隐私性极好,客人都是和顾家关系匪浅的商界人士或政要。


    原文中, 夏白桃一出现在酒店, 就像个初入凡尘的白天鹅, 甜甜的模样受到所有人喜爱。


    她做的甜品也别出心裁, 连苛刻的厨师长都对她赞誉有加, 悉心培养。


    而如今……


    “小顾总, 她就是您交代今天要来的……”工作人员慌忙跑进后厨,满脸写着问号跟惊恐。


    顾丛柚今天刚好在G·Ritz巡店,他和厨师长一起转过头去,一个黑妞映入眼帘。


    这个女人搞什么!


    他极力维持处变不惊的仪态, 绅士地点点头,抬手招呼夏白桃过来, 将她介绍给后厨众人。


    夏白桃人像被炸过一样, 哭丧着一张脸,不敢与别人有目光接触。


    满屋穿着洁白厨师服的工作人员,心里尽管都觉得奇怪,但是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这是小顾总亲自送进来的人, 一定关系匪浅, 哪里敢得罪?


    厨师长是一个络腮胡的中年欧洲男人, 鹰钩鼻, 蓝眼睛,用蹩脚的普通话跟夏白桃打招呼, 然后让她做一道甜品看看实力。


    夏白桃努力打起精神,穿好厨师服, 挽好头发戴上帽子。


    洁白的工作服把她衬得更黑了,远处看去根本看不清五官。


    她工作的时候,顾丛柚关心地过来打气:“你的脸,怎么了?”


    “据说是美容院沟通出了问题,给我弄错项目了,刚做完不能立刻改回去,至少要等两个月……”夏白桃几乎要哭出来。


    “没事,黑点也很好看,很多人特意去做呢。”顾丛柚忍住笑,拍了拍她的头,“宁哥没跟你一起来?”


    “做完项目他就回总部了,爸爸那边也有很多事找他,不能光跟着我。”夏白桃说。


    “那他现在跟爸爸在一起咯,”顾丛柚笑笑,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昨天的资料有收获吗?”


    夏白桃摇摇头,那些资料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和沈杏扯上关系,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当时肇事逃逸的司机判了七年出狱了,我听姥爷说他是华国人,还是沈杏的同乡,出狱后就回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


    顾丛柚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做甜点方面,夏白桃是有天赋的,至少在小说里,没有人吃了不交口称赞。


    她做了一份自己拿手的舒芙蕾,黄黄软软,看起来就跟她美黑前一样甜。


    G·Ritz的厨师就连实习生都见多识广,这样水平的甜品不至于奉为惊艳,但是大家都看小顾总的脸色,没有人不说好的,连厨师长都带头夸奖。


    夏白桃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一张小黑脸终于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一位实习生带她熟悉了一遍环境,回来,已经有了第一个任务。


    “你往后也是这家酒店的主人,不会一直猫在后厨。你最好将所有岗位都熟悉一遍,现在前台人手不足,就从送餐开始吧,”顾丛柚指了指准备出餐的两份甜品和酒,“帮忙给三十九桌出餐,何伯伯是爸爸的重要生意伙伴,晚上还要来我们家吃饭,可别搞砸了。”


    “好!”夏白桃换上前台的制服,异常认真地接受了第一个任务。


    顾丛柚说她会成为这家酒店的主人,这无疑给她增加了一份沉重的使命感,光是想想,额头都要冒汗了。


    好在她以前在国外也打过工端过盘子,所以哥哥布置的新手任务并不算难,搞砸的几率几乎没有。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白桃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地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正是下午茶时间,G·Ritz西餐厅人不算多,深色系装修,极具情调,光线阴暗,非常安静。


    每一台桌子都隔着半封闭的屏风,隐私性极高。


    夏白桃很顺利地找到三十九号桌,只见一个英伦绅士打扮,六十上下的男人正和一名穿着华贵的女士聊天,手臂交缠在一起,时而亲吻,极为亲密。


    “先生,太太,你们的餐。”夏白桃放下餐点,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两个人一同抬头地盯着她,脸上写满愠怒。


    特别是那位女士,她摘下墨镜,眼睛里满是被冒犯的怒火。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那句话说错了!


    夏白桃血管突突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脑袋里无措地重温着刚才的每一个动作。


    “抱歉,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不认识KiKi小姐,得罪了。”领班赶紧上前按着夏白桃的头道歉,将她带了下去。


    两人和赶过去安抚的顾丛柚错身而过,夏白桃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这么严重的吗?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按动快门的声音。


    顾氏总部大楼顶层。


    宁时正在跟顾恒汇报工作。


    顾恒接到顾丛柚的电话:“G·Ritz巡店正好遇到何伯伯带着Kiki小姐来用餐。”


    何总投资过顾氏很多项目,两人四十多年交情,在生意上更是往来密切。顾恒听到这位老朋友在自家酒店用餐,手头不忙是一定要去会会的,便让宁时立刻准备车。


    看来傻白甜女主要倒霉了。


    宁时安排好司机,默默跟在顾恒身后。


    “小姐你平时都不看新闻的吗?财经新闻不看,娱乐新闻总要看吧!”领班三两步将夏白桃带到隐蔽处,小声对她说,“KiKi小姐是何总的……女伴!人家太太另有其人!看点八卦新闻的都知道何总里外两个家,你一口一个太太的,KiKi肯定以为你是故意这么说,讽刺她的!”


    “什么!”夏白桃吃惊地差点叫出来。


    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得罪了人,而是惊讶于这个何总怎么出轨出得这么张扬呢?


    “这个老伯经常带着小三上娱乐新闻?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太太要是看到了,会多难过啊!”


    “现在不是叫你批判人家的时候!”领班教训道,“唉,就算你是小顾总亲戚,上来就叫你服务这么贵重的客人,也太操之过急了吧,其实我们这里很多有钱人都带着女伴过来私会,稍微做过一点培训就知道,服务时不要乱说话,最好是让他们忽视你的存在。”


    教训到这里,领班收了声,在心里吐槽,这个黑到发亮,眨着两个blingbling大眼睛的服务员,根本没有办法消弱存在感啊!


    “完蛋!”夏白桃终于意识到闯祸了。


    她偷偷看向三十九桌的方向,KiKi墨镜摘下来她才发现,其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她穿一身热带风情的挂脖长裙,发边夹了一个鸡蛋花样式的发夹,脚边还有个行李箱。


    顾丛柚正在跟两人说着些什么,应该是替自己道歉。


    但是事情是她搞砸的,不能光靠别人给他兜底!


    她忽然灵光一现,转头快速走向后厨。


    “你们餐厅工作人员素质有待加强啊。”用餐区这边,何总不满地跟世侄说。


    KiKi靠着椅背,双手交叠着抱胸不说话。


    “真的很抱歉,何伯伯。”顾丛柚拿着瓶好酒,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话说回来,也用不着你亲自过来道歉,叫经理处理就好。怎么,过来巡店?你父亲呢?”看在世侄态度甚好的份上,何总语气缓和了些,示意他坐下来聊两句。


    顾丛柚坐下来,带着歉意道:“其实那位是父亲刚认回来的女儿,一直生活在国外,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还请何伯伯多包涵。”


    不远处又响起两声快门声。


    何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想法是“生活在国外,该不会是生活在非洲吧!”。


    “她的母亲是?”


    “她母亲是夏姜阿姨,您应该知道的,”顾丛柚惋惜地说,“可惜夏阿姨已经去世了,只能把女儿带回来。”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何总恍然大悟,“不知者无罪,她年纪小,确实不该怪她。”


    就在这时,夏白桃端着一盘夏威夷风情的甜点过来。


    时间太仓促,是后厨现成的舒芙蕾改良的,加了椰子粉和椰浆,装盘用和KiKi一样的鸡蛋花装饰,甜品就在花心上,看上去十分有趣。


    KiKi饶有兴致地俯身侩了一勺,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从夏威夷旅游回来?”


    夏白桃笑了笑:“我猜的,刚才真的很抱歉。”


    “看来你很会做甜品啊,不愧是老顾的女儿,他的餐厅后继有人了。”何总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夏白桃谦虚地低头微笑。


    怎么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我是爸爸的女儿呢?哥哥说的吗?干嘛这个时候说?


