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五福晋71
御舟行至码头,苏州织造李煦前来接驾,声势很是盛大隆重。
织造这一官职是五品官,直属内务府,是“官用”制作绸缎等皇家服饰用品的织造机构。
这乍一听着似是没有多厉害,不就是帮助皇家做衣服、提供御用品的皇商嘛,而且官级也不高,但实则能出任这一官职的基本是皇帝的亲信,还是个肥差,在地方上的地位更是得以与江、浙两省督抚并列。
就比如现下的苏州织造李煦,还有江宁织造曹寅,两人均是康熙的心腹。
至于两人与康熙的关系,这还有从他们的母亲说起。
康熙有两位乳母,孙氏和文氏,在他很小的时候感染了天花被送至宫外时,就是孙氏和文氏两位乳母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且对他不离不弃。
而这两人的儿子分别就是曹寅和李煦,他们也就是康熙的奶兄弟。
所以,为了报答两位乳母的恩情,康熙就把恩典施加在了两人这两个儿子身上,对其加以重用,两人也不辜负康熙信任,对其很是忠心。
不过,两人是康熙的心腹,同时也是康熙安插在江南的眼线,明面上出任织造之职,实则暗地里却在替康熙监察江南官场,更是有专折密奏之权。
但想想又能理解,江南可是大清的赋税重地,也难怪康熙这般重视。
说起李煦和曹寅,安清那可就不陌生了,特别是曹寅,即便是清朝历史不熟悉的人,对其怕是都会多少有些熟悉,即便不熟悉,但你要提他孙子,大家想必都不会陌生。
而曹寅的孙子正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后世红学研究者普遍认为,《红楼梦》的贾家就是以曹家原型的,而这本书中便可窥探出此时的曹家是多么的富庶。
还值得一提的是,现下康熙后宫很是受宠的王答应,哦,不对,这会已经晋升成王贵人了,就是李煦的舅表妹。
不过,安清却从宜妃那里听说,其实这王贵人和李煦好像并无亲戚关系,是他给康熙在江南寻的美人,然后打着自家亲戚的名号送进宫去的。
都知道近些年来,康熙比较偏爱汉女,如今后宫中就有好几个汉妃,位份虽都不高,但确实是比较受宠的,还有乾清宫偏殿住着的那些没有名分的官女子,她们基本都是曹李两人在江南替康熙寻来送进宫去的。
身为康熙的心腹,两人在江南可谓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那这些年李家和曹家在向来富裕的江南地区自然也没少敛财。
据说康熙二十八年南巡那次,大阿哥和太子都在随行队伍中,回去后大阿哥曾多次旁敲侧击地说过曹李两家过的日子比他们这些皇子还奢靡的话。
后世人不少人经常评价,说康熙对李熙和曹寅比对他儿子们都好,像后期两人被官员上奏弹劾挪用公款,但仍被康熙重用。
毕竟,宠臣虽然身上多少有些毛病,但总归是有旧情在的,两人对康熙也忠心,最主要的是,两人不管怎的也不会夺他的皇位不是。
康熙虽然是君王,但也是人啊,那就也会有私心,有两个这么忠心的小老弟在,既能替他在江南充当眼线,刺探情报,又能投其所好帮其物色美人,换谁谁不宠信啊。
反正安清自认要是换她坐在康熙那个位置,怕是比他做的更过分。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做昏君的料。
再者说了,其实,曹家和李家的钱可不少都是花在了康熙下江南的事上,其中自也包括挪用的公款。
康熙六次下江南,其中有四次就是住在曹寅家里,一概支出自是由其全权负责,康熙虽尽量提倡节俭而行,但皇家的人再节俭能节俭到哪里去。
再者,有时候皇家体面和排场还是不可少的,带着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卫队侍从等有两三千人,哪哪不需要花钱啊。
另外,除了接待上花钱如流水外,还有两人在江南给其建行宫的的钱,这无疑是笔很大的支出。
康熙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甚至在大臣上奏弹劾两人时,康熙都会从中回护道,我知晓这内子里的事,你可以不要问了。
甚至为了让两人能尽快弥补亏空,康熙更是让曹寅和李煦奉旨轮流出任十年两淮盐运使,要知道,现下的两淮盐运使可是天下最肥的缺了,这就是明晃晃给两人提供敛财的渠道啊。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雍正当政后,这两位康熙的宠臣明显成了新帝的眼中钉,其结局自也是躲不过抄家罢官,甚至流放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不管是李煦,还是曹寅都是正风光无限的时候,也是两家最鼎盛的时期。
船舶停靠码头,众人纷纷上岸,安清等一众女眷跟着太后一起,被先行安排去了行宫。
而康熙则带着众人骑马缓行,沿途两侧全是前来迎驾的百姓,此举也算是与民同乐了,这次苏州在籍的绅士耆老都来了,还拉起了丝绸黄幡,标注了姓名籍贯和恭迎圣驾等字样。
安清等人来到行宫后,便被人带领着去了各自的住处。
在苏州这站上岸前,他们已经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了,虽说她不晕船,但毕竟舟车劳顿的,在船上总归不如地面上舒服就是了。
太后也让人传了话,说是让她们各自歇息调整下,不用着急过来请安。
不过,安清身体素质好,歇了几个时辰就完全缓过来了,从原来有些蔫的状态,摇身一变成活力满满的样子。
但她也没闲着,开始着手准备苏州这一站的游玩攻略,因着上一世她来苏州游玩过,也亲自做过攻略,心里自是有章程的,那这次做起来就轻松的多了。
当然,那毕竟是后世的苏州,和这会的古苏州自是有些区别的,毕竟此时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美食打卡区就完全不同。
所以,安清也没托大,让人在行宫中找了好几个本地的人,来回打听了好一番,最终才确定了一个详细的行程图。
但她这行程图却终是没派上用场,因为晚上胤祺回来时,恰好看到了她放在桌案上的行程攻略,便告诉了她明日康熙要带太后出游的消息。
安清有点懵,这好好的康熙怎么要带太后出游了,之前也没有啊。
再说了,老康不是很忙吗,按照之间的惯例,他每到一处停留时,必然是要先召见当地官员,整顿吏治,然后再去巡查当地的农事,体察民情,忙得根本停不下来才是,所以,这会哪里来的闲工夫呀。
“皇阿玛不用忙政事了?”安清好奇问。
胤祺回道:“自是要忙的,但皇阿玛说都不是太急的事,推后些无妨,先陪完皇玛嬷也不迟。”
安清皱了皱眉,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胤祺无奈扶额,好吧,其实不信也正常。
他思索了片刻,似是终于找到了比较合适措辞,“皇阿玛一贯提倡以仁孝治国,江南人文荟萃,向来推崇儒家文化,重视孝道,皇阿玛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安清先是愣了下,立马心领神会。
好家伙,这不就是做戏嘛,拉着太后同他一起表演,以此来拉拢江南百姓和那些汉族士大夫的人心。
再回想着一路来康熙的所作所为,安清不免再次感慨,康熙还真是个合格的帝王啊,路经受灾地区,他施粮广施恩,贫困地区便会整顿吏治,赢得当地百姓拍手称赞,但进入到了富足的江南地区,他便趁机展示自己任孝的一面。
因人因地改变策略,懂得入乡随俗,如何笼络人心这件事算是他拿捏透了。
用完晚膳后,胤祺闲来无事,便在那翻看起了安清的那攻略,这写的确实挺详细的,甚至连苏州哪里的评弹最地道、最有名,都有一一标出。
只是,待翻到某一页上写着拙政园,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安清不解道:“怎么了,我把拙政园放在第一站,这个安排不好吗?”
都说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而苏州最有名的园林莫过于拙政园了。
上辈子她可是去过的,园内内亭台挺拔,楼阁迤逦,水色旖旎,满园奇花争相斗艳,那景色说句如诗如画绝不为过。
而且这会的拙政园还没经历过这么多岁月的打磨,想必只会更美吧。
胤祺摆了摆手,回道:“没有不好,只是这次拙政园你大概是去不成了,日后有机会再去吧。”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刚想问为什么,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他这意思是康熙此次没把拙政园加入到行列?
“皇阿玛不太喜欢这个园子,让李煦给划掉了。”胤祺解释道。
安清眨了眨眼,康熙不喜欢拙政园这事,她之前隐约也听说了,据说康熙二十三年,他第一次南巡时,途径苏州第一步便去了这园子,但逛了一圈后,康熙对其印象似乎不太好。
据说向来爱题字、写诗的康熙看完园子之后,却并未动笔,也未曾留下任何笔墨。
可为什么啊,拙政园这么美,难道康熙不喜欢这种风格的园林?
也不对呀,畅春园不就是照着这种江南园林的风格建的吗,可见他应是喜欢的才是。
胤祺摇了摇头,回道:“皇阿玛说拙政园确实是个好地方,但可惜太美了,久居必损志。”
那里的一切都建造的太美了,每处的景致都浑然天成,处处歌舞升平,住在那样的园林里,的确是生活的好地方,但往往却很令人玩物丧志。
安清不由懵了下,竟是因为这个!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去游玩时,导游在介绍这园子历代主人时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这园子谁住谁倒霉,历史上园林主人像走马观花般换来换去,但往往富贵都撑不过三代,住的最长的一家好像也就住了一百多年。
若是从康熙这个角度解说,好像就能说得通了,住在其中的人贪图享乐安逸,家中小辈从小养成玩物丧志的品行,那久而久之,家族没落似是也是必然趋势。
啧~不得不承认,老康这人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啊。
无疑,康熙带着太后出游,他们这些人自是都要全程陪同的。
第一站便是虎丘,吴中第一名胜。
安清当时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虎丘最鼎盛的时期便是在清朝的康乾时期,而且与这祖孙俩还有很大关系。
康熙和乾隆都曾六次下江南,都要光临虎丘,驻跸山上,不仅如此,有好几次从浙江回京在途经苏州时,还要重游虎丘。
不仅如此,祖孙二人还在虎丘题写匾额楹联数十处之多,吟诗更是不下二十余首。
当然,乾隆来这么多次可能有想效仿他祖父康熙之嫌,但康熙对虎丘的喜爱却不掺一丝旁的原因,单纯就是喜欢。
安清记得她上一世去游玩时,那头山门所悬"虎阜禅寺"竖匾,就是康熙的手笔。
在欣赏过虎丘之后,接下来几日也没闲着,康熙带着众人走马观花地游玩了起来,去了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千年古刹寒山寺。
虽去不成拙政园,但没关系啊,苏州就是园林多,他们一行人去了苏州另一有名的园林,狮子林,还去了灵岩寺、瑞光阁等名胜古迹。
另外还去了苏州葑门内的苏州织造府公署吃饭和看昆曲,甚至还听了几场苏州评弹。
三月十八日,恰好适逢康熙的万寿节,于是在当地官员的安排下,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万寿宴,士民们现场唱祝福的歌谣,诵读歌颂圣诗,场面很是热闹。
这几日来,在圣驾临幸驻跸的地方,都有建造金亭、画廊,每处都是张灯结彩,壮丽富贵。
由此可见,李煦和苏州当地官员这次是下足了功夫的,当然,银钱上自也是没少花。
就这般整整游玩了五日,康熙终于要放众人回去歇息了。
安清这次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挂件氏旅游,但凭心而论,体感着实不咋地。
就怎么说吧,该去的地方基本都去了,该玩的也都象征性地玩了下,却都不尽兴,像出差四处巡视的既视感。
或者也可以说像那种特种兵旅游模式吧,虽没像后世那些特种兵大学生一天换一个城市这么夸张,但总归和安清向来主打舒适随意的旅游概念完全不同。
安清心里忍不住吐槽,幸亏太后她老人见身子骨健朗,不然还真的很难陪康熙演上这么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在此期间,宜妃也曾偷偷和她吐槽,说跟着康熙出门游玩,没有跟着她玩得好。
被认可的安清,自是乐的屁颠屁颠的,心想那可不嘛,她的出门游玩原则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尽兴怎么来。
别看她每一站都做了不少攻略,但玩起来时,还是相当随意的,玩不尽兴绝不走,如果问剩下的行程若是没时间玩了怎么办,没关系啊,那就不玩好了,反正她们都是从最想玩的开始的。
而且严格来说,康熙这次也不是纯粹的游玩,每到一处还要接待些百姓,以及当地的士绅耆老,总而言之,就是边工作边游玩。
这不,安清等一众女眷在行宫休息时,康熙又趁着最后的时间召见了些官员,毕竟,按照行程安排,他们一行人明日便要离开苏州,前往杭州了。
还好她不用工作,安清忍不住庆幸道。
但她刚嘟囔完,紫苏便扭头看了过来,“主子,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吗?”
安清“啊”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说过?
旁边的麦冬忍不住提醒道,“就是之前在大杨柳,遇到鬼麦的那次啊。”
安清恍然大悟,立马‘呸呸呸’了好几声,“我方才就是乱说的,不算数,不算数的啊。”
说起这事,她就忍不住脑壳疼,上次在大杨柳时,她不就是上午才对胤祺被康熙拉去干活幸灾乐祸完,结果当天就出现了鬼麦,她人还在大街上呢,就抓过去加班了。
好家伙,这一忙就是忙了五日,是一点都没得闲啊。
她现下虽没官职,但却是有一技之长在康熙那挂了名的,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康熙此行还挂着个劝课农事的名头,所以这事还真说不好。
而且,安清算是发现了,康熙但凡找她的,基本都是比较棘手的事,那届时定是要忙的脚不沾地。
那可不成啊,她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出门享乐游玩的,这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若是再被拉去做老黄牛,那可就太惨了点。
按照行程,众人本以为第二日便要继续南下去杭州,谁知当天晚上,康熙却临时调整了行程,说是要再在苏州留两日。
对于这突然多出了两日的假期,安清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排了,主要也是太突然了。
要不去拙政园逛逛?
这一念头刚出来,安清下一秒便直接给否决了,康熙都明确表示那院子容易使人玩物丧志,她若是再上赶着过去,那不就是摆明招他烦嘛,还真犯不着。
虽然她并未觉得游玩一番会怎么样,又不是常住,但她怎么觉得有时候并不重要,政治正确才最重要。
谁让人家康熙是老大呢,他们这些在老大手底下讨饭吃的小喽喽还是老实些好。
那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地方去了,这几日苏州能逛的景点康熙都已经带她们走了个过场,虽说是没怎么尽兴,但若是再让她回头去一遍,那她也是不想的,至少最近不想。
“要不我在这行宫里逛逛吧。”安清说道。
他们住的这行宫景色自也是不错的,总该也能打发些时间,可是,这行宫并不算太大,她这几日已经零零散散地逛的差不多了,这会还真不知要从哪里逛起啊。
唉~之前是没时间愁,这会有时间却也愁啊。
也是没法子,安清每到一处总想着游玩个尽兴,毕竟,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过来呢。
胤祺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前几日不还总嚷嚷着说累呢嘛,现下恢复了?”
安清心想,那能一样嘛,就照康熙的那种玩法,是个人都得累吧,最主要还是心累,时刻端着皇家福晋的姿态就够累的了,还要不时应付些随行官员的内眷。
“我身体向来好,就算是累了恢复的也快,这不都歇了大半日了嘛。”她道。
胤祺见她确实不像是疲惫的样子,轻点了点头,开口提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本地百姓春耕吗,正好这两日我也得闲,要不明日陪你去城郊逛逛?”
安清双眼倏地一亮,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前几日跟着康熙临幸虎丘,站在万岁楼上俯瞰虎丘全景时,瞧到了附近百姓正在春耕,她那时就随口说了句想去瞧瞧,她事后自己都忘了,没想到胤祺竟记下了。
“好啊好啊,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四处多逛逛,我正好也想瞧瞧南方的农作物呢。”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胤祺让马祥去提前准备马车,顺便再找个本地人的马夫。
翌日一早,安清和胤祺用了些膳食后,便带着人出了门。
只是,他们刚迈出自己的园子,便迎面碰上了四阿哥胤禛,瞧他这样子,似乎是要来他们园子找胤祺的。
“五弟,你们这是要出门?“四阿哥看了看两人的穿着打扮,问道。
胤祺微微颔首,道“是的,四哥,我们准备去城外逛逛,你这是来找我有事?”
四阿哥轻‘嗯’了声,“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着今日无事,来五弟这坐坐,既然你们要出门,那便下次再说吧。”
胤祺和安清对视了一眼,这确实有些尴尬了,他们也没料到四阿哥会这会上门啊。
可人家好歹登门一趟,难道真让人连门都没进便回去?
但就算现下请进去了又能如何,他都已经知道了两人要出门,首先进不进去是一回事,其次,就算是进去了,怕是也待不了多久吧,反而还会徒增尴尬。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胤祺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她下意识看向安清,想要寻求对方的意见。
安清先是怔了下,随后竟鬼使神差地看懂了胤祺的意思,他这是要邀请四阿哥一起?
也行吧,反正她没什么意见,就是多个人的事,总归也是胤祺应付。
胤祺见安清轻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了四阿哥。
“四哥,你今日若是无事,要不要一起去城外瞧瞧本地百姓的春耕?”
第72章 五福晋72
去城郊瞧瞧本地百姓春耕?
四阿哥第一反应自是心动的,今日他正好也闲来无事,去看看也能更好的了解江南地方的民情。
只是,当他刚想应下来突然抬头看到安清和胤祺两人,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不太方便吧。
安清见状,立马明白四阿哥的顾虑,出口道:“四哥,要不你让人去问问四嫂,看看她今日可得闲,愿不愿去城外散散心?”
四阿哥听到这话,眼前不由一亮,随即转身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苏培盛,你跑一趟去问问福晋,快去快回。”
安清本来对四阿哥身边那小太监并未多在意,但当听到‘苏培盛’这个名字时,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吼~原来他就是后世影视剧中,雍正身边那大名鼎鼎的‘苏妃’啊。
苏培盛被五福晋突然看过来的殷切目光,搞得一头雾水,同时也不由有些忐忑,他之前好像并未得罪过五福晋吧。
不过,他也知这会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忙退下传话去了。
当苏培盛赶到四福晋住处时,四福晋正闲来无事在绣花呢。
“奴才给福晋请安。”苏培盛打了千道。
四福晋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怎的这会过来了,是爷有什么事吗?”
苏培盛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爷让我来问福晋,看您想不想去城外散散心。”
四福晋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一是她本身也没什么事,出去逛逛也好,第二嘛,她也了解自家爷,能让苏培盛特地跑这一趟,可见他定也是想让自己去的。
安清这边,苏培盛离开后,他们三人这样在园子门口站着也不太像样子,于是胤祺便招呼着四阿哥进了门,还是在屋子里等比较妥当些。
不过,四福晋这边也没耽搁,稍稍收拾下便赶了过来,然后四人便又一起出了门。
安清和四福晋坐在马车上,胤祺和四阿哥两人则是在外面骑马。
说来也是巧了,他们一行人刚出了行宫,便在外面碰上了出来撒欢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听说他们要去城郊,立马嚷嚷着要加入其中。
就这样,原本的两人游变成六人,再加上他们各自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呼啦啦的十几二十来号人,瞧着确实还挺唬人的。
一行人没多久便出了城,马车从官道慢慢驶进了乡间的小道,眼前的景象也从繁华热闹的苏州城,变成了空气中泥土混合着青草香气、春意盎然的田间乡野。
今个也是赶巧了,恰好是农历的春分。
民间有句农谚叫,春分春分,犁耙乱纷纷,由此可见这会是春耕最繁忙的时候。
而苏州这边也是分为旱田和水田,旱田区种植的是冬小麦,恰好此时是越冬作物进入春季的快速生长阶段,所以也便有‘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的说法。
水田区种植自是水稻,这会恰好是早稻插秧的时候,乡野地间满是百姓们忙碌的声音。
马车上,安清和四福晋掀着一侧的车帘往外面瞧。
这样的场景对于安清来说则是再熟悉不过了,但对四福晋却很是新奇。”
“五弟妹,他们那就是插秧吗?“四福晋瞧着那些农人戴着草帽,卷着裤腿在水田中弯腰忙活着什么。
安清笑着回道:“对啊,这就是插秧。”
四福晋轻点了点头,但随即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咦’了一声。
安清闻声望过去,问:“怎么了,四嫂?”
四福晋指着外面,疑惑道:“他们插秧为什么要倒着走啊?”
难道不怕摔吗?
而且他们脚下还是水田,这样走想必也不方便吧。
安清一听是这个问题,先是笑了笑,随即故作高深莫测道:“四嫂,你有没有听过一首唐朝布袋和尚的那首《插秧诗》?”
