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福晋61
马祥见自他说出那番话后,自家主子就一直没动静,只静静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心里也不由没谱了起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主子?”
胤祺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马祥一眼。
马祥小心翼翼问:“咱们回去吗?”
他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这里毕竟离皇上营帐不远,滞留太久总归不太好。
胤祺轻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走吧。”
说罢,他抬脚便离开了,只是他走的方向……
“主子,您好像走反了。”马祥不得不开口提醒道。
胤祺脚下不由一顿,先是怔愣地看了下前面,又看了看身后,似是终于缓过神来,这才转身朝着身后走去。
马祥看到自家主子回的仍是和福晋营帐的方向,不由松了口气。
其实,这事他前几日便查的差不多了,但却迟迟没敢禀告,要不是明日便要离开,他实在没法子拖下去了,也不会再今日说出来。
马祥跟在胤祺身后,看着自家主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但身为旁观者,凭心而论,在这件事里好像确实谁都没做错什么。
蒙古各部又不用参加选秀,家中女子年岁到了,为其考虑婚嫁之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再者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牧仁王子心仪福晋,似是也没什么错。
这些马祥能明白的,他相信自家主子自是也明白的。
但问题是,这一年来他能看出主子对福晋的在意,他怕自家主子钻牛角尖啊。
眼看就要到营帐了,马祥终是没忍住,出声道:“那个,主子,奴才在调查过程中,并未发现福晋之前和牧仁王子有任何不妥的行径,而且从所有消息看,都是牧仁王子的一厢情愿,岱布王爷父子几人对福晋看的很重,若是福晋真的对牧仁王子有什么,这婚事怕是早都定下来了,也不会等到……”
等到皇上下赐婚圣旨了。
马祥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说的很乱,但他也尽力了,只希望自家主子能明白他的意思。
胤祺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会迁怒到安清身上。
怎么可能啊,他没这么不讲道理。
在木兰围场的这些日子,他能看出来,安清和牧仁两人一直以礼相待,也并未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知晓牧仁对安清的感情后,说完全不在意那定是假的,但迁怒却不会。
而且,胤祺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对牧仁还不由有些羡慕。
羡慕他这么早认识了安清,羡慕他有机会成为她喜欢的样子,羡慕……
胤祺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冷声交代道:“这事你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
马祥立马保证道:“爷放心,奴才晓得轻重。”
万一泄露出去,对福晋的名声总归有碍,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胤祺回到营帐时,安清正在收拾东西,明日便要离开了,今个下午春晓她们已经把大件拾掇的差不多,她这会就是收拾些两人的贴身衣物和一些书籍文稿。
“回来了。”安清正在软榻边叠衣服,看到他随口问道,“在皇阿玛那用膳了吗,要不要春晓帮你做些吃的?”
胤祺轻点了点头,“用过了,不用麻烦。”
安清“哦”了一声,但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关心道:“怎么了,感觉你情绪有点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会是老康有整什么幺蛾子了吧,唉~当他儿子还真是心累啊。
胤祺顿了下,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没事,就是感觉有些乏了,可能是白日里骑马骑的久了些。”
听到这话,安清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真的累了,便道:“那你快些过来歇会吧,待会洗漱完,我让人端盆热水来,你泡泡脚也好解乏。”
胤祺也没拒绝,径直走了过来,坐在软榻的另一侧。
安清把手头几件衣服叠完了,然后起身把它们收在了旁边的箱笼中。
胤祺静静地看着她背影,神色不由黯然。
她说,她真心嫁的夫君,只能有她一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便不在她的选择之中,说出来可能有些卑鄙,但他就是突然很感谢皇阿玛突然的赐婚了。
胤祺不傻,他明白自己那一次又一次的心动意味着什么。
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福晋,也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她了。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但也许正是因为喜欢了,才会变得贪心吧,他也想让她这般喜欢自己。
可是,胤祺如今却突然发现,他好像连让她喜欢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他望着摇动的烛光,神色越发茫然了起来……
*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安清这日起了个大早,在大部队还没拔营出发时,来到了她阿爹阿娘的营帐,争分夺秒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营帐内,只有安清和娜仁王妃母女两人。
安清看着她阿娘微红的眼眶,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阿娘,你别担心,我在京城真的一切都好。”她说着还起身转了一圈,说道:“这次过来你不也看到了嘛,我白白胖胖的,可见您闺女是一点没亏着自己个啊。”
娜仁王妃笑着点了点头,“阿娘知道,都知道。”
若说在此次木兰秋弥之前,安清说出这番话,娜仁王妃定是抱有迟疑态度的,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能看出来,胤祺对安清确实很好。
特别是胤祺下意识间的一些小动作,她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有自己女儿的。
至于宜妃娘娘这个婆婆,待安清自也是没的说,有时候娜仁王妃自个旁眼瞧着,都有些自愧不如,她向来觉得自己对儿媳妇还不错,但和宜妃比,她还真是差得远了。
还有太后,也能看出来她老人家是真心待安清的。
娜仁王妃很清楚后宅那些子门门道道,但有他们三人护着,安清不管是在后宫中,还是在他们自个的院子,定是不会受委屈便是了。
但知道过的好是一回事,但不舍却又是另一回事。
“在京城有什么事一定要写信告诉阿爹阿娘,千万别报喜不报忧。”娜仁王妃忍不住交代道。
她知道安清从小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她远嫁时,她才更担心。
安清自是乖巧地应着:“阿娘,你们就放心吧,您和阿爹就是我在紫禁城的底气,您是不知道啊,因为有你们和咱们科左后旗给女儿撑着气势,我在宫里就差横着走了。
说罢,她还故意学着螃蟹走路的样子走了几步,画面简直不要太滑稽。
娜仁王妃被逗的直接笑出了声,“就你这丫头惯会耍怪,你这话应该给阿爹说才是,他这几日整日念叨着没给你争脸就罢了,反倒是占了你这女儿的便宜,白得了个亲王的爵位,他羞愧的很呢。”
一听这话,安清忍不住‘嘿’了一声,道:“阿爹这个倔老头,怎的,亲闺女的光都不沾,那他还想沾谁的光啊。”
之前她阿爹死活不愿去康熙面前领功,是她和胤祺好说歹说,各种利弊现实分析个遍才把人给勉强劝好了,谁知都这会了他还别扭着呢。
娜仁王妃笑道:“你阿爹那个脾气你还不清楚,就是死犟死犟的,别理他,过些日子就好了。”
安清自是了解她阿爹的脾气,也知道他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或者说也不是转不过弯吧,其实就和她几个哥哥一样,觉得占了她的便宜,心里不得劲。
她有时候心里也挺无奈的,这有什么不得劲的啊,旁的先不说,就科左中旗那几个亲王的爵位,不多多少少都靠着家里女儿和清廷联姻换来的。
特别是吴克善那一支,当初皇太极在位时,吴克善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军功,但因着姑姑是皇太极的皇后,一个妹妹是生了顺治帝的孝庄太后,另一个是皇太极的宠妃海兰珠,他不还是被封了亲王,说剧完全就是靠着女人‘发家’的也不为过啊。
她这个好歹是凭借着自身功劳给她阿爹换来的爵位,至少没依靠胤祺这个女婿啊。
“那没法子了,这事阿爹要怪也只能怪阿娘了。”安清耸了耸肩,说道。
娜仁王妃明显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怪我什么?”
