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吕布这个名字, 在诸天万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来是他所处的年代较早,很多后世的人本来就知道他。


    二来, 上次岳飞抽奖「十大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之人」,其中就有吕布,说他的义父「是一种可持续循环资源, 生生不息, 杀了一茬,还有一茬」。


    众人当时就被这个神一般的评价惊呆了!


    真的很好奇, 他究竟有几个爹啊, 经得起这么挥霍!


    天幕开始播放挑战者信息:


    【挑战者吕布,字奉先, 封爵温侯,汉末著名英杰】


    【霸王本色,特立独行,勇武过人,人称「飞将」, 辕门射戟将军天威, 战力堪为当世之冠,惜哉孤立无援, 穷途末路, 终至败北白门楼】


    【他的身后名毁誉参半,颇具争议,赞美者称他为盖世英雄,天下无双, 厌他者认为他反复无常, 轻于去就, 非君子所为,】


    【或许,吕布本人听到这些争议,只会睥睨一顾,冷笑置之,继续我行我素,潇洒地打马纵横而去】


    【天下唯庸人不咎不誉,英杰永远和非议为邻。纵然是再多的非议也难以抹去,吕布有着极为波澜壮阔、极为精彩的一生】


    【即便是在汉末三国这个群星争辉的年代,他依旧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颗星辰,让无数后世人翻卷读来,每每击节扼腕,炽血沸腾】


    观众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评价算是非常公允贴切了。


    尤其是汉末年代之后的人,不少都曾参与过抨击吕布、或是赞美吕布的行列,对这个「毁誉参半」颇感认同。


    吕布本人骑在赤兔马上,高踞四方,一派眉飞色舞,气势斐然的架势。


    他根本看不见那什么厌恶和争议,只会觉得,哎嘿,天幕说他是「著名英杰」,是「盖世英雄天下无双」,是「最璀璨的星辰」!


    吕布得意洋洋地向着天幕和观众们一拱手:“承让,承让,夸得非常好,可以再多来几句。”


    观众们:“……”


    不愧是著名争议源泉,他嘴巴一张,刚说了几个字,我们就已经开始想吐槽了!


    某些宣扬放荡不羁、洒脱纵情的时代,譬如魏晋,对吕布的真性情表现大加赞赏。


    东晋永和位面的一众名士,谢安、桓伊、王羲之等人,萧然举杯,飞羽觞而对月,值得为此浮一大白。


    然而相反的是,某些非常重视礼乐纲常、道德禁锢的时代,譬如赵宋,已经有一大帮文官皱起眉头,决定参吕布一本子。


    司马光更是在《资治通鉴》中大大记了一笔,这吕布轻浮不堪,是为人君者大忌,必须钉在耻辱柱上传阅后世!


    天幕继续播报:


    【吕布以短暂的一生,照耀千古,为后世带来了众多津津乐道的千古名梗,包括但不限于,灭爸专家,父愁者联盟终结者,父亲劫发起者,等等】


    【吕布第一次出道,是以并州刺史丁原主簿的身份,丁原奉大将军何进诏书,欲进京铲除汉官,不料来迟一步,何进已经伏诛】


    【丁原暂时滞留洛阳边缘,收吕布为义子,委以腹心,准备予以重用】


    【不料在一个漆黑无光的深夜,吕布毫无预兆地闯入他房中,嘴一咧,牙一龇,剑一挥,头一砍,登时酿成了一桩血案】


    天幕上,展现出了一张吕布提着丁原脑袋,晃晃悠悠,随手一扔,飞向董卓军帐中的图片,并配字:


    【布开心. jpg】


    观众们:哈哈哈哈哈。


    虽然布开心,但他们很开心!


    【董卓喜从天降,惊呼「我得奉先,真天赐英杰(阴劫)」,不仅遵守誓言,给出了先前联络吕布时答应的赤兔马和众多金银财宝,还表明,愿与吕布结为父子,永以为好也】


    【就这样,吕布成为了董卓阵营当中的最核心成员之一】


    【董卓把控朝政,倒行逆施,引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不得不选择跑路,焚尽洛阳宫阙,千里绝人烟,迁都长安,又杀尽包括汝南袁氏在内的众多朝中公卿,天下大乱】


    【董卓和吕布这一对义父子之间,也逐渐出现了龃龉。董卓看重吕布的勇武,让他贴身护卫自己,却又因为脾气暴躁,多次对吕布辱骂痛斥,掷戟相向】


    【吕布在内心的小本本上,一笔一笔记下了所有的仇恨】


    【终于,那个改变一切的男人他来了!】


    【司徒王允,在后世的野史演义中,利用「二桃杀三士」之法,将义女貂蝉任红昌分许吕布、董卓两人,离间二人反目】


    【最终,在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日子,正如吕布的心情一般开朗,董卓走到殿前接受众人朝拜,不料乱生当场,董卓大呼:「我儿奉先何在!」】


    【吕布:在在在!】


    【吕布当场翻脸,飞起一jio,挥戟一击,送董卓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而一切的幕后黑手王允,也就是野史小说中吕布的「岳父」、算是半个爹吧,也并没有收获什么好结局】


    【吕布因杀董卓有功,封温侯,拜奋威将军,与王允同在朝中理政,但二人嫌隙渐生,后吕布因兵变离开长安,王允被叛军头子李傕抓捕,处以极刑】


    【此时距离吕布出道,恰好三年】


    观众们:“……”


    还有这种操作?


    吕布三年不到,送走了三个爹。


    就算王允的这段翁婿关系是后人杜撰出来的,丁原和董卓肯定算是真正的爹了吧。


    早已知道这段历史的众人,见天幕播放的画面极为滑稽有趣,为之捧腹不已。


    而那些在汉末年代之前的观众,纷纷大受震惊,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汉武帝刘彻感叹道:“这个吕布如此能屈能伸,灵活自如,真是个人才。”


    言语之间,倒是一派平静,没有太多批判的意思。


    原因无他。


    汉武帝之前听说了那个赵汉政权刘渊的骚操作,相关阀值已经大大提高了。


    刘渊一个匈奴人,都敢自认是汉室后裔,最正统的大汉继承者,连国号都取名为「汉」。


    光是取名为「汉」也就算了,他还不做人事,屠城掠地,夷灭关中,简直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相比之下,吕布不过是换了几任义父,哪里算得上出格?


    汉武帝一想到刘渊这个晦气的东西,顿时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郁郁叹息不已。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快马加鞭,飞速来报,神情兴奋至极:“来自龙城的捷报,三军奏凯歌!”


    汉武帝顿时精神一振,接过来飞快地一看,果然是之前派卫青去龙城抢劫……错了,是犁庭扫穴的战事出结果了!


    正在龙城开会的匈奴首领全部都被一网打尽,卫青收了一大波赎金,但人还扣在手中,始终没放,传讯来让汉武帝指示如何处理这批人。


    “将匈奴王室中人全部杀了!”汉武帝信手一挥,发出指令。


    反正也找不到那个刘渊的祖先到底是谁,为了给后世百姓拔除一个大隐患,还是请他们统统上路吧!


    而此刻,西晋泰初位面。


    曹魏的小皇帝、高贵乡公曹髦,陷入了沉思。


    长期以来,他面对权臣司马昭的侵逼,一直表现得很乖巧,每日只是同下属谈经、求学,仿佛对于自己被架空没有丝毫不满。


    曹髦看到天幕上的吕布经历,忽而获得了一个巨大的启发。


    明明吕布距离他这个年代也没多久,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也可以使用这种方法,暂时麻痹司马昭,为接下来的反抗争取更多时间!


    于是,在来日的朝会上,百官悉数列席,正当司马昭的党羽贾充等人在他的授意下,准备出列发言,例行敲打一下小皇帝。


    贾充大声道:“臣听闻诸葛公休身为逆贼,在淮南发动叛乱,陛下当速讨之,抄斩东市,诛夷三族!”


    曹髦听这厮颠倒黑白,气得咬牙,当场就想拍案而起。什么逆贼,那分明是他曹家的忠义之师,准备从淮南起兵勤王的!


    但他余光撇见一边的司马昭,还是生生按捺住了。


    “陛下莫非有什么意见?”


    司马昭佩剑簪缨,凉玉高冠,独自立在小皇帝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皇帝,红衣艳丽,气场绝美。


    反正整个就是一种权臣气质,满脸都写着「这个人很坏,不是好人」。


    曹髦从座位上豁然站起,一把握住他的手,瞬间就声泪俱下地说:“朕自知身为宗室远枝,才疏学浅,年幼德薄,能葆有此江山稳定,国泰民安,全凭司马公护持——”


    “公若不弃,朕愿拜为义父!”


    司马昭:“……”


    文武百官:“……”


    诸天万朝,如今有两个版本的养父子/义父子故事流传。


    第一种是「天赐英杰」,比如隆武帝和郑成功,周太祖和柴荣,另一种是「天赐阴劫」,比如吕布和他的爹爹们。


    司马昭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一眼就看出了小皇帝在打什么主意,怕不是想搞个吕布第二。


    但他太骄傲了,以至于对小皇帝的任何反抗都不放在眼中,反倒是生出了一丝好奇,想看看这家伙死到临头,到底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司马昭:权倾朝野一时爽,一直权倾朝野一直爽,无敌是多么寂寞!


    他唇角泛起了一丝薄暮冥冥的笑意:“可以——如果陛下坚持想的话。”


    ……


    天幕继续播放:


    【吕布离开长安,认为自己对袁氏家族有恩,欲投袁术,遭拒绝后转投袁绍,深受忌惮,遭遇追杀一路出逃,被陈宫、张邈等人迎入兖州,抗拒曹操】


    【曹操先输后赢,以堤上伏兵之计大败吕布,吕布不得已,转战徐州,自领徐州牧】


    【此后,袁术派大将纪灵征讨刘备,吕布考虑到刘备若败,小沛一失,则自己处境堪危,所以发兵援助刘备,纪灵闻吕布兵至,一时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吕布有意威慑,遂邀请众将一同饮酒,于酒酣耳热之际,眼见北斗高悬,在辕门竖起一支戟,邀请众将来打个赌。若他能于数百步之外射中小戟,则此战应休,若射不中,众人可以各自动兵】


    【纪灵等人不以为然,看着远方的小戟,心想你这说的是什么梦话,纷纷点头应下】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吕布屹立在长空下,意气飞扬,拈弓搭箭,弓开若满月,箭去如流星,作一道白虹贯穿过天际,不偏不倚地钉在了那支小戟上】


    【众将叹服不已,惊呼如见天人,各自收兵归家】


    许多人见了这一幕,都不由大声叫好!


    想辕门射戟,千载风流,仰天长啸破帐旗,真是人间快意走马、沙场纵横千古的豪侠之事!


    这其中有一位反响尤其热烈的,是春秋位面的孔子。


    一个标准的九尺大汉,孔武有力,力能扛鼎,不仅能一只手举起城门的门闩,而且还能射箭一击命中高空飞鸟。


    如今见到吕布这一箭,顿时击中了他的心,深感和对方是同道中人。


    孔子最近正在制定儒家的君子六艺,当即决定要加入“射艺”,一边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学生子路立刻开始提笔刷刷记录:“子曰:辕门射戟,不亦大丈夫乎!一箭退诸敌,不亦君子乎!先秀武力而再讲道德,实乃我辈中人乎!”


    于是,本位面往后数千年中,那些全文背诵《论语》、并以儒治国的王朝国家们,面对这一行文字,时常陷入了沉思。


    先秀武力再讲道德?


    懂了!


    就是要把人给打服,打到没脾气,而后再展现出我们作为大国强邦的宽容姿态,对方一定会很好说话的!


    【吕布纵横江淮各地,与袁术分分合合,交恶又结盟,于建安三年,攻沛击败刘备,刘备仅以身免,投奔曹操】


    【曹操亲自出兵占据彭城,进而围攻吕布的最后根据地下邳,吕布陷入了空前孤立的境界】


    【陈宫建议吕布用步兵和骑兵驻守城外,自己坚守城池,若曹操进攻则二者联袂合击,若攻城则吕布可以引兵自救,待曹军粮尽,围困局势自解】


    【此乃上上之良计,但吕布终究不能采用】


    【吕布守城三月不克,曹操决泗、沂之水灌城,城中军民苦不堪言,侯城等人翻盘,绑缚吕布的谋士陈宫和第一大将高顺降曹,随后,吕布亦失陷于曹军】


    【他认为自己命不该绝,提出想要入股曹氏集团,曹操心动不已,但另一股东刘备极力反对,并声称「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曹操眼中顿时闪过了杀意】


    【吕布怒骂大耳贼不可信,但曹操心意已决,最终缢杀吕布,枭首白门楼】


    【陈宫、高顺皆被一同处死,首级送往许都表功】


    【这年,刚好是吕布出道的第十周年】


    观众们:“……”


    你说吕布之死很可惜吧,英年早逝,英雄末路,确实是令人叹恨不已。


    但你要说不可惜吧,他又确实是咎由自取,若没有灭爸之事在前,安得发生后来的殒身之祸?


    反正就,心情挺复杂的。


    吕布看到最后,顿时勃然大怒,打开视频,对陈宫吐槽道:“这该死的大耳贼,无耻小人,阴险至极,我回去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陈宫沉默了片刻,语气幽幽地说:“刘玄德也只是把明公做过的事,又说出来一遍罢了,何谈无耻啊。”


    吕布:“……”


    杀人诛心就是你吧!


    他想起陈宫的结局,觉得不能放过陈宫,必须来互相伤害一下:“公台先生啊,你这么聪明,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还以为你一定有办法保全自己呢。”


    虽然他脑子不如陈宫好用,但他们最后死得一样惨啊!


    得意叉腰. jpg


    陈宫一听这等布言布语,直接被气笑了:“我生死无二志,一生不事二主,明公大可以放心。”


    吕布犹自戏很足地感叹道:“天下谁人不怕死,你看了自己的结局,便是心生动摇,想投靠另一位明公,也在情理之中。”


    陈宫大怒:“什么明公,那是曹贼!曹阿瞒乱臣贼子,赘阉遗丑,侵官暴国,豺狼野心……”


    吕布听他滔滔不绝骂了曹操一长串,根本停不下来,当即不耐烦再听,把视频搁到了一边。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骑着赤兔马,扛着方天画戟,雄赳赳气昂昂,进入了崖山海战副本中。


    ……


    眼前景色陡然发生了变化,吕布一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江边的高地上。


    正值夏日,烈阳如燃,一条大江在茫茫天地之间纵横往来,滔滔奔流不绝,闪耀着满江生生不息的金光,延伸向无限远处。


    吕布不禁疑惑,自己这是到了哪里,离崖山又有多远的距离。


    他翻身下马,将赤兔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在掩映如人高的草丛中,慢慢往前走,握着武器时刻戒备,万分警觉。


    事实证明,他这种警觉是很有必要的。


    吕布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赫然看见草丛尽头的一处山岗高地上,岩石森寒,无数的军帐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地罗列排开,一眼望不到边,少说也有数万之众。


    吕布又看了几眼,发现这种移动方便、制作粗糙的军营风格,明显是少数游牧民族的骑兵常用的,很像他那个时候抵御过的北方胡人。


    观众们:“……”


    他不会直接降落到了蒙元的大本营吧?


    这运气,也就比开局距离蒙元炮筒0.0001米的陈庆之好上那么一丝!


    此时,吕布距离最靠近的营帐警戒线,不过数百步,连忙放轻了动作撤退,又沿着江岸缓慢往后移动许久,终于看清了此地的真面目。


    只见苍莽的悬崖峭壁之上,一座孤城巍然屹立,城南、城北各有两道雄浑壮阔的一字城墙,一直延伸到江边,如同两条蛰伏在地的苍龙脊骨,将一切敌人都牢牢坚拒在墙外。


    在更远的地方,无数的蒙元大军依山傍水排开,苍然绵延出数十里,如铁桶一般包围住了这座孤城。


    嚯,吕布顿时惊呆了。


    他以一名优秀的军事眼光看出,这座城三面临江,一面环山,地势险峻至极,乃是天选的军事绝地,易守难攻,能以孤城抵挡百万雄兵。


    只恨不能分分钟把这一切环境都搬到下邳,那还用担心什么守城问题,就算躺着也能守个好几十年!


    古往今来,像这般的雄关险地为数不多,在宋末崖山年间更是只有一个。


    观众们很快反应过来,在天幕上进行讨论:


    【成化大帝朱见深】:这里是钓鱼城!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


    【陈文帝陈蒨】:钓鱼城是什么地方,也在崖山吗?


    【大顺皇帝李自成】:钓鱼城不在崖山,而在川蜀之地,从这个大军围城的情况来看,整个周边地区应该是已经陷落,只剩下钓鱼城一座城池了。


    【大顺皇帝李自成】:时间上还真不太好判断,钓鱼城一共被围攻了三十年,从宋末一直到崖山海战结束,他们始终在坚持抵抗。


    【后唐庄宗李存勖】:了不起的铁血战士们,精神可嘉。


    【北齐神武帝高欢】:这个钓鱼城看起来是军事绝地,不仅凭峙天险,而且也有人为搭建的城墙堡垒守护,堪称坚不可摧。


    【大顺皇帝李自成】:神武帝说得没错,钓鱼城是人力建设出的奇迹,当时的大将余玠,鉴于成都平原已经沦陷,所以选择钓鱼城和其他近百处险要之地,贯穿整个川渝之地,创造了一套全新的山陵-河川大规模防御机制。


    【楚宣武帝桓温】:朕当年伐蜀,不过翻阅寥寥几处山陵,就觉得难如登天。余玠既然成功贯穿了整个川渝之地,防御堡垒众多,怎么还会丢失全境,只剩钓鱼城一座孤城?


    【新皇帝王莽】:因为其他堡垒,都盛产那一种亡国时期的特产!


    【周世宗柴荣】:懂了懂了。


    【南唐后主李煜】:悲哉,万里长城天险,先自内部轰然崩塌。


    【宋孝宗赵瑗】:南明人看了直呼内行。


    【大顺皇帝李自成】:@挑战者吕布,你可以看一下蒙元的军旗判断时间段,他们这方面规定比较严格,长成这样的就是大汗旗帜,次一点的就是王旗、将旗。


    【大顺皇帝李自成】:发送图片蒙古大汗旗帜,蒙哥汗. jpg


    吕布睁大眼,竭力往蒙元营地的方向看去,却只见江风蒸腾,雾气上涌,将视线染得一片模糊。


    “看不清啊……”


    他有些发愁,往那边又挪移了几步,猛一下听见上方传来箭镞破空的锐响,伴随着一声暴喝:“谁在那里!”


    多亏了天幕的语言自动转换,让吕布听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吕布敏捷地就地一闪,轻松躲过飞箭,却也因此暴露了踪迹。


    “这里有个汉人!”


    蒙古兵高叫道,霎时间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如潮水般淹没了吕布。


    吕布先前为了隐藏自己,将赤兔马放在一边,这时立刻杀人夺马,长戟一振,衣袍猎猎,登时格杀了场中众人,翻身上马,自重围中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飞驰而去。


    这一下,蒙元军直接被他掀翻了近千人。


    这群士兵从未见过如此以一敌千的震撼之事,而且还是个他们素来最瞧不起的汉人,惊得魂飞魄散,很快就将事情捅到了他们的领袖那里去。


    大汉蒙哥一身戎装狄服,望着吕布杀伐果断的背影,露出了一丝赞叹之色:“堪为当世巴图尔(蒙古语勇士),可惜……”


    这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


    吕布一骑绝尘而去,冲击的方向分明是钓鱼城外石子山的断崖边,不多时,就走到了绝路。


    前方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后方是蒙古追兵,层层叠叠。


    吕布一咬牙,觉得今天怕是要送命在此处了,当即握紧了方天画戟,准备回身杀入蒙古阵中,横竖要死,必须杀个够本!


    他在元军中左冲右突,杀人如斩草,直入无人之境。


    但敌人一波接一波涌上来,打的就是一个围攻战,耗尽他的精气神。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多时辰,吕布毕竟是血肉之躯,气力渐渐不支,忽见敌人阵营深处,有一人衣装华贵,气势斐然,料想是什么重要人物,立刻掉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冲锋而去。


    “保护大汗!”


    蒙古士兵大惊失色,高声呐喊道。


    吕布一听顿时精神抖擞,忘却了所有的疲惫。


    大汗,难道是忽必烈本人吗,这不得拉着他一起上路?


    当下卯足了劲,策马扬鞭,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矫若游龙的长虹,一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扬起手,径直掷出了方天画戟,准备将那个大汗钉死在原地。


    蒙哥神色平静,抬手拉弓,对他一箭射出。


    这一箭看起来似乎毫无准头,离吕布本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吕布正要开腔嘲笑,忽觉身下战马剧烈一抖,已经承受不住如此长期的激烈战斗,轰然倒下。


    这毕竟只是一匹抢来的普通战马,而不是陪伴他身经百战的赤兔。


    吕布从空中轰然坠落。


    与此同时,蒙哥这支箭也恰好射到,不偏不倚地从他身上穿过,没有任何偏差。


    原来蒙哥生性沉默寡言,一直在冷眼旁观,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吕布在战斗中无暇注意战马的状态,他却注意到了,并且进行了极为精准的判断,射出这一箭,角度也分毫不差。


    蒙元黄金家族最强的神箭手,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他很快就露出了一点意外之色,只因吕布反应快得惊人,在半空中来了个极限闪避挪腾,最后这支箭堪堪射入了心口,虽然伤得很重,但避开了致命要害。


    吕布重伤之下,但依旧拄着方天画戟,在原地站得笔直,周围蒙古士兵互相推搡着,竟没有一个敢主动上前。


    他们自动给大汗让出了一条道,蒙哥龙行虎步,不怒而自威,漠然地看着他:“汉人中竟然有你这样的人。”


    吕布冷笑:“你见过几个汉人,就敢小觑天下汉人英雄?”


    蒙哥道:“见过你之后,便觉得只见你一个就够了。”


    在蒙哥看来,这个汉人身陷重围,神情凛然无惧,受自己一击居然还不死,堪称天人,若能纳为己用,帮自己攻城掠地,岂不美哉。


    他沉声道:“朕给你一条活路。”


    他指着远处高悬如壁、仿佛永远也不可逾越的钓鱼城,森然道:“去告诉城中那些人,如今茫茫川蜀之地,只剩他们,若不早日投降——”


    蒙哥这些日子,尝试遍了各种方法,都没能攻下这座城池,甚至连一次有效的进攻都无法完成。


    架设云梯等根本无法抵达,因为山川天险的阻隔,炮火也根本轰不到,要围困他们等着弹尽粮绝吧,人家城中粮食都丰收过一茬,准备烤饼吃了。


    蒙哥此前扫平四川境内,无数的二五仔们望风而降,愿为蒙古帝国做马前卒,带头冲锋,什么时候遇见过如此坚决的抵抗。


    完全就是懵逼的,围城了如此之久依然攻克不下,已经处于极端暴躁的状态。


    蒙哥冷笑一声:“城中人再不降,朕城破之日,必定屠尽它全城上下。”


    吕布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忽而想起了什么,慢慢话锋一转:“好。”


    蒙哥领着他到达钓鱼城下,最靠近一字城墙的位置,示意他可以开始说话了。


    沿途经过,蒙古战士纷纷向后退让,完全不敢靠近自家大汗和这个煞神。


    迎着蒙哥冷峻的视线,吕布提起一口气,高声呼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蒙哥满意地点点头。


    钓鱼城的子民以守将王坚等人为首,提前得到消息,立在那里聆听,个个脸上写满了坚毅冷漠之色,听闻此言,不过冷笑而已。


    雕虫小技,打不过就来搞攻心之术吗,如今满城上下气势如虹,便是死守几十年也无妨,难道还怕他区区蒙古十万大军?


    却听吕布话锋一转,如同利刃般刺破云霄:“但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们今日战斗过的地方,终会有汉人旌旗迎风飘扬,永垂万万年!这世间的汉人星火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像你、像文天祥这样的英雄纵然倒下,也会有后来人继续踏上你们的征程!”


    “今日我先走一步,多杀几个贼人,黄泉路上召点将台,他年英魂归来日,与诸君再共战!”


    王坚神色倏然动容。


    任谁听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勉励,都很难不泪流满面,何况是他这样死战至生命最后一刻的斗士。


    他擦了擦眼泪,现在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文天祥是谁?


    钓鱼城已经被围困很久了,与外界音讯隔绝,他并不知道今年临安城中的新科状元究竟姓甚名谁。


    蒙哥暴跳如雷,怒斥着让人上前,把吕布拖下去宰了。


    结果上来几个人,全被吕布一戟杀得干干净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全身也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却始终屹立不倒。


    蒙哥看见这一幕,心中的爱才之心顿时又高过了杀意,挥手让众人退下,纳闷:“你真不怕死?南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吕布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牙切齿地痛骂道:“蛮贼,我与你不共戴天,要杀便杀,眉头皱一下便不算好汉!”


    蒙哥想了想,开始提条件:“你先前因为战马之故坠地,若留在军中,朕将全蒙古最好的战马给你如何?”


    吕布想起赤兔马,顿觉痛心,更加恼怒道:“狗贼住嘴,我不稀罕!”


    蒙哥又道:“金银财宝,一切皆可。”


    吕布咆哮:“我不是能用金钱收买的人!”


    蒙哥:“这南北美女……”


    吕布义正严辞:“女色也不行!”


    蒙哥想了一会,又说:“只要你立功进爵,朕就让你当怯薛军长官,做最高军事领袖之一。”


    如果是换作别的汉人政权,吕布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动摇,甚至半推半就从了。


    可惜他是并州人,成长于边境地带,饱受胡人侵袭之苦,所以万万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


    然而,就在此时,蒙哥大约意识到他不会动摇,忽而话锋一转,抛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条件:“你若留在朕军中,为朕效命,朕可以对天立誓,本次征战放过钓鱼城满城百姓,不杀一人。”


    毕竟屠杀也只是泄愤,若能得一帝国上将,这笔交易还是很值当的。


    吕布眉峰紧锁,沉默许久道:“这不够。”


    根据延平王副本的商战诀窍,不可以在对方第一次报出底线价位的时候就答应,必须再多薅一点羊毛才行。


    蒙哥脸上已经出现了深深的怒意:“你在军中一日,便可以劝阻朕每日少杀一人,如此够了吗?”


    吕布再不点头,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他选定的未来帝国上将了,定斩不赦!


    吕布:“……”


    这「忽必烈」的邀请很有诚意啊,怎么办,问问公台!


    陈宫沉默了许久,觉得眼前除了答应以外,别无他法,毕竟不答应那就是死,遂点点头道:“明公,你先依了他吧。”


    于是,吕布扶着画戟,艰难地行了个礼,勉勉强强道:“九原吕奉先,愿为忽必烈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蒙哥见了他的态度,本来还有点高兴,这下完全笑不出来了:“……你叫我什么?”


    吕布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忽必烈啊!”


    蒙哥:“……”


    这尼玛就离谱!


    幸好忽必烈这个时候,本来就在驻军江南,而且吕布也没有说什么「蒙古大汗忽必烈」、「大元皇帝忽必烈」之类的话,蒙哥只是单纯以为他认错人了。


    遂郁闷地挥挥手道:“朕乃蒙古大汗孛儿只斤·蒙哥,忽必烈长兄,你以后莫要再认错了。”


    吕布:“……”


    什么蒙哥,你他娘的是谁啊?


    吕布对着天幕,不懂就问:“@新皇帝王莽,这个叫蒙哥的,和忽必烈是什么关系?”


    大凡参赛者们遇到这种不了解的历史知识,第一反应就是去问新皇帝王莽。


    因为问别的后面朝代人,他们可能因为种种立场,在叙述上产生歧义。哪怕不是有意误导,也可能会造成许多的信息错误。


    但王莽却是个外来客,大咧咧无所顾忌,他前生的那个时代又没有帝制,看问题自然更客观一些。


    王莽也十分乐于帮忙解答,顺带吃瓜,对除了清朝以外的所有人一视同仁。


    【新皇帝王莽】:温侯,蒙哥是忽必烈的兄长,蒙古前一任大汉,二人均为成吉思汗嫡四子拖雷之子,眼下已经嫌隙颇深。


    【新皇帝王莽】:蒙哥亲征南宋,拿下了整个四川境内,但最终死在了钓鱼城下。


    【新皇帝王莽】:蒙哥死后,忽必烈暂时放弃南宋战场,杀回北方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最终成功继位。


    吕布看到「嫌隙颇深」、「争夺汗位」,顿时眼睛一亮,对着视频那段的陈宫,一阵挤眉弄眼。


    陈宫一下子就懂了,神色兴奋,这是大好的动手机会!


    吕布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准备开始了?”


    “好啊”,陈宫抚掌笑道,“明公注意安全!”


    其实,两人的内心想法完全南辕北辙。


    陈宫想的是:“既然二人有嫌隙,大可以挑起两方派系纷争,打得你死我活,让蒙元政权从内部崩塌!”


    吕布想的是:“好家伙,这忽必烈狗贼还没当上皇帝呢,这不得找个机会把他给做了,一了百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自信满满,心想我们真是天选的主公和谋臣,如此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于是谁都没有再把想法说出来,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


    蒙哥很高兴自己得到了一个帝国上将,遂将他带回军帐,让军医仔细医治,莫要留伤。


    然而,这一夜,钓鱼城内的王坚等人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安排,准备夜袭蒙古军营地,把吕布捞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肯定是他们这一方的人,一位大英雄大豪杰,不能就这样死了!


    王坚之前就已经开城出战过好几次,从他这边顺流而下,袭击蒙古营地很容易,但从蒙古营地向上进攻钓鱼城,却是难如登天。


    是夜,火花烧穿了天幕,烽烟四起,探马来报蒙哥:“不好了,钓鱼城里的人又又又打过来了!”


    蒙哥自然是在第一时间组织元人们迎敌,因为想到吕布重伤可能在休息,对外界一无所知,所以还特地前去通知了他。


    结果刚找到吕布,王坚等人就一马当先,扛着大炮飞石,轰隆隆杀过来了。


    吕布一跃而起,拿着方天画戟,转头就看见蒙哥提着弓刀,神色冷肃,一个接一个地斩落钓鱼城的军民,杀人如麻。


    吕布见蒙哥跟他挨得这么近,又对他没有什么防备,握着画戟的手顿时蠢蠢欲动,当即就想把蒙哥解决。


    还是陈宫制止了他,态度相当谨慎地说:“明公初来乍到,摸不清周边情况,钓鱼城那边又无法联络支援,杀了蒙哥之后能向何处去?先观望一阵再说。”


    吕布想到之前天幕上所说的陈宫良计,秉承着【陈公台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道理的】,决定再看看。


    恰在此时,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迎面飞来,黑灯瞎火,吕布也没看清这支箭的去向,当即这么飞身一扑,挡住了箭。


    结果挡完了才发现,亲娘嘞,完全就是无妄之灾,这支箭明明是冲着蒙哥去的!


    吕布后悔不已,恨不得把眼睛擦亮擦亮再擦亮,被这支箭倒霉地戳中了伤口,一下子重伤昏了过去。


    蒙哥看着他倒下,心中感动极了。


    他还从来没遇见有人为他挡箭,因为他的武力值很高,之前从来没有人能跟他势均力敌,一起作战。往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一切危机都解决了。


    这次情况万分危急,如果没有吕布,他肯定会被这支箭射中。


    吕布是真正的义士,是他未来的帝国上将和生死之交啊!


    吕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事。


    这一战,蒙哥本该身中流矢,直接阵亡在钓鱼城下。


    蒙哥一死,大半个世界的格局都因此发生了改变,不仅忽必烈忙着回去争位,无暇南顾,让南宋的灭亡推迟了二十年。


    整个蒙古帝国也从此分裂,从横跨欧亚的庞然大物,变成了元朝和四大汗国。


    同时,那些西征中亚、西亚、甚至东欧的蒙古军队也都暂缓了步伐,印度、匈牙利、还有后世各种斯坦的地方均侥幸存活,多苟了好一阵。


    然而,然而——


    被吕布这么神来一笔,蒙哥这波压根没死,历史在这里彻底拐上了另一条路!


    吕布这回伤得很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多天。


    钓鱼城一如既往地没有攻克,但每个人见到他醒了,却是一派喜气洋洋,脸上写满了「恭喜恭喜恭喜你啊」!


    吕布:?


    蒙哥一系的蒙古大将们,比起忽必烈一系的汉化人马,相对来说更蒙古化,也更为原始野性,基本都不读书的(不然听到吕布报名字就该有反应了)。


    他们不太信奉道德伦理,而是崇尚极致的力量,与残忍的杀伐之美。


    他们永远臣服于强者,之前追随蒙哥,是因为蒙哥是他们中无可比拟的最强之人。


    而吕布的英勇善战,也顺理成章地折服了他们。


    所以此刻,蒙古众将对吕布的态度很好,纷纷过来告诉他:“奉先啊,大汗听说你醒了,很高兴,要给你升官晋爵呢!”


    吕布伤情稍稍好转,跟着众人去大汗帐中开会。


    果然,到了那里,蒙哥难得和颜悦色地问他,这次立下大功,救了自己一命,想要什么官位尽管开口。


    这当然不仅是为了救命之恩,也是为了让吕布尽快融入他这个集团,可以跟他一起征战四方,定鼎大业,走向辉煌。


    吕布陷入了沉思。


    到底该要个什么官职好呢?


    不管什么官职都是屈居人下的,哪有他在自己的位面,自己当主公发号施令来得舒服。


    可是,皇帝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吕布转念一想,既然连外邦蛮夷都敢僭越称帝,他堂堂中原英雄,为何不能坐一坐这天子之位啊。


    自己打江山,不如篡夺别人现成的江山。


    既然要处理忽必烈,干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让他直接无法登基就好了。


    先定个小目标,等时机成熟,就弑帝登基,以后让这蒙元政权直接改姓吕!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气沉丹田,用全场人都能听到的响亮声音说:“吕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大汗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蒙哥:???


    【作者有话说】


    老三国奉先对老董be like:吕布飘零(重音)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蒙哥:我恨自己没读过书!


    第72章


    在吕布开口之前, 蒙哥设想过多种他可能提出的要求。


    可能是怯薛官节制,掌管他的亲兵,地位最高的军事领袖之一, 或者是拜兵马都元帅,或者是像汉人通常所要求的那样封侯。


    也可能是其他的一些亲信大臣职位,譬如一些上将军, 大将军, 封邑万户的官职。


    蒙哥已经做好了吕布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只要不是出价高到天上去, 离谱到动摇国本, 他都准备接受下来。


    在他看来,吕布年轻, 骁勇,善战,性情坚决,而且还很重情重义,愿意舍身救他(?)这简直就是跟自己未来一起征服欧亚非的最佳人选。


    长期以来, 他有两块最大的心病。


    一是南宋未平, 二是他的朝廷和窝阔台一系诸王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导致这群人割据西域, 也就是后世的中亚西亚各种斯坦地带, 不服管教。


    这两个都需要名将征战,才能秋风扫落叶、风卷残云般畅快平定。


    别看蒙古大军强悍至极,铁蹄铮铮扫荡中原,似乎无坚不摧, 但这只是群体层面的, 若是论起个人军事领袖, 简直是惨不忍睹。


    当初追随成吉思汗打天下的一批老帅、大将、皇子,什么木华黎、博尔术、哲别,早已作古多年,蒙古帝国现在正处于一个高级人才青黄不接的时代。


    不然,蒙哥这次伐宋,也不至于要御驾亲征。


    蒙哥现在只有两个帮手,一是二弟忽必烈,令其代总东路军,从汝南江淮一带南下攻宋,二是六弟旭烈兀,眼下正在西征讨平中亚、波斯,也就是后世伊利汗国的建立者。


    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人可以用了!


    所以说,蒙哥在这个紧要关头遇上吕布,真是如鱼得水,久旱逢甘霖,牛肉碰见孜然粉,心中充满了惊喜。


    只盼他赶紧归顺自己,快快披挂上阵,扫平天下。


    但他万万没想到,吕布居然开出了当他义子的条件!


    这种行为在蒙古内部倒也并不罕见,他自己就是前任大汗窝阔台的养子,成吉思汗也有四大养子,阔阔出、失吉·忽图忽、博尔忽、曲出,均为当世名将。


    蒙哥不仅不觉得诧异,反而喜上眉梢,这说明什么,说明吕布忠心耿耿,虽然身为汉人,但心向蒙古,直接就选择跟他绑定了啊!


    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


    虽然蒙古大汗收汉人养子这种事,并无前例,但他可以自己开这个先河嘛!