    她非常努力地压下紧张,也努力地忍耐着对这两个人的厌恶。


    宁哥教导过她,凡事要过脑子,往前想几步。


    如果把这种厌恶表现出来的话,事情会闹大,何总会生气,很可能会影响家族生意,有百害而无一利。


    顾恒和宁时也在这时步入了餐厅,见到这一幕,顾恒抬手让宁时不要上前,他想观察一下女儿表现如何。


    宁时陪顾恒一起待在不远处的阴暗里,心里预测着接下来的剧情。


    应该是和原文中女主屡次化险为夷的套路一样,她凭借这碟用心的甜点,打消了KiKi的怒气,化危机为高光。


    “统子哥,我要用一个金手指。”他心说。


    系统:【好嘞。】


    下一秒,KiKi立即皱紧了眉头,将刚入口的甜点吐了出来。


    “怎么了?”夏白桃不解。


    “你不知道我不吃糖吗?”KiKi说变脸就变脸。


    “你……你不吃糖来吃什么下午茶啊!”夏白桃气得脱口而出,脑袋上的脚踏车没有章法地乱窜。


    领班小跑过来,再次将她拉走。


    顾恒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跟老友打招呼。


    “老顾,那位令嫒?”何总一见到他,就诧异地问。


    “啊,是丛柚说的?”顾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身旁的顾丛柚,“小女刚回来,许多不懂事的地方,还需要慢慢调||教,让你们见笑了。”


    “嗨,老朋友了,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看到顾恒脸上的窘色,何总开口说道。


    另一边,领班一路上小声蛐蛐道:“KiKi小姐的餐,都是特别用罗汉果调味道的,她一尝就知道。也怪我没在后厨盯着你,我说,前台已经够乱,你就别……”


    “谁知道她那么多鬼讲究!”夏白桃心情暴躁到了极点。


    自从回国,就好像犯了太岁一样,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跟自己作对似的,压得她烦躁不安。


    不远处的宁时目睹了这一切,他听得很清楚,可惜其他人依旧没有反应。


    他再次不动声色地抛了一个金手指。


    于是,就在顾恒将局势扭转到一团融洽,四人正坐在一起聊天叙旧时,女儿的声音突然间插播了进来——


    “就在刚刚,她明明放了个巨丑的大臭屁,我学烘培也修营养学的,一闻就知道她吃了多少不健康的东西,还不吃糖?她不吃糖我名字倒过来念!”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KiKi一下午是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了,抓着叉子尖叫起来。


    随着尖叫声的响起,夏白桃的脑子里也响起了尖锐的爆鸣。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多年树立的人生观和行为逻辑被彻底打乱了,她想起踏入这个家后收到的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告诫——


    想!用脑子想!多想几步!想长远一点!


    她开始用力地想……


    宁时眼见女主头顶那可怜的二叉路口陡然延伸出许多条路来,脚踏车变成了机车,在每一个岔路口疯狂试探。


    ——狡辩。


    就说蛐蛐的是别人,不是说她。


    不行,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这样的话别人只会觉得顾恒的女儿是个口无遮拦还不敢承认的谎话精,继而取消跟爸爸的合作,继而让爸爸迁怒于我,把我赶出家门,我就会留宿街头,大仇不得报,郁郁而终。


    ——承认。


    然后帮KiKi制定一个治疗放臭屁的食谱。


    不行,她都叫成那样了,怎么会接受我的食谱!她只会更加被惹怒,继而让何总取消跟爸爸的合作,继而让爸爸迁怒于我,把我赶出家门,我就会留宿街头,大仇不得报,郁郁而终。


    好恐怖,往后想几步,人生就会变得好恐怖!


    宁时见她都快翻白眼了,CPU烧着了似的,马路冒着烟。


    动点脑子,就这么难吗?


    ——发疯吧。


    就在夏白桃把各种情况想了一圈,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还把CPU烧到冒烟之后,一个让她解脱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响起。


    第77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四)


    ——发疯吧!


    ——去他的先来一个大逼斗。


    这样的声音接二连三响在脑海中响起, 她脸上渐渐出现便秘十天后终于拉空了的解脱表情。


    脑海中的车水马龙戛然而止,一条通天大道捅破了二维空间,直冲云霄。


    那辆引擎烧得冒烟的车想也没想,一颠一颠就上去了。


    宁时:这是, 要上天啊……


    三十九号桌的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KiKi停止了尖叫, 开始在何总的怀里哭诉撒娇, 说千金小姐看不起她。


    顾恒让宁时领夏白桃过来认错, 顾丛柚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何伯伯跟顾家的关系如此近, 由他这个顾家大哥出面解决,算是一桩家事,让秘书出面,算什么?


    况且按住夏白桃这个对照组, 更能显出自己才是合格的豪门继承人,不能让宁秘书抢了风头。


    他走过去, 笑得温良和煦。


    “吓坏了吧, 别怕,大哥带你去……”


    话音尚未落地,夏白桃突然青筋暴起,毫无预兆地来了个大逼斗, 顾丛柚被铲得飞起来, 飞出一段抛物线后, 降落在KiKi身上。


    一个声音在夏白桃脑海中响起:闻屁去吧, 我社死了,一个都别想好过!


    她舒服了, 舒服之后,是大脑长久的宕机。


    顾丛柚难以置信的表情划破天际。


    他这一摔, 成功将众人的关注都聚拢了过来,KiKi再次像水壶烧开了水一样炸了,快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人群慌乱,顾丛柚愤恨地从人群间隙里看过去,只见夏白桃落荒而逃。


    是夜,顾家书房。


    顾恒将刚刚发布,立刻被刷上热搜的头条新闻丢给宁时看,标题写着“顾氏私生女大闹自家高端酒店,大少爷被亲妹摔飞出洋相”。


    顾丛柚被摔飞的照片旁还用艺术字体写着“鸡飞狗跳”四个字。


    宁时忍住笑,认真分析道:“G·Ritz能放狗仔进去,还让他逮到私生女回来这个话题,只有可能是内部人员放水,内部人员知道小姐身份的,只有少爷。可惜少爷没料到小姐关键时刻不按常理出牌,把他自己也拉下了水,洋相出得势均力敌,甚至少爷的洋相更博人眼球一些,上头版大幅照片的,只有他,就连KiKi的脸都打了马赛克。”


    其实照片上也有夏白桃,只不过她实在太黑,画质一粗糙,就融入了背景,是宁时后来仔细看时才发现的。


    顾恒哼笑了一声:“没想到丛柚这么急,桃桃才回来第二天而已。”


    “不过,那丫头也太不像样子了!”想起下午的事,他脸上显出怒色。


    何总到现在也没有安抚好KiKi,晚上的家宴自然也取消了。


    惹怒KiKi这件事顾恒并不放在心上,让他生气的是,这件事怎么能是自己女儿干的?


    “不奢求她一下子养成世家千金的端庄仪态,懂得大家族的人情世故,至少,要懂点规矩吧!我明天要去欧洲谈生意,小宁,你留下来帮我看着她,”顾恒黑着脸吩咐道,“工作的事,先让她放着,别再去酒店添乱了,给她找些课程上,礼仪、舞蹈、钢琴、马术、油画、高尔夫……你看着办吧,请最好的老师。唉,这些事本来应该让沈杏来做的,但是让她挨桃桃太近,我不放心。”


    “好的。”宁时没有多问,他知道,夏姜车祸的事,顾恒开始起疑心了。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手就给夏白桃报了摔跤和举重。


    此时,夏白桃正在房间里一圈一圈踱着步子,思量着得去找父亲认个错吧!


    但是怎么说才能让他消气呢?


    她聚精会神,大眼睛里冒着火星子,各种道歉的措辞在脑子里打架,弄得她精疲力尽。


    ——发疯吧。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它太蛊惑人了,每当它响起,世界就清净了,各种有可能出现的可怕结局就都消失了。


    夏白桃片刻也没有犹豫,双手握拳,脚步带着火星子冲向门口。


    卧室的大门被一把推开,正好撞在门口顾丛柚的鼻子上。


    顾丛柚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血就流了出来,眼前漆黑了一瞬。


    刚要站起来,又被一记滑跪冲得老远。


    抬头,看到夏白桃激动无比。


    “你这是……”他扶着剧痛的腰。


    奇怪,明明这一天各种出丑的是她,怎么到头来,遍体鳞伤的却是自己?