四福晋摇了摇头。
安清也没卖关子,直接念出了那首《插秧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倒退原来是向前。”
这首诗就非常形象描绘出了插秧季节一幅乡村田野间农耕文化的生动场景。
心地清净方为道,倒退原来是向前。
四福晋在心里喃喃了起来,隐隐似有些明了了,但却好像又没明白什么。
难道百姓们种地还要悟道?
安清见四福晋努力理解却还是很茫然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四嫂。”
其实,百姓们倒着插秧是为了防止踩到刚插到的秧苗,还是为了确保有参照物,这样栽出来的秧苗才能成一条直线。
而且除此之外,倒着插秧还能把栽秧者的脚印填平,这样就不致于让水田出现高一波、低一波的情况,从而也不会影响秧苗的生根,影响秧田的保水率。
四福晋一听安清是在故意逗她,先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听到她解释的原因,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只是,她还没得来及说什么,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十阿哥的声音,“哦~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安清不由一愣,下意识探出头朝马车外瞧去,只见胤祺、四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四人,不知何时竟骑马走在了她们的马车边上。
不是,他们之前不都是在前面开路的吗,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几人看到安清看过来后反应不一,胤祺倒是很坦然地冲她笑了笑,似是一点没有‘偷听’人讲话的心虚,四阿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至于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倒霉孩子,这会根本就没注意到安清,他们正在忙着扯皮呢。
“九哥你竟胡说,还告诉是百姓们高兴故意这样插的。“十阿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九哥。
九阿哥被拆穿后也不慌,反而很是厚脸皮地回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胡说怎么了,你不也不知道吗!”
说罢,他还不忘指着旁边的胤祺和四阿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四哥五哥肯定也不知道。”十阿哥似是觉得有道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也是,要不然他们过来偷听什么。”
胤祺:“……”
四阿哥:“……”
然后,两人很是默契般地瞪了眼这俩倒霉弟弟,果断骑着马走开了,只是那背影瞧着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看两个哥哥走了,也忙屁颠颠骑马跟了上去,压根没有惹到人的自觉。
马车内,安清和四福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由笑了出来。
他们这都多大人了,竟还这般幼稚,想知道光明正大听便是,做什么还这么鬼鬼祟祟的,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四福晋扭头看着安清,很是由衷地说道:“五弟妹,你真的很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安清忙摆了摆手,很是谦虚道:“没有,四嫂你这话可真是羞煞我,我也就懂点种地上的事。”
四福晋却笑了笑,“能懂种地就已经很厉害了。”
尤其还是像她懂得这般深的人,不管是去年水稻的青风病,还是之前刚遇到的鬼麦,哪个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啊,特别是鬼麦之事,之前在大杨柳时,她们自也是听说了的,那般从古传到今的邪乎事件,竟都被她给破解了。
但这件事中最让她佩服反而不是安清最后找到的那法子有多厉害,反而是在众人在面对鬼麦时的避之不及时,她却有敢探寻其中缘由的勇气,这可非一般女子能做的啊。
他们爷鲜少在背地里夸人的啊,都曾在她面前表示过,五弟妹是个胸中有大义的女子。
安清这会可不晓得,她在未来雍正帝眼里竟还有这么光辉伟岸的形象呢。
不过,这一切还真是阴差阳错,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真心没他们想的这么厉害,顶多也就算有金手指外挂的吧。
“四嫂,你喜欢种东西吗?”安清随口问道。
四福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不擅长此道,小时候也曾养过一段时间的花草,但基本都活不多长,之前在畅春园那会,因着安清找出了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众人纷纷跟着效仿折腾种东西,四福晋便很是苦恼,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有多不擅长此道了。
还好后来他们家爷说五弟妹的天赋非常人能及,劝她不要跟风。
事实证明,他们爷说的确实没错,当初跟着学五弟妹的那波人,不管太子妃和三福晋,还是后宫中折腾的妃子和宫女,无一例外,最后都悄无声息地放弃了。
因为她们最终发现自己错了,以为种地是谁都能做的活计没错,但错就错在,并不是谁都能做好的。
关于这事安清也是知道的,这还要多亏了翠柳那个包打听。
当时翠柳本就不甘心旁人学她家主子,所以对这事也就颇为上心,然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翠柳的日常就是谁谁谁又种死了什么,哪个宫里又白忙活了一场。
“不是很喜欢,也不擅长,很惭愧,这点远不如五弟妹。”四福晋道。
安清却不以为然:“四嫂这说的什么话,哪里有什么不如的啊,人各有所长而已,就像是绣花,我就不行。”
她可是知道的,四福晋那手十分拿得出手的绣活,可是连宜妃和太后都夸赞的呢,而且她也有幸亲眼瞧过一次,啧,那绣的真是活灵活现。
说罢,安清还很是坦然地伸出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啊,拿锄头行,但拿针却怎么都不行,也不怕五嫂笑话,我连我们家爷的荷包都绣不好。”
提前这绣荷包,她就忍不住叹气,之前某一天也不知胤祺哪根筋没搭对,回来竟然她给他绣个荷包,还说什么别的兄弟戴都是自己福晋绣的,就他没有。
安清一听这话也觉得,好像就他没有确实不太像话,于是当场便应了下来,她心想自己之前怎么说也学过女红,绣个荷包应该也没这么难吧,毕竟荷包已经算是绣品中最容易的那波了。
谁知,第二天她拿起针后就被打了脸,然后关于曾经被她阿娘逼着学女红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才恍然大悟,她上次拿针已经时六七年前的事了,当初被迫学的那点子皮毛早都还给绣娘师傅了。
用翠柳的话吐槽,当初的嫁妆都是家里绣娘绣的,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安清无语泪两行,哪里来的自信,大概是娘胎里带的吧,要不然她是怎么敢接下来这苦差事的啊。
但她也是要面子的人啊,若是一开始她说不会倒也没什么,但这都应下了,又怎么好做打脸的事呢,于是她硬着头皮跟着紫苏绣了好几日,十根手指头全刺破了,但还是把竹子绣成了一团乌七八糟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最后她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当胤祺再次追问她荷包绣的如何时,她果断倒打一耙,严厉批评了他这种攀比的风气不好后,这事才算是她侥幸蒙混了过去。
当然,安清也隐约猜到了胤祺可能已经知晓了原因,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不让她再绣花就成。
她可以给他种花,什么花都成,但绣花这个是真的不行啊。
听到她这番自黑的话,四福晋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晓得安清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人是各有所长,但能像她擅长的却是利国利民的事,说句毫不违心的话,在四福晋看来,安清这种才是真正有能耐的人。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边走边瞧了起来,有时候他们也会停下来,站在地头同当地百姓们聊上几句家常,也会问问他们春耕的进度。
当然,这个主要是安清来负责的,毕竟旁的几人,可没她这种常年与农人们打交道的亲切感,他们一开口,别说了解当地民情了,能不打扰人家干活就不错了。
安清几人就这么边走边停,晃荡了一上午,也算是收获颇丰吧,至少对当地的民情有了基本的了解。
最后,他们一行人在河边找了平坦的草地停了下来,准备来个户外野营。
这可是安清昨个晚上就想好的,既然要去城郊,那且不如来一场春日踏青野餐,想想就不错啊。
所以,她一大早就让紫苏和麦冬去准备了,这种事情往年她在科尔沁经常干,两人准备起来自也是得心应手。
点心水果饮料,还有餐食食材等等,统统准备上,除此之外他们还带了烧烤架,野营氛围感拉满。
只是安清之前也没料到有这么多人啊,但也没关系,紫苏和麦冬准备的东西不少,他们六个人吃定是够的,至于旁的人,胤祺让马祥去附近农户家买了些鸡鸭和食物过来,所以,这会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午膳呢。
安清和四福晋拿着一块花色的布料铺在草地上,然后把那些点心水果等一一摆上,烧烤架架在了河边,胤祺和四阿哥经常跟着康熙出门打猎,烤肉这会并不陌生,也忙活了起来。
十阿哥也跑前跑后地给安清他们帮忙,只有九阿哥一人,在河边玩丢石子玩的不亦乐乎。
安清看他这德行就不顺眼,直接扯着嗓门喊道:“小九,你做什么呢,别想偷懒吃现成的啊,去那马车上帮我把蓝色的包袱拿过来。”
九阿哥闻言极为不情愿地回道:“这么多奴才呢,你干嘛使唤我啊。”
安清‘嘿’了一声,“反正我就看着你一个闲人,你要是不干活,待会别吃饭!”
九阿哥气呼呼地转身瞪着她,安清也不遑多让,直接瞪了回去。
九阿哥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认命地去马车那边拿东西。
自打上次安清害的他挨了他额娘一顿柳条,外加在兄弟们间丢足了面子后,虽然他确实是憋了满肚子的怨气,但也确实是真的不敢惹安清这个五嫂了。
没法子啊,实在是没人站在他这边,他也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特别是,九阿哥瞥了眼烧烤架旁的胤祺,别以为他没发现,他五哥看似没什么动作,刚刚却一直再关注他们这边。
他可不想被他五哥教训。
这顿简单却也算丰盛的野餐很快便开始了,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几人坐在草地上,边吃边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确实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就连向来寡言的四阿哥,说的话都不由比往常多了许多,更别提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小话痨了。
十阿哥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安清,“五嫂,上午我发现这里的好多人打招呼都是问‘吃了吗’,这是他们地方的口头语吗?”
安清摇了摇头:“不是他们的口头语,不少地方的百姓打招呼都这么说。”
十阿哥“哦”了一声,但还是不解地挠了挠头,“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众人听到这话也不由好奇地看了过来。
安清也没兜圈子,“没什么讲究,这是百姓们对粮食的敬畏。”
“对粮食敬畏?”十阿哥喃喃道。
安清点了点头,“因为这天下间有太多人吃不饱饭了,大家整日忍受饥饿,见到熟人便会问你吃饭了吗,算是一种关心的方式,慢慢也成了百姓间的问候语。”
或者也可以解释为,缺什么,才会更关心什么。
久而久之,这种显示对别人关心的问候方式便保存了下来,即便是后世大家已经摆脱了温饱问题,但还是会经常这样打招呼。
众人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九阿哥似是也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之前在京城经常听说江南是何等的富足,可今日一见,怎的这里的百姓也不像是多有钱的样子啊。”
大家穿的衣服上都打满了补丁,而且各个瞧着也没什么富态的样子。
安清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有没有点常识啊,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又不是地主老财。”
听到这话,九阿哥不由一愣,什么是地主老财?
不对,他现在的关注点应该是……
“五哥,你看ta……五嫂,她说话就说话,老挤兑人做什么!”九阿哥扭头看向他五哥,颇为委屈的控诉道。
哼!她就是对自己有意见,明明十弟问她她都好好说话,他一问她就挤兑自己。
胤祺无奈地看了安清一眼,但还是出声卫维护道:“你想多了,你五嫂没这个意思。”
九阿哥:“……”
安清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好吧,她承认自己对小九这倒霉孩子是有点没什么耐心了。
主要是自打上次抽柳条事件后,他们俩算是彻底结下梁子里,平时里见面也是次次交锋,虽说安清没输过吧,但养成了这下意识挤兑他的毛病。
但就事论事,这次确实是她反应过激了。
“方才是我说话方式不对,我给你道歉。”安清向来有错就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九阿哥见安清竟给他道歉,立马嘚瑟了起来,但他刚想说什么,却直接被他五哥一个眼神瞪住了。
安清也没搭理他这茬,继续说起了他方才那个问题:“这个世间绝大部分的财富,是集中在极少数人手里的……”
所以,江南的富贵是富在那些官宦富商手中的,这些他们在苏州城里不就亲眼瞧见了吗,真正的底层老百姓再富能富到哪里去。
像现下这个时代,底层老百姓往往求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而是能吃饱饭。
所以,在生存都没有解决的前提下,其他的都是妄谈。
再说了哪里都有穷人,其实,和旁的地方比,这边的百姓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瞧瞧他们,即便穿的都是满是打着补丁破旧的的衣服,但每个人脸上都是乐呵呵的,这就是春天的希望啊。
播种的时节,自是也期待着不久后的收获。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多水多雨,气候也温和,很是适合农耕,所以这边的百姓日子自是也能过的好上一些。
野餐过后,众人又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稍作歇息,然后便准备在附近逛逛,再打道回城。
刚吃完饭,安清和四福晋也没坐马车,饭后走上一走,也是养生之道。
两人结伴走着,胤祺和四阿哥他们牵着马走在旁边,在路过一个村子时,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不少人,乱哄哄的。
仔细听来,好像还夹着有婴儿的哭声。
胤祺让马祥过去看看,他小跑着过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好,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73章 五福晋73
众人见马祥这反应,心里隐约都有了些不好的念头。
九阿哥向来是个急脾气,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别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什么啊。”
胤祺瞪了九阿哥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看向马祥道:“看到了什么,你直说便是。”
马祥似是终于做好了准备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回主子,那户人家在杀婴!”
众人:“!!!”
杀婴?!
安清心中不免一凌,以前便听说明清时期的江南地区盛行弃婴杀婴之事,而且纵观整个中国古代,弃婴杀婴现场都是非常普遍的社会问题。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被他们给碰上了。
四福晋身子不由颤了下,看向马祥问道:“那女婴可还好?”
众人都不由关心地看了过来,但大家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数,这会已经听不到婴儿的哭声了,情况应该不甚乐观。
果然,马祥在众人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回道:“奴才过去的时候,那老妇人已经把婴儿溺在水中好一会了,已确认断气了。”
当他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否则无论如何他也会先把人给救下来,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条人命啊。
说罢,马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回四福晋,不是女婴,是男婴。”
四福晋脚下不由一颤,还好四阿哥在她身侧扶住了她。
她面色泛白道:“怎么会……”
之前在京城时向来听闻江南地区溺女婴的事常见,她还以为是重男轻女之故,可为何连男婴都杀啊。
安清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她想她大概是知晓一些原因的。
没错,因重男轻女之风,古代杀婴优先选择的是杀女婴,但这个杀婴的根本原因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
“那家是不是已经有了好几个男孩了?”安清问道。
马祥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话,怔愣了一下,随即回道:“奴才听说,这家好像已经有五个男娃了。”
他方才过去时便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着,说什么造孽啊,多好的男娃娃,可惜这家最不缺的就是男娃,已经有五个了。
安清闻言轻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在场的几人对南方地区盛行杀婴之事多少都有些耳闻,但除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这会完全处于震惊加懵圈的状态。
自古不是都讲究多子多福嘛,那生了孩子为什么要杀掉啊,这件事……显然远超出了两人的认知。
而且,上书房师傅给他们讲解大清律例时也说过,杀婴是犯法的啊。
“是那孩子有什么先天缺陷吗?”九阿哥不由想到一种可能。
皇室中若是有先天缺陷的孩子出生,则会被视为不详,私下里偷偷处理掉的也不少,这事在皇家也基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打小便听说过。
马祥摇了摇头,回道:“奴才问过了,那孩子很健康。”
就方才他们远远听到的那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也能判断出一二。
九阿哥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好半晌后,才不由喃喃道:“那到底为什么啊?”
安清轻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回道:“因为养不起。”
自大清入关后,多年战乱动荡的社会逐渐稳定了下来,人口相应的也进入了快速增长阶段,此时人地矛盾问题已经显现了出来。
而这杀婴和人地矛盾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要牵扯到古代的税收政策——人头税,也就是现下的丁赋。
因百姓们的土地是有限的,每年的收成也基本是固定的,但随着家里人丁越多,那相应需要交的人头税也就越多,这也就出现了所谓的人地矛盾。
所以,清廷一直鼓励百姓们垦荒,也正是为了扩大农耕用地,降低人地矛盾,但对百姓们而言,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便是减少家中人口的数量,也是因为实在是养不起。
但古代人没有行之有效的避孕措施,像宫廷中大家都避之不及的避子汤,对他们而说却是奢望,要知道避子汤的那些药材可远非普通百姓们承担的起的。
又因民间医术比较落后,女子有孕后堕胎的风险极大,所以,只能选择生下来……再杀。
而这却还是发生在江南富裕地区太平年间的事,可想而知,天下间每日还要多少这样的事发生。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也是穷苦百姓们的悲剧。
想到这里,安清下意识往四阿哥那里看了一眼,康熙晚年的时候,因着人地矛盾太严重,为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颁布了‘永不加赋’的政令,意思是不管人口与土地如何增长,田赋和丁赋的数额都不再增加。
而在雍正继位后,雍正正式推行了‘摊丁入亩’的政策,就是把固定下来的人头税平均摊入田赋中,征收统一的地丁税,而不再以人为对象征收丁税。
这项改革的本质,就是把农民阶级的人头税强行加到地主阶级的土地上去,毕竟,当下大部分的土地还是掌握在那些地主豪绅手上的,而普通百姓手中的土地有限。
当然,这也就触犯了官僚和士大夫的利益,所以各地官员都不愿意执行此项改革,但雍正却利用严酷雷霆的手段,迫使各地执行了下去,以此缓解了普通百姓的生存压力。
其实,安清心里还是很认可雍正的,旁的先不说,从他整顿吏治、实行摊丁入亩的政策来看,最终受益的都是天下百姓。
无疑,他有作为且心中有百姓,是历史上难得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就在几人心绪纷杂之时,前方的人群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一老妇人抱着个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都不由一愣,胤祺反应极快,立马把安清揽进怀中,四阿哥也第一时间挡在了四福晋的身前,其他人也慢慢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错开了眼去。
那老妇人慢慢走进,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已经溺毙的婴儿,而她此事正准备去把手中的婴儿尸体抱到后山处理了,突然见到他们几个外地人,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之色。
她身边跟着的那些当地村民也均是一脸戒备地看着安清等人,但看到他们穿戴富贵,自是也不敢上前。
胤祺和四阿哥对视了一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然后迅速带着众人便离开了。
若说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的满是春天的希望,那回城的路上气氛则是异常低迷,众人的脸色显然都不是很好。
回到行宫,胤祺把安清送回住处后,便匆匆离开了。
安清知道他定是忙着处理今日见到的那溺婴之事,毕竟按照大清律例,那些村民的行为是触犯律法的。
这种行为虽被朝廷和官府明令禁止,但在民间却因大家互相包庇还是非常盛行,就像今日那个村子的人一样,他们见到安清这些外村人,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可见也是知道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胤祺此去应该是去找官员处理那溺婴的人家,怎么说呢,只能说治标不治本吧,起个以儆效尤的目的也好,总归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紫苏和麦冬今日也吓的不轻,特别是紫苏,她是土生土长的科尔沁人,何时见过这场面。
麦冬还好些,她本就是汉人,家里当初逃荒之前在本地也是听说过这种情况的,此时倒是比紫苏能好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清虽没被吓到,可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一直知道这个时代的百姓们不容易,也知道江南盛行杀婴溺婴之事,但知道和亲眼见到,永远不是一回事。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若是她这一世拿的是上辈子的剧本,没成为阿爹阿娘的女儿,也没出生在那般显赫的家里,而是生在一个普通的百姓家,那她怕是都没机会活下来吧。
毕竟,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家的婴儿,特别是女婴,能平安长大的都是带有一定运气在的。
因着被白日里的事情影响到了心绪,安清晚上睡的也并不是很踏实,夜间反复醒来了好几次,以至于她第二日醒来时也没什么精神。
简单地用了些膳食后,她琢磨着要不要回去睡了回笼觉,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明个便要启程继续南下,她也不打算出去折腾了。
谁知,就在这时,宜妃身边的宫女突然过来了。
“五福晋,娘娘让奴婢来请您去咱们那坐坐。”那宫女道。
安清愣了下,宜妃怎的突然找她过去坐坐了,但她也没多想,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宜妃所在的院子。
“额娘,怎么了,”她在宜妃这里向来随意惯了,这不,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找我何事呀?”
宜妃自是不会同她计较这些,这会见她进来了,也忙起身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好一番,才叹了口气道:“我都听小九说了,你们昨个去城外,这好好的,怎的就碰到那等子事了呢。”
安清一听是这事,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说罢,她似是想起什么,又问了句,“九弟他没事吧。”
昨个小九反应慢了些,可是直接和那妇人怀中的婴儿打了个照面,后来他们一行人离开时,安清发现他脸都白了。
想必应该是吓得不轻吧。
宜妃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他一个男孩子能有什么事,本宫这是怕你吓着,怎么样,昨晚没做噩梦吧。”
安清摇了摇头,回道:“额娘放心,我没事,昨个爷帮我挡住了,我没瞧见。”
宜妃听到这话也瞬间吐出来口浊气,说道:“那就好,没瞧着就成。”
这老五还算靠谱,知道护着些媳妇,若是真被她瞧着了,定是要吓着的。
说罢,她又瞧见安清眼底的黑眼圈,下意识皱了皱眉,“你这不是没吓着吗,怎的眼圈这么重?”