    蒙哥思忖片刻,这么告诉吕布说:“朕可以答应你,但你须得立誓,对朕、对蒙古尽忠效命,若为此誓,天诛地灭,化为尘灰。”


    吕布高举起一只手,一字一句,对天发誓道:“九原吕奉先,愿向大汗蒙哥和蒙古帝国效命,为国之利刃,南征北战,不避艰险——直到某一日,你被别人或者我击败。”


    众将听了如此怪诞的后半截誓言,脸上纷纷变色。


    蒙哥却不以为忤,反而从容笑道:“如此说来,若有朝一日朕败北,你定然是第一个落井下石之人。”


    吕布昂首,作睥睨四方之态:“那是自然!英雄只向最强者低头,你若什么时候输掉,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见他这番作派,天幕前的观众,特别是各位帝王,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生怕蒙哥当场翻脸,直接把人拖出去宰了。


    大家都是唯我独尊的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受得了臣子时刻怀有二心,总想着反叛啊!


    然而,蒙哥还真就特别吃这一套。


    他作为当世最强者,一向纵横无敌,怀着十二万分的自信,绝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吕布这把宝刀越锋利,他就越兴奋!


    此刻,蒙哥完全被未来帝国上将的光环蒙蔽了双眼,不仅没觉得吕布犯上,反而感叹他为人刚烈,十分真性情。


    如此慕强风范,哪里像那些迂腐不堪的汉民,简直就是妥妥的我辈中人啊!


    蒙哥大笑不已,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道:“朕会用一生胜绩来告诉你,你的选择没有错。”


    吕布微微颔首:“很好。”


    蒙哥不搞矜持那一套,当即就答应了下来,龙颜大悦道:“奉先吾儿,你上前来,朕为你册封金书,祭天成礼。”


    吕布依照蒙古帝国习俗,上前接过长弓,对准军帐上高悬的火焰,猎猎一箭射出,长箭将火焰倏然一分为二,钉死在远处的铜钟上。


    钟声乍起,鸣如雷震,响彻在营地之间,伴随着大江的滚滚波涛之声,轰然震荡咆哮。


    蒙古众将见他露了这一手,高声叫好,当下簇拥着吕布披金戴甲,翻身上马,绕着营地飞驰一圈,欢呼声直冲云霄。


    吕布向他们一一点头示意,热闹地攀谈起来,一时间,全场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蒙哥见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吕布虽然是一个汉人外来者,但已经初步融入他的军事集团了啊,自己也算是慧眼识珠,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可惜的是,蒙哥并不知道,在千年前的五胡乱华时代,就有一位汉家英杰,本为胡人养子,因不满养父等人的暴行,篡位登基,自立为帝。


    不仅杀尽羯胡宗室,而且颁布杀胡令,屠戮胡人十余万,也算是为那些被充作军粮、流离失所的汉人复了仇。


    他更不知道,吕布有着怎样开了挂的灭爸传奇一生。


    但凡他读过一点史书,就绝不可能如此莽撞行事,很快将吕布引入了军事中枢,掌握一支大军。


    又因为攻破钓鱼城、平定整个蜀地之功,连升三级,一跃封为万户侯。


    后来,更是在短短数年之间,就成了军中仅次于大将兀良合台的第二号实权人物,拥有了直接左右朝政的力量。


    所以说,一代军神蒙哥大汗,终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_, ̄ )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吕布在蒙哥军中暂时安顿下来,掌管数千兵马。


    众蒙古士兵虽然敬他骁勇,但对他一个汉人,就凭对自家大汗的救命之恩,就能居如此高位,心中不甚膺服。


    吕布每日清晨准时鸣钟,让他们起来练兵。


    军中几个蒙古贵族出身的小头目、百夫长,却是三请四请,方才姗姗来迟,来了也不甚配合,拉着脸色,诚心要看他笑话。


    面对这种蓄意挑事的刺头,吕布当然不会客气,客客气气请几个百夫长入场,满脸都写着和颜悦色。


    就在众人以为他认怂的时候,忽见数骑突突突疾驰入场中,皆是吕布的铁杆追随者,各自掩住口鼻,手持泔水大桶,刹那间飞奔而过,桶中之物咔咔飞溅,淋了百夫长们满头满身。


    天幕前的观众们:“……”


    多损呐,这味道香飘十里,都快溢出屏幕了好吗!


    下邳城中,高顺、臧霸等人看着陈宫,眼神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陈宫百口莫辩:“这不是我教他的!”


    高顺等人表面点头称是,内心却是暗暗吐槽,谁不知道主公一向听你的,这种阴招除了你还有谁啊。


    百夫长们呆在当场,瞠目不知所以,待旁人闻到味道过来,见此滑稽一幕,纷纷捧腹大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如此奇耻大辱,必须让吕布付出代价!


    然而,众人勃然大怒地一拥而上,向前进攻,吕布却是压根不与他们正面相接(味道太醉人),随手就一箭一个,避开要害,将百夫长们尽数钉在了后面的一排木桩上。


    他厉声宣布:“这就是不尊军令的下场,将尔等挂在此处一天一夜,以儆效尤!若有私自解救者,视与同罪!”


    几名百夫长都是土生土长蒙人,平时作战奋勇,各积了一些功劳和威望,要不然也不会不服吕布,都觉得这将领的位置自己也能试着够一够。


    可想而知,这帮人也有不少衷心的属下,见其受辱,自然是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当即就趁夜偷偷割断小箭,将百夫长们运了回去。


    次日,众人自知逃不过清算,梗着脖子,跪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等待吕布发落。


    吕布命人鞭打,一下一下深入皮肉,毫不容情。


    打到一半,众人正咬牙承受,忽见他一振衣衫,在帐前站得笔直,抬手握住了行刑之鞭道:“为救主而抗命,此乃忠义之士,虽因违令不得不罚,余下的鞭数由我来代为承受。”


    军令官当即一连挥出数十遍,鞭梢若利刃,刺破空中猎猎作响,舞动生风,不多时,吕布身上就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十分骇人。


    众将士看在眼里,不禁神色复杂。


    当然,这是在场中人的视角,天幕前的观众由于角度问题,很清晰地看见,这军令官明显是吕布的人,每一鞭看似气势汹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落在身上简直跟挠痒痒似的。


    那血也根本不是吕布的,而是衣服上绑了一个红墨水包被戳破了,一下子「鲜血」横流,形容凄惨无比。


    观众们:“……”


    合着吕布这是早有准备!


    将士们百感交集地回去了。


    第二天,吕布又搞了一波送药的操作,自己带着重伤,前往各人营帐,进行了一番颇为感人至深的演讲。


    大意就是,“你我既然同为帝国效命,便理当摒弃私心,同心戮力,这一下虽然是打在你身上,但却痛在我心上啊!你若对我有何不服,大可以当面提出,怎么能跟军令过不去——”


    言罢,直接将一把小刀塞入对方手中,就要对着自己的手臂砍下——


    将士们震惊不已,连呼“使不得”,慌忙上去夺刀。


    吕布特意放慢速度,等的就是他这一下,双方经此一番,当即推心置腹,互诉衷肠,相拥而泣(?)


    如此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走过去,所过之处,这一招无往不利。


    加上他又亲自练兵,将这群人训练了一通,部队上下皆深感他神力莫测,很快便无人不服。


    到了数日之后,蒙哥召集众军作部署,准备再度发起一波对钓鱼城的攻势。


    按照惯例,士兵们要集中到一处进行检阅,蒙哥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指挥不动吕布的军队了,还得吕布一个眼神过去,这些人才会进行动作。


    令行禁止,如臂指使,已经展现出了一丝常胜之军的风范。


    观众们对此颇为惊叹,觉得吕布好像有点东西,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憨憨嘛。


    但是转念一想,能在三国地狱难度副本中,白手起家,威震四方,仅出道三年就成为一方强大诸侯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只会秀肌肉的傻白甜(?)


    陈宫:“……”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确实就是个傻白甜?


    陈宫拿此事问吕布:“明公是如何想到要这般拉拢人心的?”


    吕布挠了挠头,一脸懵逼地回应他:“什么拉拢人心?我没有啊,我只是想赶快把这些不安分因素解决掉。”


    “至于这套假哭的操作,哈哈,那不是大耳贼以前经常做的,我就照搬了过来,还加点了动作戏,怎么样,效果很不错吧!”


    陈宫:“……”


    很好,这布言布语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蒙哥看着眼前这一幕,哈哈大笑,走过来拍了拍吕布的肩:“你小子可以啊。”


    吕布也微笑,真心诚意地说:“还是差远了。”


    比起他的并州铁骑,确实差远了,作为自己平定天下的基本盘还远远不够,还得再练练兵。


    如今,蒙古大军久困钓鱼城下,连年累月不得存进,实在是人心浮动。


    这个地方作为四川山城防御体系之首,根本不可能用非常手段攻克下来,不论蒙哥进行了怎样的战略部署,都没有办法完成。


    本来吧,这地方打不下来也就算了,难道还不能绕着走吗。


    钓鱼城地势再险要,它也就是一座孤城。


    绕过去之后,大可以抄远路前往长江下游地带,先定下游,到时候这些上游地区的重庆、合州、钓鱼城等地,孤立无援,取之如探囊取物,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就好比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空着做不出来,可以直接跳过,做前面的基础题拿分。


    咱最后虽然考不到第一名,但保个及格问题不大吧。


    但蒙哥他偏不,他偏要在这里死磕,哪怕其他题目一分不得。


    吕布见他这个架势,险些以为钓鱼城里面的王坚等人给他下了什么蛊。


    更糟糕的是,这时远方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因为这时候蒙古水军势力还非常弱小,要等到后期大量的宋人降将投靠,才会转为强大。


    忽必烈那一路负责江淮战场的塔察儿和李璮等人,进度十分惨淡。


    致使蒙哥更加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钓鱼城上,希冀拿下这里之后,打开三峡通道,自长江顺流北上,一举灭宋。


    蒙古大军沿着嘉陵江岸扎营,浩浩荡荡,绵延百里。


    这些日子,什么进攻之法都试过了,架设云梯、炮火轰击、水路齐进、围筑栏墙,非但毫无效果,甚至还被王坚逮到机会,夜间出来袭营了好几次。


    搞得蒙古人日夜戒备,精神疲惫,直是苦不堪言。


    时间转入最热的酷暑时节,来自北方的蒙古人个个水土不服,军中更是起了瘟疫,倏然间到下一大片,死伤无数,堂堂帝国精锐之师,如今已经战力顿挫,落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在蒙哥感到事情万分棘手、甚至颇有些绝望的时候,吕布觉得时机到了。


    他找到蒙哥,斩钉截铁道:“儿与王坚同为汉人,愿孤身入城,劝其出降。”


    蒙哥闻言大喜,心想这个儿子又一次主动为朕分忧,当真是一片孝心,自己收义子的决策做得真是太明智了!


    当即就给吕布拨了几十名自己怯薛军的精锐侍从,于六军阵前,缓缓让开了一条道路,目送他上山。


    吕布的属下大将术速忽里等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眸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


    钓鱼城。


    守将王坚听说了蒙哥大汗收吕布为义子之事,顿时大为诧异:“你说这人叫什么?”


    探子:“九原吕奉先。”


    王坚:?


    蒙哥不知道吕奉先是谁,他还能不知道吗,吕布虽然在赵宋时期名声不太好,但因为武力值惊人,追捧者同样很多。


    王坚倒没有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觉得一定是某个崇拜吕布的九原同乡晚辈,模仿前人所取的名字。


    这样反而更令人震撼了。


    他回望北方,天边一轮落日沉沉浮浮,引发一段幽愁思绪:“并州幽燕之地,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便从未涉足过那里,从前属辽,后来属金,而今又归于蒙古。”


    并州三百年以来,未见汉人之衣冠,与中原星火隔绝。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一名晚辈愿以汉人的英杰为名,不远千里万里,前来驰援钓鱼城,又怎能不让他动容感慨呢?


    副将张珏不禁叹了口气:“这吕奉先屈身事仇,想必也是一时权宜之计,我们这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燃香一炷,祈祷他好运了。”


    现在钓鱼城的情况,就是困守自保有余,出城进兵不足。


    可以守住,但也仅仅是可以守住。


    他们山上本就有田有水,自带一个生态系统,一旦城门关上,坐恃天险,蒙哥的兵力便是再多几倍,依旧拿他们毫无办法。


    二人正在这里交谈,忽听见外面有人来报:“吕奉先上山求见!”


    王坚大惊,不知他究竟有何来意,与张珏对视一眼,到达城头相迎。


    蒙哥立在山下江边,一路目送着吕布翻过石子山,进入钓鱼城,这时,城头旌旗猎猎,山上草木掩映,早已挡住了所有的一切。


    吕布一经脱离他的视线,立即翻脸,从身后箭筒中倏然抽出羽箭,纵身跃起,对准那些护送他一起前来的怯薛军,就是狂风暴雨般一通乱射。


    箭箭凌厉,穿心毙命。


    等会要和王坚谈话,可不能让这些人听到了。


    王坚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将城门打开一线,派人出去相助,可怜这些怯薛军平日仗着是大汗蒙哥的亲兵作威作福,地位尊崇惯了,如今尚未反应过来,就迷迷糊糊横死当场。


    只余一两声凄厉的惨叫,顺着晚风飘下山去。


    下方的蒙哥等人听闻,顿时忧心忡忡,还以为王坚罔顾「两军交战,不讲来使」的惯例,直接就开始动手了。


    不多时,上方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各人摸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王坚还道吕布是来投奔自己的,将吕布迎入城中,握着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无比动情地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一切都还好吧?”


    吕布见他如此热忱作态,当真是一头雾水,只好道:“我都挺好的,王将军也好吧?王将军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年轻一些。”


    现在还是钓鱼城坚守的前期,距离崖山海战和钓鱼城陷落有整整二十年,这时,王坚不过是个青年将军,未满而立,望之英姿俊爽,一派飒沓高风。


    王坚看着他,也感叹道:“奉先也比我想象中更像吕布一些。”


    看看这金冠,看看这画戟,再看看这就差写在脑门上的「老子天下第一,纵横无敌」的气场,简直就是吕布再生啊。


    吕布本布:“……”


    他决定不讨论让人无比郁闷的话题,转而单刀直入道:“我是来劝你们投降的。”


    王坚一怔,神色陡转沉冷,手已经按上了佩刀:“你应当知道,上一个同我说这番话的人,已经被分尸投江了。”


    吕布竖起三根手指,神色十分淡定地说:“我就说三句话。”


    王坚冷笑一声。


    吕布的内心其实已经十分紧张,但他扫了一眼视频那头,陈宫正高举着一张纸,怼在镜头前面,让他念台词。


    不远处,城主府的弓弩手已经喀拉一声就位。


    吕布:“第一,这城你们可以守住,但没有任何意义,鞑虏大可以从容绕道,南下过江。”


    陈宫又换了一张纸,示意吕布赶紧念下一条。


    远处连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响。


    吕布徐徐道:“第二,将军乃不世之英才,理当策马江滨,为国征战四方,困守在此处毫无益处。如今朝中奸佞作祟,黑暗横行,亦不会派出任何援兵来营救你。”


    王坚神色毫无波动。


    连弩的火箭头已经产生了火花与空气次啦摩擦的声音,吕布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瞄准他的高温,鼻尖都开始冒汗了。


    陈宫终于换上最后一张纸,吕布赶紧大声念道:“我们是诈降,伺机拨乱反正!如今蒙古军中缺大将,宋廷不能用你,但蒙哥可以!只需找准时机进行倒戈一击,必能让蒙古帝国自内部崩溃!”


    王坚挥挥手,示意壁后的刀斧手、弓弩手、火器手通通缩回去,暂时不必动弹。


    吕布这才发现,尼玛,他坐的地方简直是个活靶子,只要有异动就会被打成齑粉,危险至极啊!


    观众们:“……”


    王坚好牛逼一人!


    王坚作为宋末年间最大的狠人之一,心智之果决,远超常人想象。


    坚守一座孤城三十年,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二百余场,与蒙古八十多名将军交战过,从青春年少,到满城尽是白发兵。


    就连最后投降也不是因为守不住了,而是因为在崖山海战结束、宋廷已然覆灭之后,与元廷进行谈判,以不伤钓鱼城百姓一人为条件,开城归降。


    百姓们各自安居,王坚、张珏等钓鱼城十余名守将,在城破当日自刎而亡。


    从王坚这个人的作风来看,他并未为了求一个身后名死守到底,对名利的诉求相当淡薄,始终将百姓放在心上。


    此刻,王坚沉默不言。


    吕布前两条理由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巧言令色,唯独第三条,确实引发了他一番沉思:“汝欲效姜维之事乎?”


    吕布:“……”


    这姜维又是何人?!


    他扫了一眼天幕,见热心观众王莽,果然站出来给大家补课,将姜维诈降、一计害三贤的故事说了出来。


    吕布虽然搞不懂姜维的脑回路,但没关系,陈宫听懂了,在一番头脑风暴之后告诉他:“明公应当对王坚说,绝非如此,姜维诈降是国破家亡、别无他法的殊死一搏,而我们这次是成竹在胸的步步为营。”


    王坚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成竹在胸?汝有何良策?”


    吕布照搬陈宫的小纸条:“苦竹隘、长宁山城、大获城、运山、青居等地皆已陷落,川地屏障全无,如今钓鱼城陷落,下一步便可以长驱直入进江,切进重庆。”


    “我欲以平定钓鱼城之功,封万户侯,经略川地,营运后方粮仓,进而可以控制整个江南地区元军的粮食运输,挈其后路,纵横其中,指日可待矣。”


    陈宫的思路总地来说就是,尽量扬长避短,减少无谓的资源消耗。


    毕竟吕布是北方人,最擅长的还是北方骑兵战,这南方水师对他来说完全是全新领域,所以说,要想平定江南,还是得借助蒙哥、忽必烈等人的力量。


    等江南扫平了,到时候在这么临阵倒戈一击,哎嘿,这两人也就可以上天了。


    蜀地既有天险,又有占据了整个南宋四分之三的赋税,而且还是粮食源泉,实在是一个完美的后方根据地啊。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从自己登基、逐鹿天下的角度,进行的思考。


    王坚毕竟是宋将,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宋廷那边,该怎么说服他呢?


    陈宫自然也有办法,那就是一句话,十六个字:“人无自辱,外人何辱?国无自乱,他国何乱?”


    反正就是说,想要攘外必先安内。


    你王坚大概也知道现在整个南方的宋将各路派系斗成了什么样子,这样下去吃枣药丸,但他们面对共同的外敌就会团结起来(实际上并不会),你干脆辛苦一点,去做那个靶子给他们打吧!


    王坚:“……”


    虽然这话听着很诡异,但仔细一想,居然还很有道理。


    王坚这时对宋廷还抱有许多幻想,觉得这样一通操作,说不定真能让宋廷内部凝聚起来,同仇敌忾。


    等他半推半就地上了吕布的贼船,作为第一批帮助吕布打天下的功臣,开国元勋,日后,就算是想要后悔脱身也迟了。


    何况他往后许多年,从未后悔过自己今日的决策。


    他关心百姓,甚于关心这个社稷朝廷,当然也远甚于关心他自己。


    此刻,王坚注视着吕布良久,徐徐道:“我要你以血定誓,绝不妄杀天下百姓,绝不真心为胡虏效命。”


    吕布心想,天下百姓那未来都是我的子民,怎么可能动他们啊:“这是自然,我绝不妄杀百姓,绝不真心为蒙古效命……”


    当然肯定也不会为宋效命就是了!


    王坚微微颔首,引着他走到城中宣誓处:“吕将军请吧。”


    这块宣誓石乃是当初老帅吴玠兴建钓鱼城时所留,历经风雨沧桑,巍然屹立,上面布满了刀枪剑雨和岁月侵蚀的痕迹,诉说着长久以来,在这里坚守的一位位战士的故事。


    吕布看见这块石头,忽而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情绪涌动,当即燃香为誓,挥剑在腕底一割,血流如注,放满了小小一只石碗。


    他沉声发誓,自己此生永是汉家儿郎,只为汉家政权奋战就义。


    “如此可够?”


    王坚没有应答,只是在他旁边也做了同样的事,凝视着石台旁吴玠的遗像,神色苍茫渺远:“王坚此生若不能灭蒙,当如此石!”


    长剑一斩而下,将宣誓石从中劈开。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这里,便没有了再保留的必要,一切的誓言,他都已经深深铭刻在了心中。


    ……


    蒙哥在山下翘首以待许久,终于看见吕布下山,大喜道:“奉先吾儿!”


    吕布远远地走过来,声情并茂地高喊道:“爹!!!”


    不知为何,蒙哥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可能是江边的晚风有些太过清冷了吧。


    到了近处,才发现吕布不是一个人,他手中拿画戟,挟持着王坚,大声道:“你且宽心,儿已经将这个钓鱼城主挟持了过来,他们不日便降!”


    王坚十分配合,破口大骂了起来。


    蒙哥简直惊呆了,儿啊,你不是说上去劝降吗,合着是这种硬核劝降方式,直接杀进去了?


    吕布又道:“可惜义父的几十名怯薛军都已经为了保护我战死,我当择棺椁上山,为他们收敛尸骨。”


    蒙哥拉着他一通问候,和容道:“吾儿不必忧心,对于怯薛军来说,战死沙场是他们最高的荣耀。”


    不久后,钓鱼城在副城主张珏的主持下,开城投降,自此蒙古大军彻底占据了四川全境,即将从这里进攻重庆等地。


    天幕前的观众们已经被吕布的不走寻常路惊呆了。


    在觉得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的同时,又忍不住质疑:


    【北魏孝文帝元宏】:所以,吕布是打算放弃「拯救大宋」这个任务,只做「拯救中华」吗?


    对此,吕布潇洒地挥挥手表示:“怎么可能?我全都要!天下既然可以有刘宋帝国,为什么不能有吕宋帝国?”


    众人:“……”


    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


    天幕遇见这神一般的转折,卡顿许久,打出了一行不停闪烁的大字:“挑战者吕布,建立吕宋的行为不符合副本运行规则,刘宋帝国本来就存在于历史中,但吕宋并非如此。”


    吕布早有准备,眉梢一扬说:“吕宋也存在于历史中啊!”


    “上次明世祖打下的第一个海外岛屿,不就叫吕宋岛吗?我准备登基之后就把那个岛打下来,这不也算作是吕宋了!”


    天幕:“……”


    祂好像又发现了一个系统里可以用来钻空子的bug没有修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拿扣分来威胁:“刘宋帝国的建立属于偷换概念,故而会在结算时,扣去二十分。”


    吕布闻言大怒:“你敢威胁我?”


    瞧他这暴脾气,提起方天画戟,当场就想往天幕上戳几个窟窿!


    他觉得岳飞就是为人太和善了,所以才没计较被扣分的事。


    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明世祖身上,郑成功早就拔剑威胁天幕,分分钟逼迫给他加回来了。


    一定不能姑息天幕这种不良行为!


    天幕闪烁了许久,颇为无奈,最终只得妥协道:“此项条款没有明文规定,故而可以实施。”


    吕布目光凶恶:“不扣分?”


    天幕:“不扣分。”


    吕布终于满意了,但宋武帝刘裕却拍案而起,当场在天幕上怼出了一席长篇大论,表示「朕看你就是没挨过朕的毒打」。


    天幕拿这些大凶人毫无办法,只得一退再退,表明会在最后吕布结算时期,给岳飞扣去的分数加回来,重新补发一个奖品。


    如此,皆大欢喜。


    只有天幕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吕布因为攻克钓鱼城立下大功,封万户侯,掌管整个川地。


    蒙哥一听说他想要留守四川,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认为他没有选择做蒙古大军的前锋,是因为为人谦逊、不想争功的缘故,当即同意了下来。


    先历练一段时间,再调回中枢吧,这样也好!


    吕布开始在四川镇守,抵抗并击败各面围攻的的宋军。


    同时,他打算做一些农桑和基建经营,但他并非这方面的人才,于是经过跟陈宫的讨论,决定去宋廷……借几个人过来。


    他对陈宫说:“宋末三杰都挺不错的,可惜都身居高位,挖过来有点难度!”


    一旁的王坚不禁汗颜,怎么就宋末三杰了,这三个人他全都没听说过,根本不知是何许人也。


    吕布惊讶道:“别人你没听说过也就算了,大宋左右丞相,你也没听说过?”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完美地错过了时间线,宋末三杰现在还只是弱冠少年,还在成长之路上。


    王坚听他谈得眉飞色舞,也只认为是自己困守钓鱼城太久,与外界完全音讯断绝,所以孤陋寡闻罢了。


    两人,再加上陈宫,此刻都陷入了深思:“要挖走宋廷丞相,恐怕有些难度啊……”


    ……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念叨我”,遥远的临安城中,少年文天祥坐在自己的践行宴上,忽然打了个喷嚏。


    这一年,临安城依旧一片灯火笙箫,繁华如梦,外面的战争对他们来说仿佛还是很遥远的事。一切的战争急报都传不到这里,大家也几乎对此知之甚少。


    一群未来社稷栋梁们,还处在鲜衣怒马、优游折花的一个状态。


    文天祥刚中状元没多久,因为上书让宋理宗斩杀奸臣宦官董宋臣,遭到弹劾,于是罢官归乡了。


    一开始确实有点沮丧,但转念一想,回家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独自拥有一整座山,有漂亮的庄园,秀丽的山水,可以枕流漱石,煮雪烹茶,探幽访友,落笔星霜。


    闲来无事就画几笔丹青,写几卷书法,对弈几局棋,如此逍遥人间,岂不百倍胜于滞留朝堂樊笼之中?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邓剡、谢枋得等人今日设宴为他饯行,这时听了他的话,纷纷凑过来安慰他说,“是错觉吧”,“也许是准备在你走之前请你吃饭”,“好啦好啦,快喝酒。”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少年陆秀夫眉头微皱,小声告诉旁边的张世杰:“我也觉得,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陆秀夫生性沉静,不爱与人打交道,每次宴会都如同受刑。他还没有练就日后那种在宴会上说走就走的风度,所以,临时想了一个好主意。


    那就是,带一名谁也不认识的朋友前来,帮他挡酒。


    张世杰这时候刚从蒙古的汝南王张柔麾下离开,南下投宋,在老帅吕文德帐下效力。他与陆秀夫因为种种机缘巧合相识,成为至交,当即就被强行提溜了过来。


    张世杰:是我想来吗?是君实已经帮我交了份子钱,我不能让他的心意白费!


    这一招果然很有效,文天祥作为少年状元,朋友们也大多是些少年英才,个个眼高于顶。这些人既不知张世杰是何许人也,更因为重文轻武,不想和一个戎装打扮的小武将打交道,连带着与陆秀夫也疏远了。


    陆秀夫如愿得到了清净,和张世杰躲到一个小角落里聊天。


    他小声对自己的朋友说:“我真的感觉有谁在念叨我,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我就说让你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出来吃饭,现在吃出问题了吧”,闻言,少年张世杰生气地放下筷子,“没关系,我来保护你。”


    这个文天祥每天呼朋引伴,看起来最不正经,一定是他的错!


    从此定要让君实离他远远的!


    【作者有话说】


    奉先:即将开始抢人大计


    第73章


    吕布加入蒙哥阵营不满三月, 就已经晋升为万户侯,如此神速堪称当世第一。


    纵观整个蒙古帝国的发展,无论过去和将来, 都是绝无仅有。


    不过这一次,却并未浮现出太多的异议之声。


    一来,众人实在是被这倒霉催的钓鱼城, 长年累月, 折磨得够呛,任是使尽浑身解数都打不下来, 己方甚至损兵折将, 瘟疫横行,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总算把这个硬骨头给解决了, 众人只觉得谢天谢地,恨不得当场对吕布纳头便拜,哪里还能生出忌恨之心?


    二来,平定钓鱼城之事,实在是意义重大。


    它对整个世界的格局变化影响深远。


    因为蒙哥没有死, 旭烈兀的西征自然也没有终止, 还在持续进行中,磨刀霍霍向中亚、西亚、东欧, 甚至还有北非的埃及。


    已经消灭了伊朗境内的几个小国家, 又打败了叙利亚、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一路打到了地中海沿岸,沿途阿拉伯国家统统束手就擒。


    下一步,就该征服耶路撒冷了!


    吕布对此深表赞同, 他已经将整片江山看作自己未来的囊中之物, 迟早要一一拿到手中。


    旭烈兀赶紧远征吧, 越远越好,就当是提前给他打工了。


    蒙哥是蒙古帝国最后一任统一的大汗,这时,四大汗国尽皆隶属于蒙古麾下,疆土广阔无边。


    到了后来的忽必烈时期,一场与阿里不哥的夺位之争,折损蒙古精锐无数,四大汗国更是趁机闹独立,察合台的海都更是一直在发动叛乱,坚持不懈地反了四十多年。


    忽必烈的帝位正统性,以及帝国疆域,显然远远逊色于蒙哥。


    他以别矢里八城作为西北边境,此处在蒙哥时期,仅仅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帝国中部小城而已。


    所以说,吕布真心希望蒙哥能多苟一段时间,至少要苟到他发育完成,拥有定鼎天下的实力,最好也能苟到让旭烈兀完成整个西征。


    不管怎么说,让版图横跨欧亚非,总比缩在区区一块亚洲大陆的东部来得爽。


    天幕前的观众们:“……”


    必须举报吕布故意拉仇恨,什么时候整个亚洲大陆都可以用“区区”来形容了!


    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对于南宋来说,吕布平定钓鱼城,攻下整个四川,同样意义非凡。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正是蒙哥之死、忽必烈撤军北返争夺皇位,才给了他们二十年喘息之机。


    蒙哥还活着,这就意味着忽必烈暂时当不了天子,只能安安心心地做他的伐宋前锋,攻城掠地,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军事行动上,给予宋人以最残酷的打击。


    四川也是中原地区的屏障门户,天府国库。


    此地一失,再加上此前忽必烈已经攻灭大理段氏,则蒙古大军可以形成多面夹击之势,毫无阻挡地寇兵移向,大杀四方,兵锋焰焰,危及京湖地区和临安。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


    在实际操作中,因为蒙古眼下还是以骑兵为主力,水军过于弱小,完全无法胜任在江南的湖泊川流与山岭盆地之间打仗。


    所以,他们在用近两年的时间,打下川蜀、重庆之后,就不得不暂缓出征的步伐,开始大批次招揽宋人降将,组建水师。


    但不管怎么说,四川之地的陷落意味着南宋丢掉了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和赋税来源,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而蒙古的国力却增长了一大截。


    此消彼长之下,覆灭仅是时间问题。


    南宋君臣们还在偏安一隅,笙箫歌舞,宋理宗依旧快活地做着他的青楼天子,忙于带歌妓入宫私会,浑然不知灭国大难即将在数年内到来。


    丞相贾似道只手遮天,扣下了绝大多数军报,告诉所有人,今日无事,还愣着干啥,接着奏乐接着舞!


    四川平定之后,蒙哥在此地设立两川经抚院,令吕布管辖川地,并封王坚为副使,治下方的成都守将元帅纽璘、万户暗都剌、部将术速忽里等一干高官。


    这些人打仗确实有点本事,但谈到战事善后与治理,那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陈宫开着视频,有时都忍不住感叹,自家主公已经算是天选的铁憨憨了,但比起这群蒙古人,竟又显得十分明智清醒!


    果然,凡事都得靠对比,人也一样!


    吕布虽然没有什么好点子,但他非常擅长抄作业。


    上一个副本里面,岳飞北伐打下了大片的土地之后是怎么操作的,他就怎么操作,一套照搬过来。


    岳飞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也严令勒制蒙古大军四处劫掠,杀了一批以为好日子来了,想要趁机扫荡的士兵,大军由是收敛,不敢再四处作乱。


    岳飞劝课农桑,廓清区宇,镇定生民,吕布也把这一套流程照搬过来,反正就是让百姓们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恢复自己的战前生活。


    吕布还照抄了岳家军的训练法,将他们整合成若干小队练兵。


    每日搞小队比赛,将光荣榜悬在城头,以汉蒙两种文字记载,胜者必有赏,败者自是大感面上无光,从此如打鸡血,纷纷内卷了起来。


    吕布趁机遴选其中表现出色者,优中取优,准备组建一支异时空版本的并州铁骑。


    陈宫看到这里,觉得这一波抄作业,算是初步过关了。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这群蒙古大军驻守川地,最近没有战役要打,成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陈宫灵机一动:“何不让他们轮流值班,进入民间防戍,凡遇见什么豪强欺人、盗贼四起、流寇纷争之事,通通一应解决。”


    吕布虽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深知手底下这帮人的秉性,扶额叹气说:“这等无利可图的公益之事,他们如何肯做?”


    陈宫微笑着说:“若是有世家大族牵扯其中,理当做一做劫富济贫之事,具体怎么操作,明公可以参考明世祖陛下。”


    吕布顿时眼睛一亮。


    “不愧是公台啊”,他大声夸赞道,“好一招妙计!”


    蒙古大军立刻就被分配到了四川境内的各个城池,派专人掌管军纪,日夜轮班,四处巡逻。


    一开始,百姓见到蒙军被坚执锐,在城中乱晃巡逻,心中难免慌张。


    幸而副使王坚特别靠谱,钓鱼城坚守多年,屡次挫败蒙军进攻,在川蜀之地威望甚高,由他出面安抚各地,所到之处,人心尽皆安定。


    四川当地,多有豪强世族凭依山势,建立堡垒和军事基地,据险自固,下辖周围的农庄、佃户、部曲,俨然便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这些存在十分不利于吕布在当地的统治,很快就被蒙古大军们一拥而上,扫荡干净。


    所得钱财可抵当地官府若干年赋税,还绰绰有余,吕布手一挥,索性宣布本年乃辞旧迎新之际,免除境内所有百姓赋税!


    百姓自是欢呼雀跃,蒙古大军在抄家过程中,个个赚得盆满钵满,高呼元帅英明,吕布因为蜀地经营有方,得到了一大批未来角逐天下的战马钱粮,也是高兴不已。


    只有极少数确无劣迹、丹心义烈的当地豪强,保留了下来,但也已经被吕布这一套恩威并施的组合拳吓破了胆,不得不归心效命。


    很快,川地就在这般乱后初定的欢快气氛中,迎来了新年。


    观众们见吕布如今没有去前线打仗,反而留在后方搞善后工作,心中颇觉怪异。


    温侯老哥,你人设崩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发展才是最合理的。


    之前已经有了很多高分挑战者,提供了许多先进经验,吕布等于是站在了前人建好的山峰上看世界,眼界自然更为宽广开阔。


    再者,吕布现在的目标是成为天子,自然就该以帝王的标准进行要求,总不能还搞从前那一套军阀作风吧。


    人都是会成长的!


    一个勇冠三军、所向披靡的飞将停留在了过去,一个正在走向合格帝王预备役的吕布站起来了!


    吕布见了观众们在天幕上的夸奖,一下神采飞扬,洒然拱手,笑语晏晏:“各位谬赞!这么会说话,何不再来几句?”


    对此,陈宫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他这边忙于坚守下邳城,抵御曹操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可谓是焦头烂额。


    若非此前天幕揭示出曹操进攻下邳的整个过程,什么攻东门,决泗沂之水的,城中众人早就对应做好了防备,只怕早就被曹操大军扫平了。


    饶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也非常不乐观。


    陈宫忙得不眠不休,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半用。


    一边要守城,四处对城防查缺补漏,一边还要写长篇大论给吕布在四川搞基建,同时还得照着此前的参赛者笔记,狂补背景资料,帮吕布做接下来的进一步谋划。


    生产队的驴都比他轻松百倍!


    ……


    新年一过,吕布在四川院抚使的位置上还没坐热,就被老皇帝蒙哥召唤到了前线夔州城下。


    他本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不料到了那里,却发现蒙古大军正在漫山遍野地扎营,围而不攻,一连续多日未发一炮,不知作何打算。


    他到的时候,蒙哥正在军帐中看一卷江南的地方舆图,目光如电,直欲刺破纸面。


    一抬头,望见吕布:“吾儿来了,同朕出去走走。”


    吕布不明所以,冲他拱了拱手:“好。”


    二人当即一前一后,在这崎岖的山道上飞奔而过,一路但闻江水滔滔,摧枯拉朽地呼啸,在高崖之下奔腾不息,来去如风,最终不知停在了何方。


    蒙哥铁马戎装,高踞山巅,挥鞭指向下方湍急不息的江流,江流尽处,赫然有一方雄伟的高城巍巍盘踞,森森如悬。


    “如此大好河山,若不能在有生之年尽纳,实在是一桩憾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实在是平淡至极,不见有丝毫慨然立誓的激昂之态。


    正因平淡,所以更显现出一种不容置疑、压倒一切的壮志豪情。


    就仿佛他知道,这天下注定要在他手中统一,前方不管遇上何等敌人,都注定要被蒙古大军的铁蹄碾碎,化作尘埃烟絮,一切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吕布立在高崖之上,遥望江水奔流,也觉心中豪气陡生:“不错,这江山合该被我……”


    说到半截,想起蒙哥还在这里,便改了改台词:“被我辈握于掌中!”