    “我要去给爸爸道歉!”夏白桃豪情壮志地望着顾恒房间的方向。


    “你,你先回来。”顾丛柚扶着腰站起来,将理智所剩无几的夏白桃拖进房间。


    “爸正在气头上,你还是缓缓吧,明天再去。”顾恒明天一早就要搭飞机走了,他不会让夏白桃有道歉的机会。


    “是吗?”夏白桃琢磨了一下,“那好吧,哥,爸爸是不是非常生我的气?”


    “那还用说?”顾丛柚一脸事态严重的模样,“这个时候,何伯伯应该正在我们家,一家人吃着烤羊排聊着天呢,你看现在呢?对了,他说你永远别想来家族旗下的餐厅做事了。”


    “什么?”小黑人瞪大了委屈的眼睛,欲哭无泪。


    “你也别生气,爸爸是这样的,家里只有他说了算,没有人敢逆他的意,我让他尝尝你做的甜品再做决定,可他根本没心情尝,还说你没有父母教,没有教养……别难过了,你的手艺我是尝过的,经营餐饮业这么多年,哥绝对相信你有潜质成为烘培界的大师级人物,可惜啊,爸爸不这么想。”


    听了顾丛柚的话,夏白桃更难过了。


    下午的时候,看到大家都那么喜欢她的舒芙蕾,她使劲憧憬过未来,没想到希望破灭得如此之快。


    “如果因为我做得不好吃,把我拒之门外也就算了,就因为我说KiKi放屁……”


    看着夏白桃渐渐瘪下去的嘴,顾丛柚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烘培这条路,谁也没办法阻止你。不在爸爸眼皮子底下干,反而更自由自在,有没有想过自己创业,单打独斗?”


    “自己创业?可我才毕业,对国内的市场也不了解,也不懂得经营,没有人脉……”夏白桃掰着手指头数,“最重要的是,我没本金。”


    “傻瓜,我可以借你啊。其他的都可以边做边学,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顾丛柚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不要告诉爸爸创业的事。等偷偷做出点成绩出来,再让他知道,岂不是更好?”


    夏白桃重重点头:“哥哥真好!”


    顾丛柚笑了笑,鼻血又流出来。


    正当他找纸巾擦鼻血时,门外响起“哎呀——”一声,是夏白桃的姥爷。


    夏白桃闻声冲了出去,只见姥爷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坐在地上起不来。


    楼梯湿湿的,拐角处放着一桶水,佣人李婶在一旁墩地,见小姐和少爷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夏爷爷脚滑了。”


    沈杏也闻声赶了过来,没顾得上夏爷爷,先被儿子的红鼻子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管家,让洪医生立刻过来……顺便给夏爷爷看看。”沈杏说着,又命两个佣人过去搀扶。


    姥爷甩开佣人的手,让夏白桃扶自己起来,他生气地说:“你们一个个的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我下楼下到一半开始洒水拖地,存的什么心呐!”


    “我拖的是上面的楼梯,挨都没挨着您,水自己往下淌,您走得又慢,我总不能推开您去拖干吧,到时候再摔了就真说不清了,老人家本来就容易摔倒,就别上上下下的了。”李婶腆着脸辩解道。


    “那我的被子怎么回事?说了多少次了被子太潮了,就是没有人给我换,卧室洗手间马桶也是坏的……”姥爷有气无力地控诉,间或夹杂咳嗽声。


    “噢,那就不归我管了,我只负责清洁,您可别一筐子全扣我头上啊!”李婶抱着拖把要走,其他的佣人也跟着散去。


    夏白桃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谁都别走!”


    很明显她们爷孙是被针对了,还是被佣人暗中欺负,佣人听谁的自然不用说。


    “问题都摆在这儿了,该谁负责的谁去处理,我姥爷回房要是马桶还没修好,被子还没换新的,我饶不了你们!”


    “床品是榕姐负责的,她不在这儿,我去传个话吧。”一个佣人悻悻地走开了。


    “维修的师傅最早得明天来。”另一个佣人说。


    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吗?夏白桃气得想打人了,又不知从谁下手好。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她脑子里又开始疯狂地转。


    宁时从书房出来,就看小黑人儿头顶的高速公路风尘四起,快要烧起来的样子。


    系统:【傻黑甜现在很喜欢动脑子,翻车值40%。】


    ——不能冲动,态度好点,以和为贵。


    不行,刚发了火又突然转变,我没这演技!她们会背地里笑话我,变本加厉地欺负我们,被子里有老鼠屎、饭菜里有泻药、姥爷走哪摔哪……


    ——随便找一个人来立威,就李婶!让沈杏开了她,否则就闹到爸爸那里去!


    不行,爸爸还生我气呢!再闹下去他只会更烦我,把我赶出去,我开店的计划就泡汤了,还不能找沈杏报仇,郁郁而终……


    ——不管了,直接找沈杏开撕!


    不行,这不正中了她的下怀吗?这个家没人站在我这边。


    ——发疯吧。


    就在人群即将散去之时,那个声音又来了。


    夏白桃刚一下蹲,电光火石之间,离她不远处的顾丛柚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赶紧跑。


    然而哪有那么简单?


    顾丛柚身体刚动,就被夏白桃拎了起来,一个过肩摔砸在沈杏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沈杏甚至没来得及尖叫。


    沈杏:“你……”


    顾丛柚摸着不知道断没断的肋骨,按住他妈:现在还不是闹翻的时候。


    沈杏满脸惊恐,不着一词,她见识过无数明争暗斗,这种盲拳打死老师傅的招数,还真不知怎么对付。


    夏白桃这一次没有在发疯后立刻宕机或是逃跑,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朝一众佣人说道:“谁,来修理,马桶?”


    佣人愣了一秒,立马蜂拥进夏爷爷的房间,换床品的换床品,修马桶的修马桶,把整间房所有的安全隐患都修了一遍,整间房光洁如新。


    做完这一切,佣人们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小姐生起气来连少爷跟夫人都打,怎么这么暴力?”


    “兴许她厉害着呢,你想想,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跟个老人在国外长大,没两把刷子怎么保护自己?”


    众人心中浮现出她从小混迹街头,跟那些四处兜售药品的黑人们一起打架斗殴,黑||帮谈判的画面。


    夏白桃的黑脸在画面中极度和谐,还真像那么回事!


    夜里,顾丛柚缠着纱布,鼻孔塞着两个棉球,满身都是药油的味道,久久不能入眠。


    他心想这个姑娘看起来头脑简单,一骗一个准,怎么才来两天,反倒把自己弄成这样?


    该不会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装疯卖傻吧!


    可怕的女人。


    第78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五)


    顾丛柚真的出钱出力帮妹妹盘下来一间甜品店。


    店在人潮如织的市中心商业街, 之前是一家全球知名的烘培店,规模不小,装修走轻奢路线,所有用品器具, 包括店员都是现成的, 对夏白桃这种新手小白来说, 可以说是宝宝级超顺风开局。


    然而事情并没有进展地很顺利。


    从前期准备到开店后的头一个礼拜, 夏白桃大部分时间都扎在店里, 每天奔波三十多公里回到家, 已经是半夜一两点了。


    宁时在新店开张的第一个周末接到了夏白桃的求救电话。


    他依约找到地方,周末客流量爆棚的商业大街上,那家名叫Housny的新店竟大门紧锁,萧条地格格不入。


    “这种地方, 就算放个破碗坐地上,一天也能赚不少钱, 你竟然一个礼拜就把家底亏光了?”宁时扶着额头, 看着黑眼圈比肤色还深的大小姐,哭笑不得。


    “你看看这一长条柜台,光是塞满陈列品,每天就要四位数的材料成本, 还有这地方的水电, 人工……真的是天文数字!”夏白桃急得哭起来, “哥已经出了店子的定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 向原店买下机器、厨具、桌椅这些装置,也是他出钱出面的, 我不能再麻烦他了……可是现在,每天卖不出几个面包, 下个月的租金我出不出来了,你知道这个寸土寸金的商业街,租金多少吗?”


    夏白桃颤颤巍巍地举起六根手指。


    “还有员工的工资,呜呜呜,太难了!”


    宁时听着这些,偏头不语。


    店子这种境况,顾丛柚打的算盘很明显了,他一个生意高手,带着新手小白亏光所有资产,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光亏钱还是幸运的,以后搞出点食物中毒,变|态客人,摊上行政处罚,司法官司,可以把没半点经验的小白耗死,哪还有心力跟他争家产?