安清摆了摆手,也没瞒着,如实回道:“昨晚想了点事,没睡踏实。”
昨晚也不止她没睡踏实,胤祺也是,有好几次她醒了,才刚翻了身,他也跟着醒了过来。
“额娘,你说,若是百姓们每年能多收成些粮食,这种情况也是不是就能少点啊。”她眼巴巴地看着宜妃,问道。
宜妃下意识便以为她钻了牛角尖,忙说道:“你这孩子,不要多想,这又不关你的事。”
安清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宜妃误会了,解释道:“额娘,您放心吧,我是没事,也没钻牛角尖,就是单纯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
宜妃见她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行吧,你这孩子向来有主意,不管你做什么额娘都支持,但记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安清一脸感动地抱住了宜妃,“额娘,你真好,我最喜欢额娘了。”
宜妃无奈道:“你这丫头肉不肉麻啊,竟会花言巧语哄人。”
安清嘿嘿一笑,“那我也只哄额娘,旁人我还不稀罕哄呢……”
就在婆媳俩腻腻歪歪的时候,康熙也在书房召见胤祺和四阿哥。
“听说你们昨日去城外了?”他出声问道,“有没有什么收获?”
胤祺和四阿哥齐声应了声‘是’,然后两人也没隐瞒,把昨日所见的当地风土人情,以及自己的感悟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最后也把遇到‘杀婴’之事也说了。
这事康熙自也是知晓的,昨日从城外回来,胤祺和四阿哥两人就去找了当地的官员说了此事,当地官员把此事处理后也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康熙。
自明朝开始,江南地区杀婴弃婴之风便很是盛行,大清入关后,也是发布了数道旨令禁止此事,但仍是屡禁不止,近些年来,康熙也是为此头疼不已,但此等顽苛旧疾,也非一日便能解决的。
“皇阿玛,此事归根到底还是百姓们日子过得难的缘故。”四阿哥出声道。
就如昨日五弟妹所说,若非养不起,谁又愿意走这么一条路呢。
这些日子见识到了苏州城内那些官僚以及士绅豪族的奢靡与铺张浪费,和昨日那溺毙在水桶中的婴儿作对比,是何等的讽刺。
康熙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对于此事,你们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两人自打封爵后,也都逐渐参与到了朝政中,对此这种事情自也是有自己的观点。
四阿哥稍稍思索了片刻,回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的症结在丁赋之上,当今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人口增长自是极快的,但百姓们的土地却没有增加多少,所以,儿臣觉得,若是能相应减免新增人丁的丁赋,想必百姓们的压力也能小些。”
四阿哥这些年一直在户部待着,对大清新增人口与土地的情况则是最清楚不过了,他也自是深知这内子里的症结。
其实,减免丁赋并不是他觉得最好的举措,若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把这丁赋从百姓身上,转移到那些富有的地主士绅身上才更合理。
但四阿哥也清楚,他这法子提了他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此次南巡的目的之一便是要拉拢江南这些当地的汉族士大夫,若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别说拉拢了,怕是只会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处。
此时显然还没到时机,这一点四阿哥清楚,康熙自也是清楚的。
然后,胤祺在四阿哥之后也说了自己的观点,但整体和四阿哥也大差不差,只是没他说的详细。
康熙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抬头看向胤祺问:“安清怎么说?”
胤祺愣了下,立马明白他皇阿玛的意思,“她说,朝堂上政策的事她不懂,她只能做好自己懂的事。”
至于安清懂的是什么,父子三人自是明白的,那自是种地之事了。
看来昨日之事对她的影响应该也不小吧,康熙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那孩子是个心善的,以往种种皆能说明。
四阿哥似是沉思了片刻,突然上前说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以五弟妹之才,不应屈居在后院之中,你应该给她提供更好发挥她才能的地方,那将是大清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他这话一落,胤祺不由一愣,似是完全没来到他四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康熙也有些意外,他虽向来忌惮皇子间结党营私,但在此事上却没多想。
他不糊涂,之前在大杨柳时,有马齐和张英两人上折子提议安清办农事学堂,他们俩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向来不掺和到皇子的事里,所以这事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惜才。
老四这次亦是如此,毕竟,康熙还是了解这个儿子的。
而他们都知道惜才,康熙又何尝不是呢。
自那‘鬼麦’之事后,他便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着若是能给大清培养给多擅长农事的人才,这不管是对社稷,还是对天下黎民百姓,都将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
“老五,你说,若是朕给安清送些人去教农耕之事怎么样?”康熙问道。
胤祺“啊” 了一声,他还没得及从他四哥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又紧接着被他皇阿玛的话惊讶到了。
但事出太紧急,他甚至来不得多思考,只能依靠本能回道:“这个儿臣也不知道,但儿臣觉得还是得看安清的意愿,若她不想,儿臣也希望皇阿玛不要勉强她。”
康熙:“……”
呵~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老五这倒霉儿子竟是这般反应。
什么叫不要勉强他福晋啊?
康熙不由气笑了,但不得不说,也正是因为胤祺此时的反应,他心底的原本的那些疑虑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回来后,胤祺立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安清。
安清听完人都懵了,所以,是四阿哥对康熙推荐她,康熙还应下了,想让她去开农事学堂带学生?
不是,这事怎么这么魔幻呢,那她是不是理解为她如今关于种地这一技之长,已经得到了康雍这两朝皇帝的认可了?
呜呜呜,导师啊,师兄师姐们啊,你们都快抬起头看看吧,你们的学生/师妹我争气了,光宗耀师门了啊。
胤祺以为她不愿意,于是忙出声道:“你也别紧张,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去找皇阿玛推了便是。”
安清“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愿意得。”
不为旁的,她一直都想为这个时代的穷苦百姓们多做些什么,但这两日她也在思考,以她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那就借用更多的人力量。
若是经过系统的培训学习,让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人懂得那些相对科学些的种田技术,也让更多的普通百姓们人受益。
至少在天灾之外,不要再遭遇那些本来能够避免的减产绝产的事了,也让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有机会活下来,也能吃饱饭,那她自是乐意的。
安清看着胤祺,意有所指道:“但这样的话,你可能就要有些麻烦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胤祺在前朝怕是更要多加避嫌,小心行事了。
“没事,你都不嫌麻烦,我那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胤祺笑着摸了摸安清的头,笑道:“放心吧,我能应付,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能帮到更多的百姓,再麻烦,也是值得的。”
这话算是说到安清心坎里去了,这事对胤祺麻烦,对她而言自也是麻烦的,但却值得。
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很是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这世间许多事能不能做,取决于值不值得,而不是麻不麻烦。
翌日,按照原定计划,康熙带着众人继续南巡,于三月二十二日到达了杭州,孤山行宫。
康熙这次倒是没功夫拉着太后四处游玩作秀了,他一到杭州就忙得脚不沾地,召见了当地了官员,处理了些事务后,还带着众皇子检阅了杭州驻军。
而安清则再发挥了她导游小能手的水平,领着太后和宜妃游遍了杭州,此次她们游玩小分队则再次体会到了旅游的乐趣。
西湖划船游了,灵隐寺也去拜了,还去了断桥、苏堤看桃花盛开等等,行程安排依然是不紧不慢,反正主打的就是舒适随意,且尽兴。
而此次在杭州一共待了五日,众人便再度返回了苏州,然后,于四月初十,康熙领着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江宁府,住进了康熙另一位小老弟曹寅的府上。
第74章 五福晋74
康熙六次南巡,其中有四次选择住在曹家的府邸,这在康熙看来,是对曹家恩宠的一种表示,第二,也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博得一个好名声。
‘对曹家的恩宠’这点倒是好理解,要知道在古代的时候,皇帝能够住在臣子的家中,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毕竟,皇帝也不是什么臣子家都住的,其中必须满足的一条便是,他所居住的臣子家,必须得是极其信的人,曹家便是如此。
就像是之前东巡,途径盛京之时,为了表示对宜妃的恩宠,康熙便选择住在了宜妃的娘家,也就是三官保的家里,当时不管是在后宫中,还是在盛京的官宦权贵之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至于那第二点嘛,康熙向来爱惜自己的名声,每次出门都是轻装简行,就是不愿在民间留下个‘穷奢极欲’的形象。
这也是他数次南巡都选择住在曹寅家的主要原因之一,曹寅是康熙的包衣奴才,他住在自己的奴才家里,那一概吃穿用度再怎么奢华旁人也诟病不得什么。
而且,曹家还有康熙的乳母孙氏在,他住在自己乳母家,自也是能博一个顾念旧情的好名声。
御舟行驶进江宁府,从码头上岸后,康熙领着众人一路来到了曹家。
进门后,安清等一众女眷则被人先各自带去安顿,而康熙则带着众大臣和皇子去了前厅,随行的还有江宁府的地方官员。
曹寅则带着家人前来拜见,其中便包括其母亲孙氏,他搀扶孙氏上前行下跪之礼,康熙却直接拉住了孙氏。
“嬷嬷,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康熙扶着孙氏的胳膊,很是亲热地送她入座。
在场众人面上虽未显,心中却是惊讶,能被皇上称为一家人,可见曹家在其心中地位便不言而喻了。
然后,就在众大臣还没缓过神时,康熙这边扶着孙氏坐下了,只见他突然转过身,对着屋内一众大臣介绍道:“这是吾家中的老人。”
无疑,这话一出,不管是那些从京城随行而来的大臣,还是江宁府当地的官员,他们对曹家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特别是江宁府本地的那些官员,此时对曹寅的态度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他们日后对曹寅以及曹家人的方式。
*
安清这边,在被人带到住处后,她便带着紫苏和麦冬收拾了起来,待她估摸着快到了用膳的时辰,便领着紫苏和麦冬两人去了太后那里,之前说好的,她要过来陪她老人家用膳。
她过来时恰好赶上乌兰嬷嬷正带着人安排膳食呢,抬头一看是安清,乌兰嬷嬷笑道:“老奴还说要派个人去您院里喊您呢,没想到您这就来了。”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嬷嬷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个人向来就是吃饭最积极,从不用人催。”
毕竟,她一贯坚持的原则就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说罢,她似是想什么,又很是苦恼地补充了一句,“睡觉也积极,我打小就是属于那种一天必须睡足四个时辰的人,不然就浑身没劲。”
乌兰嬷嬷笑着说道:“能吃能睡是福气,等您到了老奴这个岁数,就知道您这点有多好了。”
安清笑呵呵回道:“嬷嬷说的极是,我也这么觉得呢。”
然后,她蓦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紫苏和麦冬道:“听到嬷嬷的话没,所以,以后我睡觉和吃东西,你们都不许管着我了。”
前些日子,她有一日早上就是多睡了会,紫苏整整念叨了她好几日,昨个她想吃点水果,却被麦冬千般阻挠,想想都是泪啊。
紫苏和麦冬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均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人家乌兰嬷嬷哪里是这个意思啊,人家说的能吃能睡是福,可不是她无休止赖床和毫无顾忌吃寒凉食物的借口啊。
但奈何两人不像翠柳嘴皮子利索,被自家主子这般断章取义的话堵着了,一时也不知要如何还口,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反驳,反正以后该管的她们还是要管的。
安清自认占了上风,屁颠颠地去屋里找太后了,待她扶着太后老人家出来时,恰好膳食也送了过来。
吼~这曹家还真是奢侈哈,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都快闪瞎了安清的眼。
但就一个问题,就她和太后两人用膳,用得着上这么多吗?
太后见状,先是下意识皱了下眉,随即看向了乌兰嬷嬷。
乌兰嬷嬷似也是刚回过神来,忙出声解释道:“老奴只说了太后的忌口,并不知道他们会上这么多。”
太后听到不是她们安排的,轻点了点头,原本微皱的双眉也舒展开了,随即招呼安清入座用膳。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安清,在心里忍不住感慨,太后她老人家果真明智啊,也从不多事,向来是旁人怎么安排,她接受就是。
就比如此时,不管是曹家为了巴结太后才如此,还是他们本就如此奢靡,似是都与她无关,果然还是太后一贯的风格啊。
就太后和安清两人吃这么一桌子菜,的确也是吃不完,所幸她们只用了部分菜肴,剩下的便赏给了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算浪费了。
饭后,安清也没着急走,而是陪着太后聊了会天,顺便喝了杯消食茶。
别说,这曹家的厨子手艺还真不赖,饭菜的口味很是不错,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好在这里也没旁人,不然可就给皇家丢脸了啊。
太后看着安清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安清抬头望去,见一小太监正走进来。
咦~这小太监好生面熟啊,若是她没记错,这应该是康熙身边的人吧。
“奴才给太后和五福晋请安。”那小太监利索地跪地打了千。
太后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皇帝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忙回道:“回太后,皇上写了首诗,说是要献给太后,特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安清本来也没太在意,听完缺直接懵了,虽然知道康熙非常喜欢写诗,这一路上也没少在各地留下他的佳作,但这好好的,他给太后写诗做什么呀?
很显然,懵的不止是安清,太后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在那小太监离开后,她便让乌兰嬷嬷派人去前院打听了。
“来,你替哀家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太后从小太监送来那锦盒中拿出了康熙写的那首诗,递到了安清面前。
安清先是怔了下,随即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啊,太后可是个连汉语都说不了几句的老太太,这诗自是看不懂的。
所以啊,康熙此举才显得更加莫名奇妙。
她接过太后手中的那张纸看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康熙那手笔走龙蛇的好字,安清忍不住在心底‘啧’了声,先不说诗怎么样,这字确实是写的好啊。
当她把纸上的那首诗看完后,随即便有些为难了起来,她这有限的文化及翻译水平,实在是没办法帮太后把这首诗翻译成蒙语啊。
太后似是也看出了安清的为难之处,笑着说道:“不用翻译,你就告诉哀家是讲什么的就成。”
安清“哦”了一声,心想这简单,“皇玛嬷,这首诗大概意思就是表达儿子对母亲孝顺的。”
太后听完明显愣了下,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啼笑皆非的意味。
康熙这又是整哪出啊,真是帝王心海底针,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好在乌兰嬷嬷很快就回来了,解答了两人的困惑。
原来康熙在召见孙氏时,两人聊了不少陈年往事,康熙一时之间不免也感怀了起来。
方才在正厅面对众大臣时,他对孙氏的态度,虽说有政治作秀的成分在,但也是有真心的。
康熙对这位曾经的乳母很是想念,他自幼便由孙氏照顾,多年的陪伴之情自是旁人不得比的,所以,待同孙氏聊了会家常后,他便亲自送她回院子。
然后,在孙氏的院子中,康熙恰好看到了庭中萱花盛开,于是便着人拿来御笔亲手题了‘萱瑞堂’这三个字赐给了孙氏。
在古代,萱草是母亲的代称,每当有游子远行时,会在母亲所居住的北堂之前,种植这萱草以供母亲欣赏,也用此萱草表达孝心。
这也表达了康熙对孙氏的感念与情分。
但回去冷静下来后,他转念一想,此时太后可是也在曹家的,于是思索片刻后,他便当场作了这首诗,让人送了过来。
安清:“……”
所以,康熙这是在端水!
她也是惊了,这老康向来爱端水的毛病果然名不虚传,在后宫嫔妃间端,在儿子间端,在前朝大臣间端,这会竟还端到太后跟前了。
安清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感慨一句,端水大师人设屹立不倒啊。
太后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皇阿玛做事向来妥帖。”
能时刻不忘端水之事,可不是妥帖嘛。
不过,安清听说此事后,也不由有些诧异,虽孙氏和文氏皆为康熙乳母,但这会一瞧,康熙明显待孙氏更为亲近一些啊。
毕竟,在在苏州的时候,也没见他对李煦的母亲文氏这般。
乌兰嬷嬷笑着同她解释道:“孙氏是皇上小时候身边最信赖的乳母,亲近些也是常见。”
一听这话,安清瞬间明了了,也是,就算都是乳母,但也是分个亲疏远近的。
只是,安清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难道她老人家就真的丝毫不在意嘛,康熙这把孙氏一个乳母比作‘母亲’,那太后这个嫡母又如何呢?
太后瞥了安清一眼,笑着替她解惑道:“哀家在这后宫早早便晓得了一个道理,且一直奉行至今,你可知是什么?”
安清摇了摇头,“请皇玛嬷赐教。”
太后轻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不要与任何人去比,这样你便是最好的。”
安清愣了下,随即领会到太后这话背后的深意。
对啊,人的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只要不同别人比,那自己便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就如眼下这事,只要太后不要同孙氏比,那她这首诗便是康熙对她最大的孝心,这样双方自然就不会生芥蒂,太后她自己也不会纠结,照旧乐呵呵过自己的日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安清心里忍不住感慨道,太后她老人家不愧是个有大智慧的老太太,这能在后宫中留到最后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主啊。
“皇玛嬷大智慧啊,孙媳受教了。”
说罢,她还故作搞怪地拱手行了四不像的礼。
太后无奈地嗔了她一眼,“就数你会作怪。”
从太后住处回来后,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却早早点上了灯。
安清屋子,便看到了胤祺的身影,整个人不由一愣。
“你今个回来的还挺早的啊,皇阿玛那边完事了?”她问道。
胤祺本来在看书,见安清回来后,便把书放下直接走了过来,“皇阿玛要单独召见曹寅,便让我们都先回去了。”
安清忍不住‘啧’了一声,随口说道:“皇阿玛这个点还单独召见人,这不会是冲着彻夜长谈去的吧。”
胤祺笑了笑,回道:“应该是。”
安清有点懵,不是,她就这么随口一说,还真是啊。
这康熙就算再待见曹寅这个小老弟,也没必要在到江宁的第一日就拉着人熬夜聊天吧,这么着急做什么,他们又不是明日就离开江宁了。
胤祺见她这反应,先是忍不住笑了会,然后才同她解释其中的缘由。
他皇阿玛此时召见曹寅,自不是叙旧闲聊,而是通过曹寅之口更好地了解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的情况。
毕竟,要想更好的了解当地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下江南就能掌握的,必须要靠长期生活在此地的人去有意识观察总结才能搞清楚,如此的话,才能更好地制定对江南地区的治理策略,包括吏治、赋税等等。
而他皇阿玛今日之所以这般召见曹寅,也是为接下来的召见本地官员士绅,以及巡视各地做准备,至少要对一些情况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安清听完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啧~这皇帝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虽然她常常说老康拿儿子当驴使,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就拿这次南巡来说吧,康熙每到一处基本就没闲着过,整日里东奔西跑的,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是游玩也是带着政治目的的,这搁一般人身上还真吃不消啊。
这不,到达江宁的第二日,康熙便带着众人又忙了起来,他先是去亲祭了明太祖陵,访查了明代后裔,随后又命巡抚宋荦、江宁织造曹寅修明太祖陵,康熙更是亲自为明陵题‘治隆唐宋’殿额。
然后,便是召见江宁府地方的官员,处理相关政务,总而言之是忙的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安清等女眷这边也没闲着,不过,这次她旅游小能手的本领并未有机会发挥,因为她们的时间全被曹家的内眷和本地官员的女眷们给占了。
各种明目的女眷聚会,吃宴看戏,接连不断,安清觉得这短短几日,几乎比她去年参加所有宴会加起来的都多。
但推又不好推,康熙这般看重曹家,她们自是也不能不给曹家女眷面子呀,不然那不就是在打曹家的脸不是。
好在连着转了几日后,曹家女眷似也有分寸,知晓着要劳逸结合,这日便没再搞什么宴会,安清也总算是轻松下来了。
她早上先是难得睡了来江宁府以来的第一个懒觉,没法子,之前因着要赶各种宴会她必须要早早起来收拾打扮,毕竟不能丢了皇家人啊。
待日上三竿起来后,安清慢悠悠地用了些膳食,然后她见也没啥事了,便想着去宜妃那边坐坐,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能听听。
不过,提起这八卦之事,安清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点想念翠柳……的八卦了。
以前翠柳整日跟在身边时还没觉得,但这次南巡她才彻底意识到,没了这丫头在身边,对外界的事,她就像是断网了一般。
毕竟,紫苏和麦冬可从来不关心这些。
就之前在苏州时,对于那些官员内眷间的八卦狗血之事,她竟然还是从四福晋那里听说的。
当然,不是四福晋说的,是四福晋身边的丫鬟说的。
也就是那次,安清这才恍然发现,她就说嘛,之前总觉得空落落了的,原来是老长时间没听到八卦了啊。
但她也不好意思去找四福晋八卦,毕竟她吃起瓜来的样子确实有点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只能去宜妃那打听打听了,反正自己什么德行,她大美人婆婆那是门儿清,也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安清从他们住的园子出来,朝着宜妃的住处走去,但在路过一个花园时,恰好碰到了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
听说康熙今日在召见一些江宁本地很有名望的汉人士大夫,看来应该是怕这几个小儿子碍事,都没让他们过去,只带了胤祺、四阿哥和八阿哥几位已经封爵的儿子。
因隔着还一段距离,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安清也没打算去打扰,但她刚想从旁边绕过去时,只见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突然推推搡搡了起来。
瞧那架势像是有动手的意思,那她这是不想过去也得去了,毕竟,总不能看着他们打起来吧。
这可是在外面啊,若是他们真因打架给康熙丢了脸,一顿责罚定是免不了。
“都干什么呢?”安清还没近就直接吼了一嗓子,但她这一嗓子的威力显然是有效果的,直接镇住了不远处的三人。
三人同时扭头,待看到是安清后的反应也各是不一。
十阿哥还是一副憨厚相,看到安清后乖乖地喊了声‘五嫂’,九阿哥怕安清去他额娘那告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至于十四阿哥嘛,看到来人是安清后,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安清也懒得同他们周旋,上来便直奔主题,问他们在这干什么,然后她就听到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吵了起来。
被两人吵得脑壳疼,但好在听了半天总算听出是怎么回事了。
至于两人那些零零碎碎的争吵小细节完全可以忽略掉,主要症结就在于九阿哥曾经在九岁那年耳朵上长了个脓包,几乎命悬一线,宫里的太医们对此都束手无策,后来是西洋的大夫通过手术治好的。
但九阿哥术后醒来后,说自己本来都昏迷了,但半梦半醒间,看到屋顶上神光大作,全是大罗神仙,所以他就四处说是神仙救了他,他是被神仙庇佑的。
这事旁人自是不信的,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而方才他和十四阿哥发生了些争执,十四阿哥便拿这事来讥讽他。
“我本来就没说错,九哥就是撒谎精,什么大罗神仙啊,反正我是不信的。”十四阿哥欠欠地开口道。
九阿哥一听这话,顿时恼火的不行,“我没说谎,我就是看到了!”