    “尔等小辈,有志向是好的”,蒙哥看了他一眼,一双鹰眸如利刃般神光凛凛,“但也须知,这天下来之不易,前方尚有一重重难关堪比登天。”


    吕布昂首道:“管他什么难关,我皆以力破之,没有什么是无法攻克的!”


    他对着远处的夔州城,作指点江山之态:“此处就是夔州城,雄关一破,我大军立时可顺大江入荆襄,阻断淮水,切其命脉,于上游时间宽裕地招募水军,而无后顾之忧。水师一成,届时攻灭南国,易如反掌耳!”


    “吾儿说得甚是”,蒙哥赞许地说了一句,随即却话锋一转,“只是这许多时候,打江山的最大阻力,还是来源于内部。”


    吕布一怔。


    蒙哥冷视着他,虎目含威,字字铿锵有力地沉声道:“朕这次让你当进攻主将,你若能打下夔州,证明自己的大战能力,就让你取代朕那弟弟,成为东路攻宋军的统帅。”


    吕布:???


    啥玩意,他没听错吧,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吕布看向视频那头,见陈宫也是一脸错愕,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当下出言试探道:“义父想让我取代哪一位叔父?”


    蒙哥冷冷道:“当然是朕的好四弟忽必烈了。朕在钓鱼城下鏖战许久,未见他拨一兵一卒来援,而今又若干时间过去,依旧寸功未立,分明是在养寇自重,图谋帝位!如此行径,朕安能轻易放过他?”


    吕布:“……”


    有没有一种可能,忽必烈狗贼不是在养寇自重,而是他确实打不动如今的南宋?


    南宋再弱,至少还有江河湖海的天险可守,忽必烈手下都是北方人,初来乍到,骤然从骑兵改练水师,怎么可能斗得过当地兵将啊。


    不过,蒙哥和忽必烈闹得越僵,对他越有利。


    吕布当即握紧了拳头,假惺惺地为忽必烈说了很多好话。


    什么“四叔父(忽必烈:???呕,你叫我什么???)与义父乃是亲兄弟,互相依赖,视如臂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什么“四叔父军事能力强悍,义父不可在此大军远征关头临阵换帅,自乱阵脚,否则我大军势必一泻千里”,又是什么“义父不见窝阔台皇帝与先王(拖雷)之事乎”。


    主打的就是一个火上浇油。


    天幕前的观众们:“……”


    救命,他是怎么做到每个字都义正言辞,实际上却每个字都在挑拨离间的?


    「互相依赖,视如臂助」、「否则我大军势必一泻千里」、「不见先王之事乎」。


    咋滴,你意思是说朕离了忽必烈还不行了,而且朕不如先皇远甚?


    这他娘的搁哪个帝王身上能受得了啊!


    听了别说对忽必烈改观,当场杀人的心都有了!


    蒙哥一开始还耐心听着,到最后脸色愈发沉郁难看,蓦然一声暴喝:“够了!”


    吕布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大声道:“义父且听我一言,四叔父乃国之基石,必不可少,万万不可妄动!儿才华短浅,能力鄙陋,不敢当东路军统帅之大任,请义父立刻收回成命——”


    蒙哥勃然大怒,真真是被「国之基石,必不可少」几个字完全戳中了心事,当即拔出弯刀,一把架在他脖子上:“住嘴!”


    吕布声嘶力竭,喊得更大声了:“儿誓死为义父,为蒙古帝国尽忠,不愿看义父的江山宏图毁于一旦,即便今日横死当场,也要在死前劝告义父,即刻收回成命,让四叔父继续主持灭宋大业!”


    言毕,主动就要往刀锋上撞。


    蒙哥震惊不已,立刻收回了刀锋,长叹一声道:“朕自知你忠心耿耿,何苦如此!”


    吕布回想了一下以前大耳贼是如何演戏的,当下宛如刘备附体,挤出了数滴鳄鱼眼泪,作潸然欲泣状:


    “义父既知我尽忠,为何不知四叔父的衷心,无端怀疑帝国忠臣!义父之举一经传出,旁人会觉得义父连亲兄弟都要阋墙谇帚,怎能不让文武国士尽皆寒心!”


    蒙哥听到他这番论调,顿感烦躁,但转念想到吕布是自己唯一的义子,言行也都是站在他这边考虑的,心中又不禁生出了一丝感动。


    他考虑了一番,将此事的个中缘由从头向吕布道来:“此事是这样的——”


    蒙哥此次决定重用吕布,将他推到东路军统帅,一小半是因为吕布这个人确实有能力,但更多的却是出于对忽必烈的忌惮。


    从前,蒙哥给诸王分封的时候,将最为富饶的关中与河南地区分给了忽必烈,忽必烈趁机坐大,大肆收拢汉臣,聚敛财富。


    蒙哥深感威胁,遂开创性地设立了“钩考局”,派亲信阿蓝答儿等人前往忽必烈封地进行审查,控诉忽必烈及其党羽共计一百四十二条罪状,准备一网打尽。


    在此情况下,忽必烈自知难以逃脱,十分狡猾地选择了孤身前往京城,送来妻儿作人质,面对蒙哥号啕大哭。


    蒙哥被他哭得没办法,想起了幼年和这个弟弟共同渡过的时光,一时心软就放过了他,只将他解除兵权,囚禁在和林。


    但后来需要攻宋了,因为己方人手极度缺乏,蒙哥只得捏着鼻子再度启用忽必烈。


    没办法,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统帅之才啊!


    结果忽必烈拿回兵权,又开始搞养寇自重的那一套,整一个就是拖拖拉拉,让蒙哥十分恼火,但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吕布忽而出现了,给蒙哥带来了一种全新的选择,顿解燃眉之急。


    如果吕布当日没有提出做他义子,可能蒙哥对他也就是一般的重用,而不像现在这般,已经准备给对方铺一条青云之路,直上云霄。


    在蒙古帝国,义子关系那就等同于终身绑定,就悍死在这个阵营里,不可能再移动,堪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布现在既是蒙哥的义子,又是一个在蒙古政权内部毫无根基的外来者,一介孤臣,不可能对政权产生什么威胁,简直就是绝佳的元帅人选。


    蒙哥决定,无论如何得把吕布扶上位,和忽必烈打擂台!


    他已经给吕布制定了一个升职计划。


    吕布必须拿下灭宋的头功,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晋升为蒙古总督军事兀良合台的副手,并且在这位老元帅死后,可以接任蒙古帝国的最高军事统帅一职。


    兀良合台是蒙古开国功臣速不台的长子,当年受命护育皇孙蒙哥,属于蒙哥一系的铁杆支持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这次伐宋有三路大军,兀良合台一路,蒙哥自领一路,忽必烈一路,这个安排明显有让兀良合台挟制监管忽必烈的意思。


    但是,兀良合台已经很老了,征战不了多久,不可能再留给下一代。


    这次钓鱼城下的险死还生,也给蒙哥敲响了警钟。


    他的长子早逝,最中意的继承人是四子昔里吉(也就是后世起兵造反忽必烈、抢走宰相安童之人),很想让对方担任下一任大汗。


    但现在的蒙古帝国,可不搞父死子继那一套,每一任大汗选举都依靠召开忽里台大会选举产生。


    昔里吉的实力还很弱小,等蒙哥死后,这帝王之位很可能被忽必烈、小弟阿里不哥、甚至是旭兀烈等人摘了桃子。


    蒙哥当然万万不愿意见到这种事。


    所以他千挑万选,看重了吕布,决定让对方上位兵马大元帅,军事总督,未来正好在忽里台大会上发挥作用,扶持昔里吉顺利继位。


    这些话,有些是蒙哥直接告诉吕布,有些则是陈宫推断出的言外之意,转而告知吕布。


    听完之后的吕布:“……”


    天幕前的观众们:“……”


    离了大谱了,原来天上是真的会掉馅饼的!


    引狼入室、玩火自焚、开门揖盗……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够用来形容蒙哥的这种行为了!


    在此刻,不知多少个位面,同时都有人精神恍惚地说:


    “吕布这个爹认得太值当,他都还没做任何事,通天大道就已经自动在眼前铺好。”


    “蒙哥怕不是上辈子欠了吕布的,不然为啥对他这么好?”


    “你懂什么,这叫人间自有真情在!”


    刹那之间,一片哀嚎之声响彻万界。


    有些不走寻常路的,已经开始为自己物色能够让人一步登天的义父义母了。


    我们真的不想再努力了!


    一片混乱中,陈宫最先冷静下来,给一脸激动的吕布泼了盆冷水:“明公不可答应他。”


    吕布惊讶道:“为何?”


    陈宫眉目低敛,言语从容,一派运筹帷幄之态:“这个东征军统帅、乃至军事总督的职位,明公自然要当,但不能表现出任何争夺的意思。”


    吕布:“啊这……”


    陈宫继续为他分析:“否则,忽必烈一系人马,势必将你视为眼中钉。”


    “你要极力推辞,再三谦让,同时还要不断提议让忽必烈保留原职。因为你是蒙哥唯一的选择,到最后不管发生什么,这位置终究会落在你头上。”


    “你得表现出自己是无可奈何,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蒙哥态度强硬地让你必须当这个统帅,你能怎么办,你也很无奈啊,作为帝国忠臣,除了听大汗的话你还能做什么呢。”


    吕布:“……”


    懂了,也就是又当又立!


    他诚心请教陈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即便我表现出这种态度,但只要占了统帅之位,本就会被忽必烈恨之入骨吧?”


    陈宫笑了笑,那个笑温温和和,但又饱含着刀光剑影,仿佛杀人不见血:“忽必烈越恨你,越搞小动作,蒙哥只会越恼怒,越支持你,即便是那些原本中立的旁人也终究会倒向你这边,届时……”


    他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布:虽然不明白公台到底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相信他准没错!


    吕布按照陈宫这一套话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蒙哥。


    并且表示:“儿愿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这统帅之事休要再提!”


    蒙哥见他如此油盐不进,难免恼怒,转瞬却又感叹于他对帝国、对自己的忠心,暗暗下定决心,这统帅之位他是想坐也得坐,不想坐也得坐。


    只能说,蒙哥大汗他脑后,确实是很有些反骨的。


    ……


    经此一事,吕布正式开始考虑为自己日后组建班底作打算。


    暗中派遣亲信、蒙古人中少有的精通汉语者术速忽里,也是一个蒙汉混血儿,着汉服,变衣冠,一应俱模仿南人习俗,带若干汉人军士南下,潜入临安城中。


    王坚凭借着多年坐镇钓鱼城搞情报的经验,特意给众人制作了假名帖,确保他们能一路畅行无阻。


    目标只有一个……不对,三个,那就是把宋末三杰偷回来,给他打工!


    观众们:“……”


    那啥,你考虑得确实很长远!


    处理好这件事后,眼下,摆在吕布面前的只有一个最关键问题,那就是该如何拿下夔州城。


    此地凭依瞿塘天险,更有若干铁锁堡垒横断关口,宋军大举扼守险地,上面是悬崖绝壁,遮天蔽日,根本就无法攀缘渡越,下方是怒涛咆哮,一经坠落必定死无全尸。


    大溪口、羊角山、赤甲山、白盐山各地,更是浩浩荡荡、轰轰烈烈连成一片,宛如高城屏障四面合抱,端的是严丝合缝,仿佛连一只飞鸟都跨不过去。


    最可怕的还不是自然条件,而是此处以水战为主,北方的骑兵战士们上了船,个个都傻了眼,还未出征就已经颠得七荤八素,根本不知该如何操作。


    吕布:“……”


    这完全就是一个加强版的钓鱼城啊。


    蒙哥真的是因为要给他机会立功,才让他上场的,而不是因为上次钓鱼城有心理阴影,根本打不下来?


    吕布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问了陈宫、高顺等人,对这种水战绝地也毫无办法,只能去天幕上求助真正懂行的人。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明世祖郑成功,@宋武帝刘裕,@大宋武穆王岳飞。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大佬求捞!你们快看看我!


    【宋武帝刘裕】:?


    【大宋武穆王岳飞】:?


    【大明世祖位面. 晋王李定国】:森森在忙,你有事吗?


    吕布:“……”


    不知怎的,看到郑成功在忙,他就觉得这世界上一定有国家或人类要倒霉中招了!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这个夔州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到底该怎么拿下?


    【宋武帝刘裕】:朕建议你先去外面看看,那里不是有铁锁横江吗,你先顺着走到头,看看那边相连的山上有无营地筑寨,两侧山壁之间有无铁锁勾连,飞桥横铺,铁锁的尽头有没有放置炮台等物,居高临下地对准江面。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稍等,我这就去。


    吕布按照刘裕所说的角度走到底,果然发现一切布置都如他所说,不禁叹服。


    不愧是一代战神啊!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宋祖陛下,确实是如此,现在怎么办?


    【宋武帝刘裕】:朕建议你等死。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


    【大宋武穆王岳飞】:方才我和陛下讨论了一下,如果换作我们守城会怎么守,大概就是这样。很不巧,正好被你遇见了。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


    吕布顿时两眼一黑,这都什么人啊!


    他意识到,夔州城中必有高人坐镇,这块骨头很难啃。


    幸好岳飞为人善良,大概是觉得过意不去,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他:


    【大宋武穆王岳飞】:因为你水军很弱,这就比较困难。


    【大宋武穆王岳飞】:建议你选一个风涛平静的吉日,率兵从夔州南方往瞿塘关强攻,一面轻舟小队派少量兵力,出其不意绕至上游,避开正面交战,只入水寨作佯攻,吸引对方注意力,一面主力直攻陆寨。


    【汉末混战位面. 挑战者吕布】:要是我连这些绕行至上游的轻舟小队,都凑不出来呢?


    【大宋武穆王岳飞】:……


    大开眼界,竟然有这么瘸腿发展的军队?


    岳飞本来打算和自家陛下一样,送他一句“建议你等死”,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打击吕布脆弱的心灵:


    【大宋武穆王岳飞】:可走白盐山路伐木开道,自大溪口,直取南岸陆寨。


    吕布觉得这个建议可行性很高,又见天幕上闪过了一行字:


    【大明世祖位面. 晋王李定国】:森森让我转告你,如果情况不急,大可以先转击樊城一带,明攻襄阳,暗训水师。


    【大明世祖位面. 晋王李定国】:期间进行种种政治舆论操作,分化襄阳守军,让宋军皆信襄阳危在旦夕。夔州城中的人为保上游重镇,定然会出师回援。


    【大明世祖位面. 晋王李定国】:届时只需等到五月瞿塘大潮,江水暴涨,就可以分前后两翼,前军一举将出城者阻截剿灭,后阵分两翼夹攻,顺流荡入城中,将其尽数平定。


    吕布看到此处,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战略可以说是含金量非常高了,所需要的代价也非常小,基本避免了人力损耗,轻而易举就能平定夔州。


    特别是这个“政治舆论操作”,一听就很郑延平。


    但问题在于……


    蒙哥是一个在钓鱼城拼了命死磕,宛如被下了蛊的人,根本不可能同意他这种避而不战的策略。


    果然,吕布只是稍微提了一嘴,蒙哥顿时勃然大怒,斥责他畏畏缩缩,令他回去好好反思。


    吕布无奈,只好采用岳飞的战略。


    骑兵出白盐山,伐木开道,先定南岸陆寨,而后在南北岸之间,寻一个江面较窄处,搭建水上浮桥,大军飞驰渡江,径趋入城。


    这个法子可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条件非常艰苦,基本等同于后世的邓艾偷渡阴平了。


    但还有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要想搭建浮桥,必须选一个特别风平浪静的日子才能进行开工。


    夔州城下,长江之中,一连十余日都是风急水啸,白浪滔天,别说搭浮桥了,就连十步之外的人影都雾蒙蒙一片,压根看不真切。


    吕布对此,唯有仰天长叹而已。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军中有人来报:“吕将军,悬崖峭壁之上有一座孤零零庙宇,独悬于夔州城之外,历经风涛撞击,始终巍然不灭,似有神力!我们是否要去祭祀一番,祈祷好运!”


    吕布正心头稀奇,想着什么人的庙宇如此灵异,当即就带上了祭品前往。


    到那边一看,险些气昏过去,嚯,堂上坐着好大一个大耳贼!


    原来是蜀先主刘备之庙!


    这里正是白帝城的旧址,后世人为了纪念汉昭烈帝,就给他立了庙,塑了金身,千年来始终香火不绝。


    原本还有一间武侯祠在旁,但因为诸葛亮后来位列武庙十哲,所以迁移到了夔州城中的武庙,便不在此处和刘备一起待着了。


    王坚等人在旁边各自燃香,行礼祭祀,希望刘备可以保佑大江即刻风平浪静,让他们能够按照计划攻下夔州城。


    王坚见吕布一脸恼怒之色,还调侃了他一句:“奉先,你虽然取了这个名字,但你并不是温侯吕布本人,和汉昭烈帝可没仇啊,还是来拜上一拜吧!”


    吕布闻言大怒,衣袖一挥,将满桌香炉霍然扫落在地上,又拿起了旁边的所有贡品,若干馒头、水果之类的。


    他疾步走出庙宇,临着悬崖,将贡品用力掷入了下方滚滚不息的大江波涛之中:“我哪怕把贡品尽数喂了大江,也不会给大耳贼留一丝一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些馒头和水果在空中飞舞,如一场骤雨般轰然落下。


    顷刻之间,不停翻涌的大江忽而安静下来,变得平滑如镜,就连一直呼啸的江风都在此刻变得宁静,丝丝轻柔地抚弄着衣衫。


    正是天选的搭建浮桥、大军渡江之时!


    王坚等人惊呆了!


    天啊,这刘备这么灵验的吗?


    众人纷纷喜上眉梢,各自又把掉落在地的香炉捡起来,回到原位,再度开始祭拜,一边念念有词:“多谢汉昭烈帝在天之灵保佑,等我大军平定夔州之日,必定为昭烈陛下重修祠庙,祭扫来谢!”


    众人移步过来,催促主将吕布赶紧去上香,个个都神色虔诚,仿佛在说:“人家都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你不要不识好歹!”


    吕布气得当场一口老血吐出来,咬牙切齿,只想挥舞着方天画戟,在刘备的塑像上戳几百个窟窿。


    明明是他的功劳,和这大耳贼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大耳贼,果然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讨厌!


    ……


    就在吕布那边出现了神奇的进展,即将大军过将,成功拿下夔州城的时候。


    术速忽里也已经按照吕布的嘱托,悄悄进入了临安城,准备抢走「宋末三杰」。


    术速忽里牢牢地记住了吕布给他的信息,将三个人的名字记得很清晰,分别是「文山先生文天祥」、「陆相公陆秀夫」、「太傅张世杰」。


    笑死,全错。


    信息在这个时间节点,跟本人完全对不上!


    他进城之前,准备先找个人打听一下情况,恰好看见有个少年正在出城,眉目端丽,锦衣华贵,身后车队簇拥着呼啦啦跟了好长一串,一看就身份地位不凡。


    术速忽里当即上前询问:“请问你认识文山先生、陆相公和张太傅吗?我该怎么去找他们?”


    少年文天祥本来因为触怒了贾似道,被宋理宗罢官归乡,但因为京城朋友们实在太热情,每天邀请他一起出去玩,他又在这里多留了一段时间。


    直到这段时间,他的朋友陆秀夫要跟着一个小武官去夔州边境,文天祥终于决定不再拖拉,离开这里回家了。


    他们本来打算一道走。


    结果,张世杰一听说要和文天祥见面,顿时满怀警惕,提前数十日就拉着陆秀夫上路,自领一支军队,恰好赶在吕布等人包围夔州之前,进入了城中。


    二人本以为就是来玩的,顺便欣赏一下瞿塘峡的壮美风光,吃点特色小吃。


    却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大事,边境局势居然已经如此恶劣,蒙古大军已然兵临城下,而临安丝毫未收到半点音讯,当下就决定自救。


    这个镇守夔州、修筑堡垒的提议,就是张世杰和陆秀夫合计合计,搞出来的。


    少年文天祥听见了这个奇怪的问题,眉毛都没抬一下:“不知道。”


    术速忽里大怒,这人态度好生傲慢!


    但见他人多势众,那么多的护卫看起来很不好惹,只得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听说过文山先生、陆相公和张太傅吗?”


    少年文天祥冷冷道:“不知就是不知,他们难道很出名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文山是他后来才改的字号,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文山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至于什么陆相公、张太傅,朝廷的丞相和太傅也不姓这个啊。


    这人一定是来故意寻他开心的!


    少年文天祥不再理会此等狂徒,一扬鞭,转身飞驰而去,青衫白马,消失在江南三月的芳菲柳色中,徒留术速忽里在原地气闷不已。


    天幕前的观众们:“……”


    是啊,人家要找文山先生,和你文天祥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蒙哥:感谢上天赐予我好大儿


    奉先:正在计算义父的10001种死法


    术速忽里:要找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找到,晕死!


    第74章


    夔州城中, 寒风萧瑟。


    如今抵抗吕布大军的谋划主力,正是少年陆秀夫和张世杰二人。


    他们选择来到夔州城,纯属偶然。


    少年陆秀夫性情高洁, 清颜傲骨,前段时间初登进士科,本是一片丹心准备为国效命, 上书洋洋万言策提议除弊政, 改新制,开言路, 轻赋税, 字字皆切中肯綮,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却被宋理宗随意搁置到一旁, 不闻不问,反而引得丞相贾似道大怒,处处加以打压刁难。


    陆秀夫深觉如今权奸当道,佞幸横行,留在乌烟瘴气的朝中无甚意思。再加上前段时间, 好友文天祥被贬归乡, 索性也挂冠掷印,辞去官职, 一身白衣翩然如云离开了京城, 也打算返回家乡楚州。


    张世杰见此,顿时眉头一皱。


    不妥,大大不妥!


    自己作为君实最好的朋友(自封的),有必要在对方情绪低落的时候拉他一把, 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回家去呢!


    张世杰灵机一动, 决定拉陆秀夫出来旅行, 周游名山大川,于山光水色,烟霞晴岚之间舒缓心情。


    第一站选了夔州,本是张世杰对着舆图扔小箭,戳中哪里就是哪里,如此随意选定的。


    张世杰这时候在南宋老元帅吕文德帐下效力,甚得青眼,他说要前往夔州,吕文德当即就给他拨了一支千余人的小队,让他带兵北上,权当是公务出差了。


    本来,文天祥返乡的路线正好与他们同道,约定要一起同行。


    张世杰一听,这还得了,文天祥为人多不靠谱啊,岂能让这厮继续同自家好友接触。


    遂当机立断,连夜拉着陆秀夫跑路,沿途紧赶慢赶,速度飞快,主打的就是一个严防死守,生怕和文天祥的行程有半分重合。


    就这般一路如风般飞驰,比预计日期提前了足足三十日。


    直到乘船进入三峡境内,文天祥怎么也不可能再追赶上他们,张世杰终于决定放慢行程。


    现在已经安全了!


    大冤种陆秀夫:“……”


    说好的旅行呢,怎么忽然变成了急行军?!


    因为前线战讯长期以来都被贾似道篡改,报喜不报忧,他们一行人根本不知道夔州如今的局势有多危险,带着春游般的快乐心情,坐着小船一路过来了。


    轻舟荡入峥嵘的暮色中,在风浪中纵横来去,两岸山阁高严,峰峦如削。


    张世杰想得很美好,不仅铺纸让陆秀夫题了写景诗若干,喜滋滋地准备抱回去收藏起来——他坚信自己的朋友一定会名扬天下,成为文坛魁首的,介时这几张手迹必然价值连城!


    他还对陆秀夫说:“据说夔州有很好吃的柑橘,金灿灿圆滚滚,我们进城就去吃橘子宴吧,还有许多特色小吃!”


    陆秀夫笑着说好。


    结果一进城就傻了眼,夔州哪里是旅行胜地,根本就是整日刀枪剑雨的战争最前线,危险至极!


    也是他们比较走运,来的时候恰好赶上蒙古大军新到,还远远没有越过天然屏障滟滪堆,恰好一路畅通无阻,未遇到任何阻拦,就平平安安进了城。


    夔州守将韩宣见到这一支小队从天而降,险些激动落泪,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等来援兵!


    从军旗行制上来看,似乎还是吕文德大帅的亲兵!


    虽然人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好吧!


    韩宣本就不是性情坚定的人,看到蒙古军势大,心里彷徨害怕得紧,这时见了两人,便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二位小友可有什么御敌之策?我全靠你们了!”


    陆秀夫:“……”


    张世杰:“……”


    拿着特色小吃的手微微颤抖,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来都来了,就先试一试吧,总不能干坐着等死。


    陆秀夫自幼饱览群书,自然也包括兵书,张世杰历练沙场许久,算是积累了一下沙场经验。


    二人虽然远没到日后的巅峰期,但彼此心意相通,商议一番,还真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再加上一个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胜在对夔州战况了解的韩宣,在旁边补充说明,最终搞出了一套很可行的战争策略。


    主要就是四个字,坚壁清野。


    反正就是拖,严加防备,杜门恪守,蒙古大军远道而来,粮草势必不济,无法进行久战。


    反观夔州城内部却有着大量水田,足可自给自足,一直拖到蒙古大军粮尽撤退,其围自解。


    以白帝城为主城,赤甲、白盐、鸡公山等旧城遗址为外城,互相嵌套,呼应连绵,加以建造众多的堡垒和协防建筑,在各山石嶙峋处严格建寨,以防备蒙古军从瞿塘峡突破。


    陆秀夫特别绘制了一张详尽的兵略布置图纸,展示给众人。


    整个布局都是依据山势创立,多重城垣环环相扣,彼此以铁索来去,既保持了同声呼应的格局,方便随时接应,万一遇上什么危机,也都各自具有独立性,共同组成白帝主城的最前端防线。


    巨型弩机、火炮、弓弩等武器,俱放置在高处,蓄势待发地对准了各个出入口。


    另以铁索横江之法,倚仗自然天险,在长江进入夔门水系的交汇处横亘下锁链若干,往来纵横,形成了重重封锁之势,断绝蒙军可能的进攻路线。


    这个策略总地来说,已经是守城的天花板了,堪称无懈可击。


    蒙古纵有千军万马,面对夔州的铜墙铁壁也尽是枉然,折了一批又一批的精锐,却是进展全无,俨然便如从前在钓鱼城下。


    韩宣大喜,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所有守城之事都交给了陆秀夫和张世杰二人。


    张世杰意气轻狂,一经胜利,便神采飞扬了起来,令众人居高临下地往蒙古营地中投掷鲜鱼、卷饼若干,裹着石子轰隆隆砸下,表明己方存粮充足,再守三年五载也绰绰有余,尔等蒙古贼子就在下面等死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拉仇恨了,蒙哥当场暴怒,整个营地都回荡着他的咆哮声。


    第二日,他就快马加鞭把吕布喊了过来。


    陆张二人对蒙军的人事变动并不知情,现在,他们准备前往一处高崖岸口,观察四周的地形,以便进一步将这一部分的防卫进行完善。


    白帝城南面外城位于悬崖峭壁之上,鬼斧神工,横断山高水峻之天险,山边森然的万钧巨岩因常年被巨浪冲刷,表面光滑如膜,难以攀缘。


    山隘中间被凿开了一道细小的罅隙,放置铁柱横空,下方江水奔啸滔滔,气势雄浑,中心勒以大石磐,绞住锁链若干,仅以铁索栈道与外界相勾连,进出全凭一块固定在上面的铁板滑过去,可谓惊险万分。


    少年张世杰剑眉星目,衣袂猎猎,他怕自己的朋友不小心掉下去,就站在铁链前,向陆秀夫伸出手道:“君实,来。”


    陆秀夫跟在他身后,一路自云间荡过,山峰上翠色如浓黛,裹挟着一缕缕轻雾流岚落满了衣襟。


    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触碎长空,正在越来越近:“那是什么?”


    张世杰懵逼:“哈?”


    他抬头看去,便看见一只纤细雪白的飞鸟正在头顶上盘旋,蓦然一个俯冲,飞快地向他们撞击过来,瞬间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


    这叫声如此凄惨响亮,震荡在云霄之上,仿佛山鸣谷应。


    那只鸟飞到半途,顿时被这一嗓子吓呆了!


    甚至忘了该怎么飞,满是惊吓地直直往下坠落,一头撞在铁链上,又被陆秀夫轻轻捡了起来。


    张世杰嚎过一阵,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死,一点一点试探着睁开眼,就看见陆秀夫正捧着那只飞鸟,低眉细致地给它梳理羽毛,温柔款款,似乎想帮助它重新飞起来。


    张世杰大声说:“我也要!”


    陆秀夫把白鸟递到他掌心,但他根本不接,而是特别理直气壮地说:“我也受到了惊吓,你作为我的好朋友,是不是也该安慰我一下!具体标准参照这只鸟就好!”


    陆秀夫无语,深觉张世杰的脑回路果然非同一般,难怪所到之处人嫌狗憎,简直是宴会上的大杀器。


    他拿出给飞鸟整理羽毛的架势,把张世杰的头发薅得乱七八糟,宛如狂风过境,张世杰顶着一头爆炸头,兀自眉开眼笑,把鸟团子捏了几番,随手挂在了一旁晃个不停的栏杆上。


    飞鸟很快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震荡中清醒过来,刺啦一下,振翅飞向了天穹。


    由于城中兵力不足,陆秀夫决定不将兵力分散到各个关隘,而是集中在数个主要地点驻守。


    白盐山的陆寨因为靠近运粮通道,是整座城池最重要的粮草基地,故而尤其派出重兵把守。


    张世杰对此提出了异议:“有白盐山天险阻隔,蒙古大军又不会飞,如何能瞬息抵达?


    陆秀夫观摩着此处的地势:“天险不等于不可逾越——你看这白帝城,汉昭烈帝于此托孤保全汉室,后来六朝时,又相继筑城在此,唐时亦在此构筑坚城堡垒,到最后依旧是一一沦陷了。”


    “若蒙军不避艰险,行越野之事,伐竹取道,我们根本无法可挡。”


    张世杰心想,蒙军一群憨货,哪里懂这么高端的兵法战略,又道:“君实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白盐山陆寨要守,其他的赤甲山、鸡公山、瞿塘峡、大溪口等地,难道就可以随意放弃了吗?”


    陆秀夫想了想,修正了一处小细节:“莫若抽取三分之二的白盐山陆寨守军设为机动部队,其他地方一经不对,快速调兵来援便是。”


    张世杰还是觉得自家好友有点小题大作,正想再说两句,忽见先前那只白鸟飘飘悠悠,又顺着长空飞了回来,停在陆秀夫肩上。


    “走开!”张世杰挥舞衣袖,试图将这只鸟赶走。


    但这只鸟每次都只是稍微往旁边飞出一点,不多时,又溜溜哒哒地回到原地,黑豆似的眼睛眨啊眨的,对他投以嘲讽的目光。


    张世杰:???


    他想把这只鸟直接抓起来收拾一顿,但陆秀夫不同意:“既然它总会飞回来的话,何不让它去打探一下敌情。”


    张世杰一头雾水:“怎么打探?”


    陆秀夫给飞鸟指明了远处白盐山的方向,又晃了晃手中的白糖糕,示意「只要你飞过去,再飞回来,这块糕点就是你的了」。


    这种点心模样十分精致,乃是川蜀地区雅俗共赏的特产,夔州虽然兵临城下,物资却不短缺,糕点铺子每日依旧开门红红火火,张世杰昨天去买了一大堆。


    于是,片刻之后,正在白盐山上匍匐前进,伐竹取道的吕布等人,就看见一团白光在眼前风驰电掣地飞过,转瞬就不见了踪影,可谓归心似箭!


    鸟:糕点,我来了!


    “什么东西?”


    吕布瞠目结舌,拈弓搭箭,想将其射下来,但这玩意早就一口气冲出了视觉范围内,“难道是一只大扑棱蛾子?”


    王坚表示这场面他也没见过:“可能是冲得太快,我们出现错觉了吧。”


    陆秀夫等了小半个时辰,飞鸟终于归来,兴冲冲地叼走了糕点。


    他推了推张世杰:“再给我几块。”


    张世杰不情不愿地照做,陆秀夫将糕点放在手心,开始对飞鸟进行提问。


    他先是指了指张世杰:“你有在白盐山上看见这样的人影吗,若是有,就喳一声,过来吃糕点。”


    “喳。”


    “人数多的话,就喳一声,过来吃糕点。”


    “喳。”


    “带武器的话,就喳一声,过来吃糕点。”


    “喳。”


    如此试了几番,白鸟吃了好些糕点,整个体型都臃肿了一圈。


    张世杰不禁狐疑道:“白盐山上如今已经有伏兵、战马、大炮、甚至是十几种不同武器了,它真的看见了?不会只是想来骗糕点吃吧!”


    陆秀夫:“……”


    这是一个好问题!


    小少年灵机一动,立刻从袖间摸出纸和笔,刷刷画了两张画。


    一张是空白的白盐山,放着一块糕点,另一张则满是人影和兵甲,上面什么都没放。


    只见白鸟摇摇摆摆一阵,似乎要走向第一张,但终于还是秉承着密探的职业道德,坚定地做出了正确选择,走向了第二张图。


    好家伙,图上全是伏兵!


    陆张二人对视一眼,陡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速速布置迎敌”,陆秀夫一振衣衫,冷冽的风霜砌过他温润眉目,依稀寒意静笼,草木葳蕤,“深沟高垒立栅,作毫无防备状诱敌深入,一举歼灭之。”


    张世杰重重点头:“君实说得对!”


    ……


    另一头,吕布并不知道自己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暗度白盐,伐竹取道」,已经被一只鸟给无情揭穿。


    他心中充满了自信,甚至已经在思考以后自己掌权,蒙哥的10001种死法了。


    该怎么为义父设计一种富有新意的创造性死法呢?若是还像丁原、董卓之事那样用剑、用戟,似乎显得有些沉闷!


    吕布灵机一动,忽而想起了一本死法教科书,那就是《生祭文丞相文》。


    在这篇文中,作者王炎午以其跌破人类下限、震撼他千百年的精神,为文天祥假设了数十种创新死法:


    “不然,或拘囚不死,或秋暑冬寒,五日不汗,瓜蒂喷鼻死,溺死,畏死,排墙死,盗贼死,毒蛇、猛虎死。”


    吕布觉得很有参考价值!


    他把自己的思路分享给陈宫,陈宫一听,险些昏过去:“明公快住脑!”


    别作死了,小心景泰位面的六味地黄丸从天而降!


    吕布顿时打了个寒颤,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陈宫贴心地帮他转移话题:“咦,此地怎么如此安静?”


    吕布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自从离开白盐山入江后,一切都平静得十分异常,没有半点响动,他不甚在意地说:“现在江上无风无浪,又是深冬,一切安静才是正常的吧。”


    陈宫却眉头微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冬夜再安静,也该有一些寒蛩蟋蟀声,除非有人正好在那里,让它们受到了惊吓所以不会鸣叫……不好,有伏兵!”


    吕布大惊,当场就要召集全军临时变策,但很快就听见不远处的山下,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拖长的蟋蟀鸣叫。


    这声音虽然听着有些怪异,而且断断续续的,但确实是蟋蟀声没错啊!


    “这下没问题了吧?”他问陈宫。


    陈宫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但依旧疑虑未消:“明公介时将部队分三步走,王坚前军作先锋,一有不对,及时撤回。”


    吕布点头称是。


    山下的深林中,明月苍苍流转,张世杰因为陆秀夫的要求,学着蟋蟀一连叫了十几声,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旁边的一群江南士兵们很给力,纷纷接了上来,开始一声接一声地鸣叫。


    “君实,这样够了吗?”他抓住陆秀夫的手问。


    陆秀夫刚才忽而意识到了蟋蟀这个bug,立刻叫人把漏洞给补上了。


    他递给张世杰一杯水,温声说:“够了够了,你先歇一会。”


    张世杰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急切道:“现在该如何?”


    陆秀夫一派从容镇定之色:“等会将伏兵分为三波,第一伏四千人,第二、三伏各三千人,利用地形特点呼应一气。第一伏佯败,诱敌深入,第二伏……”


    张世杰心念如电转,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图,眸光明亮道:“第二伏按兵不动,直至进入第三伏之后,三队并击,首尾同出,定让他今日断送于此!”


    陆秀夫眨了眨眼,给他一个「世杰果然了解我」的眼神。


    张世杰:!


    如此心有灵犀,再次认证了我就是君实最好的朋友!


    张世杰立即翻身上马,发号施令道:“事不宜迟,我自领第一伏,韩将军你布置第二伏,君实你从未上过战场,就留在最后一伏好了,这样更安全一点。”


    “以焰火为号,令行禁止!”