安清挑了下眉,一脸洋洋得意道:“谁让阿娘把我生的这么聪明伶俐,这么有能耐,这不,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帮着朝廷解决了燃眉之急啊。”
娜仁王妃忍不住笑道:“行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就是在拐着弯夸自己呢。”
安清抱着她阿娘的胳膊晃了晃:“嘿嘿,就是说给阿娘听的呢。”
娜仁王妃点了点她的脑门,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一想到接下来的离别,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安清安慰道:“阿娘,别难过啊,我会经常给你们写信的,等明年咱们又能见了啊。”
娜仁王妃也不想让女儿担心,轻声应了下来。
她下意识看了看安清的肚子,希望明年再见时能有好消息。
安清自是知道她阿娘在担心什么,她阿娘是很传统的古代女人,把子嗣之事看的很是重要。
她虽然觉得没什么,但也不想阿娘跟着担心,于是开口劝道:“阿娘放心啦,你女儿身体又没什么问题,和你女婿感情也不错,那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您就把心放到肚子吧。”
娜仁王妃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什么,又不免一脸慎重地交代了起来:“子嗣之事虽然重要,但随缘就好,这事还是听你婆婆的,千万不要乱吃药,别到时候把自己个身子吃坏了。”
说罢,她怕安清不重视,还拿大福晋举了例子,说她那身子一看就是生孩子亏空的厉害,这来草原才多久啊,就病了两三场了。
其言外之意就是,子嗣虽然重要,但总归比不得自己个的身子,若是两者只能择其一,让她千万顾全自己,别学大福晋。
安清自是满口应了下来,她本来也不是那种为了生孩子不顾自己个人的。
而此时的营帐之外的草坪上,岱布看着胤祺这个女婿,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打心底认可了这个女婿,胤祺虽是皇子,身上却没有天潢贵胄的骄纵之气,待人温和有礼,做事也是张弛有度,很有分寸。
岱布旁眼瞧着,这次过来的几位皇子就属他最顺眼,大阿哥是很勇猛,但瞧着有些暴躁莽撞,太子虽为储君身份贵重,但为人却有些跋扈,三阿哥呢,整日满口的之乎者也,瞧着也不顺眼,至于四阿哥,其他的倒还好,就是人也太严肃、太不苟言笑了些。
整体来看,还是胤祺更适合安清。
当然,最主要是,他对自己女儿够好。
不仅是岱布,伊德日三兄弟也从一开始看胤祺不顺眼,到如今真心认可了这个妹夫。
岱布拍了拍胤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清儿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护她周全。”
胤祺自是满口应了下来,“岳父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有什么尽管交代便是。”
岱布满意地点了点头,“旁的都好说,但我的女儿,我们只希望她平安喜乐就好。”
胤祺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回道:“这也是我的希望。”
来的时候风和日丽,回程时,仍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
安清坐在马车上,看着草原渐渐被甩在身后,心情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不舍也好失落也罢,日子总归还要继续往下过来。
回程的路上,马车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落过各行宫依然驻跸,但因着康熙路过各地时不再需要召见当地的官员,回程倒是快了不少,花了大概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进了京。
但回到宫里后,安清看着熟悉的小院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认真算起来,之前在畅春园住了这么久,回宫没多些日子,又去了塞外,这院子她确实好久没怎么住了。
紫苏几个是闲不住的,带着院子里的众人上上下下把院子都拾掇了一遍,虽说安清不在,这院子也是每日有人正常洒扫的,但用翠柳的话说,大扫除还是要定期干的,没有坏处。
不过,从塞外回来,安清还是连着好些日子都打不起精神来,但最让她开心的是雪团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没忘了她,好像还因着分开了一些日子,待她越发黏糊了起来。
“主子,您是不知道,您刚去塞外的那几日,雪团整日不吃不喝的,满院子的找您,找不着就喵呜喵呜地叫,奴才当时都愁坏了。“小喜子苦哈哈道。
安清愣了下,“真的假的?”
小喜子回道:“奴才不敢欺瞒,自然是真的,您不信可以问八公主,后来还是八公主把雪团抱回去和大猫待了两日才好。”
“但它后来回到了咱们这院子,也是整日只在您屋子里待着,哪也不愿去。”
安清没想到还有这事,雪团平时也没见它多黏自己,所以这次把它留下来,她也没多想,反正小喜子他们都在。
唉~是她疏忽了,看来下次再出门,等把雪团安排才行啊。
怀着对雪团的亏欠之心,安清准备亲手给它做些猫零食,她让春晓去御茶膳房要了些小鱼过来,她准备给小家伙做些小鱼干。
翠柳帮她给小鱼清理内脏,安清在旁边用水清洗,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主子,您有没有觉得爷最近有些怪怪的?”翠柳边干活边说道。
安清瞥了她一眼,不解道:“哪里怪了,没有吧。”
翠柳见自家主子神经这般大条,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子,可爷已经好几日没来咱们院了啊。”
这还叫不怪?