    柜台里琳琅满目的蛋糕和面包,看得出夏白桃的心思和手艺。


    做甜品她并不差,可是不懂得经营,一整天耗在厨房里,把才华耗尽也没用。


    这些精致的甜品,怕是每天都要丢掉大半。


    这是顾丛柚最险恶的地方——


    为夏白桃打开梦想的大门,让她满心欢喜以为触手可及,一头扎进去,殊不知那只是海市盛楼而已。


    当她一天天看着梦想沦为泡影,亲手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热爱,整个人就离报废不远了。


    宁时看了看夏白桃累到不时颤抖的手,又看了看三三两两斜靠在柜台上插科打诨的店员。


    “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员工都干什么了?”


    “我最头疼的就是他们!”夏白桃小声说道,“他们表面上都挺好的,其实没有一个听我的!厨师不按我的食谱做,咖啡师工资天价还天天迟到,服务员摆着一张臭脸,收银的永远算错帐,就连保洁也总是偷懒。”


    她说着,向后看了一眼,服务员看到她转过头来,立刻摆出笑脸,做作地握拳作出加油的姿势。


    等她扭头回来,又立刻恢复了臭脸。


    “不管我怎么开会训话都没用!”夏白桃气冲冲道,“哪有我这种天天受员工气的老板?”


    宁时结合傻白甜和人设和服务员的态度,脑海中浮现出她训话的场景。


    “你是不是这样?”他眯眼笑了起来,握拳在胸前,用鹿小葵的口吻夹着嗓子道,“我们要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哦!”


    “你怎么知道?”夏白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前几天是比较兴奋,所以……现在早就没有这个心情了,就是用扣工资,开除来警告他们都没用。”


    宁时长叹了一口气,“我说大小姐,你还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吗?”


    夏白桃懵懂地摇头。


    “这么大的店子交给没有经验私人经营,根本是行不通的!你看看这条街,没有一家私人作坊,全都是背靠大公司的高级连锁店,你哥哥把这个店交给你的时候,除了盲目乐观,你就没有一丢丢的怀疑吗?他这是故意整你的!”


    宁时说着,又丢了一个金手指,抵消掉了傻白甜自己对自己的精神胜利法。


    夏白桃的耳朵里顿时响起阴暗的旋律:“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她喃喃自语:“他存心害我?”


    “那可不?按照这个思路,那些不听话的员工是不是就好理解了?他们背后有人嘛。”宁时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现在两条路,要么我们到此为止,这生意不做了。要么先从家贼开始,把蝗虫赶出去再说。”


    “不行,我没钱请人了,”夏白桃哭道,“他们的合同我看过的,提前解约要赔一个月工资,就算过失开除,他们也没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肯定会闹上仲裁……”


    “也是,这些人看起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宁时虽然有钱帮夏白桃付清赔偿和请新人,但不能帮她一辈子。


    “要不你动脑子想想办法。”他说,“反正加油加油加油那套肯定是不行的。”


    话音刚落,夏白桃就陷入了沉思,她五官绷紧,头顶的小破车像上了高速一样飞速乱窜,四通八达的道路不停延伸出新的分岔。


    十个员工目光好奇地落在年轻老板身上,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


    夏白桃现在很喜欢动脑子,想着想着就沉浸在里头,五官开始不受控制,像CPU过载后,面部表情失控的机器人,恐怖谷效应拉满。


    员工们吃瓜看戏的表情开始收敛,不约而同咽了一口口水。


    忽然,她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拿出一把切面包用的锯齿刀开始磨。


    这下该员工耳边响起那个旋律了:“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员工惊恐地聚拢来,又不敢挨得太近,有人小声问:“小桃,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思考!


    夏白桃没空搭理,从锯齿长刀裎亮的反光中看着他们,眼神里写满了思路被打断的怨怒。


    员工们和她视线一触,立马就怂了,纷纷拿起包往店外走。


    “那个,今天不打算营业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该接儿子放学了。”


    ……


    走到一半,发现门早已被宁时反锁。


    他锁好门口,优雅地回座继续喝咖啡:“那个……”


    “怎,怎么?”员工们只好悻悻地聚到宁时跟前,企图让他开门。


    宁时抬眼看了一圈众人,神情凝重地说:“那个,你们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有精神病吗?”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BGM在每一人耳边响起。


    嚯嚯的磨刀声像响在众人心尖上一样。


    想起这些日子对一个精神病的所作所为,员工们害怕地站都站不稳。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我说怎么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的?其实这年头精神病蛮多的,”宁时语气缓和下来,说秘密似的捂着半边嘴道,“可你们遇到的,是有钱的精神病,她可以为所欲为,就是嘎了人,也没人敢让她负责,你们真是能耐!”


    有几个女员工已经瘫坐在地上。


    “早就觉得奇怪了,看那肤色就知道不好惹。”


    “放我们走吧,我今天就辞职,赔偿不要了。”


    “是啊,你快吧门打开!”


    话音刚落,夏白桃目光就钉了过来,吓得好几个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她头顶上条条道路都封死了,汽车发出电流的滋滋声,歪歪斜斜冲向最后一条路:那条通天的大道。


    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了!


    “都在啊。”她眼神迷茫地望向众人,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


    然后忽然一偏头,咧嘴笑道:“加油,加油,加油哦——”


    右手举着的锯齿刀,刀身映射出森森的寒光,将她黝黑的脸蛋映得无比诡异。


    “啊——”甜品店里想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众人san值狂掉。


    “以为可以一走了之?”宁时哈哈大笑,“签约的那一刻,你们十八代资料就已经掌握在这个深井冰手里了!看,她笑得多瘆人!”


    “我劝你们留下来,”他语速放缓,幽幽说道,“干到她忘记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为止。”


    从这天以后,Housny的员工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


    厨师看到夏白桃进厨房,揉面揉成三十二倍速,服务员看到顾客,恨不得五体投地地伺候,最尽职的是保洁,只要顾客一吃完,立刻飞奔过去将刀叉收走,一天要清点一百次刀具,少一只都心惊胆战。


    得知员工这么卖力,顾丛柚觉得奇怪,找人询问情况时,店员只是讳莫如深地沉默低头,脸上写满了恐惧。


    夏白桃看着终于有了顾客的甜品店,心想到底还是元气打气感染了他们啊!


    于是她更加变本加厉地使用这招。


    “加油加油加油——”


    “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的!”


    每当这样的话在Housny响起,大家脸色瞬间煞白,像见了鬼似的,埋头苦干。


    “有几个,还感动得都尿出来了。”夏白桃兴高采烈地跟宁时汇报。


    现在生意走上正轨,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家陪姥爷了。


    “对了,宁哥,上次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那个司机?”


    “嗯,能让他出面指认沈杏就好了,”夏白桃压低声音说,“这次,我没告诉哥哥我们的计划。”


    熟悉剧情的宁时早就知道司机的下落,他就在京市,并且一直受着沈杏的好处,时不时帮她办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如果人找到了,你打算怎么让他指认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夏白桃脸上划过一丝为难。


    “你慢慢想吧,现在还没有查到他的信息,”宁时说,“我尽力帮你找。”.


    忙了一个多月,顾恒终于要回国了。


    这天,夏白桃心情不错,她早早交代了店里的事情,中午回来带姥爷去医院检查,准备下午回家和顾恒吃饭。


    下午五点,爷孙两人从医院出来,宁时开车去接,车停在马路的另一边。


    夏白桃搀着姥爷过马路时,一辆高速行车的轿车朝他们撞了过来。


    两人对此还茫然不知,宁时摇下车窗,大声喊夏白桃的名字。


    像是无脑剧的离谱车祸剧情被触发了似的,女主角永远慢动作转身,头发在空中四散,面对晃眼的车灯,永远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懵在原地。


    就离谱!


    宁时后悔地肠子都青了,要是夏白桃不懵在原地,这时间都够他们爷俩在街上走两个来回了!


    然而就是这样,司机还是撞偏了。


    车身擦着夏白桃的手臂而过,撞倒了旁边的爷爷。


    这就是女主光环吗?