十四阿哥‘呵’了一声,“九哥,这话你偏偏你身边的奴才就得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宫里谁信啊,也不看看别人背地里都是怎么笑话你的。”
九阿哥显然被气的不行,但他这会正被十阿哥拦着,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十四阿哥也不遑多让地瞪回去。
但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安清突然开了口:“我信。”
这件事宜妃也开玩笑的同她提过,还吐槽九阿哥竟会胡说八道,那时她便估摸着,这可能就是麻醉后的本能反应,对医学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在一些情况下,打了麻药是可能会导致出现幻觉的,还真不一定就是九阿哥在满嘴跑火车。
而方才她仔细观察了九阿哥的反应,瞧他那样子,倒还真不像是在说假话,特别是十四阿哥说出满宫没人相信他时,他脸上闪过的那丝落寞。
不是撒谎被拆穿时的慌乱,而是不被人信任的失落,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听到安清这话,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特别是九阿哥,他的脸上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似是那种终于被人认可后的不知所措。
安清似是怕他们没听清,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悠悠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谁说没人信了,我信啊。”
第75章 五福晋75
随着安清这话的落下,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十四阿哥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安清,又看了看九阿哥,不由嗤笑了一声。
“呵~五嫂,你就算想要偏袒九哥,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难道你也见过那大罗神仙?”
他语气极为不屑就算了,脸上的讥讽表情也很是惟妙惟肖。
安清心里忍不住感慨,不得不说,瞧着确实挺气人的,怪不得小九要揍他呢。
不过,这十四阿哥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一岁,但这身上的刻薄劲也不知是随了谁了,而且,认谁能想到德妃在宫中向来是宫里贤良淑德的典范,竟养出这么个骄纵的儿子来。
大概只能解释为慈母多败儿吧。
“十四弟想多了,你五嫂我还真没这种机会。”安清淡淡道。
真当着大罗神仙是相见就见的啊,首先要虔诚相信这世上有神仙的存在,其次便是要打上麻药。
十四阿哥听到这话顿时乐了,“这空口无凭的,五嫂没依没据地说这话,你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安清努力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与这种混小子生气,不得当的,“若是我有依据呢,你又当如何?”
十四阿哥根本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依据,这般神佛鬼祟之事,又时隔这么多年,哪里可能有啊,“那十四但凭五嫂处置便是。”
安清挑了下眉,直接拍板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说罢,她便把打了麻醉药后可能会让人产生的幻觉的事说了出来。
所以,由此证明,九阿哥所见到的大罗神仙只是麻醉药后产生的幻觉而已,这也不算说谎。
十四阿哥一愣,“这、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又能证明这用完麻药会产生幻觉呢?”
安清微微一笑,道:“谁说没人能证明了啊。”
说来也是巧了,这次康熙南巡正好带了个西洋传教士,据说对西医涉猎比较多,那去找他问一下不就成了。
几人也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直接就来到了那西洋传教士的住处,安清碍于是后宫内眷,不好直接去那传教士的院子,于是便由小九他们三人进去求证。
三人进去后,安清则带着紫苏和麦冬在不远处找了个凉亭,坐下来歇会。
这本来还想着去找宜妃打听打听八卦呢,谁能想到竟莫名奇妙在这里给他们判起来官司来了。
“主子,您说那传教士真能知道?”麦冬问。
她学的是中医,西医自是不知晓的,要不知道跟着主子嫁到这皇宫来,她怕是连这西医是什么都不了解呢。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不知道啊,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吧。”
其实,这事她之前和胤祺时闲聊提过这么一嘴,胤祺当时说他们在上科学课的时候,那时候讲课的传教士提过一次用完麻药有的患者可能会产生幻觉的事,可见这一理论现下在西方这理论是得到验证了的。
再说了,若是这个传教士真不知道,到时候再让他们去问四阿哥或八阿哥呗,反正两人的科学当初是和胤祺一起上的,他们定也是知晓的。
总而言之,只要能找到证人证明不就行了。
紫苏和麦冬对视了一眼,见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跟着放下心来了,两人本就是话少的人,也没再多问什么。
安清这边也没等多久,就见九阿哥他们从传教士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只见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脸欣喜之色,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十四阿哥眉头紧皱,耸拉着一张脸跟在后头,单从三人此时的表情和反应来看,结果如何便显而易见了。
待三人走近后,安清笑着问道:“怎么样,那传教士如何说?”
九阿哥率先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他和五嫂说的一样,他之前在他们的国家,也亲眼见过用完麻药产生幻觉的人,我把我当时的情况,他也说了我就是这种情况。”
十四阿哥似是不服气,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他只说了有可能。”
九阿哥回头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他的原话是,很、有、可、能!”
十四阿哥仍然嘴硬:“那也不是绝对。”
九阿哥气结,但一时又想不到反驳之词,只能下意识看向安清。
安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小十四说的有道理。”
九阿哥倏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清,一脸‘你到底是哪头’的表情。
安清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什么哪头的啊,当谁都跟他似的,竟会拉帮结派。
不过,她这会没功夫搭理这小子,而是直接看向了十四阿哥:“既然你坚持说你九哥是撒谎,那也请你摆出证据来,就像你之前的,总不能空口白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谁质疑,谁举证,再公平不过的事了。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我方才说的是有依据,并不是又证据哦。”
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证据就不用详细解释了,那就是实打实的人证、物证等,但依据嘛,那就是一个比较广泛的概念了,可以是证据,也可以是在决策或判断时所依赖的理由。
所以嘛,判断小九在这件事上有没有说谎,麻药后可能导致幻觉这点,就是一条很有利的依据。
呼~安清重重呼出了口浊气,还好她因着有科研人员的严谨性,从不把话说的绝对,不然这次还真会被这混小子抓到漏洞。
十四阿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上找证据证明他九哥当时没看到大罗神仙!
这、这简直比让他九哥证明自己看到了更难,至少他那还可以解释为有可能是麻醉药的缘故,所以,方才他与安清的赌约很明显是他输了。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混过去时,安清自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轻‘哼’了一声,道:“小十四,你不会输不起吧!”
十四阿哥被堵的哑口无言,直接憋红着脸在那硬犟着。
安清可不管他犟不犟的,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方才说了任凭我处置,那你就先给我和你九哥道歉。”
说罢,她似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十阿哥,“小十,他有没有对你口言不逊?”
要是有的话,自是要让他一起道歉了才是。
十阿哥如实地摇了摇头,“多谢五嫂,十四弟并未对我口言不逊。”
十四阿哥虽然年纪不大,但向来鬼精的很,一听安清这话,先道歉,那接下来定还是有要求的,他立马就不乐意了,想反悔。
然而,他想耍混,却遇错了人。
安清向来不惯熊孩子,看出他想反悔的的举动,出声道:“小十四,你九哥难道没告诉你吗?”
十四阿哥愣了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告诉我什么?”
安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难道没告诉你,你们五嫂我啊,最擅长的就是告状了。”
所以啊,他但凡敢耍个无赖试试,那就别怪她把这事给他闹大了。
听到这话,十四阿哥还没怎么样呢,九阿哥却立马扭头看了过来,一脸期期艾艾地解释道:“我、我没……”
安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没什么,少来,真当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四处败坏我的名声啊。”
败坏她的名声?
九阿哥瞪大眼,很是没底气的小声道:“哪有这么严重啊。”
他也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和旁人抱怨过几日,后来不知道怎的被他五哥知道了,被拉去好一顿教训。
再说了,他那会刚被他额娘抽过,又被他皇阿玛罚了,不也是心有不甘嘛。
安清懒得搭理他,只直勾勾地看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我额娘又不会听你,你去找我额娘告状没用!”
说罢,他还很得意洋洋地看了九阿哥一眼,“我额娘可是最疼我了,才不舍得用柳条抽我呢。”
安清:“……”
啧~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不过,她怎么就越看这小十四越觉得牙根痒痒的呢。
“谁说我要找德妃娘娘告状了啊,既然德妃娘娘这般溺爱你,那我这次定要找个她管不着的人才行。”安清悠悠道。
“要不,我去找皇玛嬷告状怎么样……哦,不行,皇玛嬷年纪大了,不好劳烦她老人家跟着操心,那,我还是去找皇阿玛吧……”
十四阿哥本来听到安清要去找太后时,他还没什么反应,并未有多少惧意,但一听到安清去找康熙,他瞬间就怂了。
因为他很清楚,他皇阿玛对他们向来严苛,在这件事他本就不占理,若是再不信守承诺,这可是犯了皇阿玛的大忌讳啊。
而且,他也听他额娘说过,他皇阿玛很是喜欢他们这个五嫂,若她真去皇阿玛那告状,皇阿玛定是信她的。
不成,万万不成,届时他额娘怕是也护不住他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十四阿哥心里再不甘心也没法子,他先是别别扭扭地给安清和九阿哥道了歉,随后也不再挣扎,认命地等着接下来的要求。
安清单手托着下巴,怎么惩罚他啊,得容她好好想想才行。
九阿哥见状,还蠢蠢欲动地想出些馊主意,然后被她一个眼神瞪老实了。
而安清这边在曹家后院苦苦思索要怎么教训一下十四阿哥时,曹家前院此时也没闲着。
此时,康熙正领着众大臣和三位皇子,一同召见了江宁府本地很是有名望的汉族士大夫,其中有好几位,在整个江南汉族士大夫群体中可是有着这举足轻重的影响。
与清初顺治与康熙四大臣辅政时,清廷对汉族士人的高压政策不同,在康熙执政之后,为了巩固清政权的统治,他对汉族士大夫采取的拉拢和包容政策。
他此前所做的种种,不管是之前数次的曲阜祭孔,还是这次的祭明陵,等等,也都是为了收拢汉族士大夫的人心。
而此时召见这些人,自也是如此。
康熙带着众人与这些本士大夫寒暄,而这些士大夫中,有已当官有职位的人,也指没有做官但很有声望的读书人。
大家都是各怀着心思,在你来我往中各自试探着彼此的态度,如康熙想笼络这些人,而这些人在揣测这位天子的心意。
无疑,康熙是一个很好的谈判者,他目的明确,条理清晰,收买人心之时,还不忘暗暗展示了一番大清的实力。
不知怎的,众人的话题突然转移到了农耕之事上,下首最前排一位白胡子长者突然起身冲着康熙行了一礼,“皇上,草民听说不管是这青风病,还是鬼麦,都是由五福晋出手解决的,不知可当真?”
康熙忙抬手道:“李老免礼,此事确实属实,朕这个儿媳妇比较擅长农事。”
这个白胡子长者姓李,人称李老,是当地一家很有名书院的院长,虽无官职在身,但在整个江南士大夫心中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学生可以说是遍布整个江南。
所以,他自也是康熙此次的重点笼络对象。
李老确定了此事,不由轻点了点头,说道:“去年江宁府周边十有八九的水稻都遭遇了这青风病,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百姓们已经绝望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不由的叹了口气,“不瞒皇上,当时老头子我也亲自去瞧了,更是带着书院中的一众学子,翻遍了古籍,但奈何都找不到任何救治之法,好在后来朝廷及时送来了那治疗之法,这才帮百姓们躲了一劫啊。”
康熙一听这话,就知道到了他表演的时候了,于是忙顺着李老的话一通显摆啊,先是夸赞了李老等人的仁心,能这般把百姓放在心里,实属难得。
当然,他随即便又讲了去年听说江南地区水稻后,他是何等的忧心,也是拉着大臣们夜以继日的翻古籍想法子,最后,还讲了安清经过多复杂繁琐的试验,才最终找到这法子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瞧吧,朕这个大清皇帝和朝廷是真的把百姓们放在心上的,绝对值得信赖和效忠。
众人听完果然很受感触,李老出声道:“皇上,草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见五福晋这位农事奇才。”
其他那些本地的汉族士大夫也纷纷开口附和了起来,三言两语便把对安清推崇上了一个新高度。
安清就是不在,要在的话定会惊掉下巴,夸成这样,这确定说的是她?
农事奇才?
对这称呼,康熙先是愣了下,随即一想,安清可不就是农事奇才嘛。
不过,对于众人的请求,他自是没有不准的道理,于是对着旁边的梁九功说道:“你去跑一趟,把五福晋请过来吧。”
梁九功立马应下,丝毫不敢耽搁,退了出去,但没多久,他却又匆匆赶了回来,身边并未见安清的身影。
“回皇上,五福晋不在后院。”
康熙怔了下,“是陪着太后和宜妃出门了?”
这南巡一路上安清经常带着太后和宜妃出去游玩的事,他自是也知晓的,现下一听说安清不在曹家,便下意识以为她们又出去了。
梁九功却摇了摇头,回道:“回皇上,奴才打听到,五福晋带着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去城外了,说是听说江宁府城郊百姓的稻田里虫害泛滥,他们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
此时,安清他们几个确实在去城郊的路上。
这事还要从之前说起,她当时正在冥思苦想要怎么惩罚小十四这个熊孩子时,突然听到不远处几个曹家的家仆在讨论什么城郊稻田闹虫害的事,还说百姓们都忙着田地里忙着驱虫捉虫。
她当时灵机一现,顿时有了个好主意——罚他去稻田帮百姓捉虫!
虽然她也不推崇体罚,但‘劳动改造’有时候还是很可以的,反正对小十四她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啊。
当然,这个好是对安清而言的,对十四阿哥来说,则就是完全是场苦难了,但他又不能拒绝,只能黑着脸跟着出了门。
至于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自是跟着来看热闹的了,但两人还不知道,有时候热闹可不是这么好看的,特别是在跟着安清去田地里头的时候。
安清几人坐着马车直接来到了城外,没走多久便见到了一大片稻田,而此时稻田里满是百姓们忙碌的身影。
几人下了马车后,安清便找了块就近的农田,蹲下身来进行查看,九阿哥三人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之前在过来路上,安清对这城郊的水稻虫害便有了些猜测,这会正处于水稻的分蘖期,最常见的水稻病虫害无外乎就是黏虫、蚜虫、二化螟以及蓟马等几种。
如今一瞧,果然不出她所料,是水稻稻田黏虫。
水稻稻田黏虫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水稻害虫,又名剃枝虫、夜盗虫、行军虫等,危害期主要在水稻的分蘖期和抽穗期,这种虫子会啃食水稻的叶片和茎秆,会严重影响水稻的产量和质量。
对这些虫子安清自是见惯了的,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用手捏起了一只查看,但对九阿哥三人来说,哪里见过这黏虫啊,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两步。
安清瞥了三人一眼,对于他们眼底的抵触自是没有错过,其实,也能理解,这黏虫幼虫瞧着软软的一条,确实容易令人不适。
但理解归理解,她还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特别是小十四。
安清见这块稻田的主人都在不远处忙活,便带着三人走了过来,“老伯,你们缺不缺人帮你们捉虫啊,我家里有三个弟弟,正好对这捉虫之事比较感兴趣,可以帮忙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本来还在幸灾乐祸,一听‘三个’这词,瞬间瞪大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是,难道五嫂也让他们去捉那虫子?
九阿哥有心想问一嘴,但看安清在和那农人老伯说话,一时插不上话,只能无奈地在旁边干着急。
那老伯转过头,一看见几人身上的衣服,便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们这哪里是能下地干活的样子,一瞧就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出门找乐子的。
“姑娘,万万不可啊,不是俺老头子不讲情面,这实在是俺们一家人的生计,真真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安清自是懂他的苦衷,笑着说道:“老伯,你看这样成不成,若是他们损毁了你们的水稻秧苗,全部损失都由他来赔偿。”
说罢,她转身指了指十四阿哥,“你们放心,我这弟弟在家里很得她娘宠爱,最是不缺银子的,定能赔偿的起。”
安清还顺道提出了给老伯家一定的酬劳,只要能让三人去捉虫就好,当然这个钱也是十四阿哥出。
十四阿哥下意识就想说凭什么,又不是他想去捉那虫子的,但突然看到了旁边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立马闭上了嘴。
他赔就他赔,只要能让两人陪他一起去捉那虫子就行,反正今日定是躲不掉的了,能拉上一个便拉上一个吧。
所以,这会他可不能惹安清,万一她反悔了,让他一个人去捉虫可就不妙了。
甚至在安清让他先拿些银子给老伯当押金时,他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便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掏了银钱。
那老伯见安清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收下那银子后,便同意让三人到地里面捉虫子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见状,立马同安清发起了抗议,却被安清无情地驳回了,接着便是威逼利诱地赶他们下了地。
不过,两人倒也没怎么挣扎,十阿哥是向来喜欢安清这个五嫂,她的话自是乐意听的,九阿哥嘛,那就更简单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比较怂安清。
农人老伯虽收了押金,但本着庄稼人爱惜粮食的本性,还是耐心教导了三人一番,就是想着让他们少祸害点地里庄稼。
三人所幸也不算太不靠谱,没多久便上了道,而且在安清的监督下,他们自也没胆子去嚯嚯庄稼。
那老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安清的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冲着赔钱给人干活的。
安清笑着解释道:“男孩子太娇气不好,我就是想着让他们来受受苦才好。”
老伯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弯腰在地里捉起了虫子。
安清站在地头,放眼望去,这满地里几乎都是弯着腰捉虫的百姓,看样子还虫患应该是很严重。
但这水稻黏虫这么捉也不是法子呀,而且这也是不能治本啊。
这会是分蘖期,这些肉眼可见的虫子就算被捉完了,那些被留在留下来的虫卵之后还是会在抽穗期时造成虫患的,难道他们还要再捉一回。
先不说这得费多少功夫,就单说两次虫患造成的减产,那也是得不偿失啊。
对付着水稻黏虫,安清倒是知道用哪些土农药能对付,但问题是,现下却不知要如何说服这些百姓。
毕竟在古代,庄稼遭受了病虫害,基本就是这几种解决方式,水洗法、火燎烟熏法,以及这人工捕捉法。
即便是想着用砒霜那些药毒杀虫子,一般也是选择诱捕法,意思就是先把虫子从庄稼地里诱出去再用药毒杀。
即便有了之前那治‘青风病’的房子,但对着庄稼直接用药这种法子,还是很被百姓们忌惮的,毕竟这黏虫和青风病不同,还有人工捉虫这条路子选,即便届时可能会因为这虫害损失部分收成,只要他们捉的快一些,但总归不至于绝产就是了。
所以,他们还是普遍接受不了对着这庄稼直接用药,下意识便会觉得这样做有损到庄稼本身。
要不等回去找胤祺说说,让他去禀告康熙,然后由官府出面?安清想。
第76章 五福晋76
“五嫂,你在想什么?”九阿哥不知何时来到了安清的身侧,探头探脑问。
安清本来在想事,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皱着眉看了过来,“别想着偷懒,去地里捉虫。”
九阿哥一听这话不乐意,“五嫂,我没想偷懒,就是看你在这发愣,才 想着过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对付这虫子啊?”