在草原上就不说,两人是一个营帐,那自是天天在一起的,可之前在畅春园以及后来短暂的回宫,爷不是那日都歇在她们院子的啊。
甚至再往前推推,也极少出现这种连着几人不过来的情况啊。
要不是打听到爷这几日一直歇在前院书房,翠柳这会都要怀疑爷是被后院的谁给勾去了。
安清一听是这事,倒也没在意,“这有什么怪的,爷不过来,自是因为忙啊。”
胤祺现下已经封爵了,已经开始着手掌管旗下的户口、田宅、兵籍等事,日常要参与朝廷的政务,再加上身上还有个工部的差事,整天忙得见不到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嘛。
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毕竟,有康熙这么个精力无限旺盛的老父亲在,他们这群儿子也别想闲着就是了。
翠柳忍不住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吧,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算了,可能真是她想多了吧。
*
确实如安清所想那般,胤祺这些日子确实是挺忙的,去了塞外这么久,手头上不少差事都耽搁了,但却没忙到整日见不到人的程度。
他之所以连着好些日子没去正院,是在努力调整自己,但也有逃避的成分吧。
这日,宜妃突然派人把胤祺叫来了翊坤宫。
“额娘,您找我?”胤祺问。
宜妃轻点了点头,但随即看着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胤祺有些摸不着头脑,“额娘,您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不用顾忌儿子。”
宜妃默默叹了口气,哪个顾忌他了啊。
她摆了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皇阿玛说,今年的内务府小选让我给你后院添两个人,我今个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添人?”胤祺愣了下,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慌张,“额娘,不用了,我后院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进新人。”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神色不由肃然了几分:“额娘,皇阿玛这好好的,怎的突然要给我后院添人?”
难道是对他或者安清有什么不满?
宜妃愣了下,立马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德妃说四阿哥后院子嗣不丰,想今年小选时给他后院添两个格格,这不,让你皇阿玛想到你了。
四阿哥后院子嗣再不丰,还能比得过胤祺嘛,他后院可就一棵独苗苗,是现在所有成年阿哥中最少的。
也怪不得康熙会想到他。
胤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额娘,您帮儿子推了吧,儿子不想要。”
宜妃怔了下,“理由呢?”
不是给她的理由,是给康熙的理由。
皇家子嗣昌盛,才象征着大清国祚绵长,这可不是他一句‘不想要’便成的,说起来,这也是皇家子孙的悲哀之处。
当年顺治帝当初为情乱智,为了董鄂妃闹成那般,最后在董鄂妃去世后还一度看破红尘生死出了家,这几乎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忌。
所以,自康熙登基后,最是忌讳皇家子弟专宠于某一人,他对自己的要求如此,而对他的儿子要求亦是。
胤祺低头思考了一瞬,抬起头道:“儿子后院还没嫡子,此时再进新人不合适。”
宜妃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想确定什么,半晌后,默默叹了口气,道:“罢了,那这事便交给额娘吧,我帮你推了。”
之前康熙提出让老五后院挑两个人时,宜妃就心里不太得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安清,现下也好,老五自己不想要,倒也省了她一桩心事。
这事也算谈完了,宜妃本以为胤祺要离开了,谁知他却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宜妃皱了下眉,“老五,你还有事?”
胤祺似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般,猛地抬起了头,“额娘,您心里有皇阿玛吗?”
宜妃不由一愣,但看着儿子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转身冲着喜珠摆了摆手,示意她带着外间在打扫的众人都出去。
喜珠自是不敢耽搁,忙招呼着众人出了屋子,没多久,屋子里便剩下母子两人。
第62章 五福晋62
这会没了旁人,宜妃说起话来也少了些顾忌。
她心里有康熙吗?
宜妃眼底闪过了一丝怅然之色,怎么可能没有啊,毕竟,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能看透一切的,那铁石般的心,也是在一次次受伤失望中,才能被锤炼到如今这般无波无澜。
当年她初入宫便得宠,还是那般的盛宠,在进宫短短四个月的时候,还尚且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就被破格升了嫔位,这样的盛宠在当时的后宫也算是独一份了。
面对康熙此般温情,少女春心萌动便一发不可收拾,也曾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也曾幻想过像话本子里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事实却很快给了她迎面一击。
她很快便发现,帝王的爱从不属于某个人,当她一颗心里都是对方时,对方的心里却可以有很多人,这样的认知曾一度让她崩溃过,也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哭湿了枕头,也曾为此闹过一些不明不白的别扭,但后来她发现都是无用的,最后伤到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她很快发现,在这后宫之中,女子若太过沉溺在情爱之中,整日伤春悲秋,那必然没什么好结果。
所以,在那些纠结挣扎的日子里,她也为自己在适合的一条路,只争宠不争爱。
这条路她如今走了有十几年快二十年了,宜妃至今仍觉得自己没选错,只要不贪求那些无畏的情爱,女子在这后宫的日子实在并不算难捱。
想到曾经的那些过往,宜妃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思绪回笼后,她也没忘记胤祺方才问她的问题。
“有过。”她淡声道。
若是此时换做旁人问她,宜妃定是一口咬定她心里只有康熙,从未变过,但对此时迷茫的儿子,她选择如实相告。
胤祺愣了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额娘。
有过,而不是单纯的有或没有,这意味着什么,他自是明白的。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问道:“为什么?”