    宁时扶额。


    马路上鸣笛声四起,女主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不久,数十名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带着担架跑了过来,姥爷被送入了医院的急诊通道。


    宁时和夏白桃等在急诊室外,夏白桃已经哭地快缺氧了,这阵子的奔波劳顿,让她圆润的脸蛋迅速凹陷,头发也因动不动就用脑,掉了不少,发际线有些向后跑的趋势,再加上这一脸哭花后的妆容,整个人跟“甜”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告诉他们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没有脱离危险期,随时有脑死亡的可能。


    姥爷被送入了病房,他年事已高,后续需要好的环境,精心的治疗照顾,还不排除出现紧急情况,需要急救和开刀的可能,所需费用非常高。


    “先预存十五万吧。”医生说,“现在收费窗口下班了,明天存上就行。”


    夏白桃之前把全副身家都用在了店里,现在的积蓄只够付急诊的费用,后续的费用她拿不出来。


    “宁哥?”她可怜巴巴地望向宁时。


    宁时掂量着自己的任务,将心一横,把她推向了顾家。


    “我的钱都存定投了,”他狼心狗肺地说,“不是我小气啊,这种事,由顾总出钱比较妥当。”


    “也对。”夏白桃找回了些理智,“刚好爸爸今天回来,我要赶紧回家找他,还要清些日常用品带过来陪床。”


    一路上,夏白桃脸上的泪痕擦干了又湿,她想不通,这千金的富贵日子怎么一点也没有让她感受到温暖和快乐,反而一直在消耗她对生活的热情,现在还要夺走她相依为命的姥爷?


    宁时从后视镜中看到她难过的脸,心想对不起啦,女主都是经历一些人生波折才会蜕变的,如果不脱离傻白甜,这些破事会接二连三地找上你。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系统发来汇报。


    【傻白甜变为傻黑苦,翻车值73.3333333%。】


    车很快开回了顾家府邸,夏白桃下车就往大门冲,天黑路滑,她摔了一跤,浑身是泥,膝盖破了也浑然未觉。


    “爸爸,姥爷他……”她推开大门,刺眼的光将她眼睛灼了一下,定睛一看,大厅宾客盈门,身份尊贵,穿着富贵华丽的高奢晚礼服的客人们全部扭过头,看怪物似的看她。


    第79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六)


    这个突然闯进上流宴会的丑八怪, 偏偏是这个宴会的主角。


    夏白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懵了。


    沈杏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拿了条披肩过来裹住夏白桃,将她往偏厅带。


    “现在全国都知道了顾家接回了千金,夫人就决定大办一场宴会来欢迎你回家, 顺便向外界正式地介绍你。正等你回来呢, 小姐,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两旁的宾客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和鄙夷, 就算夏白桃泪眼朦胧, 模糊了视线,也仍然感受得到。


    听到管家这样说,她顿住脚步说道:“我还想问问呢,谁告诉我了?”


    见她不听话, 沈杏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往偏厅走去:“早就说过了,是你成天忙着甜品店的事, 没往心里去。别计较这个了, 回房后赶快洗个澡,剩下的,造型师会帮你打扮。”


    夏白桃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抹了把眼泪问道:“爸爸呢?我找他有事, 我姥爷他……”


    “你爸在法国遇到点突发状况, 要耽搁个一两天, ”沈杏擦着手, 让管家过来拉她,“谁也不想的, 欢迎宴,他只能缺席了。”


    夏白桃满脑子都是杂乱的情绪, 唯一清楚的一点是,现在不是搞什么宴会的时候。


    “我有急事,我真的有急事!”她甩开管家的手,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现在,只能求这个女人了吗?


    “我姥爷出车祸了,需要用钱,十五万。”她低着头,一身泥泞,像只打架打输了个落汤鸡。


    沈杏想也没想,不客气的声音传来:“什么事不能等宴会结束了再说?十五万而已,你只要好好表现,不给我们家丢脸,要几个十五万,还不都是轻轻松松的,管家——”


    她说着,抬手唤管家过来,嘱咐道:“小姐回房之前,别再让她出幺蛾子,管他是爷死了还是奶死了。”


    这话清清楚楚落在夏白桃的耳朵里。


    她气得浑身颤抖,但是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除了乖乖听话,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最后,她像扯线木偶般被管家带离,沿路都可以听到别家千金议论自己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家私生女?好丢脸啊,我要是这种形象被人看到,情愿当场死了。”


    “话说那肤色是怎么回事啊?她明显不适合美黑。”


    “土得一言难尽……让她混进这个圈层,我都觉得丢脸。”


    “听说她妈在国外给顾总下蛊,被反噬,早早死了,顾总中了蛊,才对她们母女念念不忘。”


    “嚯!真有手段,对自己够狠的!”


    ……


    那些声音冲击着夏白桃的神经,令她原本就凌乱的思绪更乱了。


    宁时远远看着她耷拉着脑袋上楼的样子,已经没有一点初见时天真少女的影子。


    就连系统都不平起来:【不帮她就算了,你还拼命丢金手指,没有傻白甜光环,她在这里迟早被玩死。】


    “不急,等等吧。”别人看不到,但宁时对她头顶那条通天大道有信心。


    夏白桃回房洗了个澡,穿上造型师为她挑选的晚礼服,坐在镜前让化妆师为她梳妆。


    不知是太疲惫了还是迫于压力,她身体沉得一动也动不了,但是脑神经却异常活跃。


    无数的想法迅速生成,相互撞击,有的被保留下来,有的被撞得粉碎,就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还挺过瘾了。


    所有想法都围绕着沈杏这个人。


    医院前,那辆车明显是故意肇事逃逸,必须报警。


    说不定,司机就是沈杏派的,她有指使人撞死母亲的前科!


    沈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为我办场盛大的欢迎宴?


    不过是向外界做做样子,彰显自己的格局和大度罢了。


    没错,她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并没有我不放在心上这回事,她为的,就是让我出丑!


    或许更加恶毒,如果司机的目标其实是我呢?原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在宴会上!


    爸爸耽搁在法国,也可能是她故意找人绊住了他。


    没有爸爸,她做这一切就顺利多了。


    尽管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些想法还是于千百个迅速绽放的想法中脱引而出,被保留了下来。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筹到钱。


    “小姐,你的头皮好烫啊,还好吗?”发型师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夏白桃的头顶,忽然生出一种它在冒烟的错觉。


    “弄你的。”夏白桃沉浸在思考之中,懒得理他。


    只从镜子里剜了一眼,对方吓得打了个寒颤。


    不久,妆发就大功告成了。


    沈杏手底下的人,自然不会给夏白桃弄出什么惊艳的造型。


    亮晶晶的闪粉铺在黝黑的眼周,卷翘的刘海油腻地要滴水,夸张的粉色蓬蓬裙,各种廉价的珠宝堆砌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土狗硬要装千金。


    然而镜中的土狗,眼神却不合时宜地阴暗起来,发出黯淡诡异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造型师有种生命遭到威胁的惧怕感,硬着头皮说吹捧道:“可以了,小姐。时间紧迫,实在做不到那么精致,还得是您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流光溢彩的宴会大厅,灯光暗了下来,沈杏举着高脚杯来到台上:“首先向大家抱歉,我们家小桃遇到点事故,所以回家的时候狼狈了点,现在她已经准好了,让我们欢迎今天的主角出场。”


    一束聚光灯打在夏白桃本来要登场的位置,却久久等不到人。


    宾客的目光随着灯光一起在台上四处寻找。


    忽然,一个阴暗扭曲爬行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帘,令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粉色蓬蓬裙带着一堆珠宝拖蹭在大理石地面,发出令人不悦的刮擦声。


    沈杏惊恐地捂着嘴:“夏白桃,你搞什么!”


    夏白桃抬起头,露出阴森的目光,爬行到继母脚下。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她小声说。


    【疯了疯了疯了,女主彻底疯了!】系统忍不住说。


    沈杏想叫管家来将人带走,话没说出口,夏白桃忽然嚎啕大哭:“母亲,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就算爸爸那么冷淡你,你也愿意出面帮我办欢迎宴!可是就在刚刚,我相依为命的姥爷被车撞了,正躺在医院里,还没渡过危险期,需要钱治疗!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在这里独自风光呢!”


    哭声要多凄厉有多凄厉。


    配合她的造型,活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的女鬼,正在向冤亲债主索命。


    “原来是亲人出了车祸,难怪她表现得不正常呢。”


    “哎呀呀,真是可怜。”


    宾客中窸窸窣窣地发出同情的声音。


    也有人将重点放在吃瓜上——


    “她刚好像说顾总对夫人冷淡?”