    宋军齐声应下,尽皆听他指挥,便是本该是主将的韩宣也是如此,很快就各就各位。


    张世杰落在后面一点,给自家好友絮叨了一大堆战场上的安全事项,直到陆秀夫听得颇有些不耐烦,笑叹着将他往远处一推:“行了,既然这么不放心,何不快去快回!”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啊!”


    张世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打马,绝尘而去。


    吕布的队伍经过大半夜的艰苦翻身跃岭,进入了那一条连接白盐山和陆寨的羊肠小道。


    军队呈长蛇状向前行,两侧都是巍峨入云的茫茫山壁,他们宛如被嵌在山腹之中的人,足下不远处就是悬空的深渊,一步一悚,堪称万分惊险。


    南岸陆寨不见灯火,似是毫无防备。


    王坚搭好浮桥,率前军飞纵突入,张世杰等人在营地中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溃不成军,四散逃离,而后各自抄小路汇集到三伏所在地点。


    王坚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见张世杰完全是个生面孔,也就没放在心上,回去禀告吕布说,这里一切安全,留下的防守力量十分弱小。


    吕布觉得可以放手进攻了,但陈宫仍旧不放心,让他们沿途对着草丛、林木等可能有重兵埋伏的地方轰炮、放箭,就这般一路扫荡过去。


    这一轰炸就出现了问题!


    韩宣等人的二伏暴露了行踪!


    但也不算完全暴露,只因这群人自知事关重大,陆秀夫的计策能否完成,夔州能否守住,全在今夜一举,万万不能在自己这里掉链子。


    众人纵然面对箭雨纷飞,火光冲天,依旧端坐在草丛中岿然不动,没有进行任何逃生行为,直接来了个坐以待毙。


    其中就包括主将韩宣本人。


    无数的尸体堆叠在山林沟壑中,相与枕藉,在夜色下却是一时看不分明。


    这也让吕布虽然发现了伏兵,却错误地估计了伏兵数量,也因此而选择了进行分兵的错误部署。


    就在此时。


    后方的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意识到情况有变,当机立断,立刻从设伏地点杀出。


    众军士各在衣衫上绑了马尾,作攻势极盛状,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浩浩荡荡,仿佛千军万马大军来袭,一眼望去难计其数。


    他们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是不可能打得过蒙古精锐的,所以就来了一招先声夺人。


    吕布在黑暗中望见对面漫山遍野,气势磅礴,非但不畏惧,反而被激起了焰焰的斗志,纵马飞奔而去,准备在宋军阵中,开凿出一条所向披靡之路。


    张世杰见他来势汹汹,并不与他正面相接,只令弓弩手远程放箭,火花轰然烧穿天幕。


    吕布想着擒贼先擒王,拍马便向那个方向冲去,宋军纷纷涌了上来,拍成人墙。


    他对这些汉人同胞士兵留了几分余地,并没有上来就取人性命,等他终于把所有人都打倒时,张世杰已经隐入了人群深处,难以辨别。


    吕布:???


    习惯了汉末三国每次打仗,必然要先阵前斗将,大战三百个回合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泥鳅般滑不溜手的将领!


    放在汉末,你简直是全天下的笑柄,你知道吗?


    张世杰进入中军,指挥士兵变阵六花阵,霎时间包围了吕布,攻守易位,将他和后方的蒙古大军隔离开来。


    因为吕布冲得太快,后方的蒙古大军既不知主将在前面如何,又得不到号令,一时间乱作一团。宋军趁机冲入了敌军之中,四处包围扫荡。


    本来吧,宋军面对蒙古常年吃败仗,心中难免发虚,况且吕布亲手训练出的铁骑,一看就气势非凡,是个劲敌!


    但一来,宋军有主场优势,熟悉地形;二来,宋军是以逸待劳,吕布的铁骑却已经奔袭了许多个时辰,差距显著。


    三来,这个少年陆秀夫,实在是天生的精神领袖。


    他白衣泠然,在月色中沉淀如松风积雪,铮然拔出佩剑,宛如山河缄默间一声沉雷,剑气拂乱霜晨月。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十几日前,都完全未曾想过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在沧海横流、渡尽劫波时,还愿意站出来,为所有人指引向前、背负青天的,才是真正的英杰。


    陆秀夫高声道:“我们绝不能后退一步,再往后就是京湖,就是都城临安。”


    “韩宣将军已然为此而死,今日事已至此,唯有一战方休!”


    “都随我杀!”


    语罢,他掠作一道天开云裂的流光,独自冲向了蒙古大军。


    宋军见状,尽皆慨然动容,拍马揽剑飞驰跟上,心想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尚且可以冲在最前方,何况我等军人,保家卫国乃是天职?


    加上这里很多都是韩宣的老部下,多年合作,心中充满了为主报仇的悲愤之情。


    就这样一路厮杀,真的杀疯了,硬生生凿穿了蒙古大军。


    吕布终于反应过来,回去接应自己的部下们撤退,宋军凭借着一腔孤执意气与悍勇,毕竟难以持久,很快就被他杀出重围,带着大军平安返回蒙古营地。


    这一战,明面上看是宋军小胜一场,斩敌千余,但如果算上他们折损的主将韩宣,以及在二伏失败时被吕布斩杀的人马,其实是互有输赢。


    陆秀夫走下战场的时候,半边雪衣都尽数染成了血色,大多数是敌人的血,也有少数自己的。


    张世杰一见到他的模样,顿时想把那些蒙古人再提溜过来刀一顿,但陆秀夫本人倒是情绪很高涨,清丽的眉眼嵌入了璀璨星辰:“世杰,这次我们赢了!”


    张世杰给他包扎伤口,见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落在腕底,仿佛一点艳丽的落梅,盛开在嶙峋的冰雪色中,可想而知当时的厮杀多么惨烈。


    “君实很厉害”,他由衷地赞叹道。


    这么厉害的陆君实,以后会做什么呢?


    辞官只是暂时的,他终究会回到朝堂,去匡扶社稷、周济天下的。


    张世杰觉得,他这位好友一定会成为那种古往今来的第一流名臣,中兴英才,挽救摇摇欲坠的社稷,在长空尽头捧起一轮旭日。


    陆秀夫有志向,也有能力做到这一件事。


    他是十九岁的少年进士,当年登科时,朝野间就隐然有一种先兆传言,说是“擎天者,文天祥;捧日者,陆秀夫 ”,堪称一语成谶。


    张世杰觉得,虽然前半句异常荒诞不经,后半句却是千真万确。


    君实就是有这么好!


    然而,这一条通向永世孤寂的漫漫长路,想必也会很辛苦吧……


    陆秀夫见这家伙一直在发呆,随手扯了山间一根草,在他脸上胡乱扫了几下:“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张世杰给他包扎好伤口,拿纱布打了个蝴蝶结,一边认认真真地说道:“虽然君实很厉害,但术业有专攻,以后打仗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还是让我来保护我的朋友吧。”


    陆秀夫点点头。


    张世杰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拉着他就往山崖边跑:“你等着,这笔帐必须得讨回来!”


    天色熹微,他高踞在山巅,瞄准蒙古大营,长笑声中,居高临下地射出了一箭,钉在了正中央的空地上,裹挟着一张布帛,入地三分。


    布帛上写着:“区区蒙哥,老魔小丑!饮恨夔州,呜呼哀哉!”


    山下,败退回营地蒙古大军捡起来一看,无不暴跳如雷,群情激愤地向主将吕布请战。


    “战便战”,张世杰立在悬崖上放声大笑,“我迫不及待想看见你们前来送死了!”


    陆秀夫比他沉静一些,在他笑得快要滚到地上的时候,伸手扶住了他,神色同样是明亮而骄傲的,冷然凝视着下方,轻轻说了一句“不堪一击”。


    这一对少年挚友并肩立在烽烟滚滚的炮火与血雨中,挽剑在手,似攀折星辰,如流的月华拂满了衣衫。


    此一刻,此一生,他们似乎都一直这样并肩而立,彼此扶持,背负起了一整片社稷山河。


    ……


    然而,让张世杰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因为他的一时意气,才导致了后来整个夔州的陷落。


    吕布带回了那张布条,这才知道,城内坐镇的居然是张世杰和陆秀夫。


    他便是自视再高,也不能笃定自己在这种明显劣势的攻城情况下,还能打赢宋末三杰其中的两个。


    而且时间不等人啊,忽必烈那边也不知道啥情况,拖得越久,不可控因素就越多。


    于是,在陈宫的提议下,吕布最终选择了一种……“非常阴险”(陈宫原话)的政治舆论操作。


    他找人根据布条模仿张世杰的字迹,伪造一封投降书,声称将和陆秀夫一道杀死夔州主将韩宣,举城归降。


    消息一传出,宋廷上下无不哗然,只是简单地对比了字迹,根本没有派人查探信息的真伪(这也让陈宫所作的众多布置都白费了!感谢贾似道的谗言配合!),就将陆张二人打上了叛国贼的标签。


    理宗亲传诏令,务必要将二人抓捕回京,供百姓一人一刀,凌迟处死。


    老帅吕文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派大军南下,轰轰烈烈十万人马,准备进攻夔州。


    面对这种情况,陆张二人其实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自尽证明清白,二来就是投降蒙古。


    天下没有人相信他们,只有目前在家乡的文天祥听到此讯,离山四处奔走,上书给宋理宗希望彻查,在石沉大海后,他决定不远千里,孤身前往夔州城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天祥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的朋友陆秀夫都不可能是叛徒。


    出乎预料的是,处在漩涡中心的夔州城,这时倒是战火稍歇,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宁静。


    吕布派大军驻扎在夔州城下,始终围而不攻,他打算孤身入城,向陆秀夫和张世杰说明情况,并且尊重他们的最终选择。


    他不认为可以用欺诈的诡术换来真心,尤其是对方是真正光风霁月的国士,天下无双。


    ……


    大汗蒙哥说到做到,说是让吕布担任本次征讨夔州的主将,作为对他的考验,就没有进行任何的干涉,始终在冷眼旁观。


    先前听得败绩传来,他也只是十分淡定地摆了摆手。


    败了也无妨,他大蒙古帝国又不是宋廷,区区一两次小败还是能承受得起的,就当给义子攒经验了!


    待后来外界音讯传来,陆张二人出事,夔州不日即将平定的时候,蒙哥登时便露出了一丝笑容,已经准备好要在夔州彻底完结后,该如何赏赐吕布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闲来无事,就决定了解一下汉地的风土人情,也好跟义子进一步培养下感情。


    听说前段时间,他这义子带着王坚等一众将领前去参拜汉昭烈帝刘备的祠堂,这个刘备是何许人也,如何堪与我大蒙古帝国相比?


    蒙哥手一挥,当即就有一名汉人文士带着《三国志》前来,每天给他读书若干章节。


    老皇帝听得频频点头,心想这些汉人英杰倒也很精彩嘛,虽然武功是弱了些,但精气神却不弱,荡气回肠,确实配得上英雄二字!


    就在这时,文士开始读吕布列传,蒙哥微微一愣,竖起耳朵倾听。


    这故事……听着有点离奇啊!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义父杀手,这真是太惊人了!


    幸好吾儿虽然和他叫同一个名字,却不像这三国时期的吕奉先,吾儿乃是体贴君上、碧血丹心的大蒙古帝国忠臣,一片父慈子孝的真情天地可鉴!


    恰在此时,吕布结束了一日的军务,前来王帐中拜见他。


    蒙哥听了「灭爸吕奉先」的故事,心情很好,特意幽默了一把,和吕布开玩笑道:“吾儿虽然跟这三国时期的吕布同名同姓,甚至还是同乡,行事作风却迥异。你忠君爱国,他反复无常,真可谓一样水土养两样人了,哈哈!”


    “哈哈,义父说得对。”


    吕布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附和道。


    【作者有话说】


    蒙哥:一脚踏进真相的深渊,又嗖的一下飞走了


    第75章


    吕布一连派出了三批使者, 前往夔州城送招降书,俱被张世杰乱箭射回。


    城内,此刻一片阴云四合, 风雨欲来的景象。


    来自临安的讨伐卖国贼诏书,已经传向四方,以丞相贾似道、老帅吕文德为首的一众文武高官, 更是雷霆震怒, 纠合大军十万之众,势如洪流, 旌旗怒卷沿江而下, 誓要让陆秀夫和张世杰为首的夔州一众乱党伏诛毙命。


    流言的力量,就在于它不需要任何查证, 就可以顷刻之间烈火燎原,烧遍五湖四海,淬炼出一把穿心之利刃。


    陆秀夫和张世杰二人,一个是不愿为官、清白回乡的当朝进士,一个是从北方叛逃南下的归正客, 在朝在野都是朋党断绝, 孤立无援,从来不被这些文武百官们认定是“自己人”。


    反正也不能为我所用, 何不干脆就此毁掉!


    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 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南宋境内。


    如果单单是投降蒙古也就罢了,之前的归降者亦不在少数,偏偏这流言十分恶毒,着重强调了他们杀了原守将韩宣, 举城归降。


    如此悖逆下作之行径, 当真是骇人听闻, 德行败坏,天人共戮之!


    一时间,大江南北众人提起这陆张二人的名字,无不咬牙切齿。


    非但沿线有许多城镇派兵加入了讨伐夔州的队伍,便是普通百姓也制作了许多的图像和扎小人,希望叛国贼早死。


    即便是始作俑者吕布本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宋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对陈宫吐槽道,“这些人都好像没有脑子一样,听见什么就信什么。”


    陈宫倒是一派云淡风轻,看起来全在预料之中的样子:“这里面贾似道一定出了大力。每到亡国之时,「亲小人、远贤臣」便成为了一种朝廷特色,我们这边亦然。”


    吕布秒懂,什么小人,一定是说大耳贼和曹贼了!


    陈宫不失时机地劝诫他道:“明公当引以为戒,日后等你掌权,似张弘范、贾似道这等人,纵然他说得舌灿金莲,天花乱坠,也万万不可重用。”


    吕布充满自信地一挥手:“没事,这不是有你一直给我把关吗,我都听你的就好了!”


    陈宫一时汗颜,真谢谢你啊,他自己都不敢对自己有这么大信心。


    吕布跟他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战略。


    总地来说,都属于一些政治上的操作,完全就是到他的知识盲区。


    夔州城现在这个情况,堪称风雨飘摇,四面楚歌,他准备自己入城向陆秀夫、张世杰说明情况,戮力同心,一道抗蒙。


    等夔州一切平定之后,才是重中之重,蒙哥就要兑现他「让吕布替代忽必烈成为东路军统帅」的承诺了!


    陈宫直接把王莽篡位的那一套流程拿了出来,修改一番,告诉吕布:“明公应当搞一下三辞三让,注意言辞要给到位,把忽必烈高高捧起,直接架在火上烤,表明你真的不想要这个位置,你也是情势所迫被逼无奈,谁让蒙哥那么偏爱你呢。”


    吕布懵逼:“这个要怎么说?”


    陈宫微笑,直接开始提笔写台词:“大概就是「我能力浅薄忝列门墙真的不行,还是让四叔父忽必烈上吧,我也是为了义父你考虑啊,四叔父他尽忠报国实乃我蒙古帝国脊梁,不可多得的全方位开花人才,我还要向四叔父多学习」,这个样子吧。”


    吕布艰难道:“公台,这会不会有点太……”


    “太死板了?”


    陈宫若有所思,又把刚刚的台词划掉,另起一行写道:“也对,明公现在在蒙哥眼中,可是大蒙古帝国第一忠臣,还是尽量晓之以情吧。”


    “不如这么说——「四叔父怎么如此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不像我,我不求身居高位,不慕名利富贵,我只是心疼义父,一心只想为义父镇守江山万万年」。”


    吕布:“……”


    论怼人他很在行,论当绿茶阴阳怪气,他真的不太行!


    陈宫仍旧觉得意犹未尽,又道:“当然,这些都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刚当上东路军统帅之后,务必事无巨细都去咨询一下蒙哥的意见,反正就是做足尊重姿态,礼数上让其他人挑不出毛病。”


    吕布点头应下。


    陈宫又道:“忽必烈的封地,你要动一动,当然这不是你存心跟他过不去,而是考虑到关中地区富庶,决定帮蒙哥增添一下赋税!”


    “忽必烈的属下,你也要动一动。蒙哥为了让你快速接手东路军,必然会把忽必烈集团的许多成员都划分给你,到时候,你拉拢一批,分化一批,再把其中最顽固的一批死忠者在战争中除掉,这群人便是想闹事也不能了。”


    “忽必烈的财政收入和附属势力统统拿来,忽必烈的羽翼统统剪除,蒙古政权内部的忽必烈支持者也要尽数斩断。不是你做事太绝,而是你在主动为蒙哥分忧!反正有什么事都推到蒙哥头上就对了。”


    “还有忽必烈的夫人……算了,这个就不动了,咱们又不是曹贼。”


    “反正忽必烈感受到了威胁,肯定坐不住,你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帮他造反就好。”


    “还可以再配点辅助道具,什么写了「大元兴,必烈皇」的鱼肚子小纸条,什么天降「大元天子忽必烈」的陨石,什么吟唱着「蒙哥死,帝国崩,四汗分,大元立」的街头巷尾童谣等等……”


    天幕前的观众:“……”


    陈公台,好狠一人,谋权篡位的操作算是全被他弄明白了。


    如果忽必烈本来挣扎几下还有救的话,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给人摁进水下沉底了!


    吕布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


    陈宫一心数用,一边给他出谋划策,一边对着高顺等人指点江山,安排城防,特意在泗水处设置堤坝,重点戒备,防止曹军又搞什么放水淹城之类的操作。


    曹操发动了数次小规模试探,均被击退,眼下只是大军围城,两三日不动一卒,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吕布完全没看出下邳城中气氛紧张,反而觉得曹操是被陈宫打退,吓得不敢再来了。


    他直呼公台牛逼,甚至想把对方打包一份,传送到副本位面来帮忙。


    已经忙到昏天黑地的陈宫:“……”


    太过分了!


    忽然有点希望希望主公以后别当天子,真的,他怕有一日他忍不住弑君!


    ……


    然而,夔州战事的发展并未完全如他们所料。


    另一头,夔州将士刚刚安葬完为了守城而死的主将韩宣,全军默哀完毕,就听闻了这一系列叛国贼噩耗,登时如晴天霹雳,深感莫名。


    陆秀夫遣人进入临安阐明情况,欲要自辩清白。


    但派出的人一连数次都被斩杀,最后,仅有一张带血的信纸传了回来。


    传信者正是他派出的最后一人。


    此人是奉节当地的民间游侠义勇,武艺高超,本来跟同伴们一起入京,因假身份入城遭到盘查,耽搁许久才逃出来,正好逃过一劫。


    贾似道等人一听说是夔州来使,不假思索,当场格杀!


    他才不管这些将士前些天还在边境为国奋战,浴血捐躯,也不在乎陆秀夫和张世杰到底有没有叛国,他只知道诏令已下,这正是自己运作一番,而后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的绝佳机会!


    再说了,就算真存在冤屈又怎样啊,圣上都金口玉言钦定你有问题了,那你就是有问题。难不成还要为你一座城修改诏书不成?如此朝令夕改,你让堂堂大宋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说,贾似道杀人杀得特别痛快,宋理宗对此也是一个全然默许的态度。


    信使将一切记录下来,不料暴露了行踪,刚出城就遭遇了追杀,好在他一身武艺高超,一路躲避行迹,风餐露宿,不顾性命地奔波,终于赶回了夔州城中,将一切告诉了陆秀夫和张世杰。


    他进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后背还插着一柄刀,浑身上下俱是鲜血,新伤旧伤重重叠叠,可以想象出当时被围攻的景象何等惨烈。


    信使将那张纸交到陆秀夫手上,血泪滚滚而下,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回不去了,他们不想让我们活着,我们拼死保护的国家,最终放弃了我们……”


    陆秀夫轻轻闭上眼,无声之间,泪流满面。


    很快,夔州将士闻言,亦是相与涕泣泪下,悲愤欲绝。


    当场就有人提议投降蒙古,毕竟宋廷都放弃他们了,他们还要为谁守这座城呢,不如趁早归降便是!


    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


    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身为忠臣却有家不能归,可以说是全拜城下的蒙古大军所赐。


    而且,他们虽然因为宋廷的这一通操作寒了心,但更加不能接受自己屈身事仇,为荒外蛮夷政权效力。


    面对如此两难之绝境,唯有一死!


    眼看场面一片混乱,就要演变成血光之灾,副守将徐宗武立刻提议众人去找张世杰。


    混乱不堪的将士们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跟随他一拥而上。


    而此时,少年张世杰正和陆秀夫一道坐在高崖边,不言不语了一下午。


    崖边一簇雪白的山花,迎向春风烂漫,山下春潮初涨,拍打青岩列岫,如碎裂的珠玉般溅落向四方。


    如此壮美的瞿塘春潮景象,正是张世杰一开始选择来到此地旅行的原因之一。


    但他现在心中只有满满的懊恼。


    如果不是自己脑子一抽,提议来这个鬼地方,现在他跟好友应该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游山玩水,摘花对酒,快乐地迎接春日,而不是坐在这里等死。


    陆秀夫拨弄着身前一朵白色小花,回眸看他:“世杰可曾后悔?”


    张世杰生气地说:“当然了!早知道还不如跟文天祥那厮去庐陵呢,不仅旅行费用有人报销,而且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陆秀夫无语,前些天,你好像还在对文天祥不屑一顾,时不时还要拎出来痛批一顿,说「他一看就不是好人,君实少跟他打交道」吧。


    他温声说:“我观世杰并未真的后悔。”


    张世杰大声反驳,说了一些「才不是」、「你胡说」之类的话。


    陆秀夫又道:“若我们没有来到夔州,不曾制定防御战略,这座城池也守不住。世杰自幼谙习戎马,深奥刀弓,夙怀奇节,有荡平区宇之志,第一次独自主持一场战斗,便以弱胜强,斩获了一场大胜,亦是许多年来罕见地击败了蒙古的胜绩。”


    他只说张世杰的所为,对自己在先前那场战斗中的付出,却是只字未提,最后道:“情实如此,何悔之有?”


    张世杰静默了许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说:“我知征战者死于战事,本是合该如此,我只是在想,君实你……”


    他的朋友陆君实,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他本该有无比光辉灿烂的未来,而不是在这一座边城之中,历经风雨沧桑,背负着骂名死去。


    张世杰轻轻地问他:“那君实可曾有悔?”


    陆秀夫笑了笑,望着云间一片如墨的远山,暖阳撕开了云翳,在他清丽面容上映照出一片流光鸿影:“我亦无悔了。”


    “此次来到边城,见了从未见过的风景,在战乱中懂得了许多,也算是重又成长了一遍。”


    “若还有漫长时光的话,我这一生还有好多事想和世杰一起完成,就此留在前线,共弹铗,掣青锋,赴吴钩……可惜了。”


    张世杰听得难过极了,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许久说不出话。


    他在脑海中飞速地想着对策。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虽然所面对的已经完全是死局,但要想倾尽全力保下陆秀夫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张世杰灵机一动,不如——


    陆秀夫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并不怕死,但不能接受自己和张世杰这般清名被毁、千秋万世含冤而死。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死于自己人的背后刀剑,这种死亡根本就毫无价值。


    他亲眼见证过宋廷的腐朽。


    他的家乡楚州长期沦亡于金人铁蹄之下,饱受战火摧折,宋理宗等人对此不闻不问,直到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楚州才终于被收复回来。


    他也曾怀一腔报国之志,但很快无法忍受朝臣寡德,文恬武嬉,奸佞横行,所以选择了辞官归乡。


    自古以来,像这般少年登科的天之骄子,一入官场便抽身离去,确实是很罕见。


    也正因为陆秀夫和宋廷还没有建立太深的牵绊,他得以用一种较为冷静的视角纵观全局,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当今的天子远非中兴之主,面对大敌侵逼,必将有百败而无一胜。


    但宋廷却是唯一的汉人正统政权,他从前觉得,为了守护这天下汉人衣冠,自己只能选择科举报国,为宋廷效命。


    但现在看来——


    陆张二人各自想了一通,得出结论,最后几乎在同时开口说道:


    “君实,我等下出城把你送走,你以后就做个流亡文人,隐姓埋名过余生。”


    “世杰,我们自立门户吧。”???


    二人瞠目结舌,震惊地互相凝视了半晌,几乎又在同时回应道:


    “你说的自立门户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出城把我送走,难道打算自己留下来等死?”


    眼看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张世杰更是满头问号,陆秀夫连忙把他按回去:“你先听我说,如今唯有这一条路可选,与其抱憾枉死,莫如升起旗帜,殊死一战。”


    张世杰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险些昏过去。


    陆君实难道不是一颗红心向宋廷的大忠臣吗,咋能说出这话,他难道被夺舍了?


    张世杰想到这种可能,顿时大惊:“你是真的假的?不行,快让我验证一下,我问你啊,我们去年端午做了什么?”


    陆秀夫温声道:“你从我这里坑走了一条节日祈福小红绳。”


    张世杰稍稍放下心,又使劲将好友扯过来,手搭在他额头上,仔细探了探:“也没发烧啊,怎么忽然就开始说胡话了?”


    陆秀夫无奈,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一边语气温和地说:“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还以为你会比我更快接受这件事。”


    毕竟,张世杰之前从北方政权归宋,已经跳槽过了一次,现在也只不过是再做一次罢了。


    张世杰心头仿佛有一群羊驼呼啸而过,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跳槽过一次不代表就打算自己另起炉灶啊,这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他躺在草地上,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块没有感情的青草饼干,目光幽幽地看着天空:“我不行了,陆君实,你让我缓缓。”


    陆秀夫贴心地等了一会,觉得他已经恢复过来,才在他身旁坐下,轻叹道:“朝廷的意态甚是坚决,一心置我们于死地,归宋之路已经被彻底断绝堵死,然而,却也不可能就此归降胡虏。”


    那天蒙古大军的领头人倒是汉将,据说还是蒙古皇帝的义子,对于这种行为……他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既然两条路都走不通,他还真就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自己单干。


    在陆秀夫这边,抗击胡虏的优先级,远远高于为宋廷尽忠。


    在真正的历史上,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始终游离于中枢朝廷之外,仅作为李庭芝抗元的军师活动。


    他最后带着小皇帝跳海,这种行为也很难用传统的「忠君爱国」来形容,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追求。在那个时刻,自身的安危已经不重要,小皇帝的生死不重要,甚至宋廷的存亡与否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皇帝代表了彼时的整个汉文化,象征着天下汉人衣冠,以及整个汉民族脊梁所象征的威严。


    唯有以一死来向后人表明,民族之精神不灭,星火之英灵永存。


    在历史上,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为之奋斗、出生入死的到底是什么。


    但那时已经太迟了,一切改变都已经来不及。


    所以,张世杰在临死前,自沉于风浪中,才会如此感叹:“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存祀」,是祀续汉人政权的江山社稷,而不是为了赵宋王室。


    可以亡国,因为国家只是一家一姓之王朝。


    但不可以亡汉家之天下,因为这天下是数千年的英烈前赴后继,与亿万众生息息相关。


    此刻,陆秀夫看到了蒙古大军的气势如山,仿佛无可抵挡,意识到亡国灭种的危机已然近在咫尺。


    这就迫使他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大截,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究竟如何做,才能保全汉家之天下?


    很显然,宋廷是根本靠不住的。


    张世杰沉默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好友说得有道理。


    他之所以给宋廷打工,并不是因为宋廷多么有魅力,宋理宗和贾似道多么明君贤臣引人折腰,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汉人,宋廷作为唯一的汉人政权,他别无选择。


    但现在看来,既然一局棋已经完成不下去,还可以直接掀棋盘!


    我们不奉陪了!


    张世杰估量着此事的可行性:“可我们不过夔州一座城,人手有限……”


    陆秀夫神色淡然,早已将个人安危视之如浮云。


    若是战事不顺,到头来也无非引颈一快,赴死而已,至少死得比如今的境遇更有意义。


    他这么说道:“转战入川吧,那里才刚刚被蒙古大军平定,还有大量民间义士和地方武装在活动,我们可以沿途招揽人手。”


    这个提议颇具战略眼光。


    吕布、王坚等人虽然在四川境内经营了一段时间,但一来时间太短,之前被充作巡逻军的亲兵们都随他来到了夔州前线。由于四川本身的地势特点,这就注定了没有三五年,蒙军不可能涉足川境的每一处角落,也就无法顺利地完成过渡。


    二来,吕布毕竟想要图谋以后自立的,而不是真的给蒙古帝国帮忙。


    因此,他的招抚工作以劝课农桑为主,而不包括通常攻占地方后,必须进行的一系列文教工作,这就给地方起义留出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矩州、贵阳一带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因为那里都是陆上,天然就适合蒙古骑兵展开斗争角逐,故而不纳入考虑。


    张世杰点点头,最终做出了决定:“就这样吧,我听君实的。”


    见好友剑眉深蹙,似有挥之不去的隐忧,陆秀夫伸手轻轻按在他肩上,语调坚决,仿佛立下一个誓言般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将一直在你身边与你并肩征战,直到此生尽头。”


    一片枝头红萼被吹风吹落,沾惹了素衣如雪,高崖之上,万古苍莽,新生的春日正笼罩着近处松梢,散去江面的苍苍雾霭。


    他折下一枝花,伴着流动的云霞绮色,放在张世杰掌心:“走吧,我们一同战去这人间。”


    张世杰郑重地说:“好。”


    ……


    这个建议居然在夔州将士群体中,获得了全票通过。


    主要原因就是南宋有遇到荒年招募流民为兵的传统,不怎么进行赈灾,而是将这些可能爆发成农民起义的潜在危险分子统统募集起来,直接吃官粮。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种大聪明做法。


    虽说确实维护了地区稳定吧,但戎兵也变得越来越多,对朝廷也没有什么衷心可言。


    他们并不愿意留在夔州城等死,因此张世杰一提出此计,众人登时欢欣鼓舞,呼声雷动,推举张世杰为首,陆秀夫为军师,自副守将徐宗武以下,只花了不到三日,就全部动员好,整装待发,准备转移入川。


    夔州表面是一座城,实际是一个行政区划道,周边的众多军力汇集起来,其实力量甚为可观。


    城中百姓若是愿意走的,也都跟着一起转移撤离。


    大多数人因素来听闻蒙军屠城的劣迹,胆战心惊不已,都决定跟随夔州军离开。


    陆秀夫遣人在城中擂响战鼓,作进攻状。


    临江顿兵的吕布等人听闻鼓声,又见上方人烟滚滚,皆以为他们要鱼死网破,最后一搏,不得不召集大军,严阵以待。


    然而如此过了几番,却根本不见上面动兵,屡次被召集起来、却没遇见任何战斗的蒙古大军心生恼怒,态度也携带了许多。


    夔州众人借着这阵动静的掩饰,早已分批乘船入江。


    眼下正值汛期,坐船顺水而下,疾驰若天上,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便是如此。


    徐宗武等人走得飞快,如箭般飞向了天边,星夜即抵达涪州城,如神兵天降,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开始了进攻。


    众人不以宋廷官军为名,只称汉军,竖汉人旗帜,所到之处尽复汉人衣冠。


    陆秀夫和张世杰成为最后一批断后之人,走之前不忘扮作小船轻甲,从城南大溪口,极为隐蔽地溯溪而下,驶入后方的蒙哥大营中,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辎重粮草。


    火光冲天中,蒙军暴跳如雷,张世杰纵声长笑,小船飞掠过四处蹦溅的火花和箭雨,早已飞也似得行远了。


    原本正好打算在这一日上山入城的吕布:“……”


    他和陈宫面面相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已经惊呆了!


    算来算去都没算到这个啊,谁能想到陆秀夫他好端端的,居然还能一扯旗子起义了呢。


    但陈宫转头一想,又觉得确有道理,叹息道:“是英杰战胜时势,而不是时势造英杰。我似乎太过低估他们二人了,在末世中尚且还能力挽天倾,何况如今的大局,远远没走到穷途末路呢。”


    不过,这个情况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坏。


    毕竟大家最后都是要反蒙的,立场可以说是天然一致,能尽量避免发生冲突,无谓地折损有生力量,自然是好的。


    而且……夔州城这不就沦陷了吗!


    蒙哥当初只说拿下夔州城,却没说具体怎么拿下,捡漏的胜利也是胜利!


    很快,吕布大军开进了此刻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的夔州,蒙哥未曾料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但信守承诺,还是决定等下就给他升官。


    天幕前的观众们:“……”


    我们要举报他开挂!


    从进场到现在,吕温侯阁下似乎也没做啥了不得的大事,却有一个接一个的饼往他嘴边送。


    本以为是天糊开局,没想到是老天爷给他喂饭吃,直接就提前预定了高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吕布多次上书进言,推辞蒙哥给他的升官晋爵,并将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赏赐,统统潇洒一挥手,直接散发给了下属和众军士。


    全军大震,个个深感戴德,愿追随主将出生入死,厮杀各方。


    而这时,远在东路襄阳府、安庆府一带的忽必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危急,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继续养寇自重下去,很快就会被蒙哥借机换掉。


    蒙古帝国毕竟不是蒙哥的一言堂,他也有着相当庞大的势力。


    主要以他的封地关中一带的众多汉人世侯和大族为主,金莲川幕府当中更是人才济济,群策群力为忽必烈谋划。


    忽必烈有三个最重要的心腹,分别是谋士商挺,儒士郝经(张弘范的老师),名将张柔(张弘范他爹),如今都在军中跟随征战。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认为忽必烈应当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大破宋军,直接堵上蒙哥的嘴,让蒙哥无法随意对一位大功臣动手。


    这份战功,必须远大于吕布平定钓鱼城和夔州才行。


    忽必烈等人自然不知道吕布两次都是运气好,赶巧了,只以为他月旬之内连克两座坚不可摧的坚城堡垒,什么不可逾越之天堑遇见他,都仿佛纸糊一般脆弱。


    简直就是天人再世(虽然这么说倒也没错)!


    商挺凝眉沉思,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镇定神态:“那吕文德的军力尽数调往中游,去围攻夔州了。如今的襄阳府兵少将寡,弱小无比,如能将其一举平定,取下整个上游最险要的重镇,如此战功当稳压吕布一头。”


    忽必烈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不料,还未开始实施,一封来自蒙哥的诏书忽而送到,宣旨的小黄门趾高气扬,毫不容情,直接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原来蒙哥今天又一次被吕布拒绝,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跟他这么慢慢磨蹭下去,当即就修书一封痛骂忽必烈。


    虽然措辞比较温和,内容却很诛心,反正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你识相点就赶紧把位置给吾儿让出来,否则休怪朕无情了!」


    在蒙哥看来,吕布能不能当上东路军统帅,直接关系到未来能不能当上帝国兵马元帅。


    而吕布能不能当上兵马元帅,又直接关系到能不能掌控最高军事权柄,并且在忽里台大会上支持蒙哥最理想的继承人昔里吉继位。


    这不得赶紧把忽必烈这块绊脚石挪走!


    忽必烈行礼谢恩,面色十分难看。


    然而,蒙哥作为帝国之主,坐拥四海,从北非到东亚尽是他的领土,忽必烈手中虽然也有一些势力,但远远不足以和蒙哥进行正面抗争。


    万一把蒙哥惹怒了,虽然一时半会不能直接要他性命,难道还不能随便寻个由头,杀了他的心腹大臣吗?商挺等人一死,他未来靠什么争夺天下?


    忽必烈无可奈何,只好采用了老办法,那就是——哭。


    没错,他也是个老演员了。


    几年前,蒙哥对他心生猜忌、动了杀心的时候,他就把亲人全部送进京城为质,而后自己独自一人进宫见蒙哥,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开始号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还配上了对以往快乐童年时光的热情追忆。


    哥啊,你变了,当年我们在上都一起走马猎鹰玩泥巴,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兄弟同心啊!你我今日兄弟阋墙,你对得起当年打过的弹弓、捏过的泥、射过的箭吗,说好得要兄弟一生一起走呢!


    蒙哥:“……”


    虽然感觉这话他好像没说过,但四弟哭得如此情真意切,莫非是他哪里记错了?


    蒙哥作为一个铁憨憨,多年以来都是一如既往的憨,被忽必烈哭得一阵心软,只好暂时放过了他。


    史称:“及世祖见宪宗,皆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罢钩考局。”


    这次,忽必烈也打算故技重施,不管怎么着,先去找蒙哥痛哭流涕一顿再说。


    他就这般星夜兼程地赶路到了夔州城下,准备了一番,刚要踏入营帐,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笑语声:“哪里哪里,儿才疏学浅,都是义父教得好,什么时候这排兵布阵能有义父的十分之一,儿便心满意足了。”


    忽必烈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俊朗挺拔、气场凌厉、眉眼烁烁如江海星辰的青年,正是吕布,立在案前,和蒙哥一起研究军事地图。


    蒙哥不时考察他一两句,二人说说笑笑,甚是父慈子孝(?)