既然爱过,又为何会放下呢,或者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胤祺的记忆中,他额娘在后宫中一直都很受宠,她和皇阿玛之间好像也并未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在皇玛嬷宫里时,咸福宫娘娘总是隔三差五地去宁寿宫里哭上一场,好像是因为他皇阿玛,他那时候不懂,去问皇玛嬷咸福宫娘娘哭什么,皇玛嬷叹了口气,只说咸福宫娘娘是个糊涂,没他额娘聪明。
这云里雾里的回答,胤祺自是听不明白的,但他再往下问,皇玛嬷就只摇头不愿再往下说了,她说他可能长大了会懂,也许永远不会懂。
长大了会懂他理解,因为上书房的先生也常说这话,但又为什么永远不会懂呢,皇玛嬷说,因为他是男子。
所以,胤祺从那时就隐隐知道,也许女子和男子在一些事情的认知上是不同的,比如感情,这也是他今日会问他额娘这番的原因。
“因为额娘要保护自己,”宜妃嘴角溢出一丝苦涩,道:“也要护着你们。”
康熙可以不把宠和爱分开,但她必须要分的清清楚楚才行,因为对后宫的女子来说,两者是不可以兼得的,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将‘宠’延续这么多年,才能稳固她在后宫的地位。
胤祺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却又好像没明白。
宜妃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求一个人喜欢你,又想让她不善妒,这要求本就是相悖的,你先扪心自问,你自己个能做得到吗?”
这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是贤良淑德不善妒,男子又要求女子心里只有他,怎么可能啊,这本就是在难为人而已。
若一个女子心里只有这个男子,又怎么可能看到他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时不嫉妒呢。
胤祺默默低下头,喉间不由泛起一丝苦涩,他很清楚,他不能。
之前仅仅是看到牧仁看安清的那个眼神,他便忍不住会在意,甚至是明知不应该,还是让马祥私下里去查探了一番。
而这恰恰也是他这些日子一直绕不开的结,在发现自己并不在安清的选择后,很多事情也慢慢露出了端倪,比如,她不喜欢他,一点也没有。
怪不得她会不介意刘佳氏的挑衅,怪不得白佳氏之前那般争宠她也没什么表示,甚至在他面前提都没提过,怪不得她从不干涉他在后院中的去留……
就像她额娘在努力当好一个宠妃一样,安清也是在好好当一个福晋,至于是谁的福晋,她都无所谓。
认识到这一点后,胤祺很是沮丧,但听完她额娘这番话,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安清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但她和额娘最大的不同的是,额娘是有过满心满眼喜欢的时候,后来却被裹挟着认清了现实,而安清却是一开始便认清了这一点。
也是,她向来都很聪慧,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宜妃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对男子和女子的要求是不同的,比如男子可以娶很多妾室,但却要求女子从一而终,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
说罢,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心。”
不管外界给了多少枷锁,但每个人的心却是能由自己掌控的,爱或不爱,皆由它来掌控。
胤祺怔了下,喃喃道:“心?”
宜妃点了点头,“人心换人心,你在要求对方时,要多想想你做到了几分对方的要求。”
听到这话,胤祺似是想到什么,神色不由一僵。
对啊,他根本就不符合她的要求,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
宜妃见他这样,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额娘想和你确认一下,是安清吗?”
她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从草原回来后,老五便一直不太对劲,再加上今日的异常之举,其实还是很容易猜到的,但她还是想亲口确认清楚。
胤祺也没隐瞒,轻‘嗯’了声。
宜妃心底闪过一丝无奈。
其实,同样身为女子,她也隐约看出了安清对老五并无多少男女之情,那丫头心思通透,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之前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相敬如宾已经是夫妻间很好的相处方式了。
宜妃叹了口气,建议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先做好自己,旁的事以后再说……”
*
胤祺走出翊坤宫后,整个人像是活过来般,之前压在身上的那种郁郁寡欢的气息也消散了。
之前是他着相了。
对啊,他喜欢安清,那便先做好自己。
真心换真心,之前的事他已无力改变,但之后他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爷,去衙门吗?”马祥不确定地问道。
胤祺笑着摆了摆手,“不去了,衙门也没什么大事,你派个人过去说一声吧。”
马祥忙应了下来,“那咱这是去哪?”
胤祺声音轻快道:“回阿哥所吧。”
说罢,他又不由补充了一句,“去福晋院瞧瞧。”
马祥听到这话,瞬间喜上眉梢,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看自家主子现下这副样子,应该是想通了吧,还是说宜妃娘娘劝了什么?
但管它呢,只要主子能想开,不管是因为什么,对他马祥来说,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唉~这些日子胤祺情场不顺,他这个做奴才的也是处处小心啊,生怕一个伺候不周,就被牵连了,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真好,他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翊坤宫内。
胤祺离开后,宜妃脸上却难得泛起了一丝愁容,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明知那条路不好走,也许她该劝住他的,或者说该直接让他打消这种念头,但她却实在不忍心啊。
老五那孩子,和康熙这个父亲不同,他从小就特别死心眼,但凡他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都说爱新觉罗家最怕出情种,前有皇太极为了海兰珠,后有先帝为了董鄂妃,哪个不是折腾的天翻地覆,最后自己个还落得了一身伤。
但宜妃却也是不怕的,她的老五又不想要那个位置,日后能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这样的话,于社稷无碍,想必也没这么难吧。
但宜妃又很清楚,她的想法并没什么用,重点在康熙身上。
这次给老五后院添人的事,她倒是还有法子给搪塞过去,那下一次呢,又该如何拒绝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从翊坤宫回到阿哥所后,胤祺没先回前院,而是直接去了正院。
他过来时,安清正在拿着逗猫棒,满院子折腾雪团呢,胤祺人还没进来,便听到了满院子都是她欢快的笑声。
“哎呀,雪团,你笨死了,这边,往这边跑。”
“哈哈哈哈,雪团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每次都上当,真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啊。”
胤祺站在门口,突然有些心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各种的挣扎,但安清竟一点都没发现异样,不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这般没心没肺也好,就像他之前说的那般,他也希望她能平安喜乐。
想罢,他便抬头走进了院子,谁知才刚进来,便迎面飞来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
胤祺下意识抬手去接,下一瞬手上便是一团柔软热乎的触感。
“雪团!”
“喵呜~”
一人一猫的声音同时传来,他这才注意到手中抱着的正是安清的猫。
小家伙似是也有些懵,两只前爪抵在胤祺的胸前,还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小猫无辜的样子,倒和安清很像。
难道这就是她常挂在嘴边的猫随主子?
“爷,你没事吧?”安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雪团有没有伤着你?”