    “嗨,我早看出来了,他们夫妻早没感情了,各玩各的。”


    “我也看出来了,就是顾及夫人的面子,没跟人说。”


    ……


    宁时躲在人群后边,将音调压得比平时沉了一些,说道:“顾家怎么会让你姥爷躺在医院里等死呢?需要多少钱,我帮你出了!”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富豪们的攀比心。


    不论是钱财还是慈悲心肠,他们都不想落于人后。


    “我帮你出了。”


    “我出了!我跟老顾是几十年的朋友,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呜呜呜——呜呜呜——”夏白桃哭得更大劲了,一把鼻涕擤在沈杏价值百万的晚礼服上,再趁机吐一口痰。


    沈杏只能咬牙忍着,同时强装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孩子,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这钱当让是我给你出,多少,你说?”


    “呜呜呜——五百万——”


    不是说十五万吗?你讹我!


    沈杏气得脑门突突直跳。


    “傻孩子,才五百万而已,看把你急得,唉!可怜呐!”宁时换了一种声调,挪了位置,再次在人群中带气氛。


    “拿我支票簿来。”沈杏咬牙切齿地说。


    “谢谢母亲,呜呜呜——”夏白桃换了块干净地方,又开始蹭鼻涕,“什么?您还会派人二十四小时陪床,每天送炖汤?太好了,我真是遇见菩萨了!”


    沈杏:“……”


    夏白桃对天高呼:“妈!你在天有灵,应该可以放心了!”


    “是,是啊。”沈杏手在身后攥成拳头,不停发抖,“快起来吧,孩子,支票签好了。”


    “呜呜呜——呜呜呜——”夏白桃接过支票,扭曲地蠕动回房间,留下满场唏嘘。


    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又挑了几个佣人,轮班去医院照料,然后驱车去医院,将姥爷的病房换成顶层私人高级病房。


    从此在豪门圈,她为自己留下了个神经病私生女的名声,但跟姥爷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白桃心思百转千回,到了深夜也还是很兴奋——


    原来思(发)考(疯)能带来这么多好处,而且,真的很有乐趣!我太爱思(发)考(疯)了!


    深夜,人都散了,顾家却久久未能平静。


    沈杏气愤的狂叫声在夜空中徘徊了好久。


    顾恒回国后,沈杏就吹起了枕边风,将夏白桃如何讹了她五百万的事添油加醋地告了状。


    “这么小的人,开口就知道讹五百万,真是太可怕了!”


    顾恒没有表现地很意外,虽然他人在国外,但女儿的一言一行,宁时都会跟他汇报,包括开甜品店的事。


    顾丛柚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沈杏搞欢迎宴的算计他也很清楚。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沈杏找人撞的夏白桃爷孙。


    “她也是为她姥爷的安危考虑,那个时候老人家还没脱离危险,十五万能撑几天谁知道?能前瞻到后续花费不好么?”


    沈杏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那时候她姥爷的情况?”


    “宁秘书说的。”顾恒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直接就摊牌了,意思再明显不过——


    别以为支开我,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眼线长着呢。


    “那她也太过了!你知道吗?那天的场合,那么多名门望族,还有政要,她那个样子在地上爬,把我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顾恒哼笑了一声:“她对上流聚会不感兴趣,只一心扑在店里,往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再说,我顾家也根本用不着女儿出去抛头露面,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是更显得卑微?”


    沈杏侧过身去,咬牙不语。


    顾恒如今待她,已经全然不同往日了。


    原来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只要时日够久,也会变成墙上的蚊子血。


    或许他现在的心尖上的人,已经变成当初被他抛弃的夏姜了。


    沈杏连气带怨,一连失眠了好几天,将所有的滞闷都归结于夏姜身上。


    夏姜死了,还有个女儿回来讨债,一想到往后都要跟这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沈杏就觉得浑身恶寒,辗转难眠。


    她对夏白桃的厌憎,一天多过一天。


    这天晚上,夏白桃从店铺忙完出来,来接她的司机不是平日里的那一个。


    顾家人手众多,她也没有在意。


    一上车,一股香味迎面而来,夏白桃本来就很累,随着车辆的晃动,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在一条僻静的小路停下,司机将睡着的夏白桃拖进一个小巷……


    与此同时,沈杏出门参加晚宴。


    下了车才发现,根本不是要去的地点,她转身质问司机,发现司机竟然是宁时。


    “怎么是你?”她感到不对劲。


    宁时一步步逼近她,笑着说:“你打夏白桃的主意,我知道。以牙还牙,你知不知道?”


    “你……”沈杏推开他就要跑,被宁时反制,一把推进路口的小巷。


    夏白桃也在这个时候从巷子里醒来,她还在奇怪,刚才明明在车里睡觉的。


    一抬眼,居然看到沈杏。


    “这是怎么回事?”她纵着眉,扶着墙慢慢直起身来,发现浑身虚软无力。


    沈杏眼神躲闪,似是心虚,转头就往外走。


    她让心腹找了些社会人士,让他们给夏白桃些颜色看看。


    没想到这件事竟被宁时知道了,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法反击,说什么以牙还牙?


    这地方不安全,赶紧走才是,沈杏加快了步伐。


    然而为时已晚,巷子一头一尾缓缓走出来八个彪形大汉,将她们围在中间,个个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可是笑着笑着,又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有两个?到底哪一个是老何说的人?”


    “你们是瞎子吗?她是夏白桃!”沈杏大喊。


    偏偏她正要去晚宴,打扮地光鲜亮丽,喷了半瓶香水。


    见沈杏指向旁边那个小黑人儿,大汉们更困惑了。


    “这个千金小姐好黑哦,我差点都没看到她。”


    “别听她的,这俩明明是小姐和菲佣嘛!”


    “老何把她拖进来,我问问老何去。”一个混混小跑出去。


    老何正是沈杏的心腹,也是两起车祸的肇事者。


    这些年,他一直在帮沈杏做事,除了辛苦钱,也拿了她不少封口费。


    此刻,他正叼着烟在巷子旁盯梢,宁时悄无声息走过去,眼疾手快,一个帕子捂在他口鼻,对方立刻瘫软下去。


    宁时将他拖进车里,不由分说地揍了一顿。


    对方陷入昏迷之前,老何看清了宁时的长相。


    由于常年跟在沈杏身边,他认出宁时是经常出入顾家的人物。


    “你是谁?”他问。


    宁时悄声说道:“顾夫人让我告诉你,这些年,你是越发得贪了,狮子大开口,容易把自己撑死。”


    说完就是一拳,对方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个找老何的混混没有找到人,再次回到巷子里,向同伙说明了情况。


    “那就不要选,全都要!”几人搓着手,狞笑着逼近两人。


    与此同时,宁时脱了西服,裸|露出上半身,弄乱头发,又往脸上抹了两把灰,趁着天黑,混到人群中间喊道:“老何给我发照片了,是那个白的!”


    并把手机里沈杏的照片递给旁边的人看。


    “我就说是小姐和菲佣嘛!”


    “太好了,那个小黑人儿我真的下不去手。”


    事已至此,夏白桃总算理清了情况,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杏。


    沈杏已经急疯了,摇着头狂喊:“你们瞎了是不是啊!好好看清楚,我是顾夫人!顾夫人你们都不认得了吗!”


    起头一个混混嫌沈杏太吵,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管你是谁,我只认老何要我们干的人。”


    他说着,又朝沈杏的脸拍了两下:“有人说了,你最近不老实,让我们给你点教训。”


    沈杏彻底陷入癫狂,凄声尖叫起来。


    宁时趁乱,拉走了夏白桃。


    庆幸她本身就和漆黑的背景融为一体,这些天店里医院两边奔走,把自己累得跟小黑耗子似的,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吧,沈杏找人要那个你!”


    夏白桃弱弱地点头:“她怎么那么坏!”


    刚要上车,她又忽然停住,往巷子里张望。


    “大小姐,你关键时刻又暂停啦?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搞错了人,我一个可打不了他们八个啊!”宁时着急地把她往车上拉。


    傻白甜人设的圣母属性总是在危机的时刻被激发出来。


    她敌我不分地说:“我们走了,沈杏落在那些人手里,岂不是很惨……”


    宁时之所以知道沈杏的计划,是因为他熟悉剧情,原著里夏白桃惊声尖叫引来警察。


    “兴许那个婆娘再喊几句就把警察给招来了……那,那行,我报警。”宁时展现出最后的良知,掏出了手机。


    “来不及的!”夏白桃黝黑的五官拧成一团,又开始思考。


    “我想出来了!”趁宁时报警的功夫,她甩开宁时的手,往巷子里跑去。


    沈杏已经被人逼到墙角,为首的那个□□着上前:“我先来!”