    忽必烈一看情形不对,一脚踏进了军帐中,准备放声大哭。


    不料,他刚哭出第一声,便听见吕布话锋一转,忽而说道:“唉,希望等下四叔父来的时候不要误会,义父只是比较爱护我,并不是成心针对他的。”


    蒙哥冷哼一声:“他敢。”


    吕布又道:“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像四叔父这样无理取闹,顿兵不进的,我只想为了义父的大业效命捐身。”


    蒙哥想起忽必烈从前的种种行径,冷笑不言。


    吕布看了一眼陈宫的台词提示,继续面无表情地捧读:“义父你这么好,文韬武略,战力盖世,分明是一代圣天子,四叔父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产生不臣之心啊,真是丧心病狂!”


    蒙哥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倘若新皇帝王莽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感叹,这是哪里来的绿茶,一股茶味飘香?


    吕布最后给出了会心一击:“为什么四叔父从前拥有你的信任,却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唉,我好羡慕他。”


    蒙哥听了眉头一皱,立即打包票道:“吾儿不需羡慕他。朕信任你,犹百倍胜于昔日的四弟,你就是我蒙古当之无愧的帝国上将。朕死之后,这江山还需要你来守护。”


    正准备哭出第一声的忽必烈:“……”


    大意了,他演戏多年,如今居然碰上对手了!


    那他还要继续哭吗?


    第76章


    忽必烈的人生中, 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他站在蒙哥大汗的王帐门口,听着里面一通布言布语,堪称茶里茶气, 进去吧也不是,不进去吧也不是。


    就这么如同木桩般呆站了好一会,吕布忽而毫无预兆地一掀帘, 跟他打了个照面, 充满惊讶地说:“二叔父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来!”


    忽必烈被他一声“二叔父”喊得毛骨悚然。


    一般人称呼父亲的次弟,都叫二叔, 但吕布偏要加上这个“父”字, 使他顿时感到一阵不妙,当下推辞道:“不必……”


    “哎, 欢迎欢迎!”吕布根本不容他说话,带着热情的笑容招呼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嘛!”


    一边说,一边无比顺理成章地接过忽必烈手中的箱箧。


    忽必烈皱眉, 紧抓着东西不放:“那是——”


    是他准备写给蒙哥的万字辩白书, 还有许多的证据,可不能被吕布拿走!


    谁知吕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直接一使劲, 把箱箧抢了过来,递给旁边的宫廷侍女,而后将忽必烈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一按:“二叔父真是太客气了,别拘束, 快坐快坐, 就当成在自己家一样!”


    “阿雅姐姐, 快把二叔父的礼物放好,再给他倒杯水来!”


    侍女掩唇轻笑,立刻依言行动,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忽必烈:???


    瞬间一口老血堵在心头,什么叫「在自己家一样」,吕布摆出一副主人公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他和他哥一起长大的时候,这厮甚至根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忽必烈抬头望去,只见蒙哥面无表情,拄着金刀而坐,目光炯炯地看向他,充满了帝王的凛然霸气与威严。


    这一眼,一下子勾起了忽必烈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他可以说是在这位长兄的阴影里长大的。


    蒙哥战力惊人,武艺盖世,年少就已经冠绝了整个黄金家族,登基之后更是被称作「上帝之鞭」。


    非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折服了所有人,镇压了帝国的一切不平声,而且东征西讨,厮杀向前,凡是他策马扬鞭所指之处,蒙古大军铁骑随即席卷而上,根本就没有打不下来的土地。


    他在位的时候,也是蒙古帝国的最巅峰期,横跨欧亚非,辖制四大汗国,国境之内皆推共主,疆域之广古来未有,向北则横扫欧洲,向南则直逼埃及。


    东罗马和小亚细亚的几十个小国要么俯首称臣,要么缔结盟约,就连东罗马帝国的公主都远道而来,嫁给了蒙哥的侄子。


    后来,忽必烈登基了,也想学蒙哥四处征伐,他心中是很不服气的,觉得蒙哥能做到的事自己没道理做不到啊。


    结果很不幸,他各方面能力都比蒙哥要低一个层次,除了打赢南宋之外,其他什么日本、占城、安南、爪哇,可谓是屡败屡战,败得惨不忍睹。


    四大汗国也纷纷宣布独立,蒙古帝国就此分裂,再也没有重现先前的辉煌。


    可想而知,忽必烈自幼跟这位长兄一块长大,免不了被母亲唆鲁禾帖尼皇后拿来各种比较。


    然而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不管是弓马箭术、格斗武艺、名声口碑,他始终都被蒙哥稳稳地压了一头。


    好容易熬出头,看见希望的曙光,总算是等到蒙哥给他划分封地,忽必烈拿走了最富饶的关中地带,准备拉拢当地的汉人世族,开发新赛道!


    蒙古人的那一套比不过,难道汉人的那一套他还比不过吗?


    忽必烈积极吸取了汉人的「优秀经验」,比如做假账,特意克扣了陕西、河南、河北等地的众多赋税自用,只留下极少数上交给蒙哥。


    蒙哥:……他仿佛在把朕当傻子!!!


    再比如挖墙脚,忽必烈从小弟阿里不哥的封地上抢了不少人才,阿里不哥大怒,写信诘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忽必烈振振有词,说你别急,此人如今是我的心腹,难道你想叫我把心挖给你吗?咱俩好兄弟谁跟谁啊,再过几十年,我就把人还你。


    阿里不哥:滚!!!


    再加上忽必烈从前的种种行迹,什么使用帝王规格的行造大兴土木,什么自立小朝廷独断当地所有事务,什么拉拢朝廷各处势力试图和蒙哥分庭抗礼。


    他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死,简直每一条都在红线上蹦跶,这搁在任何一个帝王身上都不可能淡然接受啊。


    本想着等自己羽翼丰满一点,至少是足以和蒙哥抗衡的地步,直接来一波黄袍加身,没想到蒙哥说翻脸就翻脸,说夺权就夺权,压根不带丝毫犹豫的!


    此刻,忽必烈不住地长吁短叹,颇感事情棘手。


    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操盘手,他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那就是吕布。如果吕布这个人不存在,那么蒙哥就没有换帅人选,自己再张狂,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忽必烈心中已有了策略,看着蒙哥,大声道:“就凭他,也能代替我成为东路军统帅?”


    蒙哥尚未说话,吕布已经十分惊讶地接过了话茬子:“二叔父哪里话,侄儿才华鄙陋,新进后生,何敢窥此高位?二叔父经略漠南多年,威望素隆,侄儿不过是想在你麾下讨个官职,历练一番罢了。”


    忽必烈:呕,听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


    视频那头,陈宫看到这里,默默地提起笔,在台词本上标注了神态:“(深情款款的)、(伸出手作倾诉衷肠状)、(不存在的眼泪鼻涕可以揩到忽必烈衣服上)。”


    吕布扫了一眼台词本,立即进入了状态,一把抓住忽必烈的手道:“侄儿素闻二叔父英明武略,虽然处处都比义父差一截,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保蒙古帝国繁荣昌盛,江山万万年,侄儿甘愿自沉下僚,而让二叔父身居高位!”


    忽必烈冷笑一声。


    吕布又声情并茂地念道:“虽然二叔父居心不良,阴怀异图,按兵不动,养寇自重,还在漠南之地大肆搜刮敛财,为来日做准备。尽管他有着如此多的缺点,但他毕竟是侄儿的二叔父,侄儿相信他的才华与能力,定能帮助大蒙古帝国走上新高度!”


    忽必烈面无表情:“不,我不行。”


    吕布叫得更大声了:“男人不要轻易说自己不行!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因为二叔父身边的恶人太多,把你带坏的缘故,孩儿斗胆恳请义父进行彻查,务必要将这些残害我帝国忠良之人绳之以法,让他们遭到报应!”


    蒙哥笑了,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钩考局吗,当即一挥手:“准。”


    忽必烈心一沉,万没想到本次出师不利,刚一上场,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班底都要被全部撬走了。


    “我不服!这个吕奉先初来乍到,功绩寥寥——”


    他嘴里说着吕布,目光却紧盯着蒙哥,甚至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我绝不同意被他顶替。”


    蒙哥惊奇道:“朕本也没有打算让他顶替你啊。”


    忽必烈:???


    蒙哥:“是你先前代理了东路军统帅这个位置,是代理你知道吗?吾儿才是这个位置的真正主人,现在他回来了,你自然要把位置让出来。”


    忽必烈从未听过如此荒谬言论,偏偏又荒谬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间大受震撼。


    蒙哥上下扫视着他,目光如苍鹰般锐利:“既然心中不服,你待要如何?”


    忽必烈大声道:“除非他能在马背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我,证明确实比我强,而不是因为你的一己私心!”


    吕布一听,居然还有这等主动上门求虐之事,顿时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在马背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忽必烈却以为他怕了,傲然一挺背脊,寒声道:“我乃青天之下第一神箭手,草原之上高飞的雄鹰,你莫非心中胆怯不成!”


    他转头看见蒙哥目光怪异,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观点。


    蒙哥:好担心吾儿一下子收不住力,不小心把忽必烈打死了!


    吕布一箭一个小朋友,凶的很嘞,忽必烈有几条命够他杀的啊。


    蒙哥想要和平地进行权力过渡,而不是取忽必烈性命,不然早就直接埋伏刀斧手将人拿下了。


    他沉声说:“此次比斗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记得手下留情。”


    吕布:“好的义父!”


    二叔父也是“父”,也算沾点边,怎么就杀不得了!


    忽必烈:“臣弟遵旨!”


    比斗中刀剑无眼,吕布一不小心人没了,这不能怪他吧?


    二人要比武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营地,引发了天大的轰动。


    蒙古众军士自钓鱼城下起,一直追随吕布厮杀,对他的武艺高强万分敬佩,提不起丝毫争雄之心,但忽必烈的名声同样也不小,这就导致……


    大家看着忽必烈,都觉得目前为止,最出名的一个倒霉蛋就要诞生了!


    平日他们在练兵时败给吕布,只是小打小闹,输了也就输了。


    但忽必烈这一败,直接决定了统帅之位的归属,堪称败得轰轰烈烈,败得名垂千古啊!


    忽必烈迎着众人的视线走向赛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位烈士。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子,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到了草场中央。


    吕布早已等在那里,依旧骑着他的赤兔,英姿萧飒,高怀烈烈,赤红披风被长风吹得高高扬起,如肆虐的落日焰火狂啸席卷。


    值得一提的是,赤兔自从来到了这个年代,身上的装备也进行了大幅度的升级更新。


    汉末时期甚至还没有马镫,更别说其他的先进器材,吕布很快熟练掌握了这些新玩具,战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忽必烈也是草原上的顶尖好手,放在别的时候,也能冠绝天下一把,可惜命不太好。


    前有蒙哥上帝之鞭纵横光耀四方,下有旭烈兀西征欧亚驰骋万里,如今……还要被吕布进行一番凄惨的吊打。


    忽必烈对吕布实在是厌恶至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未打一声招呼,就拍马冲上前来。


    吕布一看,嗯?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他素来在打斗的时候很尊重对手,当即也是拍了拍赤兔的头,骏马长嘶一声,如风一般呼啸而来,方天画戟在烈日下闪着灼灼光华。


    围观群众大声叫好,一边讨论着二人的胜负赔率,大多数人都是看好吕布的,但也有某些喜欢走钢丝的投机者,拿出大价钱押了忽必烈,准备赌一把。


    “在看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那名军士浑然不觉危险已经近在咫尺,兀自十分机智地感叹道:“人人都押吕帅,我偏要和大家对着干,不为别的,就是往往许多时候少数人掌握的才是真理,哈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僵硬,军士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大大大大汗?”


    “收了”,蒙哥面色冷酷,直接将这个地下小赌场一股脑端掉,收上来的钱尽数拿去充军资。


    几百个被波及到的士兵们欲哭无泪,却也知道大汗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


    蒙哥治军十分严格,赏罚亦非常分明,凡是打了胜仗,那便有众多的好处源源不断而来,从不吝惜。


    至于其他的那些,什么莫名其妙想要浑水摸鱼的,什么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还有什么像现在这种搞娱乐小游戏的,想问他要钱,那是只有两个字,没门!


    金帐汗国的大汗拔都,蒙哥的长辈,曾经向他要求封赏。


    这本是黄金家族三代以来的惯例,约定俗成,谁料蒙哥翻脸不认账,当场把使者训了一通,治国练兵养百姓不要钱的吗,哪来多余的钱给你们嚯嚯!


    最后,抠抠搜搜地给了……一千锭白银。


    反观南宋从前给金朝的岁币,每年都有三十万。


    可能这就是老大哥随意打发小弟,和子孙辈进贡祖宗的区别吧。


    便是在这一场小插曲发生的时候,场上,吕布已经飞身策马,扬手一箭,从忽必烈头顶低飞擦过。


    这个动作并无伤人之意,然而侮辱性极强,忽必烈顿时大怒,拍马就厮杀向前,手中长槊舞得虎虎生风,威势凛然,反被吕布抓住了一个空隙,一箭射了过去。


    忽必烈不得已,只能侧身躲避。


    赤兔马旋即蹄子一扬,不偏不倚地踢向了对方战马的膝部,这一下,战马受到了惊吓,外加赤兔马难以抵挡的气势压制,忽而一个屈膝,直接跪在了当场。


    忽必烈被这么一折腾,险些滚下马,干净利落地一手撑着马鞍,在空中一跃,以一极为潇洒的姿势落定,结果还没站起,就被吕布拿长弓抵住了咽喉:“就问你服不服!”


    “凭借战马之利算什么本事”,忽必烈不屑一顾,“我不服!”


    吕布一扬眉,在风中拈弓搭箭,对着他整个人咔咔射了一圈,每一支箭都精准地擦着他飞过,深深钉入地中,堪堪组成了一个与忽必烈神似的人形。


    天幕前的观众们一看,嚯,人体描边大师!


    吕布提着忽必烈的衣领,把他怼进了那个人形里,所有的边角都恰到好处:“现在服了吗?”


    忽必烈仍是嘴硬地高叫:“取巧而已,当然不服!”


    吕布无语,心想你还真能耐,忽而眼神瞥见了不远处辕门高立的一支旗杆,忽而灵机一动。


    他可以辕门射戟……射忽必烈!


    吕布当下就挥挥手,让众人客客气气地将忽必烈请上辕门,在那里搭了个平齐的高台站着。


    蒙哥觉得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真的吗?),再加上有意挫一挫忽必烈的锐气,也就没有阻拦。


    忽必烈被一群军士推搡着,终于忍无可忍,转向蒙哥,冷声道:“你这义子——”


    吕布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二叔父居然猜忌我到如此地步,连一声侄儿都不愿喊!”


    忽必烈不理他,继续道:“我堂堂帝国亲王,你这义子竟敢如此羞辱我——”


    一句话未说完,吕布又大声道:“二叔父此言谬矣,我对二叔父一片敬诚心日月可鉴,便是动手,也不忍心让你受半点伤害,这「羞辱」二字从何谈起!”


    忽必烈眼看自己每说一句话,他必然要有十句八句来堵,烦不胜烦,当下一振衣衫,站上了辕门之前的高台。


    吕布拈弓搭箭,蓦然对准了忽必烈头顶的发冠。


    忽必烈大概猜到了他要玩什么把戏,无非就是通过射落冠冕而不伤人,证明自己箭术高超,便拿眼角余光觑着,只是一味冷笑。


    然而事实证明,吕布的脑回路永远跟他对接不上!


    只见吕布拉开弓弦,长箭歪歪扭扭,直接从他胸口偏上一点的位置射入,鲜血四溅。


    忽必烈身形动都未动,双眸几欲喷火地盯着他,这厮怎么敢的!


    “哎呀,不好意思”,吕布一点诚意都没有地道歉说,“手滑,手滑,想来二叔父不会介意的,等我射完了这组箭,就给你包扎。”


    他神色倏然认真起来,抬起手,铮然四箭连发,格格的四道撞击声清脆响起,却没有一箭落在了冠冕上。


    忽必烈正要嘲笑他翻车了,忽见眼前光华一闪,冠冕上所有的四颗宝石,都被这四箭分别穿透,尽数化为了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幕前的观众:!!!


    天呐,吕奉先这什么操作!!!


    于数百步外射中一颗指甲盖大的宝石,这是秀出新高度了,获封诸天万朝第一神箭手都不为过!


    “吕帅神威,如同天人!”


    场众军士俱是蒙哥的亲兵或死忠,自然也颇为膺服吕布,见此场景,齐声欢呼。


    忽必烈看着掌心的宝石碎片,不禁瞠目结舌。


    “二叔父,二叔父你没事吧!”


    吕布带着关切的神色,大步走过来,要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借着众人的视觉死角伸出手,用力把忽必烈伤口的箭往下按了按。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还想拿把小匕首直接捅进去。


    忽必烈:噗!


    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感觉自己要当场疼昏过去了!


    他用力推开吕布,吕布猝不及防,十分做作地捂着胸甲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登时,周围人就向他投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吕帅一片善心权当是喂狗了」的不满眼神。


    忽必烈:啊啊啊啊啊好想拔刀,你们都被他骗了!


    但他毕竟是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很快就冷静下来,意识到想要在战场上处理掉吕布已经基本不可能,即便能成,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既然暗杀不奏效,那试试旁敲侧击,挑拨离间呢?


    当下,蒙哥令众人各自收拾,返回营帐中继续议事。


    忽必烈抢先开口道:“我非执意顿兵戍甲于南国不前,而是从大局考虑才这么做。彼时,兄长你深入川地奋战,一旦出了变故,便需要我这里的援助,若是大军都扑在前方战线上,一时半会如何能抽调回来?”


    蒙哥心想,要不是朕在钓鱼城下困顿数十日,未见你发出一兵一卒来援,怕是真的要信了你的邪。


    吕布恍然大悟道:“哦,学到了,原来二叔父考虑得如此深远,在战场上不肯出兵,是为了照顾我们这边的战线,我还以为是你贪生怕死!”


    忽必烈一噎,完全当作没听到,又继续说道:“兄长固可以在战场上,将你这幼子引为一时臂助,那么战后方呢?他刚勇无谋,岂能与我关中封地进行协调,管理好后勤工作,如此莽夫冲上战场,不过是有败无胜而已——”


    话说了半截,蒙哥若有所思道:“你提醒我了,你的封地确实是个大问题,还是直接封给吾儿吧。”


    忽必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连我的封地都要拿走,给他一个外人?”


    蒙哥:啊这。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这个王帐中你才是外人啊!


    他这个决策自有一番考量在里面。


    一来,在蒙古帝国给义子/养子封地并非特别罕见之事,早在成吉思汗时期就有先例。


    二来,忽必烈确实将关中地区治理得相当丰饶富庶,已经有了一套稳定的运行体系,蒙哥也不指望吕布去做什么改进,只要将以往的那套体系继续沿用过来,年年帮他收税就可以了。


    三来,关中地区的上层力量以汉人世侯为主,吕布跟他们打交道显然更亲切,有利于展开工作。


    反正蒙哥就这么拍板做了决定,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眼下还是这边伐宋的事项最为重要。


    忽必烈沉声说:“你褫夺我封地另给他们,这是违背祖制的。”


    蒙哥是什么人,那是被正史盖章“刚明雄毅”的一代英主,行事万分果决,岂能被他一句话顶回去:“哦,违背就违背了吧,朕能登基就已经违背祖制了。”


    忽必烈闻言气了个倒仰,目光扫到一旁,见吕布正在充满挑衅地看着他,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然而蒙哥一转身,他又瞬间戴上了乖巧好大儿的面具,满脸都写着「我也不想当高官啊,但我作为一个好义子,必须得给义父分忧是吧,这波只能上了」。


    蒙哥见他没有再说那些扫兴的推辞之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吕布顿时原形毕露,对着忽必烈十分狂野地晃了晃中指。


    忽必烈:“……”


    好一个双面人,真想动手跟他拼了!


    蒙哥见他神情狰狞,直欲择人而噬,当即心生不满道:“你什么意思,用这种不善的眼神看着吾儿,莫非你还怀恨在心?”


    吕布配合地从他身后探出头,一边掂量着方天画戟,一边露出了一个「天呐好害怕,二叔父怎么这么凶」的神情。


    堪称言行不一的极致了!


    忽必烈实在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跟这狗贼拼命。


    身后,还传来了吕布困惑的声音:“义父,二叔父怎么忽然那么凶,他不会生气了吧?”


    蒙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脑子有病,吾儿莫理他!”


    “看看这个你接管了东路军之后的势力分布图,关于下一步的攻宋思路,你有想法没有?”


    ……


    忽必烈在蒙军中闷头待了数日,压根不出门,也不见客。


    按照蒙哥的意思,他最好能识趣点,主动交出自己的主帅军印,那样对大家都好,可以留个体面。


    但忽必烈现在摆明了就是要用拖字诀,毕竟南宋那边的十万大军已经准备进攻夔州了,他就是想要耽搁时间,让吕布少一些和东路军磨合熟悉的机会,然后打一场大败仗。


    届时,他再赢一场战争,对比如此强烈,蒙哥总不能忤逆所有人的意愿,硬扶吕布上位吧?


    蒙哥的应对之策是直接忽略他,就当忽必烈这个人不存在,管他耍什么花招都如同对上空气,随他去吧。


    而吕布也已经带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异时空版本的并州铁骑,准备攻打泸州。


    泸州这个地方离他们并不算远,蒙哥已经准备攻占之后,就将此地和夔州一起划分为夔路行省,以便就近管辖。


    泸州如今的守将是南宋大将刘整,此人后来降元,为蒙古一统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前几个副本里不定时出没,被岳飞等人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客观而言,他对蒙古的贡献确实很大。


    蒙哥他们现在连一支像样的水军和船舰都没有,后来扫平南宋的那支水师,都是刘整一手缔造出来的,襄阳城也是他摧毁的,从而让整个江淮防线毁于一旦,南宋整个局面陷入了彻底崩盘。


    吕布准备这次依然把刘整招降过来,收拾收拾,废物利用,让他练兵水师,己方实在是太缺少他这样的人才了!


    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刘整这个时候已经跟忽必烈看对上眼,暗通款曲了。


    蒙哥在这些江南人的印象中,一向是高冷而又神秘,凶残而又可怕的一个形象,离他们比较远,反观东路军的忽必烈就在江淮沿岸,却是触手可及。


    想要投降的话,当然还是找忽必烈最合算,何必舍近求远呢!


    刘整这个时候还没有进行投降,而是在持续地跟忽必烈沟通,待价而沽,准备将手中的筹码卖出一个好价钱。


    忽必烈当即给刘整修书一封,阐明了吕布这边的动向,并遥控他进行种种操作,务必要在泸州之战中将吕布彻底解决,全歼吕布铁骑,之后可以给他一个上将军的位置。


    吕布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近似于通敌的操作——虽然在忽必烈看来,这根本不叫通敌,刘整是他提前预订的未来属下。


    但那些可能因此而战死的骑兵部队,可都是蒙古精锐、自家子民啊!


    反正换作蒙哥,他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只能说,忽必烈不愧是内战小天才,后来和阿里不哥争汗位,咣咣杀死三分之二的蒙古精锐,一点不带心疼的,此等行径委实是让人扼腕叹息不已。


    吕布迈着自信的步伐,向着泸州城出发了。在他看来,这将是一场一如既往的大胜,没有任何悬念。


    “公台,此战之后我们该如何练兵?”


    陈宫那边关了镜头,所以视频只能单向进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渺茫和倦怠:“明公驻军夔泸之地,任命刘整为先师,淬炼水军,而后屯兵力、厚储积、缓行军,最迟至来年秋日才可图谋行入江淮。”


    吕布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对,关切地问道:“你很累吗?没事吧?”


    陈宫沉默了一会,看向眼前城头的冲天火光,与当空猎猎飞舞的箭雨,轻声说:“只是下邳战事有些繁忙罢了,不必担忧。”


    吕布顿时放下心来,神采飞扬地说道:“那你等我的好消息,此番定能一战克之!”


    陈宫笑了笑,声音里裹挟着猎猎苍劲的风声,城下,曹操大军已经架设好了云梯,发动了最后的总攻,众军如蚁般聚集附近,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的面前横亘着一支箭,是曹□□入城中的招降书,言他此刻若归降,尚可以如当初那般,同心同德,共谋一番大业。


    陈宫将这张帛书投入了烈火,熊熊的火光映在他挺秀冷峻的面容上,如同星辰坠入了永夜之湖,耀目着明明灭灭。


    他看着帛书最后一角被火焰吞没,冷冷道:“我与你何曾同心同德。”


    吕布:“哈???”


    听到这句话的他宛如受到了穿心一箭,他被自家谋士大人嫌弃了!


    陈宫:“……”


    险些忘了还开着单向视频了,他有些无奈地温声说:“不是说你啊,我在骂曹贼。”


    吕布宛如一个忠实的捧哏:“骂得好!曹贼该骂!”


    陈宫又道:“我自然相信你可以战无不胜,带回最好的奖励,即便…….”


    即便今日战事不济,我们死在此处,也可以归来为我们复仇。


    吕布完全没听出任何弦外之音,高高兴兴地抵达了泸州城下,准备安排军事战略部署,开始进攻。


    而此时,一名意想不到的来客出现在了泸州城中。


    少年文天祥听闻陆秀夫之事,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他自然是相信自家好友的,屡次上书给宋理宗之后不见奏效,索性决定自己动身前往夔州,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来,而是招募了一大批义士乡勇,浩浩荡荡拉起了一支队伍。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当朝状元,许多人看见这架势,还以为他要造反。


    文天祥一路紧赶慢赶,结果还没到夔州城,这里就已经失陷了,陆秀夫和张世杰弃城出走,带着百姓和大军一道转战入川,现在已经收复了好几座城池。


    文天祥停在了泸州这个地方。


    他远来是客,准备拜访一下刘整,刘整客客气气地设宴相待。


    结果,文天祥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美酒非常浓郁,酒性很烈。


    酒过三巡,刘整登时就原形毕露,一不小心就在餐桌上吐露了自己和忽必烈的勾搭之事。


    “我跟你说,蒙古四王爷位高权重,隐然有不臣之势,等他登基为帝,我就有从龙之功,这不比整天留在朝中受起,每天战战兢兢害怕被官家和贾似道弄死来得要好……”


    “我观你才华横溢,神清骨秀,何不随我一道降蒙,共图大业!”


    文天祥听了,当时不动声色,这么胡乱敷衍过去,当晚却纠集了一起带来的各路人士,直接杀入城主府,控制了刘整。


    刘整第二日宿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束缚在了正厅的一根铁柱之上。


    文天祥青衫如画,支颐坐在案前,提笔书写着接下来的战略,春日的落樱拂满衣袂,初升的霞光似水流泻,轻轻漫上他眉间。


    刘整大声怒骂:“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卖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文天祥目光若寒星,冷冷地扫向他,提着剑在刘整脖颈上比划了两下,淡声道:“你若是再敢提降蒙之事,我便杀了你祭旗。”


    刘整态度仍旧十分强硬:“我不信你一个文官真敢动手杀人……啊!”


    利刃擦着他脖颈刺过,刘整痛得要死,再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战战兢兢地点头应下。


    这哪里是当朝状元,这根本就是不知从哪儿来的狠人!


    文天祥的面前,摆着忽必烈写给刘整的秘信,就是让刘整配合除去吕布的那封。


    他看完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将刘整变成傀儡,自己来进行泸州的城防发布命令。


    务必要让吕布这一批蒙古大军尽数折在此处,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说】


    奉先:我也算是和宋末三杰都交手过的人了(长叹)


    忽必烈: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吗(啊)(咆哮)(癫狂地咆哮)


    第77章


    最高端的战局, 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进攻手段。


    吕布这次攻打泸州,没有使用任何花里胡哨的部署,直接就是强行进攻。


    大军压境, 铁骑横扫,千兵万马辉映白日,气吞山河, 席卷沧溟, 一派势不可挡的模样。


    沿途的数十南宋城镇,或被他摧枯拉朽般攻占, 或闻蒙古大军声威, 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出降。


    另有大批宋军在主将的带领下向着内陆地区溃逃, 日行千里,导致重镇门户大开,顷刻俱破,一路进兵如入无人之地。


    一路顺利得惊人,不过刚入秋, 就打到了泸州城下。


    这个时节正秋高马肥, 是蒙古军队惯常的出战时期,来往如风, 气势如虹。


    泸州虽然倚靠长江, 但并非什么城壕深险的天堑之地,在历史上的整个宋元战争中,也几乎没激起什么水花。


    只要拿下这个地方,蒙哥的迂回川蜀作战计划也就完成了一大半, 接下来, 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北击襄阳, 平定鄂州,将整条长江从中截为两段,卸去南宋长期以来一直凭恃的自然地理屏障,一战而灭之。


    灭宋之后,当了帝国大元帅,就该是吕布搞一通大动作,准备给这蒙古帝国改一改姓的时候了。


    他比较中意不流血的和平演变。


    毕竟,古来有起兵关中、河内,而后一举定鼎天下的,川蜀之地割据自雄的政权也不少,但还从没听说拿区区一州之地(他未来的封地),和一个横跨欧亚的庞大帝国作斗争的。


    夺权篡位也要讲究基本法,否则就不是试试,而是逝世了。


    今日,长风激荡,战旗飘扬,四围鼓声震天轰鸣,吕布立在高大的泸州城下,准备进攻。


    他太自信,也太耀眼了,根本不认为区区一座小城会让自己折戟于此。


    甚至连给刘整投降后的官职任命书都写好了,就是夔州路行省招抚使,不好也不差,希望刘整归顺之后洗心革命,重新做人,从头好好干!


    吕布出发前,蒙哥给了他几张空白委任状,俱盖了大汗印玺,让他到时候便宜行事。


    蒙哥本人则亲自带兵去平定川地的战事。


    现在四川的局势已经相当混乱,张世杰和陆秀夫竖起「汉军」的旗帜,打出了「不臣宋,不降蒙,战只为天下汉人衣冠」的口号,从涪州、达州一带转战入川西,迄今三月有余,已光复了十余座城池。


    成都守将纽璘紧急派兵迎战,东奔西跑,四处救火,但是收效甚危。


    陆张二人的音讯通传在四川境内,檄文如雨飞向四方,一时间声威大振,归附云来,颇有四方响应之势。


    消息传到临安,宋廷纷然震怒,理宗皇帝更是气得当场就掀翻了御案。


    他们虽然面对蒙古大军胆战心惊,屡次想要遣使议和,极尽低声下气,对于陆张二位本朝的「叛徒」却是万分不屑一顾,当下就派出了保康军节度使吕文德率兵十万,前来剿灭汉军势力。


    不料,还未抵达,就在达州吃了场败仗。


    张世杰从前是吕文德的部下,对这位老上司的用兵风格颇为了解。


    他和陆秀夫讨论了一番,觉得吕文德在军事上能力平平,却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喜欢操纵人心,在朝堂与军中党羽众多,遍布两淮沿岸,拥有很大势力。


    几年后投降的那个襄阳守将吕文焕,为蒙古冲锋陷阵,以供驱策,正是他的族弟。


    吕文德和贾似道不仅是政治上的盟友,掌舵朝纲,沆瀣一气,同时也互相提防,各自攥紧了手里的牌,都不想被对方压过一头。


    对于这么一号居心难测的人来说,能不正面对敌,自然还是不正面对敌的好。


    士兵都是自己练出来的,死一个就少一个,那不得尽量保存实力啊。


    陆秀夫很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让张世杰给他写了一封诈降书,表示自己见到老帅兵威,颤栗魂飞,愿倒戈卸甲来投,还望老帅顾念旧情,接受这一次投诚。


    吕文德见信大喜。


    他一半是出于对张世杰的轻视,不觉得这个方才弱冠之年的少年真能成事,一半是对于自己兵不血刃解决祸事的得意,居然丝毫没有产生怀疑,就这样与张世杰约定了会面日期,在本方营地中择时相见。


    结果可想而知,早有准备的张世杰等人带兵杀来,将吕文德大军杀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宋廷闻讯,当然是更加大为光火,急出缗钱一千万两、银帛十余万两支援前线战事。


    如此巨大的数额,与蒙哥分封给钦察汗国的拔都可汗的区区一千两白银一对比,真可谓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宋廷本着“宁与友邦,不给家奴”的思想,特别向蒙哥传书,赠予厚礼,言辞谦卑,声称自己此战只为灭杀叛徒,不动蒙古兵一分一毫,希望蒙哥也可以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蒙哥一听,这怕不是个傻子,朕地盘都要重新打下来了,你在这边嘴巴一张说要罢兵?


    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当下礼物照收,所求之事全不理会,大军啸烈如火,径趋入涪州坚城,开始了征伐。


    陆秀夫和张世杰的作战策略相当灵活,在四川全境绝大多数地区都已陷落的情况下,一面招抚流民,扩充战力,在一场场战事中练兵,一面神出鬼没,仗着川地的奇特地形与漫长的防守格局,集中在其中某一个薄弱点趁机突破。


    自从当年吴氏之乱后,川地八庭柱的防守格局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各自为政、互相掣肘的三道官员。


    虽然蒙古人攻占此地后,将不合理的旧制扫进垃圾堆,改设两川行政院,但彼此之间仍旧是声气难通,隔阂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消除。


    这种情况造成了拉长防守战线的困难,蒙古军人手远远不足,即便只在钓鱼城、白帝城、青居城等至关重要的堡垒处据险设兵,依旧是十分勉强。


    所以,他们很快打下了土地,如风一般掠去,又常常不经意间又将这些土地丢失。


    另一方面,川地多山陵深谷,客观上也限制了蒙古骑兵的发挥,回回炮等超级进攻道具对这些山城的作用亦很有限,无法穿透它们森石嶙峋、突兀悬岩的天然屏障。


    陆张二人因地制宜,虽然在大局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但一时间倒也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颓势。


    因为一马平川、缺乏山地,而被蒙哥和他的骑兵打得溃不成军的西域各地:“……”


    我们好酸啊!


    满眼都写着羡慕. jpg


    吕文德军既不敢跟蒙古正面开战,也无法涉入陆张二人的前线战场,只好到川境内的其他地方打打游击,旨在进一步翦除汉军势力,消耗有生力量。


    如今的整个四川,就是这般三方混战的局势。


    虽然汉军和蒙军互有输赢,在蒙哥到来之后,蒙军更是气势大震,胜负逐渐逆转,但不管哪一方打起宋军都是毫不含糊。


    吕文德十万兵马连战连败,溃散了大半,最后不得已仓惶跑路,将士们也嫌弃主帅无能,反而有不少志在保家卫民者,自发翻山越岭,去转投了陆秀夫。


    泸州属于行夔府路中书省,离四川相距未远。


    按理说,吕布大军压境,吕文德那头战事不顺,就该引兵回援,准备营救泸州解围了吧,但他偏不。


    他和泸州知府兼守将刘整可是死敌,一门心思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之前更是和贾似道搞出了清查局,大肆排除异己,准备核查清楚刘整平日的军用账目,给他扣一个心怀不轨之罪。


    现在还没动手,刘整就要被蒙古兵搞死了,吕文德简直喜不自胜,又怎么会去救他呢?


    每日往来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入城中,少年文天祥坐在案前,将其中的紧要信息罗列出来,一一抄录,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会有任何援兵了。


    刘整五花大绑被吊在一旁,宛如一条死狗,这时见他神色沉凝,不由得张嘴嘲讽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降蒙了吧?在宋国多待一日,我就离死亡更近一分。”


    “老实点!”


    张千载拿着小刀靠近他脖颈,语气充满了威胁。


    没错,张千载这次也跟着来了,一起上路的还有他的巨额家资,准备拿来支援文天祥。


    文天祥之前与此人素不相识,心中满是困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怎么会有人把他平生资料倒背如流,连他写过的每一首诗,发过的每一篇文章都了如指掌啊。


    文天祥:粉丝的世界我不懂,但大受震撼. jpg


    但是己方确实缺人手,张千载看起来又黑黢黢凶巴巴虎背熊腰,一副很能打的样子,文天祥只好带着他一起上路。


    沿途,张千载随时拿着小本子记记记,不出数日,俨然是已经记了满满一本文天祥语录。


    等进了泸州城更是变本加厉,每日文天祥做什么,他就杵在一旁看着,疯狂积累素材,准备日后拿来写传记之类的。


    邓剡:喵喵喵?好像有人抢我的活?


    他这副架势让一同入城的谢枋得感到无语,曾试图劝阻过他,文天祥虽然很优秀,但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对此,张千载振振有词:“叠山君此言差矣!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你又为什么会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出现在这里呢?”