胤祺摇了摇头,“没事,它挺乖的,没伸爪子。”
安清听到这话也不由松了口气,“没伤着就好。”
要不然她就罪过了,方才要不是她故意突然加大动作,雪团这小家伙也不会飞扑过去,说起来也都是她的错。
还好雪团性子好,没伸爪子,不然就刚刚那距离,定是要挠到胤祺脸的。
安清顺势就要从胤祺手中接过雪团,谁知他却下意识躲了过去,她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对小猫咪秋后算账?
谁知下一秒,胤祺却掂了掂手上的重量,然后一脸认真地问道:“它是不是又胖了啊?”
他这话一落,本来还挺乖的猫咪,在听到这话后,喵呜了一声从他手里挣开,然后直接跑掉了。
最主要的是,它跑开之前还不忘踹了胤祺胸口一脚,似是在报复他说自己胖的事。
安清先是愣了一秒,当看到胤祺胸前的猫爪印后,然后直接笑的前俯后仰起来。
不是,这小家伙是成精了嘛,报复心还挺重。
胤祺一脸幽怨地看着安清,那表情似是在说‘猫债主偿’。
安清忙上前主动帮他去拍去胸口的猫爪印,一下、两下、三下……
啧~这胸肌,手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不得不说,这也是安清对胤祺最满意的一点,他虽看着不显,但实则却是胸肌和腹肌都有的啊,属实是内秀了啊。
胤祺本来没太在意,只是慢慢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当他低头看到安清的表情时,脸上瞬间划过一丝无奈。
她真的是……但下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狂喜。
他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的,比如,她喜欢长的好看的,他恰好还算可以,再比如,她好像很喜欢他的胸肌和腹肌,貌似还有他的身子……
胤祺一把按住她在他胸口作乱的手,笑道:“你在做什么?”
安清轻咳了一声,颇有些欲盖弥彰道:“那个,这雪团也不知跑哪里弄的,这爪子上的灰实在是难拍了些。”
胤祺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在占我便宜’的表情。
安清不由有些绷不住了,但转念一想,什么占不占便宜的啊,这在后世,这腹肌胸肌什么的,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越想越觉得在理,她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
“爷,您今个怎的回来这么早?”安清故作随意地问道。
胤祺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突然体会到了安清逗弄他时的乐趣。
但他也知道见好就收,没揪着不放,毕竟真把人惹恼了就不好了。
“衙门里没什么事,便先回来了。”他回道。
安清见这一茬总算揭过去,下意思松了口气,其实她也就是强撑罢了,心里也多少底气的,毕竟,像她这种无故占同事便宜的行径,多少有点职场性骚扰的意思了。
唉~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要有点职业操守才行。
“那还真是难得啊,这些日子见你忙的没影,以为你还要再忙些日子呢。”她随口说道。
胤祺听她提起这事,不由想到前些日子的有意躲避,眼底不由闪过丝不自在,“前些日子是忙了些,之后就好了。”
说罢,他又问道:“你最近忙什么呢?”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没忙什么啊,就在院子逗逗猫,有时候去额娘和皇玛嬷宫里坐坐。”
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爷,你近些日子什么时候有空啊?”
胤祺不解道:“有事?”
安清点了点头,回道:“皇阿玛赏我那个皇庄,我想抽个时间过去看瞧瞧。”
康熙赏她的皇庄就在西郊,回京之后,康熙已经命人把皇庄的地契以及庄子上奴仆的身契送了过来,有时间的话总要过去看看的,她也好想想那庄子要怎么规划。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出宫溜达一圈,她现在可是有了随意出宫的自由,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啊。
胤祺轻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后,开口道:“三日够吗?”
安清瞪大眼:“三日?”
是三日都出去,还是在外面过三日啊。
胤祺说道:“据我所知,那皇庄不小,既然是第一次过去,咱们也在庄子上多住几日吧,待熟悉了,你也好看着怎么安排。”
安清一听这话,哪里有不愿意的啊,“够了,够了,所以,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胤祺回道:“明日成吗,这事宜早不宜迟。”
安清猛点头,“成成成。”
这有什么不成的啊,她巴不得早点去呢。
第二日一大早,安清便去宜妃和太后那打了招呼。
康熙已经准了她随意出入宫的自由,但还是要在后宫报备一下的,正好现下是惠宜德荣四妃共同协理六宫之事,她过去同宜妃说一声也算是报备了。
胤祺也在早朝后同他皇阿玛请了几日假,因着早朝耽误了时辰,后来他皇阿玛又拉着大臣议了会事,所以他这一折通,回来的时候就有些晚了。
“现在就出门吗?”安清愣了下。
不是,这会都要到中午了,难道不是应该先用完膳再说嘛,再说了,他们好像也没这么赶吧,毕竟今个也不着急回来啊。
胤祺点了点头,“嗯,走吧,外面的马车都备好了。”
安清“哦”了一声。
好吧,虽然不太理解,但安清表示尊重,她路上饿了吃点糕点垫垫就行,等到了庄子上再吃也不迟。
谁知马车出了皇宫后,却未直接出城,而是朝着热闹的市区而去。
听到外面熙熙攘攘,安清掀开马车的帘子,有些诧异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皇庄的位置不是在西郊嘛,这方向也不对吧。
胤祺笑了笑,回道:“之前答应过你,等有机会带你去庆丰楼吃烤鸭,正好也到了用膳的时辰了,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吧。”
安清愣了下,答应她去庆丰楼吃烤鸭,什么时候的事?
胤祺见她这反应,便明白她这是不记得了,于是好心提醒道:“咱们成亲那晚,你说你三哥给你带的庆丰楼烤鸭好吃。”
安清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原来是那天呀。
她记得当时两人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这人的记性还真是好啊。
“怎么,是不想吃烤鸭吗?”胤祺问,“你若想吃别的,我们也可以换一家?”