    她哭得声嘶力竭,都怪平时保养得太好了!


    绝望之际,她听到了夏白桃的声音。


    这丫头竟去而复返,朝她大声喊道:“你尿啊!尿自己一身,他们就会嫌弃你,不会把你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为首的那个裤带解到一半,也愣住了。


    沈杏面无人色地啜泣道:“我,我太紧张了,尿不出来……”


    宁时及时赶到,拉着夏白桃就跑:“我才救你出来你这是干什么!这就是你想到的主意?!你要死啊!还尿?怎么不拉屎呢?”


    夏白桃使劲挣脱开宁时的手,更大声地喊道:“那屎你拉不拉得出来!”


    为首的那个缓缓提上了裤子。


    剩下的混混也受不了了,纷纷向沈杏控诉:“……你们家菲佣也太歹毒了吧!”


    第80章 傻白甜原来是豪门千金(七)


    警笛声出现在巷口, 手持武器的警察冲进了巷子。


    夏白桃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所幸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沈杏蜷缩在墙角, “丫头, 你是故意的吧!不转头回来倒好, 回来尿尿尿的搞得老娘真的……”


    出离愤怒的沈杏一把拽下为首那个人才穿好的裤子, 系自己腰上挡住。


    没有什么比让别人看到自己失禁更可怕, 没有!


    为首那个痛哭流涕, 这是招谁惹谁了!


    同伴趁警察来之前翻墙逃了几个,要不是他被拽住脱了裤子……


    宁时将昏迷的老何拖了进来,一瓶冰水将他浇醒,让他和混混互相指认。


    警察面前, 两人不敢耍把戏,俱实承认了, 可说到是谁指使的, 老何瞄了一眼沈杏,什么也不敢说。


    他心里响起被打晕前,宁时对他说的话,对这个女人心生不满, 但终究敢怒不敢言。


    夏白桃仔细看着老何的脸, 忽然双眼圆睁, 激动地跳起来。


    “我认得你, 你就是当年撞死我妈肇事逃跑的人!”


    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司机和沈杏同时站在面前, 什么谜题都解开了,夏白桃指着沈杏对老何喊道:“承认啊!是她指使你的, 对不对!”


    眼看老何面露迟疑,沈杏大声喝住夏白桃:“在警察面前,怎么可以教唆犯人指认无辜的人呢!警察同志,我是受害者,这一点难道不是很明显吗?说我指使人,这不是太无稽了吗?我指使别人侵犯我自己?就算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指认我,那也是故意诬陷,企图减轻罪行!”


    “分明就是你,还在这里颠倒黑白!”夏白桃气得呼吸急促,脖子都粗了。


    真凶都在眼前了,当年的真相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可就是没有人相信她。


    宁时走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去,只见宁时轻轻摇了摇头——


    别失控,没有用的,别人只会更加觉得你是恨极了沈杏才不顾一切地栽赃她。


    老何最终还是抿嘴不语。


    沈杏看着几乎要疯掉的夏白桃,隐隐显出得意之色。


    夏白桃听了宁时的,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以至于嘴唇都咬出血了。


    忽然,她一头撞向沈杏,抱着她嚎啕大哭:“母亲,你真可怜呐,被八个彪形大汉拖入巷子……还尿了一身!啊啊啊啊啊,天理何在,你可是顾氏企业董事长的夫人啊!一把年纪了,竟弄得晚节不保!真是世风日下,天理沦丧啊!”


    沈杏脸色瞬间变得像巷尾的砖墙一样灰败,此时周围已经不仅有警察,还有民众跟社会版记者。


    以及一个落网的,没有穿裤子的彪形大汉。


    沈杏血压直冲天灵盖,扯着撕裂的嗓音大喊:“不,不是这样的……根本没有的事!我没有被…… ”


    “回警局再说。”眼见人越来越多,警察急着将人带到警局,根本顾不上听沈杏解释。


    记者可不会等审问和结案,顾夫人晚节不保的社会惨案立马上了头条,同时沸腾了商界和娱乐界。


    许多不关心豪门圈的民众,通过《顾氏总裁夫人被八个彪形大汉拖入巷子……》这篇报道认识了沈杏。


    豪门圈更是沸腾不已,有头有脸的顾夫人挂着歹徒的裤子,蜷缩在巷子口,继女在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的照片被经久流传,谁看了不唏嘘两句?


    继女跟后妈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继女都哭得那么惨了,可见沈杏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件事后,由于查清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侵害,老何后期也没有参与,所以只被判了三个月。


    那些社会人士全部落网,被判了三个月到两年不等。


    期间,沈杏一直没有闲着,拿着警方的结案报告到处召开记者会,澄清自己是清白之身。


    可是民众只会觉得是欲盖弥彰。


    沈杏气得躲在家里不敢抛头露面,什么聚会都不敢参加,在家不顾形象地乱砸一通,大骂夏白桃恶毒。


    夏白桃拿着遥控器反复回放被记者拍下来的片段,每放一次黑历史,沈杏就放佛被雷劈一次。


    沈杏凶相毕露对夏白桃喊打喊杀,夏白桃比她哭地更大声,阴暗扭曲地在电视机跟前爬行:“母亲,都怪我说错话,其实你看,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拖进巷子,这也没说错呀!尿出来的,是你自己呀!要不,我亲自出面帮你澄清?”


    “你有这么好?”


    夏白桃嘤嘤嘤地点头。


    第二天,她出现在记者会上,声泪俱下,嘤嘤嘤地说:“我母亲,她是清白的!真的!嘤嘤嘤嘤嘤——你们不要胡乱揣测!嘤嘤嘤——事实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样黑暗!世界,是美好的嘤嘤嘤嘤嘤——”


    她说罢,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沈杏:“母亲!都过去了!我们一起向前看!”


    现场瞬间安静,接着沸腾。


    有人哗然,有人哭了。


    沈杏发疯地上台夺话筒,记者会在她发疯的嚎叫跟观众的泪水中谢幕。


    现场堪比八点档狗血剧。


    系统:【傻白甜太爱思考了,翻车值80%。】


    三个月后,老何出狱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沈杏,告诉她打算分道扬镳。


    一来他已经对这个长期雇主产生了信任危机,讨厌起沈杏的嘴脸。


    二来警方重新开始调查起夏白桃姥爷车祸的事,并将他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更糟糕的是,就在前几天,夏白桃姥爷醒了。


    一醒来,就有警察来医院给他做笔录,兴许,他认得出自己样貌呢?


    “你要走没问题,但是走之前,能不能最后帮我做一件事?”沈杏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已经没有半点理性。


    “什么事?”


    “帮我杀了夏白桃,不管用什么办法。”沈杏恶狠狠说道,“做了这件事,我一次性给你八千万,帮你搞一个新的身份,送你全家移民。否则,你逃到哪,我都有办法让警方抓到你。”


    “我没的选咯?”面对这看似利诱,实则威胁的任务,老何更加不舒服了。


    “那当然,”沈杏高高在上地说,“我们从来不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你的船摇摇欲坠,而我的船,永远都不会翻。”


    本来还想最后敲沈杏一笔,再远走高飞。


    没想到反过来被她威胁,老何怀着满心不爽,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手里有很多夏白桃的资料,她就是个没有心机地傻白甜,非常好骗,这个任务,应该不难。


    老何给夏白桃打了个电话:“我打算揭发沈杏,我们晚上十点在阳明山顶见,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你带了人,是不会出现的,就这一次机会,不出现,我就飞了,再也不回来。”


    夏白桃接到电话,既不安又兴奋,抓着头发在家里踱来踱去。


    宁时看出她有心事,问她怎么了。


    对方眼睛圆瞪,拨浪鼓似的摇头,眉目紧锁。


    这拙劣的演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事瞒着。


    “听说那个老何出狱了,你猜他现在在哪?”宁时试探地问。


    “啊|他出狱了?”夏白桃故作惊讶,“他肯定不会来找我的。”


    “是啊,”宁时漫不经心地说,“今晚司机要送顾总去何伯伯家吃饭,我有空,你待会儿要去哪我送你。”


    “我?我哪也不去,我没有人要见,我才不会偷偷见谁呢!呵呵,呵呵——”


    “嗯,那我晚上不管你了。”宁时估了个八九不离十,心想这傻白甜不动脑子送命,动起脑子要命,服了。


    他俩的对话正好被二楼的顾丛柚听到。


    沈杏为了保护儿子,从不告诉他自己做的那些事,但是以顾丛柚的聪明,多少都能猜到。


    比如这个老何,顾丛柚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在顾丛柚心里,妈妈就是个傻子,不知道杀人灭口,反而养虎为患。


    打从夏白桃第一天告诉他要去查当年的司机开始,他就觉得该是时候除掉老何了。


    于是,他偷偷跟了上去,打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这一晚上过去,两个最大的眼中钉,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晚上十点,夏白桃打了辆车来到阳明山顶。


    周围漆黑一片,比想象中的更加了无人烟。


    不久,老何从暗处走了出来。


    坏人从不话多,他端起一把扳手就往夏白桃头上砸去。


    夏白桃大叫了一声,就地一滚躲过了。


    “你是来杀我的?又是沈杏指使你的对不对?”夏白桃因为女主光环,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击,她起身仓皇逃窜,不管怎么逃,背后那可怕的,巨大的身影就是甩不掉。


    我真是傻!