安清没想到他竟发现了,心里不由觉得这小子心思还挺敏锐的,遂也没瞒着他:“没错,我正在想要怎么说服老伯让我给这庄稼用药。”
九阿哥一听十这事,立马拍着拍着胸脯,很是豪气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啊,五嫂你就同他说,万一要是治坏了,他这地里的水稻都算我的,到时候按照丰收的价格赔银钱便是,或是你直接同他说,让他现在就把这地里水稻折成银钱,我先付给他便是。”
今个洗刷了多年的冤屈,他这会心情好的不行,而且,即便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也是实打实感念安清的,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报答一二。
至于两人之前的那点子过节,九阿哥在心里很是大气的表示,都过去了,他不计较便是了。
安清可不知道他这想法,否则她非得当场‘呵呵’两声,他说过去就过去了,搞得这事好像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是的。
但不得不说,这小子这会还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呢。
安清方才就在想,就算回去禀报了康熙,她自己还是要亲自去操作一番才好,与其这般折腾,她且不如现在就先亲身示范一下。
毕竟,这药物驱虫显效快,先让百姓们看见效果,届时再由官府出面担保推广,也能少耽搁些时间,也让那些地里的黏虫能少祸害些水稻稻苗。
“不用,无功不受禄,我还没穷到这点银子都掏不起的份上。”安清回道。
九阿哥见自己被拒绝了,顿时有些急了,“怎、怎么就无功了啊……”
他挠了挠头,别别扭扭地道:“你今个帮了我大忙,你证明我是无辜的,也算是洗刷了我多年的冤屈。”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就像之前小十四说的那般,他这些年因着这事没少被宫里的人背地里取笑,但现在好了,他总算是能挺直腰杆子了。
他心里默默决定,等这次南巡结束回到宫里后,他定要把这事好好宣扬一番,一雪前耻才行!
安清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感激我,我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罢,她又淡淡地看了九阿哥一眼,“再者,我要纠正你一点,我并不觉得你是完全无辜。”
九阿哥“啊”了一声,有些慌不择言地回道:“我、我是真的没说谎,当时确实看到大罗神仙了。”
她之前不是说了是麻醉药的致幻所致吗,怎的突然又反悔了,难道她也根本就不相信他?
“我说的不是这个,”安清也没同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小九,你扪心自问,这事你真的一点错没有吗,难道当初你就没想着借着这事风光一把的想法?”
他当初之所以把这事闹了这么大,不还是因为他自己个四处宣扬的结果,最后反而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至于他为何要这般做,安清大概也能猜到些,无非就是想通过‘造神运动’来彰显他的与众不同,否则他干嘛要说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了大罗神仙,然后醒来之后便痊愈了,这不就是在暗指大罗神仙救了他,他是被神仙眷顾的人。
可他明明清楚那是西洋大夫通过手术把那脓包治好的,却在对外宣扬时通过避重就轻地方式弱化了这一点,其居心何在,并不难猜。
其实,在日常的相处中,安清发现小九这孩子确实很聪明,脑子灵光,且有着极高的语言天赋,但怎么说呢,就是常常不把这些用在正道上,做事喜欢耍小聪明,投机取巧。
就像这‘造神运动’什么的,皇帝可以通过此方式向众人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他一个皇子走这路子做什么,想什么呢他。
还有之后他参与夺嫡时种种糊涂的投机行为,先是支持八阿哥,成了八爷党的钱袋子,后又转而投资十四阿哥,都是哪家灶热烧哪里,也表明了他政治敏锐度极低,根本就不善于走夺嫡这条路。
所以,安清也是想借着此事敲打他一番,趁着现下还有机会拉他一把,别走上历史那悲剧的结局,当个富贵王爷,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便很好。
当然,她也知道很多事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单纯的说教也并没有用,只能在遇到事情时就事说事地敲打他,比如上次,再比如,这次。
安清点到为止后,也没再管他,转身去找那农人老伯商量给这稻田喷土农药驱虫的事了。
九阿哥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安清的背影,试着张了几次嘴,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反驳,他五嫂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当初之所以那般做的原因,是有想趁机风光一把的心思,但主要的还是想引起皇阿玛的注意。
在一众年纪相仿的兄弟中,九阿哥知道自己并不是多讨皇阿玛的喜欢,他打小读书就不如八哥,骑射功夫不如十三弟,也不如十弟听话懂事,所以,他一有机会便总想着表现一番,希望趁机能引起皇阿玛的注意。
然而,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他非但没有得到皇阿玛的关注,反而还常常闹出一些笑话来,有时候他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很蠢。
九阿哥默默地叹了口气,沮丧地重新回到了地里,开始化悲伤为力量,很是卖力地捉起那黏虫,一只一只丢进旁边的木桶中。
十阿哥不由挠了挠头,他九哥这是怎么了啊,突然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一脸冷漠肃然捉虫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这虫子有仇呢。
他下意识看向他五嫂的方向,难道是她刚刚训他九哥了?
不过,安清这会可没功夫关注这边暗自神伤的九阿哥,她正拉着那老伯商量这用药杀死这黏虫的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农人老伯听说了她的法子就表现出了颇为抗拒的样子,还好在她同意以丰收收成租借下他一小块地后,他没再拒绝。
在紫苏付清银钱后,这块短暂租借来的地,也就暂时成为了安清的试验田,接下来她便开始了找治这黏虫的土农药药材。
其实,她知道好几个方子都能对付这水稻黏虫,但考虑到当地百姓们之后的成本问题,最好能简单易得才好,所以她则选择了公鸡藤。
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安清发现这附近路边的草丛中好像有一些这公鸡藤,而且她方才也问了那老伯,他们这周边的山脚也有不少,所以,她便让紫苏带着人过去采了些过来。
这剂土农药需要将这公鸡藤叶切碎加上一定比例的水煮汁,比较麻烦些,但总归在忙活了一通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那老伯租借给安清的那块地在另一边,所幸也不远,稍微往旁边走走就成,安清带着人去那边喷洒这土农药去了,而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几人则还是留在这边地里捉虫。
十四阿哥年纪小耐性也不好,他在这地里已经捉了好一会了,整个人可以说是又烦又暴躁,特别是每次捏着那又软又黏糊的虫子触感,心里都直犯恶心。
终于,他的忍耐到了极限,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嚷嚷道:“这活谁爱干谁干,反正爷是不干了!”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表达他的愤怒,十四阿哥抬脚就朝着旁边的稻苗踢去,几脚下去就便踩倒了一小片水稻苗。
那农人老伯顿时心疼的不行,“哎,小后生,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这么糟蹋庄稼啊。”
十四阿哥却压根不听劝,“哼!爷付了钱的,愿意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你管不着。”
说罢,他又抬起脚踩倒了几株水稻秧苗。
老伯诺诺地张嘴还想劝,但因自己之前收了银子,这会也确实没立场,于是,只能一脸心疼地站在那里。
九阿哥这会心情本就不好,见他这混蛋样子,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一把揪住十四阿哥的衣服就给他拽到地头,然后冷着声威胁道:“小十四,你是不是欠教训了?”
十四阿哥使劲挣扎了好一番,但因年龄悬殊,他也确实不是九阿哥的对手,始终都挣脱不开,最后只能仰着脖子,继续犟道:“你要是敢动手,我回去定会告诉我额娘!”
九阿哥却压根不买他的账,厉声道:“小十四,我警告你,我不是四哥,德妃娘娘就算再偏心也偏不到我这里来,你威胁不到我。”
十四阿哥噎了下,他不傻,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时候让他低头那定也是不能的,于是只能硬挺着。
九阿哥的余光恰好看到田地里那老伯正弯腰试图把那稻苗扶起来的样子,又不由想到了那日溺死在水桶中婴儿,突然就对安清那句‘养不起’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倏地转过身,目光冷然地看着十四阿哥:“还有,你给我记住了,百姓们对粮食都这般有敬畏之心,你就算再耍混,也不能给我糟蹋庄稼,不然我见一次,就揍你一次!”
康熙带着众人赶过来时,就看到两个儿子在地头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也恰好把两个儿子的那番对话全听到了耳朵里。
虽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对话以及田地里那老农在试图扶起被踩倒的稻苗的情形来看,一切都一目了然了。
康熙的脸直接沉了下来,方才在过来的路上,李老等一众汉族士大夫听说安清带着几个阿哥去城外给百姓帮忙后,都纷纷对其赞赏不已,康熙自是也觉得很有面子。
但他们就是这么帮忙的!
好在小九最后那番话总算是替他让找回了些面子,康熙这会才不至于太下不了台。
他冲着旁边的四阿哥和八阿哥使了个眼神,让两人上前把那两混小子分开,大庭广众之下,总不好一直让他们撕扯着,像什么样子。
至于为什么不让胤祺过来,自是因为他这会不在啊,就在刚刚他们过来时,胤祺便直接冲着不远处的安清过去了,压根就没管那两个倒霉弟弟。
当然,这也是康熙示意的。
不得不说,康熙和他的儿子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很多时候只需他一个眼神,他们便知道他的意思。
就比如方才的胤祺,仅康熙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他皇阿玛让他去找安清,而不是去管小九和小十四,而且除了让他把安清带过来外,还是让他趁着这个空档同她解释下当前的情况。
安清自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远远看到小九和小十四好像在打架时,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开始也并没当回事,还想着待她把手上这点土农药喷完就过去瞧瞧,这会总归不在曹家,两人就算真打起来了,也不会丢皇家的人,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可是,当待她看到康熙众人的身影时,瞬间觉得那两小子运气怕是背到家了,当然,安清也有自知之明,她这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两人毕竟是跟她出来的啊。
就在安清匆匆从地里出来时,胤祺也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她问。
这瞧着来的人还不少呢,难道是碰巧经过?
也不对啊,康熙不是带着他们在曹家前院招待什么,怎的就突然跑这里来了啊,还好死不死地碰到小九和小十四在打架!
胤祺径直回道:“来找你的。”
安清:“???”
找她做什么?
胤祺也没兜圈子,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始末解释了番,着重强调了李老那群人想见安清的事。
安清一听那些康熙极力拉拢的汉族士大夫要见自己,一开始还有些懵了,当听到对方是因那‘青风病’的法子而想见她的,顿时也就不慌了。
毕竟,对于她专业领域的知识,她还是很有底气的,对方既然因着这事想见她,那问的自然也是与农事相关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人边低声说着话,边朝着康熙等人走去,带他们过来时,康熙也正好刚训斥完两儿子,两人都耸拉着脑袋在那站着,但细看还是能发现两人的不同。
比如从两人的眉眼间便能瞧出来,这十四阿哥显然是被训的很严重的那个,九阿哥虽也乖乖站在安,好像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
安清不知道什么情况,一时也不好判断怎么回事,但她走过来后,忙上前给康熙请安,顺便也请个罪,“皇阿玛恕罪,是儿媳的错,带他们出来,却没看顾好他们。”
康熙却摆了摆手,“这事与你无关,你身为他们的嫂子,想着带他们出来熟悉下民事民情,这是为他们好,他们自己不争气,与你何干。”
安清心里立马有了数,很好,没被那两混小子牵连就好。
不要怪她不讲义气,这种时候还想着明哲保身,没法子啊,谁让他们是亲生的呢,康熙就算再生气,转头说不定因点什么事,又觉得自己儿子哪哪都好了。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呀,不服气不行。
康熙看到安清过来了,便训斥儿子的事丢在了一旁,这会总会还有旁人在,正事要紧。
于是,他指着安清给李老那群汉族士大夫介绍了起来,安清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这种场子自也是能撑得起来的。
不管是谈吐举止,还是气场学识,她统统不会给皇家和康熙丢脸就是了。
当然,这个学识仅限于农事相关的,诗词歌赋什么的统统除外。
不过,人家李老等人本就是冲着她那青风病法子来的,自是不会问旁的,于是顺着这话题,安清便与他们聊了起来,然后慢慢引到了这水稻黏虫上。
“恕老夫冒昧了,请问五福晋可有对付这水稻地里虫害的法子?”李老问道。
安清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回道:“不瞒大家,我刚刚正在喷药杀虫。”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李老本来略显浑浊的双眼倏地亮了。
他这些年对这农事关注颇多,知道水稻稻田这虫害每年都要来上这么一场,或早或晚,而这每次虫害一来,劳累的百姓们夜以继日在田里捉虫不说,还会造成庄稼减产,对百姓们而言简直苦不堪言。
若是真有法子能对付这虫害,那对百姓们而言,可将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知老夫可否过去瞧瞧?”李老问道。
安清下意识看向康熙,待见到对方微微颔首后,这才出声应了下来,然后便带着一群人朝着她那块正在施药的田里走去。
来到田地里后,她便一一同众人介绍了起来,因着他们过来之前,安清已经施了好一会土农药了,地头那些最早喷药的地方,此时已经能明显看到效果了,那些原本趴在秧苗蠕动的黏虫,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不过,暂时还看不出来对水稻秧苗有没有影响,要明日才能确定。
但由于是安清出手,众人下意识便都觉得肯定没事,就是之前她数次出手震惊全场后潜移默化造成的结果。
不过,安清是真没料到这李老竟对农事这般有研究,他问了安清不少种地上的问题,有关于病虫害的,有关于育种的,竟还有关于肥料这块的。
不得不说,不愧是搞学问的啊,逻辑思路就是清晰啊。
于是,安清领着那群以李老为首的士大夫们,在这块小小的田地里,进行了一场小小的农学专场的答疑解惑环节。
但她也不傻,这种时候自是要夹带些私货替康熙宣传了啊,比如他们问她怎么发现这治黏虫的法子,她就说去年在丰泽园见过,顺便巧妙地夸赞一下康熙亲自研究水稻的事,这再比如她也不着痕迹地赞扬一下康熙鼓励蒙古垦荒,这才让她有机会接触种地等等。
总而言之,反正功劳什么的,就多多往康熙身上推就是,这活她干的还算熟练。
见李老等人的反应,安清心里瞬间觉得稳了,默默扭头看了康熙一眼,果然从对方那收获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五福晋,你方才说为了对付这水稻黏虫试过很多法子,其中不少都很有效果,那现在这法子定是最有效的吧。”李老问道。
若是最有效的,那过两日证明这对庄稼无害,那便直接推广开来便是。
谁知,安清却摇了摇头,“不是。”
众人不由一愣,均一脸不解之色。
既然不是最有效的,她这会又为何要用啊,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安清也没卖关子,直接回道:“这公鸡藤制药的法子并不是效果最好的,但却最适合这里百姓,这公鸡藤在咱们这很常见,这样便不会给百姓们造成经济负担。”
说罢,她顿了下道:“我一直觉得,种地之事要格外讲究因地制宜。”
李老听到这话,再次看向安清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丝敬佩之意,拱手行了一礼:“五福晋大义,老夫惭愧。”
安清忙回了一礼,“李老谬赞了,晚辈不敢当。”
李老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谦虚,随即他又转身看向康熙,拱手道:“皇上仁义,更是教导有方,皇家子孙都能这般心系百姓,实乃是天下万民之福啊。”
其他一众汉族士大夫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康熙眼底划过一丝满意之色,他知道自己笼络这群汉族士大夫的路子算是走对了。
国家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让他们看到农事上的希望,便知晓大清是众望所归,自也会打心底信服。
康熙准备再给众人下一剂强心药,他适时看了张英一眼,张英立马会意,上前拉着那李老寒暄了起来,三言两语间便把回京之后,康熙准备让安清负责办农事学堂,给大清培养更多农事人才的事说了出来。
“此事当真?”李老诧异道。
张英笑道:“当然是千真万确,实不相瞒啊,老夫也有意让我家那次子去跟着五福晋学学呢。”
安清:“???”
不是,等等,这康熙让她办农事学堂这事她是知道的,但她也只以为是让那些农政司的人过来上课,可张英说让他的次子来跟她学?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他的次子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大清名臣张廷玉吧!
第77章 五福晋77
安清几人是跟着康熙他们回城的,而她找老伯租借的那块地自也是被康熙吩咐人接手了过去,那杀虫的土农药也已经施完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一至两日即可,确定庄稼无异样后,便可由当地官府进行统一推广。
对于此行,不管是以康熙为首的满洲勋贵官员们,还是以李老为首的那群汉族士大夫,众人显然都很是满意,在某些事情上也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一致。
他们一行人的马车进了江宁府城后,康熙为了彰显体恤之情,更是直接让众人就此散去,各自回府休息,而他则带着几位皇子直接回了曹家。
这一路都相安无事,安清瞧着康熙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不错的样子,她心里不由觉得小九和小十四这是要躲过了一劫了啊,还感慨这两小子运气真不错。
但谁知他们这刚回到曹家,康熙原本春光和煦的脸色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阴云大作。
安清哪里见过这场面,不由吓了一跳,好家伙,他搁这玩变脸呢。
帝王之怒果然不容小觑啊。
还好这火气不是冲着她来的,她默默庆幸道。
不过,她瞧着胤祺几人反应倒没多大,显然是习惯了康熙这变脸的速度,但小九和小十四这两个年纪小些的就没这么淡定了,完全一副缩着脖子在那等着暴风雨来临的架势。
特别是小十四,瞧他那样子,脸都白了。
“十四,你这个孽障,给我跪下!”康熙突然出声呵斥道。
十四阿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立马认错道:“皇阿玛恕罪,儿子知道错了。”
安清在旁边都看傻眼了,她之前还觉得十四阿哥脾气犟的不行,想让他认错怕是得费点功夫,谁能想到他竟这般利索。
看样子这家伙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这不,在康熙这个绝对权威的皇阿玛跟前,他不也是乖顺的不行,瞧这滑跪认错的举动,不也挺麻利的嘛。
康熙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想到之前在城郊外的事,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当时顾忌着场合不对,他一直收敛着火气,这会算是彻底爆发了。
“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在百姓的田地里践踏庄稼,朕看你就是被你额娘给宠坏了!”
康熙向来最是擅长见微知著,从之前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那番争吵的言语中,他很敏锐地抓到几个关键点。
在面对小九的警告时,小十四第一反应是威胁对方,要回去告诉他额娘,他如今也十一岁了,一个男孩子,和兄弟发生了些争执,第一反应竟是把额娘搬出来当靠山,有这般无能软弱又仗势欺人的样子,康熙自是不喜的。
而小九的那句‘我不是四哥,德妃娘娘再偏心也偏心不到我这里’的话,也让康熙隐隐察觉出了些事。
他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四阿哥一眼,所以,德妃这个额娘在两个儿子中间,显然是没有一碗水端平,而且……
康熙不由回想起以往,好像每次在他面前德妃确实总是夸赞小十四,却鲜少提起老四,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小十四年纪小的缘故,但如今看来,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安清越听越懵,她原本以为康熙觉得两人打架斗殴,有损皇家颜面,但这怎么听着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还有,小十四践踏庄稼又是怎么回事啊?
康熙在训斥了十四阿哥几句后,转过头来竟表扬起了九阿哥,说他懂事了不少,不仅知道百姓的不易和对粮食的敬畏之心,还知道教导不懂事的弟弟,还夸他是个好样的。
安清听完后也惊讶了,她是真没想到小九和小十四动手的原因竟会是这个,还以为只是两人一言不合谁也看不惯谁呢。
吼!小九这个混小子可以了啊,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九阿哥突然被他皇阿玛这般夸赞,心头瞬间涌上了一股巨大喜悦,“多谢皇阿玛夸奖,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扭头朝着安清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些也是五嫂和五哥教我的。”
安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还算这小子有良心,都这时候了,还能想到给她和他五哥邀功,不错,不错啊。
无疑,康熙听到这话,对九阿哥也越发满意了。
他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老五,心道宜妃在此事上做的就很好,要不是她不偏不倚,老五和安清也不会这般没有顾忌的教导小九。
但与此同时,康熙心里对德妃的不满又增了几分,古人常道慈母多败儿,她这般宠溺纵容小十四,日后可还了得。
他突然抬头看向了四阿哥,“老四,朕准你日后代替我这个皇阿玛管教十四,谁都不用顾念,若是他敢再屡教不改,朕准你……”
康熙突然看向九阿哥,灵机一闪道,“朕准你用柳条抽他!”
九阿哥:“……”
好好的,提这事做什么啊,他不要面子的嘛!