安清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你竟还记得。”
胤祺笑着回道:“答应过的事情,自是要记得的。”
不然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安清不由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记性真好。”
胤祺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安清则很快又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她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突然有种小学生单独出游的欢乐。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在紫禁城内,掀着帘子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来来往往的人群,街道边叫卖的商贩,瞧着好不热闹啊。
不过,和后世拍的那些电视剧还是不太一样的,这里的人的精神面貌则是更贴合这个时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一瞧就知道是这里的人。
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后,很快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胤祺扶着安清下了马车,早早等在门口的马祥迎了过来。
“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订好了包间,在二楼东侧的雅间,那屋子清静,您和福晋直接上去便成。”
安清愣了下,这才意识到马祥是早早过来定包间了啊。
怪不得方才从宫里出发时,没见到他人呢。
两人进来后,很快便有小二迎了上来,这会正好是饭点,庆丰楼一楼大堂的桌子都坐满了,生意还真火爆啊。
不愧是这京城第一酒楼。
安清随着胤祺一同上了二楼,只是刚到二楼便被一个从包间里出来的人挡去了去路。
“衡臣见过五贝勒。”
来人是个身穿一身蓝色衣衫的青年,瞧着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吧。
胤祺笑着抬了抬手,“不用多礼。”
转头看着他身后的包间,问道:“衡臣,你这是和朋友过来吃饭的?”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今日约了几个好友聚一聚。”
说罢,他看向旁边的安清,似是从她的穿着很快判断出她的身份,“五贝勒,你这是和家人一起来用膳?”
胤祺轻点了点头,指着安清道:“这是我的福晋。”
青年立马拱手行礼,笑的和煦春风,看向安清时,脸上明显带着一抹钦佩之色。
“五福晋,经常在家中听家父提起您,久仰大名。”
安清愣了下,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胤祺。
这人谁啊,衡臣这名,也没听过啊,他父亲又是谁,她认识?
胤祺笑着给她介绍,“这是礼部尚书张英大人的次子,张廷玉,字衡臣。”
安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就是张廷玉?
历经康雍乾三朝的重臣,是历史上整个清朝唯一一位配享太庙的文臣,还是唯一一位配享太庙的汉臣。
第63章 五福晋63
在庆丰楼遇到张廷玉本就是个插曲,双方简单打了招呼后,便分开了。
安清也没太当回事,虽说她对见到这位历史上的名臣是有些意外,但总归也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而已,她不是历史粉,对张廷玉的了解也没多深,只知他在康熙朝后期会被看重,雍正对其更是十分重要,算是雍正朝的重臣之一。
至于其他再细节的东西,她也是不清楚的了,像这种他哪年中得进士、哪年当得什么官,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安清倒是从胤祺那边了解到,张廷玉此时还未参加会试,也没有入朝为官,据说去年时本应参加会试的,但因其父张英那年奉命为总裁官而回避不试。
清朝的科举会试是每三年一次,所以,这一避就得是三年了,他现下还只是举人的身份。
从胤祺言语中,能看出他对张廷玉未能参加去年会试的遗憾,以及对他才华学问上的赞赏有加。
“你们很熟吗?”安清好奇道。
胤祺摇了摇头,“泛泛之交而已,算不上熟。”
安清一想也是,胤祺在朝堂上向来不结党营私,每每都自发与朝臣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这张廷玉虽还未进入朝堂,但他爹可是当朝大员啊,就算为了避嫌,两人也不会多熟。
所以,胤祺应该也只是单纯欣赏张廷玉的才华吧。
至于偶遇张廷玉的事,安清也没放在心上,总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当务之急,还不如好好想想这烤鸭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呢。
而当天晚上,张府内。
张英好不容易被康熙从宫中放回来,一进书房,便看到儿子张廷玉正在等他。
“衡臣,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找为父有事?”张英问。
张廷玉点了点头,见父亲这般疲惫,也没绕弯子,径直说道:“我今日在庆丰楼碰到五贝勒和五福晋了。”
张英愣了下,五福晋能出宫?
但随即就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对啊,在塞外时皇上给了她随时出入宫,去庄子上的特殊待遇,她应该是去庄子时顺便去吃了个饭。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英了解自己儿子,他看不是这点小事都会找他汇报的,后面定是有什么要说。
张廷玉试探性说道:“爹,您说我有没有可能跟着五福晋学些种田的学问?”
张英眼睛一瞪,怒道:“胡闹,为父同你讲过多少次了,咱们汉人在朝为官本就需要更为谨慎,特别是不能牵扯到储位之争的事上,所以私下里切记结党营私,要离众皇子远些。”
张廷玉见自家老爹发怒,倒也不怵,“爹,您真想多了,您瞧瞧五贝勒平日里的做派,他怕是比咱们更怕牵扯储位之争吧。”
张英一想也是,以这五贝勒向来在朝堂上的避嫌作风,一看就没那方面心思。
这点他们做臣子的能看出来,康熙这个皇上自也是懂的。
张廷玉一看他爹有点松动,忙再接再厉道:“所以说啊,儿子只是想去五福晋的庄子上学习农耕之术,并不会牵扯到前朝,这对儿子日后为官,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说罢,他顿了下,道:“再说了,您也说私下里远些,那若是摆到明面上了呢?”
张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所以,你这是让你爹我去给办事?”
说什么拿到明面上,不就是想让他去找皇上讨个恩典吗!