    谢枋得:“……”


    很好,他竟无法反驳。


    谢枋得和文天祥既是江西同乡,也是同榜进士,只不过名次略低一些,二甲第一名。


    他作为陈郡谢氏的后裔,祖上就是最负盛名的江左名相谢安,颇有谢安隐居东山、归去来兮的潇洒之风。


    登科后便弃官而去,一生未入仕朝中,号称“从道不从君”,只为心中的正义而活。


    多年在民间招募民兵抗战,即便在临安小朝廷出降后也始终不屈,四处流亡抗元。


    后因名声过高,被忽必烈强行逼迫北上为朝廷效命,不愿低头,绝食而终。


    此刻,刘整不住地破口大骂。


    众人嫌他聒噪,直接堵上了他的嘴,过了好一会,又像驱赶牲口一样把人提溜到城头巡视一圈,稳定城中人心。


    忽必烈给刘整写信提出指示,让他稍作抵抗,就诈降吕布,趁吕布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找准机会把人做掉。


    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粗暴的一场事变了。


    文天祥决定顺水推舟,按照这个计划潜入蒙古大营中搞事情。


    ……


    是夜,吕布大军进发在城下,文天祥早已提前做了部署,更改了周边的水道经行路线。


    如今泸州城外,甭管是官道小路、森林荫翳,全部都泥泞不堪,宛如一块巨大延伸的湿地,步兵骑士尽皆脚下打滑,被阻断了去路,只能以铺干草的方式缓慢向前挪动。


    吕布亲自上阵,勉励众人,赤兔马轻盈一跃,在泥地之间穿行,很快就铺出了一条前进之路来。当下就地扎营,生火作炊,待众军养足精神后,预备明日辰时发动猛攻。


    不料到了次日,情形又陡然一变。


    泸州城郊有一片天然防护林,溯江而上,树木参天,莽莽然如一条巨龙的脊骨盘踞在城外,恪尽职守地护卫着这片土地。


    要想入城,这里是必经之路,也是吕布他们搭小路通过的地方。


    然而,第二日改道后的水流忽然增加了,连带着泥土湿度也是猛增。


    仓促铺成的小道顿时开始偏移坍塌,蒙古大军刚走到上面,就觉得脚下轰然一陷,马蹄也直接裹入了尘泥,不受控制地直往下坠。


    文天祥提前在树林中埋藏了若干火药,俱以泥土裹住,没有露出丝毫端倪。这时被蒙古大军一通乱搅,纷纷展现了出来,化作一团又一团的绮丽花火。


    吕布当机立断,作出指示:“全部趴下,借助泥浆来阻止这些东西燃烧!”


    然而文天祥早就想到了他这一出,在泥浆更深处埋藏了若干铁蒺藜等利器,被火焰这么轰隆隆一炸,顿时翻到表层来,和蒙古大军正好打了个照面。


    蒙古大军:哦豁,药丸!


    人在泥浆中,跑也跑不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这样一环扣一环,被当场……做成了烧烤!


    烧烤成本:约等于无。


    河道是文天祥自己带来的民间义军拿小铁锹挖挖挖的,火药是泸州城本来就有的,虽然不算很先进但放在这里也够用了,铁蒺藜等利器是淘汰下来的旧产品,权当废物利用了。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手损失,泸州守军到现在都没露过面。


    天幕前的观众们:“……”


    果然,狠人不是一天练成的,宋末三杰都是从少年时期就这么狠了啊。


    吕布收拢部众,整兵回营,发现这一波已经折了近两千人。


    他望着远处并不坚固的泸州城墙,惊奇道:“不知是谁做的,能想出这种设伏之法,改了水道却又丝毫未伤城中建筑和百姓,看来泸州城中,必有高人坐镇。”


    王坚:“……”


    不知为何,一听到“高人”二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想起了攻打夔州时一些较为糟糕的回忆。


    当时,吕布也是这样充满感慨地说着“城中必有高人”,而后就被陆秀夫和张世杰摆了一道,转战入川,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空城。


    吕布又感叹道:“也不知这位高人是何来路,肯定不是刘整,不知能否为我所用,好想得到一个高人啊……唔唔!”


    王坚见他越说越玄乎,生怕出现和「曹操败走华容道,仰天大笑三声,蓦然斜里一队伏兵杀出」一样的事情来,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他崩溃道,“吕帅,我求你别说了。”


    吕布好委屈,他才不是曹贼,他跟曹贼完全不一样!


    但王坚是他心腹,他不想对对方发火,就将生气的目光转移向了赤兔马……的头。


    片刻后,赤兔马脑袋上的鬃毛被扎成了两根小辫子,顶着一头酷炫造型准备出道,迎风奔跑起来,就是马中最靓的仔。


    ( つω)つ


    有点开森是怎么肥事!


    是夜,一颗赤红色的巨星离开了心宿,点亮了半壁天穹,先是如同一滴朱砂落入水中,很快就晕染开来,绚烂的光辉照得城里城外一片亮堂堂。


    “是荧惑出东井”,陈宫看着这一幕,蓦然长叹一声:“此乃大不降之兆,必将兵戈纷起,灾难蜂拥,生民涂炭,四海流血。”


    吕布迷惑极了,荧惑他知道啊,不就是一颗星星!


    “星星出东井,难道不是因为星星渴了想要喝水,和人世变幻有什么关系?”


    陈宫:“……”


    神特么星星渴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天幕上,观众们也都在讨论这诡异的天象:


    【陈文帝陈蒨】:荧惑出东井是实打实的改朝换代之兆,所谓天下有易王业者,白衣可以封侯。


    【陈文帝陈蒨】:举几个例子,高贵乡公二年,荧惑犯东井钺星,后又犯西头第一星,随后司马昭弑帝,司马炎篡魏开国。


    【陈文帝陈蒨】:义熙十一年荧惑填星东井,随后宋祖陛下开国建立刘宋。


    【陈文帝陈蒨】:北魏建国前的八月,荧惑在东井,随后拓跋嗣迁都邺城,开启一百五十年的帝国基业。


    【秦孝公嬴渠梁】:如此说来,这星象对吕温侯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他本就有图谋天下之志,正好是他的龙兴之兆。


    【梁武帝萧衍】:吕布就偷着乐吧,多少人开国登基时,都从星象上找由头给前朝扣罪名呢,什么「太白犯心宿」、「月犯太微」、「南斗紊乱」。你这里啥都没开始布置,荧惑就自动出东井了。


    【梁武帝萧衍】:等着,宋理宗估计很快就会下罪己诏。


    【新皇帝王莽】:哟,萧爷爷似乎很懂,看来建国的时候这套操作没少做过!


    【梁武帝萧衍】:???萧爷爷,这是什么称呼???


    【新皇帝王莽】:谁让你是未来那些大球大器大款们的爷爷呢。


    【梁武帝萧衍】:……(刀举起来了. jpg)


    【吴景帝孙休】:这些是男孩子的名字,朕已经帮萧衍未来的孙女们把名字想好了,可以叫大娘大丫大妹,非常对仗工整。


    【新皇帝王莽】:那你就错了,人家的孙女叫萧妙淽、萧妙磬、萧含贞,没想到吧?


    【吴景帝孙休】:啊这。


    【新皇帝王莽】:差点忘了还有个卧龙凤雏,孙休的儿子分别取名叫孙wān、孙gōng、孙壾、孙bāo(打不出来)。


    【天启皇帝朱由校】:笑死,一个字都不认得。


    【大顺皇帝李自成】:你本来就不认字,就算是正常的字你也不认得吧(吃瓜.jpg)


    【宋孝宗赵瑗】:各位,荧惑出东井的含义在我们这个时代发生了一些变化,不仅是改朝换代,也泛指大臣诛戮、百姓罹难、蝗灾四起,等各种不好的事。


    【南唐后主李煜】:忽然开始担忧了。


    【北齐文宣帝高洋】:杀杀杀,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宋孝宗赵瑗】:谁把这个疯子叉出去!


    【晋明帝司马绍】:即便是改朝换代之兆,对于此刻的吕布来说也算不上好消息。


    【晋明帝司马绍】:如果是宋理宗死,新皇继位,所谓礼不伐丧,他这个时候不便再进攻宋廷。如果是蒙哥死,那问题就更大了,忽必烈这时候还没解决呢。


    【大顺皇帝李自成】:都这节骨眼了,还讲究什么礼不伐丧,赶紧趁虚而入,一举灭宋才是正道。


    【大顺皇帝李自成】:说不定还能把宋理宗的头盖骨拿来当酒杯(憨笑)。


    ……


    吕布稍加修整,准备隔日再战。


    文天祥的设伏虽然巧妙,但道具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再做第二回埋伏。


    一路严加戒备,进军得十分顺利,一路抵达泸州城前都未出现什么异常。


    吕布这次进攻得十分克制,考虑到对面也都是汉人,同室操戈不如共御外敌,只想着尽量和平解决,没有使用长距离回回炮,大规模投石机,金属冲车等破坏性产物。


    激战数个时辰之后,泸州的东南角便已经陷落,负责这一块的守将王逸一看情势不对,就直接率众降了。


    吕布本打算欣然接受,以便快速打下城池,不料王逸的一句话立刻让他改变了主意:“我们和二王爷提前通过声气,降后就会进入东路军任职!”


    说罢,一边拿出城中所有的布防机密图,一边挺直腰杆,完全就是一副等着吕布安排他升官发财的样子。


    吕布:???


    忽必烈的党羽,这能留下?


    吕布眉梢一挑,接过机密图纸看了几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放才是用哪只手拿图纸的?”


    王逸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道:“是左手吧。”


    不料吕布陡然面色一变:“左手?你难道不知道我大蒙古帝国以右为尊,你偏偏用左手,分明是看不起我!”


    王逸被他冷眸一扫,瞬间一股凉意自天灵盖升起,悚然道:“是右手!我记错了,是右手!”


    “好啊”,吕布看着他,冷笑一声,“明明知道我大蒙古帝国以右为尊,你偏偏用右手,分明是想要以私人凌驾于帝国之上,枉顾尊卑,不安好心!”


    “此等贼子留之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王逸大声哭诉冤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直到人头落地,凄厉的叫声犹自回荡在山间。


    吕布照着机密图继续行军,果然一路势如破竹,泸州的外城四个角飞速陷落,他也见到了其他几位二五仔。


    二五仔们:“我们和二王爷麾下的商挺先生有约,以后进入夔川路任职!”


    “商先生说帮他们练习水军,可保身家富贵!”


    “二王爷给我们刘将军许诺了高位,你这个汉人不要不识好歹,指不定他以后还是你的上司,还不赶紧来打好关系!”


    吕布:“……”


    陈宫:“……”


    天幕前的观众们:“……”


    你是真的很勇,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


    吕布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这些人许久,决定还是别跟他们计较,把自己智商拉低到同一水平线了。


    当即挥挥手,示意属下把人拖出去处理了,死前务必要好好抖一抖脑子,把里面的水放干净了,别再留到下一世了。


    ……


    而此刻的泸州内城中,刘整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本来在文天祥的逼迫之下,准备行诈降之际,结果一看,亲娘嘞,投降就是死,这谁特么敢啊!


    他哪里知道蒙古朝廷内部各个派系的弯弯绕,到现在还以为吕布是忽必烈的属下,只道对方忽然变卦,根本不需要他了。


    这些该死的蒙古人居然过河拆桥!


    正在此时,少年文天祥走了过来,一襟青霜白雪,冷然凝眸审视着他,青衫在吹彻的高城冷风中猎猎翻飞,仿佛云间琴鸣一声,流响松涛万壑的如潮碧浪。


    张千载跟在他身后,凶神恶煞地拎着一把长刀,因着此人伟岸的身型一衬,长刀都显得迷你了许多,仿佛是什么儿童玩具。


    刘整顿时一阵牙疼,这几日他挨了不少打,做梦都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张千载这种奇人。


    还有那个谢枋得,看着斯斯文文,打起架来却半点不含糊,专门往最痛的地方招呼,快准狠。


    刘整这日子实在是憋屈得过不下去,只好刻意套近乎,千方百计讨好对方。


    他也知道张千载这种奇葩的世界他根本无法理解,干脆也不自讨没趣,直接瞄准了谢枋得。


    他心想,谢枋得都取号叫「叠山」了,肯定对园林奇石之类的感兴趣吧,很快就搜集了一批送上门。


    谁料谢枋得面无表情地将东西送回,并且告诉他:“我这个「叠山」呢,是出自「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我夫人说好听,所以我就取了。”


    刘整当场一口水喷出来,你为什么连艳诗都可以念得这么正直……不是,你怎么就这样英年早婚了啊!


    刘整满心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请文天祥吃这什么晚宴,现在可好,一饭之差成千古恨!


    文天祥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时机已至,今夜准备率军诈降吧,伺机除去蒙军主将。”


    刘整顿时一个晴天霹雳,失声惊呼道:“不行,我不同意!”


    现在投降就是死,万万不可!


    文天祥奇怪地看着他,抱起手臂道:“不是你早就和忽必烈约定好了要投降,我才选择将计就计。”


    刘整大义凛然地说:“今日之我亦非昨日之我,这些天,在经历了你们的改造之后,我已经深深地被你们的道义之心所感动,大彻大悟,投降是没有出路的,唯有死战!”


    作为一个擅长苟命的机会主义者,他已经意识到,投降肯定是绝无生理,还不如拼死一战,说不定还能再乱军中找到一丝生机。


    可恶,忽必烈狗贼胆敢玩弄他的感情,他一定要让忽必烈狗贼付出惨痛代价!


    忽必烈人在蒙哥军中坐牢,黑锅从天降:哈?


    他说了一大通,文天祥只是目光平静地一扫,神色毫无波澜:“哦,我不信。”


    刘整:“……”


    刘整当即一个滑铲给他跪了,祖宗,你别说了,我要死战!


    他拽住文天祥的衣袖,慷慨激昂地哭诉道:“文先生,我刘武仲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满城百姓如今都在仰仗着我……仰仗着你,何忍心弃他们而去!我大宋养兵三百年只为今日,到我舍身报国的时候了!”


    文天祥:“……”


    这可真是令人呕吐. jpg


    刘整一开始还只是在作秀,到最后越来越动感情,忍不住号啕大哭,悲从中来,苍凉的神色在0.0001秒之内占据了他满是算计的眼。


    “想当年我在老帅孟珙帐下作先锋,也曾立誓过要精忠报国,做一个像老帅一样顶天立地的人。”


    “可是宋廷给的实在太少了啊,吕文德狗贼抢我功劳,坏我声名,甚至还要取我性命,就因为我是北人,与南方众将格格不入。”


    “像我们这样的江北归正客,自稼轩公开始,到近来的张世杰,何曾有一日被当作人看!”


    刘整越说越悲伤,涕泪交流,看起来如同一条被打断脊梁的狼,可怜极了。


    文天祥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听他在这里掰扯宋廷过去四十年的烂帐,用力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今日你是想降也得降,不想降也得降,死战一说休要再提!”


    他来到泸州太晚,已经大军围城,来不及做太多的城壕和建筑布置。


    所以泸州城定然守不住,只能先疏散百姓,而后本方人再诈降绝境求生一把,杀入蒙营,以观后效。


    刘整大声道:“我不,我要死战到底!”


    文天祥冷冷地说:“趁早出降,还可以去摸清蒙营地形。”


    刘整:“我定与泸州城共存亡!”


    文天祥:“少废话,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把你绑了去!”


    一旁的众人:“……”


    太荒谬了,双方的立场瞬间出现了颠倒,仿佛来到了无限镜像反转的世界。


    便在这泸州城内的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一条文书改变了一切。


    原来,在四川境内的吕文德军队节节败退,实在是撑不住了,宋理宗决定割地赔款,向蒙古议和,以便腾出更多余力来剿灭张世杰与陆秀夫。


    议和文书中有一条,正是割让泸州城和周边七座小州县。


    同时也向泸州众人传诏,直接斥责他们为逆贼,让他们不得妄动,就此归降,而后进入朝中等待发落。


    城中众人见状,面色沉凝如水。


    我们自发地走入险地,为国家戍守边关,朝廷非但不承认我们的功绩,还想要逼我们去死?


    刘整咆哮道:“一定是贾似道和吕文德搞出来的东西!”


    现在横竖都是一死,降也是死,不降更是死,他反倒态度坦然了,充满讥讽地看了一眼文天祥:“瞧瞧,这就是你打算维护的国家。”


    话虽是如此说着,他却像所有人一样,将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文天祥。


    文天祥握着这张信纸,眼睫低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一个在整个位面都成为了至关重要转折点的时刻。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对此莫衷一是,有人说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有人说他思考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日落西斜。因为在场的各人后来写回忆录时,对这一刻的叙述各不相同。


    对他们来说,这仿佛是短短一瞬,又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们突围出城,回到江西去征战,不称宋臣。”


    那里不仅是前线,信州等地时时有失守的危险,而且在场的众人都是江西人,在本地甚有人脉,很快就能招募起十万大军。


    宋末年间,第一支有组织、有统帅、有稳定大后方根据地和基本盘的地方军阀政权,就此诞生了。


    他们不同于陆秀夫等人的汉军,是遥相呼应,各自为战,它们一开始就将文天祥推为领袖,众皆膺服。


    什么,你说刘整不服?


    刘整他已经无了!


    吕布猜到了城中可能一片人心惶惶,有人打算趁夜突围,提前在泸州城外各处设了重重埋伏。


    张千载一马当先,杀在最前方,如此磅礴的提醒,让人看着就有安全感啊!


    刘整鬼鬼祟祟地向他身后靠近,准备让大佬带自己飞,不料张千载马蹄一撅,猛然将他掀翻在地,后面十余骑轰然跟上,尽皆从刘整身上踩塌了过去。


    刘整两眼翻白:“救……”命啊!


    张千载声如雷鸣,盖过了他的声音:“方才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谢枋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提剑来回冲击:“别管了,赶紧突围!”


    众人当下呼啸如风,一个接一个,很快就将刘整踩踏得不成人形,刘整的老部下对此浑然不觉,早跟着文天祥追风掣电般地飞驰远了。


    蒙军这一战大胜,斩敌过万,文天祥等人兵力留存得不多,但等他们回到家乡,很快就能进行新的补充,核心力量并未受损。


    吕布天明后一看,哦豁,好残忍,这刘整已经完全扁下去了,两眼翻白,死不瞑目啊!


    “葬了吧”,他兴致缺缺地挥挥手,昂首踏入了阳光下的泸州城。


    这一战圆满完成了!


    ……


    文天祥等人江西起兵的事情传到临安,贾似道狠狠地进行了一番无能狂怒,派过去好几批贾家私军人马,都被悲愤的众人打回了头。


    眼看一座座城池都独立了出去,搞得朝廷极度面上无光,但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呢?


    贾似道那天才般的大脑动了动,忽而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设立藩镇!


    史书记载了他这一句神一般的言辞:“今天下之势,保藩篱,则下可保堂奥。有三边,则可有内地。”


    所谓「三边」,就是荆襄、京湖、两淮等各路军事重地和战略要冲,统统设立藩镇和最高军事长官,交给亲信统筹!


    吕文德、吕文焕、吕师夔,甚至还有岳家军四代目李庭芝,尽数被任命高位,成为当地最高长官,集军政财务种种大权于一身!


    如此重重防备,料想那文天祥谢枋得,还有陆秀夫张世杰,定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天幕前的观众:“……”


    都说了唐亡于藩镇,唐之弱,由藩镇之强,唐之亡,由藩镇之弱。


    合着你是一点都不吸取前人的教训啊。


    这些任命人选中,只有李庭芝一个人是真正靠谱,打算做一些实事保境安民,其他几位吕氏家族成员,可谓是混子中的混子。


    特别是吕家老大哥吕文德,在四川境内先被蒙哥打得灵魂出窍,狼狈逃蹿,又被张世杰和陆秀夫设军阻截,一口气吃下了他的大半人马和辎重钱粮。


    他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军事上的争雄之心,只打算在朝中攫取权力,争取再向上爬一爬。


    本来吧,大宋一向重文轻武,他能做到武官之首已经很满足了。


    坏就坏在他上面还有个贾似道,而贾似道本人又亲自出手,助长了他的野心。


    贾似道从前派遣他当湖广总领,也就是最高监军,这职位此前都由文官担任,却被吕文德一垄断就是十年。


    吕文德现在感觉,文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手里有兵权和财政权啊,凭什么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贾似道身为文官坐得,老子身为武将就坐不得?


    为了扳倒贾似道,吕文德把所有吕家人都纠合在一起商议,决定凝聚一切家族力量,共同奋斗大事。


    在这个时候,不是吕氏家族成员、却又身居高位的李庭芝就显得分外扎眼了。


    李庭芝是岳家军第三代老元帅、吉国公孟珙的弟子,孟珙一生挖掘人才无数,王坚等人都是他推荐上位的,但最为看重李庭芝。


    他死前,决定给李庭芝铺一条青云大道,就将人推荐给了贾似道。


    贾似道早年入朝为官,欠了孟珙天大的人情,当即一口应承下来,这些年李庭芝在外练兵经营,戍守边关,他也是少见地没有打搅,算得上相安无事。


    然而,孟珙威信再高,毕竟已经作古多年,吕文德这边却如日中天,当即就开始指使军中亲信明里暗里地打压李庭芝,更是屡次从中作梗,引得贾似道暗自起疑,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别苗头。


    李庭芝作为江淮制置使,因为地区管理的特性,需要大量人员之间的统筹管理与配合,吕文德如此操作让他根本无法展开工作。


    李庭芝愤怒已极,他这边扼守的是抵抗北方蒙军从开封等地入侵的最要紧防线,万万不能就此摆烂。


    眼看朝中孤立无援,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立更深,转向了江淮重镇的内部进行大量的基础建设,如开垦荒地、兴筑堡垒、收拢流民、兴办学校搞教育等。


    这般过了许多时日,终于将江淮打造成了一个足可自给自足、各地遥相呼应的政体系统,无须再仰临安朝中鼻息,一干粮食赋税资源均由己出。


    当地百姓喜悦不已,称李庭芝是他们的保护者,“德之如父母”。


    但和宋廷的关系却是就此彻底疏远,宋廷已经失去了对李军的挟制权,虽然名义上还在臣属范围内,但实质上已于自立无异。


    宋理宗觉察到了威胁,试图将李庭芝调离原岗位,一连去了数批传令官,俱是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江淮境内。


    对不起,最近战火纷飞,强盗流民太多了,谁知道他们会如此不长眼,瞄准了朝廷使者下手呢!


    我们已经将罪魁祸首抓到惩罚过了,是一名淮东武锐军的临时工,他又不归我们管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除了打一顿把人放了,还能咋滴!


    李庭芝对此一无所知,副将姜才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


    宋理宗气得要死,却又真切地发现他如此无力,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应对一名看似隐然怀有不臣之心的强盛武将。


    现在已经不是他一言九鼎、说什么算什么的天子治世时代了。


    两宋压制武将三百年,就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终于开始物极必反,开始缓慢地滑向了另一个「有兵权就有话语权」的极端。


    宋理宗总算是没有彻底昏了头,知道若自己强行搞清算,派贾似道等人进攻江淮,固然可以消灭李庭芝这个威胁,却也会让整个江山陷入分崩离析,亡国只在旦夕。


    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件事,给李庭芝加官晋爵,封侯称公。


    李庭芝本人还是对山河社稷一片忠贞,丹心碧血的,将抗击蒙古作为第一要义,故而一心备战前线,行事还算讲究分寸。


    到了吕文德这里,直接被放飞自我了。


    吕文德他一通操作给惊呆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也可以跟着学一把啊!


    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自己从前怎么没想到,若是有自立自足的本钱,到时候还用得着看宋理宗和贾似道眼色?


    他算不上一个好人,军事能力也平平,但政治操作绝对是一流的,当即就开始联通四方,运筹帷幄,将一众吕家人尽数运作分封到了京湖战区。


    从与蒙古接壤的最前线到南方的南剑州,沿路但凡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枢纽重镇、热闹城市,全部都打上了吕氏的旗号。


    就连最疏离的远房偏枝都可以为官,甚至女婿范文虎、同乡夏贵等一批人全都摇身一变,成了封疆大吏,朝廷重臣。


    这里面有一位算一位,全都是后来投降蒙古的人才,大元朝的赫赫功臣。


    贾似道眼见李庭芝和吕文德都搞出了新操作,大权从此旁落,自己岂能坐以待毙,自然是按捺不住。


    他虽然因为身在临安而非前线,无法来一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天高皇帝远操作,却可以直接把持朝政,搞中央集权的那一套,代天子之意行事。


    如今,宋廷□□乱政,群魔乱舞。


    宋理宗面对这种内外交困的境地,愁闷无已,郁结于心,平日政令难出宫门,终于生了重病。


    他下诏求全国名医为自己医治,但百姓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竟无一人肯来。


    可怜的宋理宗一口气没接上来,就这样直接驾崩了。


    可谓是完美印证了吕布当日所见「荧惑出东井」的预言。


    因其无子,本打算让侄儿太子赵禥即位,贾似道正因为拥立了这位太子,有定策之功,方得以进入中枢,把持朝纲。


    吕文德如何能容忍他爬到自己头上,当即另外拥立了一名宗室子弟与他打擂台。然而,赵禥太子当得好好的,又无劣迹,如何能说废就废。


    吕文德绞尽脑汁,最后从赵禥的生母处下手,一会声称赵禥血统不正,不知是哪个民间小吏之子,抱过来鱼目混珠,难不成要效仿当年的晋元帝司马睿,来一招“牛继马后”?


    一会又声称,名妓唐安安当年离开宋理宗是带球跑,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在民间,继位法理最正,不日就将接回来继承大统。


    唐安安出走多年,音讯全无,又因为理宗特别珍爱,故而不许她的画像流传下来。


    吕文德在民间寻觅了一打美人,精挑细选,又找来了几个理宗从前的宫婢,反正就按照唐安安那个路子去培养,最后优胜出来的一个就是唐安安本安,附带一个孩子。


    贾似道不甘示弱,立刻予以还击。


    本想通过滴血认亲打假,不料吕文德眼看不妙,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先帝灵前号啕大哭,失手打翻了血盏。


    这下滴血认亲的材料也没了,总不能对着理宗皇帝的棺材来一次开棺戮尸,取走献血吧,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贾似道无法证明赵禥的正统,吕文德那边的说法也根本站不住脚。


    最后反正谁都不占理,直接变成了贾似道党羽和吕家人两派的混战,每日在朝堂上唾沫星子横飞,面目狰狞,甚至大有向大明官员发展的趋势。


    暂时听政的太后谢道清几时见过这等场面,战战兢兢,快要昏迷过去了,


    围观群众这些日子忙于吃瓜,目眩神迷,有识之士直呼我三百年大宋药丸,或弃官出走,加入外面的义军,或留在朝中每日长吁短叹,与贾、吕两支势力口舌争锋。


    更多的人却是每天看八卦,万分沉迷,开开心心,就连上朝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李庭芝星夜自淮东赶回,意图稳定局势。


    常言道,中日友好靠韩国,中韩友好靠日本(划掉),要想让斗得你死我活的两方暂时休战,只能靠第三方敌人加入战场。


    吕文德和贾似道对视一眼,我们暂时休战,先集火李庭芝这厮,将他搞下去再说!


    李庭芝怀着一腔匡扶社稷、光复天下的热忱归京,结果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凄惨清算。


    甚至一度被投入狱中,严刑拷打,如非姜才见情况不对,恐他孤身上路出现变故,派了大军在后面相随,俨然就要演变成又一次风波亭。


    姜才、苗再成、许文德等一干人李庭芝的部将驻军临安城下,围而不攻,让他们交出主帅,就此归江淮各安天命,否则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贾似道掂量思忖一番,武锐军战力相当惊人,李庭芝练兵确有一手。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只得咽下这口气,将人放走了。


    李庭芝自此心灰意冷,回归江淮地区,只一味奋战抗蒙,完全不奉宋廷为正朔。


    武锐军,也就是第四代岳家军,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王者之师,雄踞江淮,富甲天下,俨然成了独立王国。


    ……


    而此时,吕布已经花了数月时间练好了第一支水军,他作为一个北方人,乍一登船舰,不能说不适应,简直是颠得七荤八素,魂飞魄散。


    这也是大部分陆战将领转为水师的通病。


    他本想求助陈宫,但不知为何,一向在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谋士先生忽然没动静了,吕布以为他在休息,只好自己想办法。


    这么一动脑子,还真被他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硬抗!


    人都是适应性动物,论身体素质和战将能力,他冠绝一个时代,怎么还会为了这一点小小的问题纠结!


    吕布在船上蹦跶了几天,顿时就跟没事人一样,能在水中战斗射箭了。


    他还亲自上阵勉励蒙古大军,原本众属下都心怀犹疑,这时见了如此景象,登时满心佩服,个个都投入了艰苦的适应周期中,效果斐然。


    吕布同时也招降了许多南国汉人官兵民兵,辅以种种训练和安抚策略。


    例如扩建校场,让汉蒙军队消除隔阂,分开打散;再如以泸州等地为核心,将州县田地发散下去分给重兵,就地屯田吃食。


    也比如改善军需供应,设立若干杂造局,谴各地匠人前来,先进者可以封官,凡是士兵有弓箭等内容短缺者,留下兵号,便可以三日后领到新补给。


    虽然陈宫不在,但他做得还挺好的。


    一半是之前从天幕其他参赛者那里学来的经验,一半是他自己在军中跌跌撞撞的摸索,反正就是将心比心,觉得士兵们需要什么,就立刻进行对阵下药。


    就这般纠合成了一支水师大军,磨砺数月,蓄势待发,已显现出纵横天下的无敌之姿。


    吕布心中得意极了,美中不足的就是陈宫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听到对方的夸奖了!


    不过吕布也有应对之策,那就是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都记录下来,还抓了一名赵宋宗室、画师赵孟頫,一路记录下他的飒爽英姿,绘成了厚厚一大本画册。


    等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拿给公台看,就完事了!


    吕布大军在荆襄之地横冲直撞,连连大捷,吕文德和一众吕家高官为了处理太子立储之事,眼下都停留在临安,后方那些群龙无首的守军根本不是吕布的一合之敌。


    再加上他有意约束蒙军几率,所过之处,禁止劫掠,尽量安定百姓,不取于民,更没有什么屠城、滥杀无辜之劣迹。


    百姓们一看,嗯?传说中的蒙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嘛!


    宋廷连年动兵,军费全都变成税收摊到了百姓头上,搞得众人苦不堪言,几至家破人亡、活不下去。许多地方甚至有百姓里应外合,主动开城迎接吕布大军,高呼“你们来得太晚了”。


    吕布攻下襄阳、樊城花费接近一年半,这次的襄阳守将依然还是吕文焕,但比起历史上的宋廷凝聚一起有生力量倾力来援,如今的宋廷已经分身乏术,所以陷落的时间也远远短于历史。


    到顺江而下的江陵府、郢州等地,一举荡平,加起来也只用了小半年。


    吕文德的势力一下子大大缩水,仓促返回治地却已经来不及。贾似道抓住这个机会对他大肆抨击,直欲置他于死地,吕文德一怒之下,干脆撂挑子不干,直接反了。


    他比其他人做得都要绝,直接在大本营岳阳称王,大肆分封吕家弟子,而后虎视眈眈向四面扩张。


    吕布他打不过,文天祥也难搞,返回去打一个宋廷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今的局势,就是北有胡虏出没,西有汉军割据,南有文天祥在江西起兵,江淮地区还有武锐军驱策驰骋。


    除了名义上还有个江南共主的宋廷之外,已经跟五代藩镇割据的乱世没什么区别了。


    后世人读史读到这一段,称之为“大宋辛苦三百年,一朝回到建国前。”


    只能说,这个「荧惑出东井」确实是有点东西的,每条恶兆几乎都应验了。


    ……


    太子赵禥继位后的第三年正月,吕布军队绕过重兵把守的江淮各战地,直扑临安。


    贾似道见吕布来势汹汹,兵临城下,震恐不已,准备连夜迁都跑路。


    不料这时,一条消息忽而传来,打乱了吕布的进攻步伐。


    大汗蒙哥病危,召他速速回归受命。


    蒙哥这些年一直扎根在西南方向深耕,打四川,打滇桂,灭大理,又去吐蕃、缅甸等地扫荡了一圈,将几个蛮夷之地变成了“自古以来的自有领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皇帝这回受伤,正是在灭吐蕃的时候中了一道飞矢,就仿佛钓鱼城下那支利箭迟到多年,终于姗姗来迟,为他的人生划上了句点。


    吕布闻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只想把老皇帝提溜起来,对着他耳朵高呼两声,义父,你别死,千万别死,就算是死也不能现在死!


    他才来了这边三年多,宋还没灭,忽必烈还没解决,更别说北方的阿里不哥、西方的旭烈兀等人了。


    蒙哥若是现在死了,一切局势将变得异常复杂棘手。


    能不能有个办法给蒙哥续命一波,至少等到他一统天下,拥有彻底掌控整个蒙古政权的实力再死啊!


    如果能定格时间就好了——


    吕布忽然灵机一动,看向天幕:“@于谦,你的时空兽獾獾还在吗?”


    【大明景泰位面. 太子少傅于谦】:???


    【大明景泰位面. 太子少傅于谦】:在的,你想要如何。


    吕布正想说,不然他借来帮蒙哥先续上一波,留足发育的时间。


    但他转瞬意识到,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先和陈宫商议一下。


    他开启了视频,那头却始终没有人接听,这个视频并非是连接向陈宫一人的,吕布阵营中的其他人获得许可,也可以加入。


    吕布大声呼喊了好几遍“有没有人在啊?”却始终没听到任何动静。


    吕布本来没多想,毕竟在他心中,陈公台无所不能,应该就是有别的什么事在忙了。


    但他一转头,看向空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天幕,笑容忽然消失。


    因为他想起了这种情况好像在什么时候出现过。


    那就是郑成功副本参赛的时候,李定国、李来亨、张煌言等人被清军围剿失联,彼时,他们面对郑成功的问话,就始终保持了沉默。


    暗如浓墨的永夜中,天幕中忽然浮现出了一行凄艳带血的题字,矫若游龙,在苍穹上延伸开。


    【三国混战位面. 陈宫】:明公,别矣……今日有死而已。


    吕布怔在当场。


    他一时间头脑完全空白,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极深的梦魇,忽而抬手使劲在脸上一拍:“不行,我要赶紧醒过来。”


    然而,他再次睁眼的时候,还是见到了那行沥血的字挂在天幕上。


    【景泰皇帝朱祁钰】:温侯,朕和廷益可以将獾獾借给你,但必须提醒你,獾獾一次只能对一个位面起效。


    吕布要么定格宋末的时间线,给蒙哥续命,这样可以高分过关,成就不世之伟业。


    要么,就给三国混战位面的时间定格,救下陈宫等人的性命。


    观众们:“……”


    啊这,真的是一个很两难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奉先:我看你是存心为难我小天才!


    第78章


    关于吕布究竟该如何选择, 万朝观众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天幕上。


    【大秦天王苻坚】:朕觉得必须保蒙哥。吕温侯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和忽必烈争雄,蒙哥一死,历史就会回到原本的发展轨道, 也就是忽必烈登基成为元世祖。


    【大秦天王苻坚】:依照这位「二叔父」和吕温侯的恩怨,介时吕温侯势必要一人一军,抵挡一个大帝国, 情况相当凶险。


    【周世宗柴荣】:敢问天王陛下, 等你参加副本的时候,若遇见王景略病重垂危, 你会怎么选呢?


    【大秦天王苻坚】:?你问的什么傻话, 朕肯定选择救景略啊。


    【大秦天王苻坚】:但凡出现第二个可能的选项,那都是对景略的不尊重。


    【明摆宗朱翊钧】:笑死。


    【宋孝宗赵瑗】:天幕今日看点, 魏晋南北朝驰名双标苻坚大帝现场。


    【大秦天王苻坚】:???


    【汉光武帝刘秀】:这等问题无需思索,一定优先本位面。


    【唐宣宗李忱】:但是,不救蒙哥的话会很麻烦吧。


    【汉光武帝刘秀】:吕布既然有帝王之志,就应当以帝王、甚至明君的标准来要求他。陈宫既然可以士为知己者死,吕布又岂能独自奔命, 弃心腹重臣于不顾!


    诸天万朝中, 不少帝王看到这里,都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他们的君王生涯中, 也都有这样一位生死与共、志同道合之人。


    与其说是君臣, 更像是知己、战友,风雨中并肩闯过,绝巅上共看帝国,纵面对万人如海尚可以找到对方的眼眸相视一笑。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 对方一定是自己的第一选择, 绝无可能放弃。


    南宋孝宗位面, 赵瑗露出了颇为认可的神色,转头看向身边:“幼安,朕觉得——”


    我们也是这样至死不渝的交情吧!