*
折腾了一上午,安清和胤祺两人回到住处,用了午膳后,便一同回屋去歇响了。
安清这一觉睡的舒坦,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了胤祺的身影。
她把紫苏叫了进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并未睡太久就起身了,说是康熙派人来传话,似是有什么要事。
安清也没太在意,康熙这个工作狂哪天没有要事啊,日常操作罢了。
不过,下午闲来无事,她也没再瞎跑,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写她的教学计划呢。
看康熙上午那意思,这农事学堂回京后应该就要提上日程了,安清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安排,但她向来不喜欢做没准备的事,既然决定要办这事,那定要办好才成。
那日同胤祺商讨完这事后,安清便一直在思索着这农事学堂要怎么办,她只当过学生,对于如何做老师这事还真没经验。
她也曾想着参照上辈子导师的教学方式,但转念一想便知行不通,那些人显然不是过来搞科研的,而是以实用性为主。
所以,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传授更先进的农学知识才更贴切。
这一基调确定后,关于如何教,教哪些东西,安清心里也有了谱,接下来,她便趁热打铁,准备先简单列出了个计划大纲出来。
晚上胤祺回来时,安清这计划大纲也有了基本雏形,她拿过去让他帮着掌掌眼,胤祺看完后,对此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不得不说,这波情绪价值给的她信心大增。
“你说,张英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胤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真的?”
安清眨了眨眼,说道:“就是今个上午,张英大人对李老说,想让他的次子也来农事学堂的事啊。”
一想到她竟要给张廷玉当老师了,就莫名的有些紧张了起来,但与此同时,该死的虚荣心也立马就上来了。
大概就是有种要光耀师门了的感觉吧。
“你说衡臣?”胤祺愣了下。
安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胤祺见她这样子,眉头下意识皱了皱,“应该是吧,张大人做事向来稳妥,他那般当众说出此事,想必定是皇阿玛私下里点过头的。”
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他皇阿玛是何用意,但大概也能猜到,这定是张英大人提出的,只是不知他皇阿玛为何会同意。
毕竟,张廷玉同农政司那些官员不同,他自身的能力先不说,毕竟他还未参加科举,未来怎样还暂且不定,但就算如此,仅只看张英大人,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皇阿玛显然有意提拔他相位。
所以,他皇阿玛不应该让他与皇子有过多接触才是,怎的偏偏让张廷玉来这农事学堂呢?
不过,胤祺此时却顾不上想这些,他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怎的突然问起衡臣了?”
想起上次见到张廷玉时,安清的反应好像确实就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又有些说不上来。
安清也没太在意,摆了摆手回道:“没什么,就是还挺欣赏他的。”
“欣赏?”胤祺不由一顿。
他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什么,安清喜欢长的好看的,凭心而论,张廷玉的长相确实不错,之前就有人开玩笑道,说他有探花之姿,这个‘姿’就是指长相。
都知民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说探花除了要有学识以外,他的长相也是要十分俊俏的。
而且据他所知,张廷玉如今只有一个妻子姚氏,房内并无妾室,虽年过二十岁五了,膝下仍未有子嗣,但却迟迟不见他纳妾。
这么一看,也怪不得安清会欣赏他呢。
安清可不知道胤祺脑补的这么一大串东西,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对张廷玉也谈不上什么欣赏不欣赏,还是那句话,毕竟她也不混历史圈。
说白了,就是单纯虚荣心作祟罢了,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当然,她也知道这点子虚荣心无伤大雅,就是让她自己穷乐呵一会罢了,估计用不了几日就会被她抛之脑后了。
“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他很厉害吗,还夸他学识好,人品也不错,我听完也觉得不错,对他自也欣赏了几分。”
胤祺:“……”
他是完全没料到竟是因为这个,好吧,是他想多了。
“等你的农事学堂开了,我也想去学习。”胤祺道。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在说张廷玉吗,怎么突然转到这个上面了。
胤祺以为她不愿意,皱着眉道:“你是觉得我不如衡臣聪明,不愿意教我?”
安清:“???”
这都哪跟哪啊。
*
日子仍是不紧不慢地过着,因着太后近日染了场风寒,需要好好歇着,安清她们三人的旅行小分队也只能暂停了行程安排。
不过,这几日宜妃却很是风光,康熙已经连着在她那院子歇了好几日了,搞得安清都不敢往宜妃那去,生怕扰了自家婆婆的好事。
但安清也没闲着,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完善她那个教学计划,对外面的事情也没太关心。
这日,宜妃身边的宫女突然来她院子,说是宜妃请她过去。
安清还以为有什么事呢,谁知一过来才知宜妃就是几日没见她,单纯找她过来聊聊天。
“这几日忙什么呢,怎的也不过来坐坐?“宜妃问道。
安清随手捏了块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额娘,我这不是怕您不方便吗?”
宜妃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问道:“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啊,你以前来的还少?”
安清‘嘿嘿’一笑,冲着她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这不是听说,额娘您这几日有当年独宠后宫的风范嘛。”
宜妃听到这话,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都知道这一路南巡下来,康熙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是那几个位份低的嫔妃,而她和德妃两个高位嫔妃,基本就是摆设。
这也没什么,近些年来康熙本就更喜欢找那些年轻的妃子侍寝,她们四妃也都习惯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谁能想到这几日康熙突然一反常态,接连来她这院里歇着,对此,宜妃自是高兴的不行。
不过,她高兴却不是因为受宠,而是压了德妃一头。
那日小九和小十四打架之事,宜妃自是也知晓的,听说康熙当日让人送小十四回去时,让人带了话给德妃,什么话倒是不知,但从那天开始德妃却突然就闭门不出了。
然后,接下来几日康熙又总是来她这里,话里话外都说她把老五和小九教的不错,还说她额娘当的称职,不偏心不溺爱,比德妃好。
笑死,宜妃和德妃在后宫争了这么多年,她向来只能在脸上胜过德妃,其他方面一次都没胜过,康熙还经常在她跟前夸德妃贤良淑德,处事公正,让她多向德妃学习呢。
如今这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啊,谁能想到向来处事公正的德妃,却偏偏在两个儿子间失了偏颇,还因此被皇上责难啊。
宜妃默默感慨了一番,随即也想起了正事,转身对身边的宫女道:“去里面把梳妆台上的那个木盒子拿来。”
那宫女忙应了下来,没多久便捧着一个挺大的木盒子走了进来,然后在宜妃的示意下,把那盒子放在安清的面前。
安清看着那盒子,有点懵:“额娘,您这是要送我礼物?”
怎么好好的送她礼物啊。
宜妃摆了摆手,回道:“不是我送的,是小九,他给你的谢礼,但自己又不好意思送,就把这事托给我了。”
安清愣了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谢礼?”
说完,她便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应该是那日她替他在十四阿哥面前证明他没说谎那事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宜妃三言两语把那事说了,然后默默叹了口气,道:“还好有你帮小九把这事弄清楚了,说来惭愧,就连我这个额娘都没信他。”
安清却摇了摇头,“额娘,您这不是不知道嘛,这事您可别往自个身上揽啊,小九他自己不也不清楚嘛。”
宜妃笑了笑,回道:“放心吧,我没往自己身上揽,都过去了,钻那牛角尖做什么。”
安清见她确实没事,也就放心了,也是,宜妃的性子向来爽利的很,这点事还真不至于让她钻牛角尖。
只是,当她打开小九送的那个盒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吼!小九这孩子实在啊,送人谢礼竟送了一尊金菩萨,有未来八爷党‘钱袋子’那气势了。
宜妃似是也没想到九阿哥准备的谢礼会是这尊金菩萨,怪不得之前她觉得有点重呢。
“这是之前去盛京时,我阿玛送给小九的,平日里他喜欢的不行,没想到竟转送给了你。”宜妃道。
安清一听这话,立马说道:“额娘,要不您还是替我还给小九吧,就告诉他心意我收到了。”
既然是小九喜欢的,她也不好夺人所爱不是,这大老远出门都随身带着,可见是真爱了啊。
宜妃对此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她却摆了摆手,道“没事,那孩子向来不是个大方的,既然选择送你了,那定是考虑清楚了的,你收下便是。”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小九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谢你,他更想谢你的是,那日因为你让他得到了他皇阿玛的夸赞。”
安清一听这话,连忙解释道:“额娘,这事可和我没关系,那是小九自己做的好,皇阿玛才夸他的。”
宜妃摇了摇头,“那小子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若没有你和老五在他身边言传身教,他可说不出那番话。”
说罢,她似是想起什么,又默默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其实,小九一直都知道他皇阿玛不喜欢他,也一直都想着怎么能更得他皇阿玛的欢心,所以,他这次才这么高兴。”
安清愣了下,康熙不喜欢小九,有吗?
宜妃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其实,这点你和皇上还挺像的。”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她和康熙能有什么像的?
宜妃笑了笑,回道:“皇上也喜欢长的好看的。”
这个好看的范围不仅是妃子,还包括儿子。
安清眨了眨眼,这点她倒是也有所了解,据说历史上康雍乾三位皇帝都是有名颜狗,特别是康熙,可是……
“小九长的也不差呀。”
宜妃叹了口气:“小九是生的不差,但他打小就有些胖,小时候圆嘟嘟的是可爱,但长大后就不行,皇上还曾在我跟前提过,说是让小九少吃些,不要太胖呢。”
可小九那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瘦不下来,她也是头疼的紧,但苦于实在是没法子了。
安清傻眼了,不是,九阿哥是有点微胖,并不是那种英姿挺拔的少年,但真不至于到影响美观的程度。
所以,康熙的审美是一定要瘦?
啧~那他们还真不一样,她可是坚持审美多元化的啊。
在宜妃的坚持下,安清最后还是收下了九阿哥的那尊金菩萨。
不得不说,这玩意确实挺重的,回去的路上紫苏和麦冬要轮换着抱着的,不然一个人还真受不了。
安清也不由纳闷起来,小九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带着这玩意出门他不嫌沉啊。
还好,眼瞧着她们就要回到院子了,但在路过八阿哥的院子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听声音好像是八福晋和八阿哥。
安清脚下不由一顿,借机听了几耳朵,隐约听到什么‘狐媚子’‘不安好心’之类的。
吼~这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桃色八卦新闻。
可不对啊,这八阿哥和八福晋自打成婚以来,每日都如胶似漆的,夫妻关系好的不行,而且她瞧八阿哥看八福晋那眼神,那黏糊劲也不似作假的啊。
那这怎的又突然多出个‘狐媚子’来,难道是这些日子八阿哥在江南碰到什么女子了?
但因着实在是不好多待,安清也只能匆匆离开了,但回到院子后,她真的是越想越心痒难耐,她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但没法子这八卦听一半,才最让人坐立不安。
这一刻,她真的无比思念翠柳啊。
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主子,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
安清不太信任地看了她一眼,狐疑道:“你行吗?”
她想像不出来紫苏一本正经找人打探八卦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她别八卦没打探到自己再露馅了,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紫苏自己也有些迟疑,“那,要不让麦冬去?”
而一旁的麦冬听到这话,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惊恐道:“主子,我、我不行的啊。”
让她治病救人行,打听八卦什么的,她压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啊。
安清静静看着两人几秒,不由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也好些日子没和四嫂聊天了,走吧,这会正好有空,咱们过去坐坐。”
紫苏和麦冬虽然八卦能力不行,但她们了解自己的主子啊,两人对视了一眼,立马领会到安清的用意。
四阿哥住在八阿哥隔壁,就冲着刚刚八阿哥院子里的那动静,四福晋定是能听到些什么的。
再不济,她们这会过去,说不定还能再听到些什么呢。
可事与愿违,安清再次回来时,八阿哥院里的争吵声早都没了,她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四福晋身上。
第78章 五福晋78
安清怀揣着一颗八卦雀跃的心,直奔四福晋院子而去。
但她刚走进四福晋的屋子,便被她屋内的两个穿着汉人服饰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只见两人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便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
这是?
安清愣了下,抬头看向四福晋。
四福晋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抬手让人把两个女子带了下来,然后才转身招待安清坐下。
“四嫂,那是曹府的丫鬟?”安清迟疑了下,问道。
四福晋摇了摇头,“曹大人送来的,说是服侍我们爷的。”
额……服侍四阿哥,至于怎么服侍便不言而喻了。
安清有点懵了,曹寅不是康熙的心腹嘛,他这么堂而皇之的给四阿哥送女人,就不怕被猜忌?
还是说……此事另有隐情?
“这事,皇阿玛知道吗?”她试探性问道。
四福晋听到安清这话,先是怔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因着安清也不是外人,四福晋也没隐瞒,便把这其中的事情曲折都说了出来。
这两位女子确实是曹寅送的,但四阿哥一开始觉得不妥直接就回绝了,谁知后来他却被康熙叫了过去,也没多解释,直接说这事他知道,不是多大的事,让他直接收在身边伺候便是。
康熙都发话了,四阿哥自是不好再推脱,只能把人领了回来,交给四福晋安排。
安清听完事情始末后,一阵无语,在心里更是不由吐槽起老康来,虽然知道这是对儿子表达关心的方式,但这动不动就给儿子送女人的行径确实挺让人难评的。
关心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送啥不行啊,哪怕像九阿哥那般简单粗暴,直接送金子也不错啊,谁知人家偏偏喜欢送妾。
唉~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安清默默地感慨一番,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指着隔壁的方向,问道:“所以,八弟妹方才是……”
四福晋立马意会,轻点了点头,道:“八弟和我们爷是一起被皇阿玛叫过去的。”
那自然人也是一同带回来的了。
安清一脸了然地点了点了头,吼~这瓜总算是吃明白了。
所以,这并不是八阿哥移情别恋了啊。
但这八福晋还真是够生猛的呀,康熙亲自点头送的人,她都敢闹出这般动静出来,还一口一个‘狐狸精’地嚷嚷着,还说什么什么‘不安好心’。
天呐,这到底是在骂送人的曹寅,还是在骂老康啊,不过,正常人可没这个胆子,想来应该是在骂曹寅吧。
四福晋见安清这样子,似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由问道:“五弟,没带人回来吗?”
安清愣了下,但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立马明白了四福晋的意思。
对啊,这四阿哥和八阿哥都有,没道理胤祺这个夹在中间的没有,所以,他们那自也少不了的就是了。
“我方才过来时,我们爷还没回来呢,估计也有吧。”她想了想回道。
四福晋轻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说法也是认可的。
安清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道:“四嫂,我想问问,就方才那两个人你是怎么安置的啊?”
那两人要以什么身份安置才好呢,她是真的没这方面经验,但四福晋做事向来稳妥,照着她安排那定是错不了的。
四福晋顿了下,回道:“皇阿玛也没说是妾室,只说让搁在身边伺候就行。”
安清眨了眨眼,很快从四福晋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好嘛,懂了,康熙这是没瞧上人家的身份,便让她们这般没名没分的跟着。
就如同他乾清宫侧殿的那些官女子,平日里做着宫女的活计,但又承担着侍寝的职业呗。
安清主仆三人从四福晋院子离开时,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紫苏和麦冬显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会得知到这么件事,这她们回去后,院里不会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吧。
安清也有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既视感,就怎么形容呢,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三人回到院子后,脚下的步子都很是默契的轻了几分,待看到屋子里并没有多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后,才瞬间松了口气。
安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她们这是做什么啊,回自己屋子还这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怕了呢。
紫苏挠了挠头,回道:“也不是怕吧,就是觉得挺奇怪的。”
她们出去一趟,回来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两位女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安清心想可不是嘛,若是这会她在屋子里,胤祺带两个女子回来,她倒觉得没什么,但若不在,回来突然有两个女子在屋子里,就莫名觉得有点别扭。
虽然也说不出来具体区别在哪里,大概也只能解释为提前占了主场的心理优势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人的心理有时候就这么奇怪。
还好胤祺没回来,安清默默庆幸道。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她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呗,反正四福晋的正确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了。
至于胤祺这边,因着安清那治水稻黏虫的法子已经过了观察期,他皇阿玛便让他去辅助江宁府的地方官员去推广,这几日也一直都在外面忙这事。
今个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回来还想着先去他皇阿玛那里汇报下差事,谁知半道被曹寅拦了下来,说是请他借一步说话。
胤祺还以为有什么事呢,谁知曹寅什么话还没说,便让人领进来了两个女子,说是替他寻的伺候的人。
“你的好意本贝勒心领了,但本贝勒身边不差伺候的人,你带回去吧。”他双眉微皱,直接拒绝道。
曹寅对胤祺这回答,似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之前已经经历过四阿哥和八阿哥两回了。
“五贝勒放心,这事是皇上吩咐下官做的。”
胤祺先是愣了下,不太确定问:“你确定是皇阿玛让你送的人?”
曹寅拱手回道:“下官不敢欺瞒,此事千真万确。”
胤祺默默叹了口气,冲着他摆了摆手,“这人我不要,你带回去吧,此事我会亲自同皇阿玛说清楚。”
说罢,他也没在管曹寅,转身朝着康熙住处的方向走去。
曹寅直接怔住了,似是完全没料到胤祺会是这般反应,看着旁边的那两个女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胤祺风风火火地来到康熙的住处,他也没着急说那两个女子的事,而是先把之前的差事汇报了一番。
然后,就在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皇阿玛,您就别让曹大人给我送伺候的人了,我不要。”
康熙不由一愣,反应了好一会,才皱着眉问道:“是何缘由?”
胤祺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此时自是也不慌:“安清忙着写那什么教学规划,我这把人带回去了,她哪里有精力管这些。”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嘟囔了一句,“您又让她给您种地,又让她给您办农事学堂,为大清培养种地的人才,她对您交代的事可上心了,整日里都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省出来了。”
然后,他还用一副‘您能不能别添乱’的表情看着康熙。
康熙不由一噎,下意识便想说给他送两个伺候的人,安清需要管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事理论上是要由福晋安排的。
他本来觉得给儿子送两个伺候的人不是什么大事,但经胤祺这么一说,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理亏。
人家安清这么卖力地替他办差,他转手给老五房里塞了两个伺候的人,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这老五还没嫡子呢,安清膝下也没孩子,若是他再送人过去……
“行了行了,你不要就不要,哪这么多废话,退下吧。”康熙是越想越觉得站不住脚,只能很是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胤祺自是求之不得,麻溜地离开了。
他回去的路上,还在不由感慨自己这说辞找的好,这法子估计还能再用上几回,至于之后他皇阿玛再给他赐人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只要他不想要,总会有法子拒绝的。
解决了这么个麻烦,胤祺心情不错地回了住处。
谁知他一进来,安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纳闷道:“人呢?”
胤祺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人?”
安清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就是皇阿玛没让曹寅给你送两个伺候的人吗,不应该啊,四哥和八弟那里都送了啊。”
难道是康熙偏心,只看重四阿哥和八阿哥?
胤祺也不傻,立即从她的话中抓到了重点,所以,皇阿玛也给四哥和八弟送人了。
但看安清的关注点竟然全在他皇阿玛偏不偏心上,他又郁闷又好笑,她真的是……让人拿她不知要怎么办好了。
“我没要。”胤祺如实回道。
安清不由一愣,没要?
“为什么啊?”她问。
毕竟,这是康熙对儿子表达关心的方式,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嘛,这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吧。
胤祺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回道:“麻烦。”
安清挑了下眉,嫌女人麻烦?
啧~瞧这话说的,这话要是放在后世,高低得是个霸道总裁呀。
当然,安清也知道胤祺不是这个意思,他口中的麻烦多半是指曹寅吧,毕竟,这送人的事虽说是康熙点头同意的,但人毕竟是曹寅选的,他应该是不想和对方扯上什么关联吧。
曹寅虽是康熙的心腹,但安清却是知道的,九子夺嫡中曹家可是站了队的啊,后期妥妥的八爷党,也不知道曹寅是什么时候和八阿哥搭上线的,难道是这次南巡?
不过她转念一想,应该不是,此时的八阿哥可还没什么太大的势头,九子夺嫡没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曹寅不傻,身为康熙的亲信,此时他自是不会轻易站队。
不过,这些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胤祺推了曹寅的人也好,总归是不沾上麻烦的好。
安清“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原来爷是嫌麻烦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胤祺问。
安清挑了下眉,故意逗他道:“我还以为爷不近女色呢。”
胤祺气笑了,“爷近不近女色,你不清楚?”
安清耸了耸肩,其实她有时清楚,有时也不太清楚。
若是说他不近女色吧,他们每次床上打架的时候,他表现的也不像是不近女色的样子啊,但若说他好女色吧,却又完全立不住脚。
认真算起来,他们成亲有两年了吧,胤祺除了歇在她的正院外,就是歇在前院,后院其他人院子就没见他去过。
就算是像四阿哥那种看着清心寡欲的人,从和四福晋的闲聊中也隐约能看出来,他实则去后院各个格格侧福晋那里都挺勤的。
那胤祺这是为什么啊,安清下意识皱了下眉,等等,难道不是他不想,而是力不从心?