张廷玉耸了耸肩,很是无奈道:“没法子,爹,我倒是想自己去办,但实在是没能力啊,谁让我到现在连会试都没参加呢。”
说罢,他还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失落不已的样子。
张英见他这德行气的恨不得想脱鞋子抽他,这臭小子又整这死出,去年会试他奉命为总裁官,他不得不回避这事从而没参加会试这事,是他想的嘛。
他也不知道就这么巧啊,可那是皇上的旨意,他又有什么法子。
“哼!别整的像你参加了会试就一定能过一样,缓个三年也好,省得没考上进士给你爹我丢人。”张英道。
张廷玉无语望天:“爹,您说这话,您自己个觉得亏不亏心啊。”
张英一噎,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却又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既然能被康熙奉命为总裁官的,他自是能轻易判断出自家儿子的水准来,以他的才能,会试不说能考多前排的名次吧,但考上定是没问题。
也不用平白再耽误这三年。
张廷玉也懂见好就收,看自家老爹这样子,便知这事多半有戏了。
“爹,儿子真不是胡闹,儿子就想着如今也不小了,那这三年也不能平白浪费啊,所幸多学些实用的东西,待日后考取功名后,总归也要被下派到地方为官的,这样更好做出了成绩来不是。”
这也确实是张廷玉的真心话,但同时也有自己的一些私心在里面,他当官不止是为了完成自己政治抱负,还更想能为民做些实事。
其实,他想去跟着五福晋学些种田的学问,并不是今日的一时兴起的,之前他便总是仗着他爹的名号去农政司转转,多向那些农事官员请教一些耕种之事,自然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五福晋的事。
不管是‘青风病’,还是那种植小麦的册子,甚至是番薯藤种冬藏的事,他都有所耳闻了,都说做学问要不拘一格,原来种地也是如此啊,心里对五福晋越发敬佩了起来。
而且,他总觉得五福晋懂的应该并不只这些,她应该还会给众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所以,在庆丰楼见到五贝勒和五福晋,他便猜到两人是要去皇庄的,据说皇上有意让五福晋在那里重新规划自己的什么试验田。
之前的塞外巡,张廷玉自是没资格去的,但他却听农政司的官员说,说五福晋科尔沁庄子上的试验田真的令他们打开眼界,他听完很是心痒难耐啊。
张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自是知道张廷玉说的有道理说实话,他对五福晋也是敬佩有加的,毕竟,她的那些法子哪个单拿出来不都是救百姓于水火啊。
旁的先不说,就那治‘青风病’的法子,今年就救了多少百姓免于绝收的灾难。
大清本就以农治国,若是能跟着她学上一些种地的本事,日后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这事要如何办,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单单让张廷玉一个人过去定是不行的,据他所知,农政司和户部不少官员都想找五福晋当面取经呢。
这事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同皇上提出才行,还有,男女有防,五福晋身为皇家媳妇,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她出来抛头露面。
不过,好在满人不像汉人讲究这些,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皇上连这种女眷随意出入皇宫之事都能这般轻易准许,可见他也是惜才的,并不是想着把五福晋拘泥于后宅之中……
皇庄上本就什么都有,平日里也有伺候和洒扫的人,目前只是换了个主子罢了,其他的倒也没变。
再加上,安清和胤祺过去前也早都派了人提前打点好了,待他们过来一直早已准备妥当,直接入住即可。
康熙赏的这个皇庄位于京城西郊,农田占地约有三百多亩,有水田,也有旱田,水田自是要等明天开春后种植水稻,而旱田这会已经种上了冬小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当然,这园子和畅春园自是没法子比,但这园子却有一大片果园,有苹果树、桃树、杏树和葡萄等。
庄子后面还有一座山,闲暇时能进山捕些猎物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山脚下竟还有一处温泉!
这妥妥的就是农家乐庄园啊。
夏季可以在前头园子避暑过田园之乐,冬季来了,还可以去泡温泉,简直不要太全能。
对于康熙赏了一个皇庄的事,安清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在京城的试验田有着落了,哪里知道竟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她啊。
好吧,她再也不吐槽康熙抠门了。
在这皇庄上待了三日,安清真是越看越满意,当然,她也没闲着,在胤祺的陪同下,也见了庄子上的一些管事,对庄子上的农田也做了简单地规划。
特别是这一季的冬小麦,因着之前他们从塞外回来时已经错过了冬小麦的播种期,这庄子上的小麦试验田今年暂时是无法开始了。
不过,即便不是试验田,这季的冬小麦该有的农田上的科学管理方法还是要推广开的,她的庄子,自是不能再按照之前那些法子了,但这些都需要一步一步来。
当务之急,这庄子上还得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来管理才行,她总归是在宫里,虽说能随时出宫过来,但这么大个庄子,日后她还要陆续建试验田,没自己的人盯着还是不行的。
至于人选嘛,这个就需要胤祺帮忙了,毕竟安清在京城也没什么人脉资源。
胤祺也是满口应了下来,他手下本就养了一批人,虽说不一定有什么治国才能,但管个庄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庄子上回来后,安清也没闲着,又忙了好些日子,中途还出了几次宫,也见了胤祺推荐的几个人,最终总算是把庄子的事捋的差不多了。
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进入到了十二月。
从塞外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安清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她那庄子啊,这种日子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科尔沁时的感觉,忙碌使人充实。
不过,在她各种为了它那庄子忙活这段日子里,宫里也发生了几件不小的事。
第一件便是八阿哥娶福晋了,八福晋郭络罗氏出生名门贵族,是当朝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嫡亲外孙女,家世显赫,身份尊贵,据说在家里从小就备受宠爱。
可见康熙是想抬一抬这个儿子了,毕竟,众所周知,康熙是个出身狂魔,八阿哥的母妃卫氏出身卑微,以至于他的母家势微力薄,现如今给他配上这么个福晋,也算是无形中拔高了他的身价。
八阿哥本就是众皇子中出类拔萃的存在,再加上是受封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之前封爵时便是好不风光了一把,这会又有个这么一桩好婚事,前朝后宫不知有多少羡慕不已。
当然,有了这么个在朝堂上得力的妻族,显然也为其日后成为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八贤王奠定了基础。
在后世有不少人觉得,康熙之所以这般重视八阿哥胤禩的婚事,实则是在故意抬高八阿哥的身价和势力,为了养蛊一般地操纵着一众儿子互斗,不让某一方独大,以此来达到平衡的局面。
但安清却并不这么觉得,康熙虽未必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但也绝不是丝毫不顾念亲情的冷血之人。