    他的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


    哦豁,眼前座位一片空荡荡,辛弃疾根本不在此处。


    他之前因为人物召唤卡的缘故,去了宋祖刘裕的位面,停留的三月之期还没结束,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


    赵瑗拿出了一本画满涂鸦日历,开始慢吞吞地划掉今天的日期。


    唉,幼安离开的第84天,想他想他想他。


    赵瑗强行安慰自己,没关系,虽然幼安人不在,但我们心有灵犀,即便相隔千里万里,跨越不同的时空位面,也一定能够想到同一处……


    一定能的吧。


    而此时,宋武帝刘裕的位面。


    幼安团子作为全家最受宠爱的崽,刘宋全员的心头好,自然也让少年版本的辛弃疾跟着沾了不少光。


    檀道济和岳云等人对这个同龄人很感兴趣,没事就拉着他一起出去玩,游访古迹,或是到校场上露两手,追风驰电,拈弓搭箭,仰天射落星如雨。


    刘裕和岳飞定期给他们上课,教导纵横转战、排兵布阵等军事武略,当然也有个人武艺的修炼升级。


    这一日,刘裕要考教小朋友们近来的学习进度,少年辛弃疾也一起来了,雕鞍弦惊,衣袂飞扬,射中了一只苍然衔芦的高天鸿雁。


    待取下后,发现居然是一箭双雕,后面还钉了一枝同款大雁。


    众人欢天喜地,宛如自己中了头彩,接连涌过来,要请他去喝酒。


    辛弃疾望向刘裕,宋祖陛下把准备好的奖品发给他,笑着拍拍他的肩:“幼安去跟阿和、阿云他们一起玩吧,玩得开心。”


    辛弃疾眨了眨眼:“好,谢谢陛下。”


    少年们鲜衣锦绣,神采飞扬,驰骋春风,笑声洒满路途,踏着一天的流彩霞光行远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遇见从长亭折花归来的李清照,不免叫住他们,一人发了一颗醒酒糖:“莫喝过头了,明天还要上课。”


    少年们嘻嘻一笑,冲她使劲挥手:“易安姐姐放心,不会的!”


    李清照又道:“幼安这两日有空到我府上来一下,喝点新秋菊花酿、吃点新糕点什么的。你上次给我看的诗词手稿,我已经把批注全完成了。”


    辛弃疾:“!好的好的,谢谢易安!”


    刘裕看着这一幕,颇为感慨地说:“幼安看起来越来越像自家人了啊,若是能一直将他留下就好了。”


    岳飞在一旁温声道:“陛下不必歆羡孝宗,本位面也有幼安,他成长于一个光辉灿烂的盛世,又得我们共同培养,定会成为古往今来最杰出的那一列人。”


    刘裕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他们现在已经给一岁半的幼安团子制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成长计划,看来,回去还需再升级一下。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可是,两个幼安朕都想要!”


    岳飞:“……”


    这他就没办法了!


    “还是算了吧”,片刻后,刘裕自己推翻了先前的想法,“本位面的幼安一人足矣,朕不想让他长大之后心怀芥蒂,觉得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那一个。”


    幼安团子现在的待遇就是,待之以国士,珍之如重宝,捧之如星辰。


    刘裕不认为自己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如此培养第二个人才,他甚至在檀道济和岳云身上都没花这么多功夫,毕竟这两人已经经历了长期的雕琢,正在步入巅峰期了。


    还是等时间一到,就把少年辛弃疾送走吧。


    已经被众人遗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宋孝宗赵瑗:“……”


    喂,有没有人考虑一下朕的感受啊!


    天幕上:


    【魏孝文帝元宏】:朕同意光武陛下的观点。


    【魏孝文帝元宏】:即便摒除一切私人感情因素,陈宫和原位面的其他人也是非救不可。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打天下从来不倚仗一人一剑的匹夫之勇,而是要倚靠一个团队的精诚合作。


    【魏孝文帝元宏】:吕布今日若放弃陈宫,下属必定离心离德,形同散沙,根本走不长远。


    【唐玄宗李隆基】:并没有让吕布放弃陈宫啊,现在选蒙哥,过关拿奖励之后同样可以救陈宫,没有任何影响。


    【魏孝文帝元宏】:唐玄宗,你难道听不懂人话?重要的是态度,是凝聚人心!


    【北齐神武帝高欢】:这个李隆基看起来笨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两者能是一回事吗,即便日后能救回来,也是人心如逝水,不可挽回了。


    【陈文帝陈蒨】:不明白你们在争执什么,朕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迟疑的地方。


    【陈文帝陈蒨】:吕布现在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帝王预备役,自然要从帝王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陈文帝陈蒨】: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难致治。若是让宋祖陛下放弃岳飞,让明世祖放弃李定国,他们会同意吗?不可能的!


    【晋明帝司马绍】:陈茜茜说得对!


    【唐玄宗李隆基】:可是,吕布不救蒙哥,怎么可能取得天下。


    【北周武帝宇文邕】:李隆基,你真是太荒谬了,你让朕不禁怀疑起了你这个皇位的含金量。


    【北周武帝宇文邕】:古来帝王谋得天下,谁不是有条件的就顺势而上,没条件的纵然创造条件也要上。


    【北周武帝宇文邕】:吕布如果连蒙哥死后的局面都无法解决,还谈什么为帝为皇,建立吕宋帝国,横跨欧亚非?


    ……


    与帝王们讨论出的结果截然不同的是,吕布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没做第二种思考!


    在他看来,这还用斟酌吗,肯定救自家谋主啊。


    至于蒙哥是谁?对不起,他不认识!


    蒙哥:呵呵,一腔父子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由于时间紧迫,吕布立即在天幕上联络了于谦和朱祁钰,与他们协商借走獾獾的事。


    他并非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如此重要的一次跨位面援助,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虽说之前郑成功也向于谦借了彩虹小马,但郑成功是明世祖,本就是大明人,和景泰位面同气连枝,关系远比吕布亲近。


    而且郑成功后来也通过反向许愿flag,帮于谦实现了一个心愿,重回副本见到了他的先生。


    吕布决定事先就和他们商议好条件,诚信交易,有来有往,才是可持续发展。


    景泰位面。


    朱祁钰坐在御案前,问于谦:“廷益,吕温侯让我们开条件,你有何意向?”


    于谦沉思不言,葳蕤的月光衔了一缕藤萝飘摇的素晖,轻点在他眉心。


    朱祁钰也没有催他,只是缓缓抬手,剪去一盏空灵凝结的灯花。獾獾正趴在灯下打盹,毛绒绒的尾巴垂下,轻轻晃动,不时扫过他纤白的手腕,弯成了一只毛质的手环。


    许久,于谦道:“不若让他领奖的时候,分我们五次时空长河垂钓机会。”


    毕竟三国位面的其他东西,他们完全不需要啊。


    五次垂钓机会听起来有点多,实则不然,郑成功和岳飞每人都有三十次垂钓机会,以及一大堆其他奖品。


    如果吕布的副本完成度和这两人一样都是S,这根本不算什么。


    朱祁钰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当即就打在天幕上告诉了吕布。


    观众们:“……”


    可以预想,到时候吕布领奖的场景必然会非常热闹。


    不仅有吕布本人参与,而且还要给上一个副本被扣分的岳飞补发奖励,现在朱祁钰和于谦还要一起去垂钓。


    最好明世祖陛下也能找点借口(这对他来说显然并非什么难事),再从天幕那里坑一笔奖励,这样就是史无前例的四朝会面了。


    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吕布见到朱祁钰的消息,总算长舒一口气,他还真怕景泰位面狮子大开口,把条件开到天上去,毕竟这两人的獾獾是真的帮了他很大忙。


    现在看来,条件还挺合理的!


    吕布和于谦的思路一样,觉得自己最后一定能拿到S,区区五次垂钓机会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当即就同意进行这笔交易,只见流光一闪,他连接着三国混战位面那头的视频忽而亮起,出现了一道人影。


    这是一名风骨特异的青年(因为景泰位面的国运奖励,各位老大人们寿命延长,颇显年轻),背负药箱,雪白衣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獾獾具有跨位面的特性,直接将他也带了过来,此刻,正趴在他肩头呼呼大睡,打着小呼噜,颊边的软毛一掀一掀的。


    吕布疑惑地看着他,见他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景泰朝的太医院院使董宿。陛下说,你参赛的时候可能需要和陈宫交流,所以别处时间暂停,但陈宫身上时间不停。”


    “他大概已经受了重伤,陛下特意让我来看看。”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带着獾獾回归。”


    吕布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顿时深为感激:“请代我谢过景泰陛下和于太傅。”


    董宿手持镜头走下城垣,见到下邳城中的景象,不觉神色一怔:“了不起。”


    这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惨烈景象,当时的守城者已经拼尽了全部力量,最终却因为过于悬殊的敌我力量,走向了灭亡。


    因为天幕的出现,吕布麾下的所有人都坚信他会高分通关,带着奖励归来,故而死守之心分外坚决。


    但同时,曹操也意识到了不妙,自己这波已经站在了副本主角的对立面,假如不快点将下邳攻克,他的命运就是下一个堡宗、下一个顺治皇帝、下一个北魏拓跋珪。


    什么一败涂地、基业散尽都是轻的,搞不好就是死无全尸、挫骨扬灰啊!


    那顺治被亡魂大军围攻,碎得到处都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当时还笑得嘎嘎的,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即将步其后尘!


    不行,这波得自救,必须自救。


    虽说他跟吕布之间只是势力纷争,没什么深仇大恨,单论仇怨甚至刘大耳在吕布那边的排名,都比他高上不少,吕布极有可能不会对他下死手。


    但曹操是谁啊,一代枭雄英杰,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心意上。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次不仅是他在攻下邳,袁术等人因为望见天幕,不愿吕布未来带着奖励归来一家独大,也在其中掺了一手,纷纷派大军过来围攻。


    众多势力聚兵于下邳城外,大有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架势,纷扬四海,天下共击之。


    董宿也是当年经历过北京保卫战对抗瓦剌的人,在城中四处行走,感触颇深,觉得陈宫这一波守城是绝对能写入教科书的范本。


    仅从他能辨认出的痕迹来看,陈宫做了相当多的工作,拓宽城河,设险筑垒,广增垣堞,女墙之后排列了无数的强弓毒箭,利弩如云,都在此处严阵以待。


    许多的诸侯联军就倒在了第一批毒箭下,欲俟其箭尽,搭建云梯再攻,却在吵吵闹闹中被高顺等人趁夜开城,杀入营地,破坏了攻城工具。


    众人不得已,只得采用了围城之计,筑堡掘壕,将下邳城与外界一切相隔绝,切断所有的补给线,打得就是一个将其困死的主意。


    等过些时日又再次进攻,不料下邳守军故意示弱,等他们来到近前,准备一举攻入城中时,头上便传来轰然巨响。


    千百块的巨石从空中落下,如雷霆般震响了天际,众军士慌忙躲避,可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石头,而是许多的空心巨木块,裹挟着冲天的火星飞快地落下,一路在高速摩擦中飞快地生热爆炸。


    砰。


    一蓬又一蓬的温热血花霎时大面积溅开,鲜血染红了整座城池的沟壑。


    天幕之前出现过太多的火器和火攻战术,三国时期虽然技术还远远达不到,但制作一些易燃木块却绝非难事。


    每次诸侯军觉得气馁的时候,陈宫就让下邳守军故意示弱,卖一些破绽,给了他们新一波希望,而后又在他们继续充满了干劲厮杀的时候,忽而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来了一通迎头暴击。


    宛如股市梭哈,涨涨跌跌,坐过山车,谁都认为自己最后会赚,结果被套牢在深处欲罢不能!


    如此这般攻了几番,诸侯军折损着实不轻,却是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觉得攻占下邳指日可待。


    陈宫在如此危局中寻找生路,给除了曹操以外的各位诸侯都写了信。


    袁术是:“闻君四世三公,有天子之姿,我欲携城引兵来降,只恐本初公不豫也。”


    袁术见信大喜,赶紧给他回复道,别担心,你只管过来就是了,我派兵接应你,袁绍那个贱婢生的庶子,凭甚左右我的决定啊!


    袁绍是:“闻君四世三公,堪称当世贤主,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我欲归降于君,只恐受袁公路所阻。”


    袁绍看完之后不动声色,又跟他通讯了好几回,陈宫也告诉了他一些完全真实的城防信息,让袁绍取得了几次小胜,终于暂且去了疑心,决定接受他的投诚。


    并且还在信中表示,我会帮你防着那个冢中枯骨的,你赶快在约定的日子赶到约定的地点!


    还有什么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宛城张绣之类的,个个都收到了他的降书,约定某日某时前往某地相见,实质上全是一个地方。


    反正到时候黑灯瞎火,敌友莫辨,先让他们混战厮杀一波,消耗掉有生力量再说。


    被迫跑了十多趟的信使:“……”


    他人都快冒烟了好吗!


    这个计策本来很简单,却又天衣无缝,毕竟谁也不会愚蠢到将唾手可及的功劳分享给别人,自然也就无从戳穿陈宫作的局。


    然而,诸侯们因着这事,近来个个都觉得自己即将大功告成,难免走路带风,和人说话时也都带着一种“我乃天下第一,在座的各位全是小辣鸡”的倨傲。


    曹操眼见众人每日见面,个个如同吃了火药,语气冲得不得了,深感奇怪,就派人去盯梢他们,终于在某个深夜见到了先后出没于三个不同营帐的下邳信使。


    “……”


    一切被揭破之后,诸侯们惊呆了,不是,陈宫这厮怎么敢的啊,他们就这样被狠狠玩弄了一通!


    众人惊怒不已,表示此次不破下邳、不杀陈宫,誓不为人。


    曹操是其中最气的一个,毕竟每个人都收到信了,就他没有,他和陈宫甚至还是年少旧交呢,咋滴,他这么拿不出手?


    曹操满腔怒火,当即就提剑在地上画了条线,表明今日乃是竭尽全力一战,后退者死。


    诸侯们因为愤怒,暂时抛弃了内斗和成见,齐心协力开始攻城。


    下邳守军有不少是吕布亲兵,作战异常悍勇,纵敌军翻越沟壕力攻,也被他们堵截了回去,尸山血海,连成一片。


    然而随着城池围困日久,城中粮食武器缺乏,难免陷入了无以为继的绝境。


    加之诸侯中不乏能人英才,按照天幕上的蒙古大军攻城路线,依葫芦画瓢做出了一些大型攻城器械。


    虽然因为缺乏图纸,精妙程度和效果较之正品大打折扣,宛如天上地下,但对付下邳这种并非雄关险地的城池却是够用了。


    城池陷落当晚,曹操等人的军队蜂拥涌入城中,下邳守军拼死杀斗,不肯放下武器,到最后都演变成了极为惨烈的巷战,白刃短兵相接,天明时,兵众凋亡殆尽,四顾茫茫,血流成河。


    董宿为了找到陈宫,走过城中许多地方,见各处尸骸相枕,残枪折断,败甲零落,许多人都身中数箭、受伤数十,奋战至最后一息。


    吕布看着这一幕景象,眼眶发红,死死地握紧了手。


    “等一下”,他忽然道,“看那里。”


    董宿顺着他提示的方向看去,见城墙尽处有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一位大将。


    在死前,他手指蘸着伤处的鲜血,在城墙上题字,一笔一画,写下了今生传递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失败只在今日,明公会为我们复仇的。”


    董宿长叹一声,走过去给那位将军阖上了犹自怒睁的眼眸。


    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从鲜血干涸的程度来看,他这个伤至少有三日了。”


    也就是说,敌军打入下邳城,也已经过去三日了。


    这三天中,他们大约要么是在进行巷战,出生入死,要么是在做最后的抵抗,百折不悔。


    吕布默然无言。


    天幕内外存在着时间流速差异,是以,他很难去想象,过去的三日以来,陈公台面对如此命悬一线之困境,是怎样做到依旧从容镇定、若无其事地给他出谋划策的。


    “我好像——”


    真的挺没脑子的。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号聪明人,那些说他有勇无谋的人,一定是嫉妒他的才华,所以刻意出言抹黑。


    真下作!


    他是不会如这些小人所愿,就此被打击到的!


    尤其是跟蒙哥等憨憨打交道之后,吕布更是时常感受到了自己智商的优越性。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笨,遇事居然不知道多想一点,之前陈宫关闭那一方视频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吧。


    可他并没有。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家谋主似乎算无遗策,机不虚发,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却忘了……对方再如何敏锐洞彻,也终究不是神明,无法逆天而为,战胜数十倍的敌军。


    唉,吕布长叹了一声,公台摊上他这么一个不省心,而且还不爱动脑子的主公,一定很辛苦吧。


    他心中忽然对于谦和朱祁钰起了深深的感激之意。


    若没有獾獾前来,若一切都消逝于此,若陈宫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真是一种纵然日后带着奖励归来、踏平山河万里,也绝难挽回的憾恨,从此愧悔终生。


    恰在此时,董宿终于走到了城池中央,在那里找到了许多聚集的人,正是各路诸侯。


    一方监斩台高高架在城中,四面寒风吹彻,草木森然,低回的血色笼罩着此处,陈宫衣衫染血,双手紧缚,被高悬吊在了台上,眸光凝望着天幕的方向一动不动。


    台下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


    董宿奋力向前挤,却是根本挤不进去,他必须要赶到陈宫面前,将他拉出时间定格的范围才行。


    他看见自己身上的药箱,灵机一动:“我是华佗!曹贼……曹将军召我前来治头风,麻烦各位让让!”


    这一嗓子果然有效果,曹操如今风头正劲,众人不想得罪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


    袁绍见那边人头攒动,混乱不堪,当即问:“发生了什么?”


    下属禀告:“医生华佗来了,说要给曹孟德治头风!”


    袁绍一听,这曹阿瞒什么时候找来的名医,不如给他吧,当即就准备笑纳。


    他派人去拦截董宿,董宿眼看大事不妙,以秦王绕柱走般的灵活走位,飞快地在人群当中穿行,艰难地往前走。


    而此时,高台之上,曹操目光紧紧凝视着陈宫,冷声道:“你若降我,此刻尚可以不死。”


    陈宫神色漠然,眉目间攒刻出一缕漱冰濯雪般的寒光,连正眼都不看他:“成王败寇,不必多言,动手吧!”


    曹操想起二人从前的旧事,仍旧觉得不忍,还想再劝说几句。


    董宿这个时候才挤到了半程,吕布已经快急疯了,从前他总觉得这个曹贼老对他的谋主图谋不轨,现在只盼望曹操多啰嗦一点,最好长篇大论地说上大半个时辰才好。


    曹操用一种极尽温和的神色说:“公台,我拥兵数十万之众,合数州之地,兵多将广,雄才伟略必然会做成一番大事,岂不堪为你的主公?”


    陈宫并不知有人来救他,一心只求速死:“你也配?我主是当世顶天立地第一人,似你这等反复无常、薄狂寡恩、悖逆混乱之小人,我岂能归心为你效命?”


    董宿继续往前挤,俨然已经触碰到了高台的边缘。


    曹操又说了好些劝降的话,被陈宫一一言辞回绝,丝毫未留情面,到最后他终于失去了耐性,眼神骤冷:“行刑吧!”


    刽子手举起了屠刀,准备落下。


    就在这个刹那,董宿发挥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自己飞身扑上前,一举抓住了陈宫的手,那柄利刃垂直斩下,已然刺入了他的皮肤,深深切入骨中。


    “定!”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高呼。


    他肩上的獾獾猛然睁开眼,一股无形的气场向四周散发,刹那间,天地的一切声响都寂静下来,所有人的姿态都定格在了这一刹那。


    董宿刹那间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容易拖着陈宫离开了刀锋,险些又一头栽倒,将自己撞了回去。


    天呐,他这次真的是为三国混战位面付出太多了!


    这是工伤吧,回去陛下能不能算他一个带薪休假啊!


    董宿这般迷迷糊糊地想着,往前踉跄几步,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处宅院中,脖子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处理过了,心中不禁愧疚至极。


    自己一个大夫过来,口口声声说要给别人治伤,结果自己先倒下了,实在是汗颜啊!


    董宿走到门外,便看见陈宫一身清爽地坐在院中,正在开着视频和吕布聊天。


    他的容色依旧十分苍白,但却神采奕奕,清峻的眉目映着日光,长风吹彻,蕴藉而悠远,显然已经从吕布那里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多谢你了”,他转眸看向董宿,神色温和道,“我翻了你的药箱,拿里面的药和工具给自己先处理了一番。”


    董宿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恢复情况,颇为震惊道:“你之前学过医?”


    “没有啊”,陈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即轻轻颔首,“我看你的药箱中有一本医学书,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董宿:“……”


    董宿简直当场就给他跪了!


    随便翻翻书就能学成这样吗,这包扎手法多么熟练老到,对比起来,他太医院里面那些进度缓慢的小家伙,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如此镇定沉静又临危不乱,还聪明、博闻强记,这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董宿抢人的DNA顿时动了,但他看了看视频那头眼神极度不善的吕布,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怕了怕了,这个真打不过。


    吕布正在和自家谋主谈论战事,他忧心忡忡道:“我大军奔袭临安城,中间绕过了无数军事重地,图的就是一个奇兵突进,兵贵速神。如今,因为蒙哥的事忽然退兵,被那些人察觉到,势必会纷纷出兵,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


    陈宫沉吟了许久,这确实是个惊天大难题。


    “我有一法”,他最终这般说,“可以这样——”


    ……


    吕布按照陈宫的指示,在临安城下大作攻势,贾似道等人万万没想到蒙军忽然兵临城下,大骇之,理所当然地奋力抵抗。


    吕布佯装大败,全军丢盔弃甲,人仰马翻,纷纷狼狈奔逃。


    贾似道惊呆了,天呐,这还是我大宋那懦弱不堪的军队吗,居然有如此威力!


    他迎接着众人的吹捧声,一时间飘飘然,更是指挥大军出城进行追击。


    蒙古军一路骏马飞驰,仿佛腾云驾雾,一连纵出百余里地,他们又哪里追得上,到了第二日落日时分,只得收拾收拾准备回城。


    这一下,回城的队伍中多出了若干乔装打败,混入其中的汉人面孔的蒙古军,其中甚至包括吕布本人,还有王坚。


    贾似道入城后,倒也害怕有奸细混进来,特意严查了三天三夜,结果到了第四日凌晨,尚在睡梦之中,便听见窗外杀声大作,蒙军神兵天降,全体径趋入蚁附,早已轰然杀入城中,拿下了这座一百年以来的南宋都城。


    吕布拿着方天画戟,对着贾似道脖颈比划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他。


    这人虽然不是己方的,却是十分优秀的队友,不能轻易舍弃!


    天幕前的观众们:“……”


    陈宫这一招以进为退,太狠了!


    这也又一次证明了,吕布选择救他的结果实在是万分正确,不然若是吕布一个人,此刻班师回营,定然什么也得不到。


    临安城破之后,蒙哥那边的归讯催促得越发急切,吕布已经无法再多做哪怕任何一日的停留。


    他没有办法,只能留下王坚守临安城,安排一系列的宋廷善后事项。


    吕布叹了口气:“临安会很快得而复失,被宋廷光复吧。”


    毕竟王坚从前是宋将,不可能对之前的同僚和上司下死手,很容易被旁人抓到可趁之机。


    若是给他更多的时间,他就可以在此地从容部署,勒令宋廷皇帝投降,传檄四方。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是当作未来真正灭宋的一次练兵了,就像从前蒙古第一次攻打襄阳那样。


    陈宫神色沉静地说:“明公,莫忘了我们的初始目标只是顺利退兵,如今这般,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吕布:“……”


    这确实是的。


    如今别说是派出追兵来追他了,这些宋人看见他带大兵出城,沿路都自动避开,战战兢兢,毛骨悚然至极,直到他一路撤回西边,都不敢做什么。


    只能说,陈公台无所不能!


    另一边,蒙哥正躺在病榻上,焦急地等待着吕布归来。


    他在攻打吐蕃的时候,被一枝沾惹了当地剧毒的土箭所伤,如果不是多年戎马,身强体壮,硬抗了一段时日,只怕当场就人没了。


    饶是如此,他这段时间也迅速地衰弱下来,感觉到死神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正在飞速地收紧。


    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延续了一段又一段的时间,只因身后事还没有安排妥当,现在若离去,他死不瞑目!


    蒙古帝国素来有“幼子守灶”的传统,也就是帝王其他的长子先行自立门户,最小的嫡子留守国都,分到最大的封地,通常也继承了最多的政治和财产资本。


    蒙哥的四子昔里吉便是如此。


    本来蒙哥觉得这样也挺好,正好让昔里吉留在朝廷中枢,多和重臣互动互动,也能攒些实力班底,为未来的忽里台大会平添几分胜算。


    但现在问题大了。


    自己的身体情况甚是不妙,昔里吉远在上都和林,相距千里万里,忽必烈却近在咫尺,眼看就有不臣之心,甚至上都还有个四弟阿里不哥同样在虎视眈眈。


    最糟糕的是,吕布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吕布要成为蒙古帝国的最高军事领袖,兵马大元帅,才能成为昔里吉最合理的臂助。


    现在这个情况,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哪哪都漏水。


    该怎么办呢?


    蒙哥毕竟是一代雄主,还真就被他一通冥思苦想,在绝境中找出了一条希望之路。


    那就是彻底掀翻棋局,咱不玩了!


    以前都要召开忽里台大会才能当大汗,现在不开了,直接称帝!朕就是要下遗诏立幼子为帝,你不服咋滴,有本事就来干一仗啊!


    这样做的坏处就是,如果继承者能力不够、声望不足,平乱又不够迅速,就会让整个蒙古帝国陷入分崩离析。


    别的不说,西征的旭烈兀、钦察汗国的首领、还有其他一些地方的诸王,心中肯定不服吧?


    但好处也是巨大的。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将所有反抗力量扫平,新帝的威望将会达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定鼎四海,垂拱六合,整个大蒙古帝国版图之内无人不归心,他也注定要带领帝国走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从此,忽里台大会也将不复存在,帝系只在蒙哥这一脉中往下传承。


    昔里吉的能力确实非常不错,是蒙哥诸子中最优秀的一个,后来曾多次击败忽必烈,更是杀入中枢,掳走宰相安童、忽必烈之子阔阔出等一干重要人物。


    可惜,他的军事才华比起蒙哥本人,以及吕布,还存在着一定差距。


    如果在太平盛世,不失为一个守成之主,即便放在需要征伐、向外开疆拓土的年代,他的实力也是够用的。


    唯独处于眼下这个自蒙古帝国创建以来,从未有过的惊天变局当中,昔里吉显得十分捉襟见肘。


    所以,蒙哥暂时没有指望他,而是将大部分希望寄托在了吕布身上。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说自己在战场上可以稳胜吕布,这个人选是绝对没问题的。


    吾儿受累些许,开始你南征北战、平乱救火的高光生涯吧!


    这江山毕竟有一部分是你打下来的,你也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他!


    当然,为了彻底将吕布和昔里吉绑死,牢牢束缚在他这一系上,蒙哥也准备动用一些特别手段。


    蒙哥一面急召吕布回归,受他遗命,进行身后事的嘱托安排,一面派心腹火速北上,告知昔里吉做好即位准备,丧讯一发,即刻登基。


    吕布到的时候,就看见他这位英武不凡的义父卧在病榻上,面容深陷,形体枯槁,唯有一双眼眸依旧如同搏击高空的苍蝇,明亮而锐利。


    蒙哥终于等到他来,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拿出手边准备多时的遗诏:


    “吾儿奉先,当就大元帅之位,晋封漠北王,掌管护国大军,为帝国而征战!”


    吕布:???


    他还啥都没做,天上就掉下来一个异姓王位?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迟到的节日祝福!大家今天都吃月饼了吗?我分了一个和脸一样大的蛋黄莲蓉月饼,好震惊,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


    第79章


    吕布目瞪口呆。


    他来的这一路上已经和陈宫交流过, 蒙哥这么紧急地召他回来,必然是要予以重用。


    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重用啊,他们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


    兵马大元帅!异姓王!托孤之臣!


    这每一个头衔都重如千钧, 合在一起更是了不得,仿佛整片江山的重量都沉甸甸地压在了肩头。


    天幕前的观众们:“……”


    啊这。


    真的很想向吕温侯请教一下认义父的技巧,我们也不想努力了!


    一时间, 诸天万朝不知有多少人纷纷动了歪心思, 特别是那些权倾朝野、位高权重者,无论男女老少, 都颇受青睐。


    东晋位面的大司马桓温, 连日以来,已经收到了七八张来自各大世家门阀的拜帖, 俱是在明里暗里打听他有没有意向认一个儿子/女儿的。


    众所周知,桓大司马有篡逆之心,诸子又极不成器,现在乘势赌一把,指不定就是未来的社稷之主呢。


    琅琊王氏之人最是荒谬, 甚至连族中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都带了过来, 说是可能会合大司马的眼缘。


    桓温:“……”


    滚呐,莫挨老子!


    类似遭遇的, 还有晋明帝位面的江州刺史、少女将军荀灌。


    江洲是整个东晋最重要、也是最繁华昌盛的一块地盘, 担负着守卫疆土,保护国都,抵御北方胡族入侵的重任。


    荀灌从崖山海战副本征战归来后,平定了王敦之乱, 就当上了这个至关重要、隐然是朝廷军政一把手的高位。


    自此, 每日前来提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 尽是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弟,蜂拥而至,甚至个个争着要投笔从戎,加入江州军,以一睹荀刺史的风采。


    荀灌烦不胜烦,干脆效仿汉时冠军侯旧事,向四方广而告之:五胡未灭,天下不统,何以家为?


    这样一来,众人敬重她志向,皆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千古第一等奇女子,前来提亲的人确实少了。


    然而吕布这一茬出来,世家们心思又纷纷活络了起来,提着家中适龄的小朋友就准备上门,给荀刺史认认亲!


    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小姑娘当场叫“义母”的,听得荀灌直接绷不住,落荒而逃。


    淦,她自己还只是个宝宝好吗!


    小团子谢道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委屈极了,为什么不可以认亲啊,她也想要跟着荀刺史一起习剑!


    一旁,陈郡谢氏的大家长们笑眯眯地看着小团子在地上爬来爬去,翻了个跟头,戳了戳手指,笑容满面地表示,道韫莫要灰心,你荀家姐姐只是害羞了,你下次再来,坚持不懈总能水滴石穿的。


    小团子谢道韫:哎嘿,好的!


    …….


    此刻,蒙哥对吕布招了招手:“吾儿过来坐。”


    老皇帝即便是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依旧紧握着弓刀,眸中的锋芒也如同这把刀一般锐利雄壮,仿佛高原天穹下的猎鹰甲士,飞奔如风,斩断了万里苍穹。


    吕布看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忽而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悲怆叹息之意。


    一位英雄就这样走向了陌路。


    蒙哥已经到了弥留之时,鬓发蓬乱,犹如一只蜷缩而卧的病虎。


    看着一位英雄就这样走向了陌路,任生前有多少伟业,人死后也都如灯灭,空空如也,什么都带不走,谁能不心生感慨。


    蒙哥沉声道:“吾儿且来看看朕的遗诏。”


    吕布展开诏书细细观看,陈宫也在视频那头同步阅读,结果越看,越是神情微妙。


    好家伙。


    蒙哥是真的一点都没质疑过吕布这个义子的衷心啊。


    这本遗诏一式两份,一份给吕布,一份给昔里吉,上面赋予吕布调动除了昔里吉自身的近卫怯薛军之外,帝国一切军队的权利。


    鉴于昔里吉的怯薛军统共只有不到一万人,纵然全员精锐,真正面对大战也就是送菜的。


    也就是说,吕布在理论上,很快就将拥有轻易能够颠覆整个帝国的力量。


    如此的晋升速度根本不合常理,不过三年多,就从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跃成为最高军事掌权者。


    但这又是老皇帝蒙哥如今的唯一选择。


    因为老元帅兀良合台前不久病殁,蒙哥本人这里又出了问题,等于说,现在攻宋的三路军只剩下吕布一支主力还在活动。


    吕布长期以来,一直将忽必烈从前的东路军和他自己练出来的亲兵作打散处理,一视同仁,消除隔阂,力图从根源上瓦解忽必烈势力,目前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


    然而,这只是从基层的情况来说,对于高层的汉人世侯和蒙古朝中,忽必烈依旧拥有着极强的影响力。


    蒙哥活着尚可以压制住他,蒙哥一死,他很快就会重新出来活动,甚至大可以逃回关中封地,利用当地的雄关险地,富庶资源,众多人口,从容地部署迎战之策。


    南方已经有了陆秀夫、张世杰的汉军,李庭芝的武锐军,临安的宋廷,文天祥的江西军,吕文德的荆襄军,等众多割据的藩镇势力。


    忽必烈一旦和其中某些人达成合作,情形将会变得无比棘手。


    有一些愚昧不堪的人,譬如吕文德,到现在还觉得扶持忽必烈,一个非正统继承人的二王爷上位,十分有利可图,搞不好还能进行一通政治谋划,让对方成为他的傀儡天子,进而控制蒙古全国。


    这算盘珠子响得,整个中原地区都听见了,有识之士无不嗤之以鼻。


    忽必烈本人在幽禁中,自有亲信传递外地的消息,知道这一点后惊叹不已,心想这吕文德究竟是何等大才,以后等登基了纳入朝中,也算是给全体朝臣增添一抹物种多样性了。


    蒙哥自然要将一切变故的苗头都掐死在萌芽之中,所以当机立断,让吕布总领全军,立即灭宋。


    这等操作看起来十分反常识,本应该让吕布立即回和林,护送昔里吉即位才对。


    毕竟吕布抽调大军尽数南下,致使上都和林空虚,只恐会发生变故。阿里不哥还在那里虎视眈眈,时刻图谋着篡位,昔里吉势单力薄怎么可能斗得过他,指不定一个不慎,就被偷家了呢。


    但蒙哥在此处,确实颇有一番苦心。


    蒙哥毕竟是蒙古帝国的皇帝,而且帝国疆域在他手中达到了最为鼎盛,傲视当世,千秋未有。


    他虽然渴望让昔里吉即位,但这种渴望终究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以让蒙古帝国陷入分裂困境为代价。


    蒙哥考虑到如果派吕布班师回京,立刻就会陷入蒙古精锐的内战(就像后世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争位),完全是一种无意义的内耗折损,因此果断决定将内战转为对外动兵征伐。


    同时让阿里不哥等人也纷纷出兵南下,统一归吕布调配,整个哈拉和林的城市将处于一个守备空白的状态,仅有昔里吉和一万怯薛军,以及其他一些北方边缘部落守军,火速完成登基即位事宜。


    吕布看完了遗诏内容,又听陈宫给他把背后的思路细细分析了一通,当真是满心骇然。


    好一场抛开一切的生死豪赌!


    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是满盘皆输,譬如阿里不哥等人拒绝动兵南下,直接作乱,又或者西方的旭烈兀、钦察汗国等人听闻上都空虚,直接杀了个直捣黄龙。


    介时蒙古大军还在江南与宋廷鏖战,远隔千里万里,便是想回师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问:“义父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对此,蒙哥只回应了四个字:“秘不发丧。”


    吕布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啥,陈宫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解释道:“他想让阿里不哥等人认为他还活着,下天子诏,若抗旨便视同谋逆。”


    吕布无语,心想老皇帝哪来的自信,啥视同谋逆,难道就不能一怒之下直接反了吗?