她倏地瞪大了下,似是一下子打开了思路,别说,还真有可能啊。
毕竟,现下回想起来,两人很多时候在床上都是她主动的!!
安清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脸诧异地看向胤祺,“那个,其实麦冬医术还可以,要不让她给你……”
胤祺愣了下,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当他随即反应过来时,顿时就气笑了。
他一直知道安清是个很大胆的女子,房事上也向来不扭捏,有时候还会主动来招惹他,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表示,他们是夫妻,都是天经地义的,她不睡他睡谁?
她当然能睡他了,也只能睡他!
可是,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
事实证明,脾气再好的男人也容不得别人对他那方面的质疑,于是当天晚上,安清便为她的口不择言付出了代价,直接被折腾到了月上中天。
第二日起来,她扶着酸痛难耐的腰肢仰天长叹,胤祺他不近女色个屁,哼~就是单纯觉得把曹寅的人留在身边麻烦!
*
康熙在江宁府又待了些日子,依旧是东奔西跑,忙的不亦乐乎,连带着胤祺等人白日里也都根本见不到人影。
四月二十一日,御舟离开了江宁府,一路再次来到了扬州,也开启了此次南巡的回程之路。
康熙回去这一路上也没闲着,再次召见李光地等人商讨治河事宜,真的是把天子日理万机贯彻的透透的。
唯一有区别的是,回程路上康熙除了把胤祺、四阿哥和八阿哥带在身边参与政务外,还会时不时带上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在身边学习,乐得两人每次见到安清都笑的没眼看。
回程顺风顺水,他们一行人于五月十七日回到了京城,彻底结束了此次南巡。
安清带着紫苏和麦冬重新回到了阔别三个多月阿哥所,首先迎接她们的便是翠柳的大熊抱。
“呜呜呜,主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们了!”
翠柳死死地抱着安清不撒手,安清被她勒的不行,哭笑不得道:“我看你这不是想我,是想谋杀亲主啊,快点松开,不然你主子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紫苏和麦冬闻言,忙上来把翠柳拉开,“你这丫头怎的还没轻没重的,主子连日来舟车劳顿本就乏的很,你就别添乱了。”
翠柳不情愿地噘着嘴,控诉道:“紫苏姐姐,你和麦冬姐姐倒是好,陪着主子在外面快活的紧,自是不知道我和春晓守在家里的苦,瞧见没,我这都想你们想瘦了。”
紫苏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臭丫头,你少来,瞧瞧你这脸又圆了一圈,这些日子定是没少让春晓给你做好吃的吧。”
麦冬也忍不住打趣地看向春晓,“春晓,你是不是每日都要开上三回以上的面包窑,来给翠柳这丫头做吃的啊。”
翠柳立马抗议道:“麦冬,你少污蔑我,我才没有!”
说罢,她还一脸委屈地看向春晓,希望她给自己作证。
春晓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替她解释道:“确实没这么多,也就一日三次吧,没有以上。”
听到这话,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相继笑的前俯后仰,翠柳也恼羞成怒地追着春晓打。
看着几个丫头打打闹闹的,安清眼里满是笑意,不得不说,这熟悉的场景确实还挺想念的。
还有这以小喜子为首满院子熟悉的人,熟悉的红墙绿瓦,她终于有些理解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话了。
“这次南巡给大家都带了礼物,紫苏,你去分一下吧。”安清道。
众人立马欢呼出声,一拥而上帮着紫苏搬东西,分礼物。
安清笑着摇了摇头,带着翠柳和麦冬进了屋子,“这几个月宫里怎么样?”
翠柳回道:“放心吧,主子,一切都好。”
然后,她言简意赅地把她们这后院和宫里的情况说了下,确实一切都挺好的。
但当说到八公主时,翠柳突然顿了下,“就是章嫔娘娘有些不好了,太医说,应该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安清不由一顿,随即默默叹了口气,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是最无法掌控的,只是苦了八公主兄妹几个了。
她看时间还早,便让紫苏把南巡途中给八公主准备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然后便直接去了趟兆祥所,去看看八公主。
安清过来时,八公主正准备去她额娘那里,看到她后不由一愣。
“五嫂,你怎的这会就来了,我还说明个去瞧你呢。”
南巡的大部队今日回来的事,在这宫里自不是什么秘密,八公主本想着安清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便想着让她休息一日,她明日再上门去。
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安清竟这会直接过来了。
安清瞧着面前的小姑娘,默默叹了口气,她又瘦了不少,让人瞧着实在是心疼的很,“八妹妹,你这样可不行,你额娘见了也是会心疼的。”
八公主不由一愣,立马明白了安清这定是听说了她额娘的事,才回这么仓促过来看她的。
这些日子来,不管是在额娘面前,还是在十三哥哥和十妹面前,她一直都能故作坚强,不再任何人面前掉泪,但她这会看到五嫂,却怎么也撑不住了。
“呜呜呜,五嫂,怎么办啊,我额娘她病的真的很重,都快吃不下东西了,我真的好怕,好怕啊……”
安清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拍着她的背,尽力地安抚着她,“别怕,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八公主听到这话,哭的更加厉害了,因为她很清楚,她额娘就快不能陪她了。
安清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等到她终于哭泪了,发泄够了,两人才慢慢地说起了话来。
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一一介绍它们的来源,这些东西并不贵重,都是安清在南巡路过的各个地方买的一些小玩意,有泥人,也有小风车等。
八公主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真的很喜欢,因为这是五嫂特意给她带的,而且是路过每个地方都能想起她。
“这里是我特地给你带的一些补品,八妹妹,听五嫂的话,你每日都要用上一些才好,千万别把你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安清交代道。
八公主轻点了点头,微红着眼眶回道:“多谢五嫂,我听话。”
安清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八公主又哭上了几回,可能是哭泪了,也可能是这些日子来心里的压力有了释放,没多久她竟依在软榻上睡着了。
八公主的贴身宫女把安清送了出来,红着眼道:“多亏五福晋您过来了,前两日章嫔娘娘突然不好了,幸亏太医给救了回来,我们公主也因此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安清没想到还有这事,忙问道:“章嫔娘娘现下如何了?”
宫女回道:“娘娘在硬撑着,说是无论如何要等到皇上南巡回来,就是这个念头一直在撑着她,但现下皇上回来了,待见到皇上后,奴婢怕娘娘……”
她虽未说完,安清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所以,章嫔这是为了见康熙最后一面,才硬撑着到现在啊。
后世了解九子夺嫡这段历史的人都清楚,十三阿哥就是丧母之后才开始得到康熙的更多关注,以至于之后无论是外出巡游,还是木兰围猎,康熙都喜欢把十三阿哥带在身边。
如今章嫔硬撑着口气等康熙,想必并不是想见他这么简单,只怕是想在临死之前,利用和康熙的最后一点情份来给她的孩子们铺路吧。
第79章 五福晋79
从兆祥所回来后,安清的心情也不由有些低落,她一只脚刚迈进屋子,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的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定睛一看,竟是雪团。
嘿!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这次南巡和上次去塞外不同,因着翠柳和春晓留了下来,安清倒是没太担心雪团和上次一样会反应这么大。
毕竟,与她这个名义上的猫主子比,翠柳和春晓平日里照顾雪团则更多一些,特别是春晓,她几乎包揽了雪团所有的猫零食,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春晓才是雪团的衣食父母啊。
安清也预料到了这次雪团不会像上次那般黏她,但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欣喜万分地回来想要和小家伙亲热一番时,人家却根本不在家!
听翠柳说,雪团最近总是往外跑,白天不着家就算了,有时候还会夜不归宿,她极度怀疑这小家伙在外面有别的小母猫了,还拉着小喜子一直尾随过小家伙几次,但奈何每次都被它给甩掉了,以至于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清楚这小家伙是啥个情况。
喵呜~喵呜~
雪团见安清不抱它,仰着小脑袋,不满地抗议了起来。
安清笑着弯腰把小家伙抱了起来,见它身上灰扑扑的,一脸嫌弃道:“你这小家伙钻哪里去了,整天不着家就算了,怎么还整的这么埋汰呀,别忘了,你可是有主的家猫,不是小野猫啊。”
说罢,她就招呼翠柳打盆水拿条帕子过来,得先给它收拾收拾才行,不然真心没法子抱啊。
翠柳很快端了盆水走了进来,很是熟练地抱过了雪团,边抱怨它又乱跑边给它收拾了起来,见她那熟练的手法,便知道她这些日子定是没少做这事。
小家伙似是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全程都很配合,不挣扎也不叫唤,没多久,一个香香软软的小猫咪又回到了安清怀中。
安清抱着它左右揉搓了好一会,稀罕的不行,别说,这离开几个月她还真挺想这家伙的。
她突然想到翠柳说它可能有别的小母猫的事,立马想到后世网传能辨别小猫有没有对象的法子,忙把它的身子掰过来,去看它的眼睛。
还真别说,这小家伙的眼神确实没之前那般清澈单纯了,感觉掺杂了世俗的欲望,啧~不会是真的在外面谈恋爱了吧。
不过想想,雪团也快两岁了,按照人的年龄换算的话,确实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
安清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语重心长道:“雪团啊,谈恋爱可以,但你可千万不能做那没良心的负心汉,若是真在外面有了妻儿,记得都带回来,你老母亲我啊,有点小钱,能养的起你们,所以,咱们不干那种抛妻弃子的缺德事啊。”
小家伙不知听没听懂,喵喵的叫了两声,似是在回应安清的话。
安清也没太在意,心里还在琢磨着过两日再让小喜子带几个小太监跟出去瞧瞧,看这小家伙天天跑出到底在干什么,总不能任由它天天往外跑,这毕竟是在宫里。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交代小喜子,第二日傍晚的时候,雪团又在消失了一天后终于回来了。
而这次,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母猫和两只小猫崽。
安清这个老母亲当场就懵圈了,突然有种被逆子未婚先孕的老婆孩子找上门的既视感。
喵呜~喵呜~
雪团讨好地冲着安清叫了两声,然后侧过身示意她看它身后的妻儿,那架势好像是在说:妈,你看,我把老婆孩子带回来了,你说好给我养的哦。
吼~竟还是只超漂亮的三花猫,安清瞪大眼,看着雪团身后一只大三花和两只小三花崽崽,脸上满是‘我崽何德何能’的表情。
众所周知,三花可是猫界的大美女啊。
“雪团,你还真是出息了啊,竟然找了这么好看的媳妇。”安清夸赞道。
还生了两这么好看的崽崽,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雪团似是听懂了安清的话,很是骄傲地仰着小脑袋,叫唤了两声。
此时,院子里其他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翠柳叉着腰,指着雪团这个小没良心的骂道:“我之前跟着你出去找,你费尽心思地也要把我甩开,我就知道有猫腻,没想到你这小家伙在外面还真找了小母猫啊。”
雪团似乎不服气,扭头冲着翠柳叫了两声,从声音来判断,有点凶,和之前冲着安清那讨好的叫唤声明显不一样。
翠柳不由‘嘿’了一声,道:“你还顶嘴,长能耐了是不是,哼~你不是有本事藏吗,现在不还是乖乖把老婆孩子带了回来!”
小喜子在旁边也乐的不行,“咱们雪团还真是聪明啊,它这是清楚主子才是这个家里能拍板做主的人。”
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啊,主子一回来,它就带着老婆孩子上门了呀,要知道之前这小家伙可是滑头的很,任谁跟踪它都会被甩掉的。
安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巧合,雪团既然把老婆孩子带回来了,那她自是要帮它养着的啊。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先小喜子出去打听打听,这三花猫是不是有主的,万一雪团真把人家有主的小猫拐回来,那才是件麻烦事呢。
小喜子也没耽搁,立马就出去打听了,之前是完全没头绪,不知从何打听,现下有了头绪自然就快多了,没多久他便打听到雪团带回来那只三花猫的全部信息。
据说这小猫之前是康熙后宫一个小答应养的,但后来小答应生病去世了,这小猫就成了没主的小猫,在宫里四处流窜成了小野猫,因着经常遭人驱赶,后来不知怎么就来到了阿哥所旁边的小花园安定了下来。
在阿哥所当差的一些小宫女会偶尔去喂它一些吃食,还有在那附近当差的小太监说,这段时间经常见到一只波斯猫叼着东西往那小花园跑去,应该是投喂那只三花猫的。
无疑,这只波斯猫就是雪团,也和之前翠柳说这小家伙近几个月来饭量突然大增对上了,特别是小鱼干的数量经常莫名减少。
安清听完事情的始末后,默默吐出了口气浊气,合着这是被雪团小家伙趁机捡漏了啊。
行吧,既然那三花猫现在是无主的,那便好办多了,接下来只要妥善安排好这娘三个就成了。
瞧那两只小三花崽崽四处蹦跶乱跑的样子,应该是满月了,那按照猫咪的怀孕生子周期,雪团和这只三花猫应该是南巡前后脚好上的。
好啊,这小家伙还真够可以的,安清哭笑不得,那会还担心它会不舍得自己,谁知人家忙着私会老婆呢。
但相比于两只小三花崽崽来说,雪团那三花猫老婆虽然跟着回来了,但显然对众人还很是有戒心,想来是在流浪期间被人驱逐留下了阴影吧。
好在它很信任雪团,跟在它身后亦步亦趋,对众人虽戒备,但却也不会主动攻击人,这种情况也只能慢慢来了。
接下来,安清便对一家四口进行了安排,之前猫窝太小了,得要重新打一个才好,还要那猫爬架也是,另外还要在准备些小猫玩具才好。
剩下的她也没再一一赘述,总而言之一句话,不差钱,怎么好怎么来就是。
不过,自打把老婆孩子带回来后,雪团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有了老婆忘了娘’的没良心小猫,重点是,它还把两个崽崽全丢给了安清。
看着脚边两只蹦跶欢快的小奶猫,这和无痛当奶奶有什么区别啊。
胤祺回来时,便看到安清蹲在那里,逗两只小三花玩呢。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他问道。
安清抬起头,一脸幽怨地回道:“雪团那小渣猫的孩子。”
胤祺“啊”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
于是,安清拉着他开始把雪团这老婆孩子的来历讲了一遍,顺便感慨了一番这小家伙走了狗屎运,竟还让它捡了个三花老婆。
胤祺笑着回道:“听你这么说,咱们雪团也不渣啊,不是把老婆孩子都带回来了嘛。”
安清却不以为然,坚持道:“它这叫先斩后奏好不好,哪里不渣了啊,它要是看上人家了,就应该先带回来,毕竟哪个好人家的小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娶的老婆啊,就它这种,说句不好听的,就叫无媒苟合,可不是委屈了人家三花猫嘛。”
这还不渣,那什么叫渣!
胤祺对她这套歪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它就是一只小猫而已,哪里懂得这些啊。
行吧,是她的小猫,她说渣就渣吧。
见胤祺回来了,安清也不再逗猫了,正好她有事找他。
她让人把两只小崽崽带了下去,随即去净了手,然后才进了屋。
安清绕到书桌前把她那份最终版的农事学堂的教学计划书递给了胤祺,“这教学计划你明日帮我递给皇阿玛吧。”
胤祺顺手接了过来,笑道:“巧了不是,今个皇阿玛还问呢。”
安清耸了耸肩,她就知道,以康熙那个工作狂的劲,回京后定是会催她的,好在她早有准备,不然还真被他催个措手不及。
胤祺翻开这安清那计划书,有些惊讶道:“你改了?”
安清点了点头,“改了,也别办什么学堂了,还是直接去试验田里实操吧。”
种地和旁的学问不同,康熙本意也不是让她教旁人那堆农学理论的,现阶段大清最缺的是能直接上手的人才,都到试验田里边种地边学,也不要问什么理论,就直接一步到位,把科学种地的每一步都贯彻到位就行。
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那种‘速成培训班’。
所以,那办什么所谓的学堂也就没必要,再说了,要真整个屋子,让安清上讲台上去讲课,她还真做不来,太别扭了。
胤祺听完安清解释,也觉得这法子切实可行,而且也符合他皇阿玛的期待,以最快的速度培养一批有些的农事人才,然后分派到大清各地,把安清那些所谓的‘科学’种地的法子都推广开来。
“我觉得皇阿玛看完应该没什么问题。”胤祺道,“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安清想了想,回道:“尽快吧,现下我那庄子上正在收小麦,等那小麦收完,就可以上第一节课了。”
胤祺轻点了点头,“好,这事交给我吧。”
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个助教办事,我自是很放心的,”
胤祺愣了下,“什么是助教?”
安清回道:“就是协助我教学的帮手。”
胤祺一听这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
他很乐意成为她的帮手,助她去做她任何想做的事。
安清办事效率高,康熙自然就更不例外了,果然如胤祺所料,康熙对她的这份教学计划很是满意,大手一挥便直接同意了。
然后,没过几日,她这农学堂的学生名单也新鲜出炉了。
安清看完后,整个人都懵了,不是,那些农政司和户部的官员她倒是能理解,以张廷玉为首的几个朝廷大员家的儿子在名单内也算是预料之中的吧,但康熙怎么还把自己儿子都添上了。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有十五阿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十五阿哥应该才六岁,这才是刚上上书房的年纪吧。
合着他这是把所有还在上书房的儿子都送来了呀。
安清忍不住扶额,她这到底是去教种地的,还是给老康带孩子的啊!
胤祺也很无奈,“皇阿玛说了,他们只是偶尔去旁听,你不用太对他们费心,就当是让他们去了解民生疾苦了。”
安清苦笑,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单全收了啊。
好在有胤祺在,反正那些都是他弟弟,他来管就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这季的小麦收割完便可开始,安清准备在冬小麦收成后,再尝试着在那地里种上一季夏玉米。
现下的大清,在黄河以北的地方,不像后世冬小麦夏玉米连作一年两熟,现在大多数耕地都是一年一熟制,也就是一年只种一季庄稼。
就比如种了冬小麦,那五六月份这会小麦收割了,之后土地便会闲置起来,只待秋分节气后便再种上冬小麦。
但这样土地的利用率就会大大降低,所以,为了提高土地的利用率,缓解百姓门粮食不足的危机,安清决定尝试着像后世那般进行冬小麦夏玉米连作的一年两熟。
当然,这中间也会涉及到不少问题,她自己种倒是没什么,但既然要带学生,那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解释才合适,好在还有些时间。
*
南巡回来后,安清又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当然,必要的出门还是要出的,比如现下,出门去给太后请安。
说来也是巧了,她过来宁寿宫时,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安清打眼一瞧,惠宜德荣四妃都在,太子妃、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还有八福晋,竟然统统都在。
吼~今个是什么日子啊,怎的都聚在了一起,这么热闹呢。
不过,和安清说的‘热闹’不同,此时宁寿宫大殿内一片寂静,大家竟谁都没开口。
她进去后,先向惠宜德荣四妃请安后,随即便坐在了宜妃身侧,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她也别多事了,老老实实待着便是。
然而安清想老实,旁人却不一定乐意。
“呦,老五福晋来的可够迟的啊。”惠妃突然出声道。
安清不由一愣,在她还想好要怎么回时,宜妃却率先开了口,“没法子呀,谁让老五福晋能干呢,忙着给皇上办事,自是不能像咱们似的,这么闲啊。”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由想到了康熙让安清办农事学堂的事,心思也各异了起来。
安清则是在一旁默默感动,呜呜呜,果然只要有大美人婆婆在的场合,就是安全感十足啊。
太子妃则是静静地看了安清一眼,随即便收回了视线。
自打去年畅春园学安清折腾种地失败后,她也渐渐明白了,有些事情她不承认都不行,在种地之事上,她和安清从来就没有可比性。
听说这次南巡她又替皇上解决了鬼麦,以及水稻虫灾之事,如今又要办什么农事学堂,太子妃知道,她和安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好像接受这一事实后,很多事情便能也看开了,也是因为她明白,在现下这种情形下,她若是再与安清较劲,对她而言不会有任何好处。
太子妃向来懂得权衡利弊,也能屈能伸,好在之前她那些心思并未闹到明面上,还不至于到收不了场的局面。
惠妃被宜妃噎了下,心里自是不爽的紧,但她也知道现下宜妃婆媳可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特别是安清。
不是因为她是谁的福晋,也不是因为她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她的能耐,她那曾经被满宫上下都看不上的,种地的能耐!