    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她的头脑开始疯狂运作。


    这么个夜黑风高的地方,太适合杀人埋尸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快想!


    好在她黝黑的肤色在夜色中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她跑了很久也没有被抓到,但是也没有甩掉对方,她很快没力气了,也丢失了下山的方向。


    就在CPU快烧到冒烟时,她忽然撞到一个东西。


    “彭——”的一声,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她扛起那个东西就向后扔去。


    不知是摔跤课起了作用还是肾上腺素发挥了功能,那个东西虽然很沉,但还是被抗了起来,准准砸到后面的老何。


    等到丢出去了才发现,那竟是顾丛柚!


    老何跟顾丛柚撞在一起,一把匕首从顾丛柚身上掉落了出来,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老何本能地举起扳手:“少爷?”


    顾丛柚没想到等着黄雀在后的人,居然会被夏白桃误打误撞碰到,还被她……


    他从前跟老何打照面时,都是装作不认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藏都懒得藏,如今见老何举着扳手,警惕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恶寒。


    他立刻摆出一副自己人的脸:“我妈怕你搞不定,让我过来看看。”


    “让你过来?”老何写满了不信任。


    沈杏怎么会让顾丛柚弄脏双手?


    况且他有什么能耐帮我杀人?拍不是来灭口的吧。


    “愣着干什么?人都跑没影了!”顾丛柚说道。


    “那边。”老何不得已放下了戒备,他的思路是那个女孩比较容易弄死,先作了容易的,再来对付这条小狐狸。


    但是越是觉得容易的东西,越是在关键时刻搞他心态。


    本来一扳手就完事的人,现在逃得无影无踪,他烦躁地指了指最后看见夏白桃的方向,推着顾丛柚走在前面,两人一起追了过去。


    顾丛柚知道老何不信任自己,但是如今只能假装听老何的。


    没关系,等老何杀夏白桃的时候,自己趁机躲起来,再找机会偷袭他。


    那场面,肯定比用弹弓打鸟要过瘾。


    只要一想到,他就蠢蠢欲动,兴奋到颤抖。


    可是夏白桃她人在哪呢!


    就在两人转了半天,苦寻无果的时候,竟有跑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再一眨眼,夏白桃居然朝他们冲过来了!


    顾丛柚瞳孔不受控地放大。


    下一秒,夏白桃拉着他的手飞快地窜走了。


    傻白甜一边拉着他跑一边说:“你是知道我有危险,来救我的吧!这个老何是个杀人犯,非常可怕,我们赶紧跑!”


    虽然宁秘书说过顾丛柚是坏人,但随着甜品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天真的夏白桃也就渐渐忘了他当初是怎么陷害自己的。


    在这亡命逃跑的绝望境地遇到亲人,她还是第一时间将对方想成了好人。


    夏白桃力气大得不容反抗,捏得他手生疼。


    顾丛柚心想,我跟你在一起才更加可怕呢!


    他的第六感没错,夏白桃比老何危险得多。


    一路上,树枝全打在顾丛柚英俊的脸上,脚下全是硬石头,脚扭了无数次,痛到失去知觉,就在他受不了决定摊牌,自己弄死这个傻白甜的时候,夏白桃带着他冲出了山坳,两人一起滚落了下去。


    根本不看路,这个傻子她根本不看路!


    幸而只是个山坳,不是万仞悬崖,然而十几米斜坡滚下来,也要了半条命。


    本来顾丛柚是没事的,然而即将滚到底时,夏白桃发现前方有一块很大的岩石,出于好心将顾丛柚推了出去。


    顾丛柚以极大地冲击力撞上了一棵树,落下来时,腰部以下已经没了知觉。


    而夏白桃滚下去后,却发现地势极速变缓,那块岩石一抱就抱住了,她抱着岩石一点点爬下来,跑到顾丛柚身边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怎么浑身是伤啊!”


    你说呢!顾丛柚下半身但凡能动,一定捏着她的头撞死在树干上。


    “我不能走了,下半身没知觉了。”顾丛柚说,“天还没亮,我们走不出去的,快打120。”


    “我手机不见了,肯定是逃命的时候掉出来了。”夏白桃摸出顾丛柚的手机,“没信号。”


    顾丛柚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渐渐变红,深深地看着夏白桃。


    夏白桃还在检查他的腿伤,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


    顾丛柚忍不了了,他不想再伪装,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子今天一定要看到血!


    他将手伸向夏白桃的头,按住就往树干上抡。


    可还没挨着树干,忽觉腿部一阵剧痛。


    “啊!!”他惨叫了一声,低头看去,只见夏白桃抱着刚才那块岩石,砸在了自己腿上。


    “你有知觉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瘫了呢!”夏白桃沉浸在救人一命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差一点,自己的头就要变成砸烂的西瓜了。


    “是有知觉了……”顾丛柚咬着牙,剧痛游走在他全身,“可是它,断了。”


    还不如没有知觉呢!他在心里狂叫!


    “你忍忍,还有一条。”夏白桃又举起了岩石。


    顾丛柚惊慌失措地躲过了,捂着自己腿让她别这样。


    就在这时,夏白桃面露尴尬地指了指他裆部。


    “啊——”一定是刚才太害怕,吓尿了。


    “你不知道吗?”夏白桃担心地问。


    顾丛柚皱着眉将夏白桃推开:“你走远一点,别理我了,有精力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哦。”夏白桃听话走开了。


    然而两秒钟后,她回来了,她抱着那块岩石跑回来了!


    只见她一个助跑,抱着岩石向顾丛柚裆部砸去:“那里没有知觉可是很严重的啊!”


    “哐——”的一声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顾丛柚看着砸偏的岩石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吓得又尿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道:“女王大人,我求你了,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什么仇什么怨呐!”


    “唔。”


    夏白桃摇着头走开了。


    谁知道是不是去找另一块岩石去了?


    顾丛柚抹了一把鼻涕开始拼命逃命。


    夏白桃回来时,顾丛柚正在地上阴暗爬行,缓慢蠕动的背影里,写满了对生的渴望。


    “你去哪?”她轻声问。


    听到夏白桃的声音,顾丛柚像见了鬼似的,爬得更快了。


    “别爬了,”夏白桃关切地说,“你已经一身是伤了,再贴着地,别把肚子凉了。”


    肠子凉了都比被你弄死强!顾丛柚不理她,继续阴暗扭曲地爬行。


    夏白桃上前说道:“我刚才去周围看了,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盘山公路,我背你过去,如果有车过来,我们就获救了。”


    “你背得动我?”顾丛柚疑惑地问。


    “那你还是爬吧。”夏白桃这回不英雄主义了,折腾了大半夜,她也累了。


    两人开始移动,爬没多远,就看到了公路的影子,只是路上安安静静,没有一辆车驶过。


    快到路边的时候,顾丛柚哎哟了两声:“我爬不动了,没两步路了,还是麻烦你背我吧。”


    夏白桃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个子小小的,顾丛柚一大截身在她头顶上,令她举步维艰。


    然而没有办法,谁叫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弄得一身伤呢?傻白甜心有不忍。


    顾丛柚却满是阴暗的打算,他拿出袖子里一直藏着的一根树枝,向夏白桃脖子刺去。


    就在这时,夏白桃忽然弯下了腰:“哎呀,鞋带散了。”


    由于身材过高,顾丛柚就这样越过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盘山公路上,迎面驶来一辆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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