    蒙哥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缓慢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他的声音浸没在这冰冷凛冽的刀芒中,一字一句,有着铿锵如金铁的沉重分量:“朕的四弟不敢,他们都不敢。”


    吕布默然。


    “朕只要活着一日,他们就不敢有贰心”,蒙哥又道,“纵然朕的死讯传出,在没有见到朕的尸体前,他们依旧要顺应朕的诏书行事,莫敢违逆。”


    他神色平静,并无一丝一毫的自傲之色。


    也正因为平静,所以其中的语意才分外冷凝锐利,令人心惊,就好像在阐述着一个颠扑不变的亘古真理,格外引人信服。


    蒙哥沉声说:


    “朕戎马一生,杀敌无数,三洲之地,翻覆掌中,眼前的江山都是朕亲手打下来的,从昔日盘踞草原之地的寸土,一跃变为了雄踞万里的帝国。”


    “他们见证过朕的光辉,追随朕一同南征北战,已经在朕的阴影下蛰伏了太久。正因为足够了解朕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不敢生出反意。”


    “朕在一日,这帝国就在。”


    这一刻,老皇帝虽然人还是在病榻上,他的精神意志却无比挺拔,高出了青云万里,化作长箭峥嵘,御电飞驰斩落群星,刺穿了整片寂静而寥旷的天穹。


    夜色从窗外倾倒进来,如同墨色翻卷,却被他这种锐意风发的气质逼退,蜷缩进了行宫的一个角落。


    吕布沉默许久,不得不承认老皇帝说得没错。


    他就是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能镇住所有人。


    纵然是野心勃勃如忽必烈,也只敢暗中积蓄力量,到了蒙哥这位兄长面前,也是乖巧如鸡,甚至还要用上掩面痛哭的招数来保命。


    纵然是能征善战如旭烈兀,依旧甘愿作这位兄长手中的一把刀,直到他死后才敢开国建业。


    纵然是桀骜不驯如拔都,以及跟托雷一系素有恩怨的窝阔台一系、察合台一系,在蒙哥在世的时候,依旧是俯首称臣,不远万里过来朝拜,如同友好邻居。等后来蒙哥一死,忽必烈上位,立即翻脸自立为王。


    蒙哥这个名字,在长期的征伐中已经成为了一面蒙古帝国的旗帜,一块笼罩在欧亚非大陆上的阴影。


    史书说他“刚明沉断,威著中外”,“皆以为致治之主,不世出也”。


    他死之日,旭烈兀撤兵东返,从南宋到东欧国家,从安南到埃及,三大洲的无数人弹冠相庆,喜极而泣,皆认为自己逃出生天,从此再也不用担忧蒙古人的铁蹄了。


    可惜,正因为蒙哥自己太强了,相比之下,昔里吉这倒霉孩子弱上了一大截,顿时就让阿里不哥等人蠢蠢欲动,萌生出“我上我也行,何不冲一把”的想法。


    老皇帝看了吕布一眼,忽而笑了:“吾儿倒是异才,朕见惯了人对朕称臣叩首,魂魄离离,如你这般从不怕朕的,倒是平生头一回。”


    吕布:“……”


    这个嘛,因为他是一个外来客,思想早就已经定型了。


    蒙哥再强也强不过他自己的信念,那就是,握紧手中兵刃,在乱世中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厮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老皇帝淡淡道:“可见是天意如此,遂使你和朕有一段父子因缘。”


    便是他亲子昔里吉,许多时候都被老父亲训得战战兢兢,头垂进地底,恨不得远远避着他走,宛如惊弓之鸟般怕得要死。


    但他指点吕布的时候——他有时候感到吕布武艺战力是没问题了,军事谋略上却多有欠缺,需要补一补——吕布的反应相当热络,谈笑自如,让老皇帝深深获得了一种教子的自豪感。


    这种感觉倍儿棒!


    也让老皇帝很放心,在自己死后把江山交给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提前将最大的隐患抹除。


    那就是他的二弟忽必烈。


    蒙哥:“在正式调集大军灭宋之前,你需要同朕一起演一出戏。”


    吕布:“哈?”


    蒙哥目光如刀,凝视着不远处囚禁着忽必烈住宅的方向:“朕这些日子,刻意放纵他与外面的亲信传递信息,他很快就会得到朕的死讯。他为人谨慎,必不会轻举妄动,朕要你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在十日内将他逼反,而且要谋反成功。”


    吕布迷惑不解:“然后呢?”


    “然后”,蒙哥似是轻轻冷笑了一声,“朕准备诈死一场,在他篡逆成功之时揭棺而起,请他入棺。”


    吕布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嘴角抽搐,画面太美不能直视!


    陈宫倒是深表赞同,为他分析道:“蒙哥这一手着实可观。一来可以除去忽必烈。二来,诈死下套的消息传出去,阿里不哥等人后来纵然隐约听到蒙哥死讯,也只会以为这是又一个陷阱,不得不前来赴命。”


    吕布闻言,觉得他义父好像也不是那么憨啊,还挺讲究政治智慧的。


    话又说回来,蒙哥对局势看得无比清晰,历历分明,处理忽必烈的手段也极其凌厉果决。


    唯独遇见吕布就好似灯下黑一般,被压根不存在的父子情深蒙蔽了双眼。


    饶是陈宫智计百出,一时竟也不知该做何反应,沉默许久,语气幽幽地说:“蒙哥皇帝遇见了明公你……真是命中注定,合该有此一劫。”


    过了一会,陈宫又道:“其实此计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明公你可以借着这次动乱竖立威信,迅速掌控军队。”


    蒙哥让吕布代理的大军,除了本身忽必烈的东路军,也就是现在编给吕布的军队,还包括兀合良台的大军,以及蒙哥本人的大批亲军。


    接下来,还有阿里不哥的北方军,和林本土的军队等等,杂七杂八。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殊难应对。


    掌兵众多,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也像是在悬崖峭壁边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从顶峰跌落。


    这样一大批多种族、多背景、多语言的多元化军队,要想将他们合理调配起来,统一灭宋,那真是一项极为严酷的挑战。


    蒙哥抬起手,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吾儿辛苦,朕相信你可以的。”


    吕布:“……”


    不,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


    他试探着问:“义父还能坚持多少时日?”


    蒙哥双目眯起,迸射出如惊电般的冷光:“本来医师说朕命在顷刻,但二弟不死,朕九泉之下心亦难安,吊着一口气撑过十日,等到他死,总是能做到的。”


    吕布:“……”


    这句话本来没有特别好笑,但他这时扫了一眼天幕,看见了新皇帝王莽的分享,事情顿时变得滑稽了起来。


    【新皇帝王莽】:好家伙,蒙哥非要等到忽必烈死,他才肯死。这得亏是义父杀手吕温侯在,若换做什么忠臣孝子,那不得想方设法给忽必烈续命?


    【成化大帝朱见深】:未曾想过的延寿方法增加了!


    【陈武帝陈霸先】:忽必烈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另外的某一个历史时空线上,会因为这种原因保留一命!


    【新皇帝王莽】:朕跟你们说,后世有一个海外国家,名叫丑国。


    【新皇帝王莽】:他们的第二任、第三任领袖是死敌,第二任打败了当时同为候选的第三任领袖成功上位,第三任领袖后来又打败了第二任领袖夺回了位子。两人斗了大半生,最后死在了同一天,只差五个小时。


    【新皇帝王莽】:第二任领袖死得早,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托马斯杰斐逊(第三任领袖的名字)他死了吗?”


    【唐代宗李豫】:哈哈哈哈哈。


    【唐代宗李豫】:怎么会这么好笑,还有,蛮夷君主的名字好奇怪啊!


    【汉武帝刘彻】:不知这个海外蛮夷丑国的领土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提前打下来,留在这些不知所谓的领袖们手中也是浪费。


    【新皇帝王莽】:好耶!汉武陛下,朕把地图发你,你回头有空看看。


    【新皇帝王莽】:上传丑洲大陆地图手绘版. jpeg


    【新皇帝王莽】:朕凭借自己记忆画的,可能有点小偏差,各位出战的时候务必慎重!


    【汉武帝刘彻】:没事,偏差到其他地区的话,就一并都打下来好了。


    天幕提示:


    【汉武帝刘彻、宋祖刘裕、明世祖郑成功、大秦天王苻坚等143人下载了您的图片】


    【陈文帝陈蒨】:谢谢莽子。


    【陈文帝陈蒨】:拿丑国蛮夷类比一下蒙哥的死前遗言:“忽必烈他死了吗?”


    【陈文帝陈蒨】:温侯:死了死了,你也赶紧的吧。


    ……


    诸天万朝中,还有一个位面的人物,特别地受到了天幕上王莽的这一席话启发。


    那就是元末起义军领袖张士诚的大周位面。


    这一年,施耐庵和他的小弟子罗贯中,一起在起义军中给张士诚当幕僚。


    但因为张士诚急着称王,一心求进,对民生大事不闻不问,二人觉得起义军前途堪忧,遂相约决定返回故乡,一心著书,秉笔行文。


    施耐庵在秋江告别了过去的朋友们,写下了很动人的诗篇,史称“秋江送别”。


    小少年罗贯中看了许久之前天幕上吕布的英姿,这时又见到了王莽的发言,忽然灵感大动:“老师,我想写一本以三国英雄们为题材的小说!”


    施耐庵点点头,鼓励弟子道:“很好,具体有什么思路吗?”


    小少年罗贯中想了想,认真地说:“三国时期好像有很多英年早逝的人物,是不是能用新皇帝王莽说的这种操作,以此来为他们续命呢?


    施耐庵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小少年罗贯中这么设想道:


    “譬如说,诸葛孔明看不到汉室一统就不肯死,他死前留下遗言:「汉室统一了吗?」姜维说没有,孔明先生垂死病中惊坐起,准备再战二十年。”


    “再比如说,周公瑾看不到江东永固就不肯死,他死前留下遗言:「江东永固了吗?」孙权说没有,周公瑾直接从棺材中爬了起来,继续干活。”


    “再比如说,郭嘉看不到曹魏一统天下就不肯死,他死前留下遗言:「主公,我们一统天下了吗?」曹贼说没有,郭嘉立刻爬起来,写了三十万字的遗计。”


    “还有那庞士元……”


    “太史慈……”


    “法正……”


    施耐庵听了额头直冒冷汗,合着照你这个趋势写下去,三国是要全员永生啊。


    他生怕这弟子哪天书没写完,就直接因为拉仇恨太多被人打死了,赶紧道:“听为师一句劝——”


    你别写历史小说了,这碗饭不适合你!


    还是像为师一样写架空吧,想写什么人设就写什么人设,无拘无束,岂不美哉!


    但是小弟子正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期待极了,施耐庵话说到半截,最终还是因为不忍打击他而转了风向:“要不,徒儿你别写正文,先试一试?”


    “老师说得对”,罗贯中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看向天幕上的吕布:“那我就先写几个吕奉先的故事练练笔吧。”


    施耐庵定睛一看,小弟子已经拟了好几个故事标题:


    《憨大汗临终托非人,悖逆子掌权种祸根》、《猛奉先智取二王爷,惨必烈魂断荒郊野》、《诈起尸挥泪斩二弟,巧聚兵齐力灭宋廷》。


    施耐庵心中连呼罪过罪过,决定回头给吕布补上几柱香。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


    此刻,吕布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袭上心头,下意识拉紧了衣襟。


    便是在他看着天幕开小差的功夫,蒙哥又说了许多内容,已经将方方面面都交代清楚了。


    蒙哥见他似乎在打寒颤,关切道:“夜寒天冷,吾儿可以先回去,明日一早按计划行事。”


    吕布懵逼,什么计划?


    天幕上,新皇帝王莽早已命画师绘下吕布此刻的懵逼脸,并且亲自御制题字曰:“数学课上低头捡笔,再一抬头,发现老师讲的全都听不懂. jpg”


    也是非常生动形象了。


    好在,陈宫一直在聚精会神地聆听,可以随时为他补课:“具体我们回去再说,明日一早,你要送蒙哥升天。”


    吕布:啊?


    翌日,大雪封城,天地间俱是白茫茫一片,蒙古全军尽着缟素,白袍白甲,哀戚的哭声震天动地,浩浩荡荡地震落天边飞雪。


    众人追随蒙哥征战多年,曾以为这位上帝之鞭,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煌煌的荣光永不会消逝。


    谁能想到,纵然是上帝之鞭,也有折断颓败的一日。


    吕布一身孝服,扶棺而行,三十六匹雪白的骏马在身前驰骋开道:“起棺,送天子出殡——”


    士兵们或紧随在其后,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或跪伏在路边,涕泣如雨下。众多随军的高官武将、帝国亲王亦是夹杂在队伍中,神色悲痛,向道路两旁撒着纷飞的纸钱。


    消息传往周边蒙古帝国治下的城镇,更是引发了莫大的反响,二十四城尽皆自发披麻戴孝。


    所有蒙古人都觉得天塌了,带着他们走上巅峰的一位领袖辞世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


    当众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忽必烈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


    忽必烈被软禁在一处府邸中,日常不能外出。


    一开始听闻蒙哥去世的讣告,他只是淡淡挑眉,神色流露出了一丝半缕的哀戚,更多的却是沉稳,和来日即将大展锋芒的跃跃欲试。


    他极能稳得住,即便是见到了全军缟素、满城尽白、二十四城披麻戴孝的盛大场面,依旧心中有一丝疑虑挥之不去,始终按兵不动,只是派遣亲信下属外出打探消息。


    不料,这一日,亲信打听消息回来,带着满脸诡异的色彩,任凭忽必烈如何追问,都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忽必烈先是温言劝解,结果对方依旧神情躲闪,最后他忍无可忍,命令此人赶紧将一切都说出来。


    亲信深吸一口气,心中满怀绝望,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外面都有一种传言,说先帝死了,要您到地下去殉葬。”


    忽必烈顿时被逗笑了:“如此无稽之谈,岂不平白给人以笑柄?皇兄早就废除了殉葬制度,又干我何事?再说了,我蒙古立国经久以来,从未听过有兄弟殉葬之说。”


    亲信的神色更加难看了:“外面人都说,您虽然是先皇的亲弟弟,但也是……那什么,就是汉人中流行的那什么。”


    “据说先皇对您情深意重,死前特意违背了自己从前的政策,点名让您一同下去陪他!”


    “外面的人还列举了您的十四项大罪,说您先前如此忤逆先皇,他都未曾对您痛下杀手,反而好吃好喝地供着,明显就是余情未了,于心不忍。你瞧,先皇的义子吕将军已经相信了这个消息,正在为您准备殉葬工具呢!”


    忽必烈:???


    他妈的,是谁在背后败坏他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


    陈公台:是我(狂写剧本ing)


    第80章


    忽必烈登时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深深恶意。


    到底是谁在背刺他, 进行了如此荒谬又极富想象力的谣言中伤?


    他在这边疯狂思考罪魁祸首,第一个就排除了吕布。


    虽然吕布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向欲除之而后快, 但这事还真赖不到对方头上。


    毕竟,他又不知道吕布心怀异图,谁能想到吕布一个汉人, 居然想要谋夺蒙古帝国的权柄啊。


    忽必烈只是从自己看到的一切来推断, 吕布和蒙哥乃是父慈子孝的典范,感情真挚, 一者为国征战恪尽职守, 一者信任有加举国相托。


    于情于理,吕布都绝无可能去破坏蒙哥的身后清名。


    忽必烈排除了第一嫌疑人, 接着就开始头脑风暴,在想自己到底还得罪过谁。结果这么一盘算,发现……


    这些年来他树敌无数,得罪的人能从上都和林,一路排到中都北京, 排成一条长龙, 眼瞅着每个人仿佛都有嫌疑!


    别的不说,蒙哥麾下的一群铁杆支持者, 个个都看他不爽。


    远如朝中左丞相阿兰答儿, 近如成都总兵元帅纽璘,这几位平时都是逮着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将他往死里整。


    忽必烈被囚期间,每次蒙哥开朝会,都少不了几人明里暗里, 各种建议撺掇要对其斩草除根。


    不过呢, 忽必烈转念这么一想, 因为这个流言也涉及到了蒙哥,所以,这群人倒也不至于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以先排除了。


    军中的其他高级将领也不太可能,倒不是信任他们的人格,而是这群人太憨了,压根想不到传流言这么高级的打击方式。


    如此盘算下来,忽必烈恍然大悟,满腔怒火地想到——


    好啊,阿里不哥,原来是你小子!


    阿里不哥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成这一件事。


    首先,阿里不哥跟他都是争夺下一任大汗之位的人选,一山不容二虎,注定要你死我活。


    二人目前已经积怨颇深,尤其是之前为了争夺汉人幕僚张础一事,阿里不哥写信怒斥忽必烈不做人,跑到他的封地上挖墙脚,忽必烈反唇相讥,“等灭宋了就把人还你,耐心点,有本事自己抢回去啊?”


    阿里不哥对此深深怀恨在心。


    其次,这回跟随蒙哥出征的大将人选中,有一名阿里不哥的异母弟弟木哥,手握重兵,其母为阿里不哥乳母,关系急切密切。阿里不哥虽然人在上都和林,但只需要一纸传书,就可以轻易调动木哥为他散播流言。


    至于说为什么传播内容如此离谱的东西?


    呵,这还用问嘛,阿里不哥这厮心思恶毒,为人刻薄,啥坏事他做不出来?


    忽必烈端坐如山,先让最信任的幕僚商挺出去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尼玛,蒙古王廷的宫闱秘事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宛如亲眼所见。


    成都守将纽璘拿着扩音喇叭,正在高声发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探听了想要探听消息的蒙古大军:


    “众所周知,本朝二王爷乃是汉化程度最深的一个,犹近南方宋人。宋人独好此风,放荡不羁,自皇室至整个士大夫群体,颇以此为善,二王爷也不能幸免。”


    “况我帝国立朝以来,人伦不禁,收继盛行,迄何兄弟之亲,金兰之义。”


    “如此风流韵事虽非常道,却亦在情理之中,发乎纯然真情,我等岂能如那迂腐不堪的宋人一般,一味鄙夷打压之?”


    纽璘说到这里,蓦地振臂一呼,大声道:“先皇威震中外,肃清四海,掌钺万里,让区区一个兄弟去地底下陪他殉葬怎么了?只要先皇喜欢,便是再配几个也使得!”


    阿里不哥/旭烈兀等人:别别别,使不得,求你放过我们!


    蒙古大军都觉得有理,纷纷推搡着开始鼓噪:“可以,先皇的意愿最大!”


    “速速让二王爷殉葬,以慰先皇英魂!”


    “可是先皇是有皇后的啊,二王爷好惨,好在纽璘将军发现得及时,让他们生前不同梦,死后终能同陵!”


    吕布站在一边听着,唇角忍不住一抽,这个纽璘当真是个人才。


    没错,纽璘就是他提前安排的人,也是陈宫筛选出来的最合适人选,剧本也是提前给了他照着念的。


    但饶是陈宫也没想到,对方展现出的效果居然如此之好,一套演技浑然天成,全无表演痕迹。


    简直就是被战争耽误了的帝国演艺之星!


    纽璘忽然将吕布使劲向前一推,一双眼紧紧定格在他身上,神色充满了迫切,这般告诉所有的观众:“吕元帅,你作为现在场中的最高主事者,又是先皇义子,想必绝不会辜负先皇的遗愿,很快就会实现这件事的对不对!”


    众军士呼声如浪,纷纷裹挟向吕布。


    吕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语调说:“且慢,纽璘将军,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此时?”


    围观群众不满地发出了“嘘”声。


    “吕帅莫急”,纽璘不慌不慢,一抖衣袖,目光灼灼地望向众人,“请问,今日有一名弟弟,屡次挑衅兄长的权威,欲抢兄长一手创立的基业,更欲置兄长于死地,甚至差点就成功了,并且牺牲了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如此之人,应当受何等处置?”


    蒙古军士想到这个场景,顿时拳头硬了:“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报复回去!”


    纽璘又看向吕布:“吕帅认为呢?”


    吕布颔首:“自然是杀了他!”


    “很好,看来大家都认为这名弟弟该死”,纽璘回想了一下台词本,又道,“可是,若这位兄长并没有报复回去,只是轻飘飘斥责了几句,让他别再管事了,就此将之前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杀身之祸揭过,应当如何?”


    众军士一愣:“有这等事?看来他们感情很深!”


    纽璘用更大的音量说道:“若是这名弟弟在上都居住期间,名为人质,实则如同宾客,非但诈马宴上得到了兄长的最高金织纹衣赏赐,出入陪伴左右,未尝稍离——”


    “且他在上都和林城的住所,正好和其兄一起,位于最核心一个同心圆的最深处,彼此临近,便是皇后所住的大斡耳朵,都离得更远一些。”


    “每逢三五日,必召其入宫相见,娓娓相谈,虽六宫无以过者。”


    “如此,大家认为如何?”


    众军士沉默了许久,谁都没再说话。


    良久,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那他们一定是真爱了。”


    纽璘赞同地点了点头:“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方才这个故事的两方主人公,便是先皇与二王爷。”


    众人:!!!


    纽璘继续按照剧本走,蓦然展开衣袖,唰地一抖,抖出一卷厚厚的帛书,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看:“各位请看,此张文书记录了二王爷十四条大罪,从明堂到沙场,从朝堂到闾巷,一应俱全。”


    众人定睛一看,天啦噜,咱家二王爷是个狠人啊,如此悖逆之举,纵放在寻常之家,亦逃不脱杀伐报复之厄运,何况天家门户?


    如此行径,也只能用真爱来形容了吧。


    就连吕布都信服地点了点头,众人当即开始行动起来,忙忙碌碌,准备择日进行一系列殉葬事宜。


    ——商挺把这些消息带回来说给忽必烈听,说到这边,神色颇为诡异。


    虽然他是忽必烈的谋主,但并不是忽必烈的家长,不可能知道对方所有事情。


    所以他也没想到,忽必烈居然背着他,暗地里干了这么多的危险操作!


    什么矫诏起兵入京、自建小朝廷班底、扣留赋税自用分文不上交汉廷……忽必烈就差把“我要造反”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蒙哥这都不杀他,只是简单关了禁闭,甚至没来个什么“以药仰”、“寝疾薨”、“忧惧死”、“暴毙”,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商挺心情无比复杂:“王上,你是不是真的和先皇——”


    忽必烈:“……”


    就特么离谱,这纽璘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如果他不是当事人,自己都快信了!


    天地良心,蒙哥跟他“出入陪伴左右,未尝稍离”,只是因为不放心,盯着他怕他搞事罢了,纽璘怎么看什么都能想到那种风气上去!


    他冷漠地瞪了商挺一眼:“我是不是,你自己心中不清楚么?”


    商挺讪笑,赶紧带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这样一来,忽必烈也更加坚定了「此事必然是阿里不哥」所为的信念。


    毕竟纽璘从前就是阿里不哥的部将,而且,那什么他在上都和林的举动、什么金织纹衣赏赐,此事非当日亲历者绝难说出,定然和阿里不哥脱不了干系!


    忽必烈一通推论如行云流水,逻辑通顺,但结果全错,成功将黑锅给阿里不哥扣得死死的。


    若是幕后操纵者陈宫知道了,也只能感叹一声,自行脑补,最为致命。


    ……


    “所以,公台先生,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蒙古宫廷细节的?”


    三国混战位面,太医院院使董宿一脸震惊地询问陈宫。


    整个位面的时间都已经定格停止了,无论是诸侯还是军士、百姓,全都如同雕塑般定格在了同一时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在活动。


    此刻,他们依然在下邳城中,董宿先是找到了袁绍、袁术等一众有钱人,仗着这些人不能动,在他们身上大肆洗劫一通。


    郑延平法则之一:趁敌不备,捞一波就走,除非继续有利可图。


    郑延平法则之二:当有利可图的时候,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确认没有遗漏。


    董宿很好地学习了这些先进经验,将诸侯们洗劫一空,只留下了一件外衣,并且取了很多的珍宝来投喂獾獾。


    这只时空兽很喜欢亮闪闪之物,在景泰朝的时候,就偷偷藏起了朱祁钰不少东西。


    朱祁钰有所觉察,将一团毛绒绒拎到面前对视半晌,终于还是在小兽湿漉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挥一挥衣袖,示意随它去吧。


    獾獾吃饱喝足,把自己缩成一团毛球,开始闷头大睡。


    董宿归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宫坐在书房案前,落笔如飞,正埋首疾速记录着什么。一支零星的寒梅自窗边轻轻探入,疏影清浅,满室都浮动着空寂幽远的暗香。


    董宿真的是好奇极了,他究竟怎么给出如此逼真的细节,让忽必烈成功入套的?


    对此,陈宫淡然地表示:“看出来的。”


    董宿:???


    莫要以为他读书少就好骗,不管在景泰位面还是这里,他也是一直看着天幕,怎么就啥都看不出来?


    陈宫见他满脸震惊,便温言为他解惑道:“那什么金织文衣裳,明世祖陛下从前查抄元廷皇宫的时候出现过。什么宴请旧处,是王莽副本里面忽必烈闲聊告诉他的。至于忽必烈的住处,其实许多副本中都闪现过。”


    董宿登时叹为观止:“你这些全记得?”


    “当然不是”,陈宫微笑,伸手一拂案上纸笺,“我有这些记录。”


    他身前摆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叠纸,整张桌案、甚至于整座屋子之中都塞得满满当当,教人无处落脚。


    董宿好容易找到一条路,挤过去一看,上面分别贴了「岳武穆王副本」、「宋祖副本」、「明世祖副本」等标签。


    他打开本位面于少保的副本文件,简直惊呆了。


    正文内容皆是关于副本众多细节的详细记录和论述,什么某个背景,某些对话,某段事件,配有图片若干,人物画像,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某一幅特别场景的速写描绘,就连其中的摆件都清清楚楚,无一错漏。


    就连于谦本人,怕是都没这么了解自己的参赛经历!


    董宿本来觉得,自己位面在于少保参赛的时候,景泰皇帝动用举国之力,调集所有浙东,特别是临安地区相关的地方志、史书、图册入京,以供查找资料,已经足够准备充分了。


    没想到更神奇的还是眼前这位。


    有了这么多辅助资料,简直想输都难,吕布定然会被一路保送到超高分的!


    董宿一时间赞叹不已,但转瞬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位面之前还没确定参赛人选,你就开始做详细记录了?”


    “怎么会”,陈宫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怎么说这种傻话,“当然是后来明公确定参赛后,我靠着记忆将这些内容誊抄整理下来的。”


    董宿:“……”


    他因为过于震惊,手底这么咔嚓一用力,加上三国时期虽然已经开始广泛用纸,但装订技术还不是很成熟,眼前的书页顿时就咔咔裂开了好几张。


    陈宫眉峰微蹙,扫了一眼被他毁去的内容,随手扯过两张白纸,就是一顿低头奋笔疾书。不多时,就把内容补全了,重新放回了于谦副本册子中。


    董宿定睛一看,哦豁,居然是文天祥当初平虏军起兵的军阵图。


    合着吕布还没跟文天祥开始打,对手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啊。


    董宿由衷地感叹了一声:“公台先生果然运筹制胜,如同天人。”


    接着却话锋一转:“你真的不考虑来学医吗?老夫觉得你是块纯金璞玉,天纵之才,如若此刻弃文从医,定能得到最好的培养,来日成为一代医家圣手!”


    如此神一般的记忆力,天生就适合当医师,再也不用担心背书问题!


    陈宫神色微僵,显然这已经不是连日以来,董宿第一次如此邀请了。


    他本身还在养伤恢复阶段,又整日费心劳神,殷忧达旦,看起来完全就是一种面色苍白的病弱姿态。


    董宿身为医生的暴躁DNA顿时动了,每次给他换药,都要劈头盖脸将他训斥一顿,将他赶回去休息。


    陈宫无可奈何,他素来是那种——非常锋利真性情,有气当场就出,有怨当场就报,别人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别人全家不痛快的人物——很少经历过如此被人当面怒斥的时刻,甚至还没法怼回去。


    他只得想方设法躲着这位老人家走,索性拿了董宿的医书看看,自己学会了换药。


    结果董宿见他学得如此之快,效果还好,更不肯放过他了,每日翻来覆去就是提这个学医问题。


    陈宫轻笑一声:“我论才论智何如于廷益,董院使既然苦无传人,何不让他去学医?”


    反正景泰位面自从获得了国运加持,一众对国家做出贡献的老大臣们纷纷恢复年轻,寿命延长,还可以再战五十年。


    多出这么多寿命,从头学一门技术砸了?


    董宿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不敢,陛下会当场劈了我的。”


    “哦”,话音未落,他听见视频那头的吕布凉飕飕地说,“奇了,你怕景泰陛下刀你,却不怕我动手。”


    吕布:就是你这家伙不安好心,成天想跟我抢人?


    杀气四溢. jpg


    董宿猛然打了个寒颤,立刻怂了,表示自己再也不说了。


    陈宫看见这一幕,笑着摇摇头,天光云影流淌在他眸中,蜿蜒成一线苍然挺拔的远山。


    他目光回落到面前的纸笺上,神色复又变得沉静冷凝:“棋子该归位了,明公且静待吧。”


    ……


    翌日,新的“证据”被陆陆续续地送到了众人眼前,以表明忽必烈一事确如传闻中所说,理应进行殉葬。


    原本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心怀疑虑,此前从未听闻如此之事,现在一上来就玩这么大,这谁吃得消啊!


    然而,面对铁证如山,特别是陈宫根据先前无数副本,所总结出的忽必烈登基之前曾做过的各种操作,列出了桩桩件件的罪名,他们最终都陷入了沉默。


    忽必烈到底犯了多少错,别说十四条了,一百四十条都不一定能概括完。


    虽说想登上最巅峰,乃是英杰们共同的志向在所难免,但也不能如此不择手段,暗地里搞这么多事吧!


    众人几乎都经历过蒙哥上帝之鞭的西征时期,深知蒙哥对于敌人是何等残酷,如风扫残云,凡是为敌者,堪称是疆土流赤,伏尸百万,寸草不生。


    相比之下,自家先皇对他的处置已经不能算是放水了,而是放了一整片汪洋大海啊!


    这其中必定有问题(苦涩微笑. jpeg)


    当然,这些都只能算是侧面证据,真正将忽必烈锤死的,还是吕布手中的蒙哥大汗遗诏。


    吕布既是他的托孤臣,也是蒙哥诈死计划从头到尾唯一的知情者,在他离开后独自掌印,因此要篡改遗诏,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虽然他不懂蒙古语,平时全靠天幕自动翻译,但是没关系,陈宫懂啊,学几天这不就初步掌握了。


    这一日,吕布摒除一切闲杂人等,偷偷溜进灵堂,按照之前商议好的,给服药陷入静默状态的老皇帝灌了点水。


    反正老皇帝也听不到,吕布就对着棺材,将自己的计划小声说了一遍,末了义正严辞地道:“义父放心,我定会让二叔父到地下去陪你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看见余光中似有一抹极低的人影闪过,顿时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吕布第一时间追了出去,但见屋内屋外,一室空空荡荡,如水的明净月华照在地上纹丝不动,似是从未有任何人来过。


    天幕上的观众由于角度问题,啥都没看清,纷纷发言表示自己也没看到人。


    吕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当下不作他想,摇摇头,回归了营帐。


    第二天,蒙古帝国高层召开了一场会议,主题关于忽必烈究竟该如何进行殉葬,除了忽必烈本人以外,所有利益不相关者悉数出席。


    由于蒙哥本人曾明确反对过殉葬制度,坚决不愿让他的皇后随他一起死,这位皇后甚至一直活到了后世泰定帝南坡之变时期,年近百岁,可谓是相当长寿了。


    故而此刻,众人必须讨论出一个合理的殉葬章程来。


    参考成吉思汗时期的殉葬旧历也是不行的,只因成吉思汗时期是大规模入土,他们这边却只有忽必烈一个,而且还位高权重,敷衍不得。


    观众们看完了会议的全过程,只有一个感受。


    活菩萨见多了,但一群活阎王聚在一起,是真的不多见!


    蒙古亲王塔察儿首先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想法,准备抛砖引玉:“不若一剑杀之,直接送他上路。”


    吕布摇了摇头:“二叔父乃是我帝国亲王,地位至高无上,仅在一人之下,怎能如此草率行事?应当将他就地处死,棺材紧随着义父葬入帝王陵寝。”


    纽璘相当中肯地评价道:“吕帅的想法是好的,但就地处死,是否仍旧有伤颜面?不若将其送入先皇陵寝,不留饮食,放下墓道断龙石,任其自终便是了。”


    吕布立刻修改了自己的建议:“自然饿死多痛苦啊,我心疼二叔父,觉得应该给他加上一杯鸩酒。等到了墓中,如若实在熬不下去,便可以给自己做个了断。”


    纽璘颇为认可地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不妨给二王爷最后的自由,将他的弓箭、长剑,还有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尽数放进去。”


    忽必烈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给了他充分的自主选择权,我们也是很有人文关怀的!


    吕布欣然点头:“好!”


    于是,众人经过表决,对于纽璘最后的提议全票通过,忽必烈就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理所当然的,忽必烈作为一代英杰,也曾是英姿盖世、文武兼资的小天才一枚,自不会蠢到坐以待毙。


    他虽然因为囚困在军营中,失去了兵权,却一面遣人去探听蒙哥之死的具体情况,待揭棺看见蒙哥的尸体后,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大业图谋发展。


    忽必烈设法派出秘史,与正盘踞在荆襄的吕文德接上了头。


    吕文德面对吕布大军,那是一泻千里,溃不成军,但面对宋廷以贾似道为首的一众宋军,他却是宛如猛虎下山,处处耀武扬威。


    虽然之前被吕布抢走了很多地盘,一时半会要不回来,却可以从宋廷那边狠狠咬下一块肉,弥补回自己的损失。


    加上吕文德现在已经称王了,行事根本就毫无顾忌,不多时,就彻底完成了自己的计划,将整个军事集团的力量堪堪恢复到自己未经受吕布打击的全盛时。


    与此同时,可怜的宋廷地盘则是一缩再缩,如不是朝中还有一些义烈之士站出来浴血奋战的话,怕是要被吕文德硬生生给轰没。


    王坚这时候已经带兵退出了临安城,考虑到吕布大军已远,他留在这边也是腹背受敌,干脆选择在全盛时离去,反而让多方敌人摸不清虚实,未敢轻举妄动,就这么一路从容南撤。


    直到经过江西境内,被文天祥伏击了一把,直接丢掉了二万之众的人马。


    文山军团倒是很扬眉吐气,欢欢喜喜地抢走了王坚的辎重行李,回到了他们的城池。


    王坚无可奈何,只好就地驻扎下来,和信州城的守军竞日对峙,不时这么你来我往,小范围炮火轰击一下。


    吕文德见自己有机可趁,准备跳出来痛打落水狗,却又被王坚干净利落地击败,灰溜溜地回到了荆襄大本营。


    恰在此时,他收到了忽必烈的传讯,顿时喜上眉梢。


    这是天赐的好机会,让他可以扶持忽必烈上位,借此来染指蒙古帝国内政!


    吕文德当即拍着胸脯表示,你放心带着,我会派兵将你护送出来的。至于护送之后到底会去哪里……那自然是他的控制之下了。


    忽必烈将他的小算盘一眼看穿,直呼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图谋。


    不过,他也需要借助吕文德力量完成第一波攻势,二人就这般心怀鬼胎,一拍即合。


    忽必烈也仅仅是将吕文德作为一招闲棋,他在封地开府多年,金莲川幕府自有一杆死忠,表面愿意为吕布效忠,暗地里仍旧只归心为他效命。


    俗话说,事以密成,语以败泄,忽必烈精挑细选了五个绝对信任、并且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不会背叛他的人,让他们安排起兵之事。


    分别是汉将史天泽、董文炳、张柔,谋士郝经、贾居贞。


    事实会证明他的眼光究竟有多离谱。


    这批人得到命令,也先后准备行动起来,接应忽必烈。


    当然,忽必烈也没忘记罪魁祸首阿里不哥,已经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安排了数十个文士连夜撰写剧本,准备给漠北小王子阿里不哥施以最残酷的报复。


    阿里不哥的想象力实属有限,就知道一个兄弟情,哪里比得过他这种汉化多年的人,无比要将阿里不哥全方位无死角编出花来,从此成为蒙古帝国八卦风流史上一座无法逾越的丰碑!


    忽必烈本来不想这样做的,但阿里不哥这次实在是太过分,手段太下作了,让他忍无可忍!


    甚至他自己都给阿里不哥写了几个富有杀伤力的花边新闻,一边在家中等着援兵的到来。


    然而,一切的发动安排都需要时间,比援兵更早过来找到忽必烈的,是轰轰烈烈闹上门,准备送忽必烈殉葬的一众人等。


    军士们将忽必烈的府邸围得层层包拢,如同云聚,见了此地如此富丽堂皇的装饰,又不免要感叹一声他作为一个罪人,待遇实在是太好了,先皇对他果然是真爱啊。


    忽必烈:淦,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从封地上挣来的钱!


    花自己的钱改善生活质量,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众军士群情激昂,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吕布走上前来,为忽必烈执行死刑。


    然而今天就是按照约定,他们该发动事变的日期,也就是蒙哥死后的第九日。


    忽必烈眼看援军迟迟不至,满心无奈,只好先走出门来,准备和这群人先虚与委蛇一阵,主打一个拖字,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吕布见状,双眸含泪地大喊一声:“看呐,二叔父主动出来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到地下去陪义父了!”


    众军士高声呼喊,甚至有人当众抹起了眼泪,大叹特叹此等情缘堪称情比金坚。


    纽璘拿着众多的死亡道具走上前来,让吕布一一过目检查。


    吕布一边看,一边念着它们的名字:“绳索、匕首、毒药、长剑……二叔父,你看好了,这些都是侄儿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你笑纳。”


    “不用谢,我一向很体贴!”


    他说了一长串名字,耽搁了好多时间,最后终于指挥几名下属上前,制住了忽必烈,准备将他拖走。


    忽必烈手心冒汗,正准备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弓刀拼死反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厮杀声,夹杂着烈火冲天燃烧,许多地方爆炸碎裂的声响。


    起事的军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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