懂这点的不止是惠妃和太子妃,怕是整个前朝后宫的人都明白,如今的安清早已不仅仅是五福晋这么简单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安清闻声望去,竟然是八福晋。
八福晋看着比南巡那会憔悴了不少,她这会咳的满面绯红,宫女忙递个杯茶给她,她喝了小半杯才终于缓了过去。
安清这些日子虽没出门,但有翠柳这个人行八卦机在,宫里的八卦那是一个也没落下啊。
这自打南巡回来还没多久,八阿哥后院可是热闹的很呢,据说八福晋不许八阿哥宠幸曹寅在江宁府送的那两个女人,还不许他去后院其他格格那里,为此,八阿哥的母妃卫嫔娘娘还特地叫了八福晋过去劝导她,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卫嫔没两日便病倒了。
而那天八阿哥鲜见地和八福晋吵了一场,夫妻两人也闹僵了,现下八阿哥还歇在前院呢。
惠妃看八福晋的样子,下意识皱了下眉,她虽不是八阿哥的生母,但好歹八阿哥幼年是由她抚养的,所以,她潜意识便把自己当成八福晋的半个婆婆了。
“老八福晋,听说你和老八又闹了,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说你,老八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如今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你这做福晋的还是要贤惠些的好。”
听到惠妃这话,八福晋脸色明显一僵,但还是挺直着腰板回道:“多谢惠额娘关心,我和爷成亲尚且不久,还不急,说起来,几位嫂嫂比我成婚早多了,不也是没急嘛。”
八福晋这话一落,场内不由一顿。
三福晋脸色最先难看了起来,她刚想说什么,却被荣妃一眼瞪了回去,七福晋脸色也明显不太好。
要知道这在场的几位福晋,包括太子妃在内,除了四福晋膝下有一嫡子,太子妃膝下有一嫡女外,三福晋、七福晋,还有安清,可都是没有孩子的啊。
安清反应明显慢半拍,八福晋那话一出,她压根就没觉得有自己什么事,待众人有意无意看向她时,她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哦,对啊,她也没孩子。
但是,这和惠妃说的有什么关系吗,若是她没理解错,惠妃那意思是让她贤惠些,别拦着八阿哥和别人生孩子。
啧~好一招偷换概念啊。
惠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语气立马更不好了,“别给本宫装傻做愣,本宫的意思是,你身为皇子福晋,怎么能只把爷们拦在自己院子里呢,你满紫禁城打听打听,谁家是像你这般做福晋的!”
八福晋却不服气地回道:“谁说没有了。”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安清一眼。
众人自是不傻,立马明白了八福晋这句意有所指的话。
毕竟,这宫里是真的没有秘密,阿哥所一直有传言,说是自打五贝勒和五福晋成亲之后,五贝勒便没再去过后院别的妾室的院子,甚至此次南巡,曹寅在康熙的授意送的两个伺候的人都被五贝勒给拒了呢。
大家都在传,是五福晋善妒,不让五贝勒宠幸旁的女子,而五贝勒惧于五福晋的娘家家世,只能一直默默接受。
安清则满头问号,不是,都看着她干什么呀。
然后,她扭头看向宜妃,一脸‘额娘,我真没有,你别听她们挑拨离间’的冤枉表情。
宜妃看她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她自是知晓这其中缘由的,问题在老五身上,关安清什么事啊。
但就在她刚想说什么时,太后却突然来了,于是,大殿内这场谈话也注定要无疾而终了。
众人给太后请过安后,又陪着她老人家聊了会闲话,见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这才散去。
待安清回到阿哥所,前脚刚迈进院子,憋了一路的翠柳便忍不住气的跳了脚。
“八福晋究竟什么意思啊,咱们主子这是招她惹她了啊,先是讽刺咱们主子成婚这么久没孩子,又暗指咱们主子善妒,她这是吃饱了撑得吗,亏得咱们主子在南巡路上还关照过她,给她送晕船药和小零食呢,早知道就都丢河里喂鱼了!”
紫苏和麦冬她们一看这情况,便知安清定是在去宁寿宫请安时发生了什么事,忙都凑过来问了起来。
翠柳自是不会瞒着,三言两语便把宁寿宫发生的那段插曲说了出来,众人脸色明显不好了起来。
安清知晓紫苏几个,向来对她一直没有身孕之事发愁,也怕她们会因为此事担心,刚想开口宽慰她们几句,谁知就在这时,麦冬突然扭过身,一脸严肃地看向她。
“主子,你坐下,我来替你诊脉!”
第80章 五福晋80
麦冬这话一落,众人不由一愣。
安清显然也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想法竟是麦冬不会是被刺激到了吧,要剑走偏锋,给她用一些什么生子偏方之类的了?
“麦冬,你听我说啊,你们主子我比较惜命,所以,你千万别给她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在她心里,有没有孩子真的没这么重要,至少没有她的小命重要。
麦冬怔了下,随即哭笑不得了起来,她是大夫,难道还不懂这些嘛。
紫苏不知想到什么,一脸诧异地看向麦冬。
麦冬先冲着紫苏点了点头,然后才一脸无奈地看向安清:“主子,您没发现自己月事迟了十来日了吗?”
安清“啊”了一声,“有、有吗?”
这个她还真没太注意,平日里关于她身子的调理问题都是麦冬看顾的,再加上这次南巡回来,她确实也一直没闲着,也没什么时间精力关注这些。
麦冬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有!”
紫苏她们自是信任麦冬的,她一向稳妥的很,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她定不会说出来,而且主子的身子一直都是她看顾的,没人比她更清楚主子的情况了。
翠柳向来是四人中性子最急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火急火燎道:“主子,您快坐下啊,让麦冬给您诊诊脉。”
其他三人也均是一脸期待的模样,这架势好像她肚子里这会真的揣了个孩子似的。
安清无奈道:“你们最好还是被抱这么大希望,我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月事推迟的情况。”
所以,仅仅以这点判断,她觉得还是太草率了些。
麦冬和紫苏异口同声道:“但都没迟这么久过。”
安清默默闭上嘴,然后乖巧地坐下来伸出了胳膊,好吧,这事她还真没两人有发言权。
众人见状,忙把麦冬推到另一侧坐了下来。
然后,麦冬一脸慎重地搭上安清的手腕,屋内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连安清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就在大家都憋气憋的有点要晕眩的时候,麦冬的脸上突然溢出了一抹狂喜。
“主子,是喜脉!”
她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紧接着便是欢天喜地的欢呼声。
而安清这个当事人却还是懵的,喃喃道:“麦冬,你是不是诊错了啊。”
麦冬听到这话,立马不干了,“主子,我的医术没这么差!”
滑脉算是所有脉象力最简单的那一挂了,她当初刚学诊脉没多久就能诊出,这会自是不会诊错。
安清见状,忙摆手道:“不是,麦冬,你别误会,我没怀疑你的医术,我这不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嘛。”
麦冬很是傲娇地‘哼哼’两声,但转头却说,“主子,要不还是去太医来一趟吧,您这个月的平安脉还没诊呢。”
紫苏闻言,也忙说道:“对对对,本来南巡回来那几日就要诊平安脉的,主子您太忙了,便没顾得上,这会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不然不合规矩。”
安清自是懂她们的意思,也没拦着,没多久小喜子便从太医院的齐院正请了过来,她诧异地看向小喜子,她这也没多大事啊,怎么把太医院的老大请来了啊。
可小喜子却不这么认为,自家福晋有孕这可就是天大的事,自然是要请最厉害的太医的才行。
齐院正是被小喜子急急忙忙拽过来的,路上他问什么都不说,只说让他快一些,上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五福晋‘误食’那西番柿那次,难道这次又是……
“五福晋,您不会又吃什么了吧?”齐院正气喘吁吁问。
安清不由一懵,下意识回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吃。”
说罢,她扭头看向小喜子,不是,他到底和齐院正说什么了啊。
小喜子见状,连忙摇头,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齐院正听到这话莫名松了口气,没乱吃东西就好,上次她吃西番柿的事可是真把他给搞怕了,毕竟,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般好的啊。
“那五福晋,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哪里不舒服,”安清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道:“就是可能是有身孕了吧。”
齐院正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有身孕了?!
这两年他也过来给五福晋请过几次平安脉,不知为何,五福晋的身子没任何问题,却迟迟都未能有孕,这事连康熙都找他过问了好几次,没想到这会竟有消息了?
看到屋内众人紧张期待的神情,齐院正忙收起思绪,开始慎重地给安清诊起了脉。
半晌后,他起身拱手道:“恭喜五福晋,您确实是有身孕了。”
这话一落,紫苏她们几人算是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而院子里其他的人也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安清看到他们的样子,知道他们这都是在为自己高兴,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太医离开后,翠柳第一时间冲到安清身侧,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主子,您怎么都不想吐啊。”
她也见过一些怀孕的女子,各个怀孕初期都吐的昏天暗地,可主子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啊。
安清哪里知道呀,她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麦冬,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有孕的事呢。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不由觉得好神奇,她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啊。
胤祺回来时,安清正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方向发愣。
“听紫苏她们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他进来后,直接坐在了安清对面,问道。
方才进院子时,见到这满院子的奴才都各个喜笑颜开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他当时没忍住把紫苏叫过来问了一嘴,谁知她却突然神秘地摇了摇头,说是这个好消息要让安清亲自告诉他,其他人也纷纷地跟着点头。
这本来还没多好奇,经他们这么这一闹腾,胤祺还真是越发好奇了起来,这不,一进屋就忙不迭地来问了。
安清“啊”了声,随即意识到这好消息指的是什么,她先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哦,那个,也没什么,就是我有身孕了。”
听到这话,胤祺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下一秒他倏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你说你有什么了?”
安清见他这反应,忍不住乐了,“还能有什么啊,有宝宝了呗。”
胤祺这会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了,他下意识就想要去抱安清,但好在理智及时回笼,于是,怕自己太激动伤到安清,他只能在那里踱步。
安清也有些懵了,不是,他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了,怎么这反应比她还大啊。
“行了,你别走了,转的我头晕。”她无奈道。
谁知一听这话,像是触动了胤祺的什么敏感神经似的,只见他很是紧张走到她身前:“你头晕?严重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话落,他压根都没给安清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冲着屋外喊道:“马祥,福晋不舒服,快去请太医。”
然后,屋外就传来一阵嘀哩哐当的声音,再然后便是一群人往屋子里跑过来的声音。
冲在第一个的就是麦冬,“主子,您哪里不舒服,我先帮您诊脉,您别怕,有奴婢呢。”
安清无奈扶额,“麦冬,你别紧张,我没事,也没哪里不舒服。”
说罢,她瞪了胤祺一眼,才再次看向跟进来的众人,说道:“你们别担心,是贝勒爷他搞错了。”
听到这话,大家才不由地松了口气,但随即意识到什么,都不由偷笑了起来。
贝勒爷平日看着很稳重,没想到竟还能闹出这般乌龙。
胤祺也知道自己方才太大惊小怪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道:“福晋有孕是大喜,正院所有人每人赏银十两,以后切记都好好伺候福晋。”
众人愣了下,下意识看向了安清,又赏啊,可方才福晋已经赏过了,也是每人十两的重赏呢。
那这赏银岂不是拿重了?
安清摆了摆手,笑道:“这是爷赏你们的,都拿着就是,不冲突。”
她向来知道在这宫里当差不容易,所以,平日里打赏众人也不抠着,这会自是更不会为了这些银钱计较了。
众人立马跪下来谢恩,然后都捂着嘴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屋子,把屋子的空间再次留给了自家主子和爷。
待人都散去后,胤祺这会也总算是冷静了几分,开始关心起安清的情况了。
“可请太医来看过了?”他问。
安清回道:“放心吧,请太医来看过了,一点事没有。”
胤祺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孕吐可严重?”
安清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孕吐呢。”
她自是知道胤祺为何会这么问,毕竟,大多数人发现怀孕都是先从孕吐反应开始的,但她却是那个例外,因为她的身边有麦冬啊。
于是,她也没绕弯子,把自己如何发现有孕之事都说了一遍,然后还不忘把自己这月份也交代了:“齐太医和麦冬的诊断结果一致,说这孩子大概有一个半月了。”
胤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一脸惊讶地看向安清:“那这孩子岂不就是,在江宁府的那晚……”
安清怔了下,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也想到了那个因着她‘口不择言’被他折腾到月上中天的夜晚。
啧~这么仔细一回想,还真是啊。
毕竟,那段日子因着两人都不清闲,他们好像也就那日进行了番夫妻间的深度交流,而且还那般激烈。
胤祺似是想到那日的场景,故意打趣道:“看来之前还是爷不够努力啊。”
他本意是想逗逗她,可安清是谁啊,这点打趣压根难不倒她,只见她一本正经道:“我就说嘛,咱俩成婚这么久一直没有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原因,我身体这么好,原来问题都出在爷身上啊。”
说罢,她还摆出一副‘你看吧,都怪你不努力’的表情。
胤祺:“……”
等等,什么叫问题都出在他身上啊?
不知道还以为他……可方才那话又偏偏出在他之口,现下就算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胤祺无奈扶额,好吧,他承认,在耍嘴皮子的事上他是别想在她那占到便宜就是了。
关于五福晋被诊出喜脉的事很快传遍了后宫,翊坤宫和宁寿宫那边自是安清让人去递的消息,宜妃和太后听到消息后,都立马派人来了阿哥所,送上了不少补品过来。
翊坤宫来的宜妃身边的大宫女喜珠,宁寿宫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乌兰嬷嬷,可见两人对安清的重视。
没过多久,乾清宫也派人送来了补品和一些赏赐,安清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突然有种自己发了笔横财的错觉。
八福晋听说安清怀孕的消息时,整个人怔愣了好久,待她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整个脸上火辣辣的。
她前脚刚拿安清做了挡箭牌,谁能想到她回去便被诊出了喜脉,八福晋都能想象到今日在宁寿宫的那些人会在背地里怎样嘲笑她。
八福晋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她没敢说的是,不知怎的,之前在宁寿宫的事被传开了,现在宫里不少人私底下都是在看他们福晋的笑话呢。
而此时的八福晋,却压根没注意到宫女的欲言又止,这会则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中。
她眼底划过一丝苦笑,其实,今日在宁寿宫的事,也不是她和安清有什么仇什么怨,按理说即便惠妃为难她,她不该拿她出来说事的,但那时不知为何,脑子一犯浑,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八福晋不蠢,自是知道不应该这样平白得罪人,所以,回来后,她也是后悔了的,只是没想到这反转来的这般快。
如今这局面,说到底也都是她活该,自找的罢了。
当然,八福晋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来,无非就是不甘心在作祟,所以才做出这般无辜迁怒人的事。
当日在江宁府时,八阿哥说曹寅送的那两个女子是皇阿玛松了口的,他不好也不能拒绝,可明明就是能推掉的啊。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呢,这才有了回到京城后闹得这一些事情来。
*
自从确认安清有孕后,她完全就被当成了稀有动物般,被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监控了起来,不仅是紫苏她们,还有胤祺,各个都紧张的不行。
麦冬更是严格控制起了她的饮食,什么冰碗冰镇水果之类和冰相关的东西,她是别想碰了。
可是,这眼瞧着一日热过一日,安清这在宫里的日子也是真的难熬啊。
好在六月一过,康熙又宣布要带着众人去畅春园避暑了,安清对此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这夏天呀,自然还是在畅春园过着舒服啊。
安清过去还是住在去年的那院子,去年来过一回还住了这么久,再过来自是轻车熟路的很。
不过,来到这里第一日,最开心的反而不是她,是雪团。
这小家伙一进来就像巡视领地似的,带着它的老婆孩子在院子里逛了起来,时不时地还冲着它老婆喵呜两句,像是给人家介绍新家一般。
当然,这小家伙自是也没忘了缠着小喜子给它钓鱼吃,它这小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
正好康熙赏她那皇庄不远,安清自是没忘了正事,那皇庄上的小麦已经收割完了,那空地也晾了几日,正好可以着手种一季夏玉米了。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它的农事培训班要开课了,而她的第一堂课就是,把所有人都拉到地里刨地去。
宜妃听说此事后,很是不赞同道:“你说你这怀着孕呢,别再把自己个给累着了,要不本宫去和皇上说,这农事学堂的事往后推推吧,干什么啊,哪有让一个有孕之人这般操劳的。”
安清见状,忙去拦着:“额娘别啊,我真没事,您看我这有孕后,不孕吐也没其他反应,就和没事人一样,真没什么妨碍。”
其实,在她刚确定有孕时,康熙就说过了,让她先安心养胎,说是农事学堂的事不用这么着急,最后是安清自己拒绝了,决定一切按照计划推行。
当然,安清也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主要是她这一胎好像真的是特别省心,不管是麦冬,还是太医院的太医,都说她这胎脉象很是稳定,她的身子也没有任何不适。
她除了偶尔会有些累外,其他的倒还都挺好,大概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吧,不过,她现下这体质也确实是麦冬替她调理的功劳。
想当初这副身子最初来月事时,她可是经常肚子痛到下不了床,也是这几年麦冬替她调理好的。
既然身子无碍,安清自是也不想耽搁,种地这种事,周期本就长,一季庄稼错过了,那便要等到明年了,她还是想尽快把这事给落实了。
这次南巡回来,康熙便宣布了此后新增人丁减免一半人头税的政策,安清当时还比较意外,她对历史上康熙朝颁布的农业相关政令还是比较了解的,她可以确定的是,历史上并无此条政令。
关于这人头税的政令,只有在康熙五十一年之时,清政府规定了以康熙五十年人丁数作为征收丁银的固定数值,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税’,算是彻底废除了新生人口的人头税。
后来胤祺告诉她,康熙知晓了那日他们在苏州城郊见到的杀婴之事,也知晓江南地区杀婴盛行之事的根由所在。
而且,他这次本意是想彻底废除新生人口的人头税的,但后来思考了许久,因前几年的战事消耗和多地庄稼遭遇天灾减产的事,国库实在空虚的厉害,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减免一半的新增人丁的人头税,而不是彻底废除。
安清理解康熙身为一国之君的为难之处,也敬佩他是个能看得到百姓疾苦的皇帝,但她却也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其他的事情她无计可施,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去推广科学种田,帮百姓们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减产情况,尽量多的提高粮食的亩产。
让百姓们手中能有更多的粮食。
宜妃默默叹了口气,她自是知道安清这些心思的,她也从没瞒过她什么。
用太后的话说,安清这孩子不能用后宫女子的标准去要求她,她心中有百姓,所做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们做家人的自是要支持她的。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但有一点啊,千万不能逞强,以自己个的身子为主。”宜妃道。
安清忙应道:“额娘放心,我惜命的很呢,自是不会逞强的,再说了,我身边还有爷和麦冬看着呢,保证万无一失,我到时候定给您生个胖胖的孙孙。”
宜妃被她这话直接逗乐了,“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要你要没生下一个胖胖的小阿哥,小心本宫找你算账。”
安清听到这话,立马抓到了话柄,“额娘,瞧您这话说的,要是我生个胖胖的小格格您就不喜欢了?”
说罢,还摆出一副‘没想到您竟然重男轻女’的表情。
宜妃却不吃她一套,瞪了她一眼道:“你少冤枉我,你知道我没这意思。”
这宫里谁生孩子不是都盼着生小阿哥啊,旁的不说,这在皇家生了小格格,那天生就是有着抚蒙的命运在身上的。
安清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她成婚这么久一直没有孕,宜妃都不催她,又怎么可能是介意她生男生女啊。
“额娘,我知道你们忌讳什么,但我不怕啊,嫁到蒙古怕什么呀,您别忘了,我就是从蒙古嫁过来的,我就算是生了小格格,她要是嫁到蒙古了,那里可是有着他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的,再说了,四妹妹这个姑姑不是也在嘛,吼~这么一想,那她在整个草原不都得横着走啊,铁定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所以怕什么啊,京城里有他们撑腰,草原上又遍地是实打实的亲戚,根本没在怕的好吧。
宜妃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那你闺女到时候离开你,你不伤心?”
安清大手一挥,很是豪气地说道:“那伤心什么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宜妃‘呵呵’了一声,“你也就是现在嘴硬,到时候怕是都没你哭的紧。”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是还没孩子,等有了就知道了。
安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虽然没有过孩子,但对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是很了解的,“额娘,您且瞧着吧,等日后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我就丢给您和皇玛嬷帮我带,我自己个乐得轻松。”
宜妃自是不信的,“那我可得好好瞧着,就看你到时候舍不舍得。”
安清也没再辩驳,只挑了挑眉,表示那就日后再瞧呗。
然而,此时宜妃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众皇子都出宫分府了,她和太后看着这隔三差五就被安清丢进宫里来的孩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是,他们这孩子到底是给谁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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