相反的,因着早年丧母失父,在内心深处反倒是个很注重亲情和孝道之人,他可能会微妙地平衡各皇子间的势力,但却不会故意去操纵他们互相厮杀争斗。
即便是最后走到九子夺嫡的残酷局面,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
当然,若说康熙在他自以为很成功的亲子教育中犯了什么错误,那就是太过一厢情愿和想当然了。
一般在历史上,皇帝都会在册立完太子之后,尽量去树立太子的权威,也是为了避免其他皇子产生觊觎的心思。
可康熙却不一样,他对所有皇子都尽力培养,想让他们各个都能独当一面,然后去更好的辅佐太子,就像裕亲王福全,辅佐他一样。
无疑,这是康熙的一厢情愿,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在政治的游戏中,向来很难有人能经受的住权利的诱惑,皇子们亦然。
而且,对于此时的康熙来说,他虽然对太子有些不满,但内心里却从未有过让其他皇子取而代之的想法。
太子可是康熙亲自养大的孩子,也是他费尽心血给大清培养的接班人,在某种意义上,太子已不止是太子了,他还是康熙前半生耗费心血最重要的政治成果之一,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无法与其相比的存在。
这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太子为何会经历二立二废的原因。
安清将其理解为沉没成本效应,人们总是很难接受之前的投资/努力未能达到预期结果的情况,才会从而选择继续在同一件事上投入更多资源和时间,直到最后发现是无用功,才不得不割舍。
除了九子夺嫡和朝堂上那些弯弯道道,对于历史上的这位八福晋,安清倒也不算陌生。
毕竟,因着不让八阿哥纳妾,导致其子嗣不丰,她可是被康熙点名批评善妒悍妇的人啊,后来雍正更是下旨让八阿哥将给其休了。
安清当时还特地去了解了下这段历史,忍不住有些唏嘘,八福晋本人因着出身可能是有些骄纵泼辣,但被两朝皇帝这般公开点名批评,其背后却也是有被殃及的缘故。
不管是康熙,还是雍正,他们在公开批评八福晋的时候,都是在八阿哥不满之时,两人此举显然是在借着八福晋来敲打八阿哥。
当初知晓这个原因时,安清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想敲打八阿哥便直接敲打便是,何故牵扯上一个女子。
但没法子,这就是皇家争权夺利的残酷。
不过,对于八阿哥的婚事,胤祺也算是小小松了口气,之前因安清的出身显赫,他在一众兄弟中间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没少招大阿哥和太子的忌惮,但现下有老八的加入,局面总算好些了。
而这段时间发生的第二件事,便是大福晋薨了。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安清愣了好久都没缓过来,明明两个月前还一同出巡塞外,这么短时间人就没了。
听说是从塞外回来后便一直不好了,太医去了好几拨,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人,说是大福晋身子这些年亏空的厉害,如今已经油尽灯枯了。
为何亏空的厉害,宫里众人各个都心知肚明,那是为了给大阿哥拼嫡子拼的啊。
丧礼当天,安清也是出席了,看着灵堂前大福晋那年幼的儿女们,又想到那日在草原上大福晋面对娜布其格格挑衅的样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但最让心寒的是,安清听宜妃说,惠妃已经开始给大阿哥寻摸继福晋的人选了。
大福晋若是知道结局是如此,不知还会不会这般不要命地给大阿哥生嫡子呢,想必是不会了吧。
所以女人呐,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要以自己个的身子为先,什么男人子嗣都是次要的,小命要是没了,旁的全是白搭。
至于最后一件呢,就是内务府小选终于结束了。
也不能用终于这个词吧,因为安清从始至终都没不知道这什么内务府小选的事,重点是也没人跟她提呀。
后来还是某一日,翠柳急匆匆回来给她禀报,说是内务府小选的名额下来了。
安清有点懵:“什么名额?”
“就是给各阿哥后院添人的名额啊。”翠柳回道,“听说这次内务府小选,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的后院都新进了两个格格。”
后院进人?
对啊,内务府小选好像是有这功能,除了选宫女外,是还有给皇上和众阿哥选些近身伺候的人。
“那咱们后院呢?”安清问道。
听到这话,翠柳顿时喜上眉梢,“回主子,这次咱们院没进人,也没名额。”
安清第一反应竟然是,凭啥呀!
别人都有,凭啥他们没有,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唉~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啊。
但安清不由有些纳闷,看这架势,除了新婚的八阿哥和刚丧妻的大阿哥,这阿哥所后院都进新人了啊,这怎的就他们院没有呢?
康熙啥意思啊,不会是搞特殊对待吧,还是说胤祺最近惹着他了?
还是说这次是各宫娘娘在给儿子添的人?
也不可能啊,若真是如此,宜妃也该来问问她啊。
而且,像这么匀乎地塞人方式,一看就是康熙所为。
这不怪安清这么想,没法子啊,毕竟对老康来说,给儿子院里塞小妾,也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要不然历史上他会以‘子嗣不丰’公开斥责八福晋不让八阿哥纳妾的事了,虽有迁怒的成分,但显然八福晋这点在他看来也是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里,安清不由更纳闷,胤祺如今这后院可就弘昇一棵独苗苗啊,算是所有皇子中最少的了,康熙这次最不应该落下他才是啊。
要不去找宜妃打听打听?
但安清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反正她又没拦着,这善妒的帽子怎么也扣不到她头上啊。
再说了,这些也不是她该着急的事。
这后院进不进人,对她影响都不大,总归就是多管几个人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日子还是照样过。
“这次内务府小选,你们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安清问紫苏。
紫苏轻点了点头,“是听到了些风声,但奴婢不想让您跟着忧心,就没说。”
翠柳倒是有些有几次想提醒自个主子来着,但安清真的是太忙,她每次还没铺垫两句,她直接就给岔开了。
安清大概明白紫苏的意思,就是进不进人也由不得她做主,但却也不是这么说的,“下次这种事不要瞒着,我早些知道,也能提前做安排。”
毕竟,这院子要进人,总得先安排住哪吧,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总之不能临到跟前再安排,这样容易耽误她的工作进度的。
再说了,忧心什么的还真没有,毕竟,天要下雨,男人要纳妾,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有什么好忧心的。
紫苏自是不敢推脱,径直应了下来。
转眼又到了紫禁城飘雪的季节,安清决定沿袭去年的传统,依然兴致勃勃地出门看雪,看这雪中的紫禁城。
若说去年她的主要是去城楼那块,今年她开发的区域就更多了,皇宫内的各种园子啊,都被她到此一游了个遍。
这日,又一个大雪天,安清照例悠悠地出了阿哥所。
只是刚出来没走多远,在路过一个花园时,远远瞧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小九和小十,他俩在做什么呢。
只见九阿哥拉着一个太监,虎着个脸,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十阿哥不时地挠着头,一副想上前拉他九哥,但不太敢的样子。
嘿!两人这架势不就是妥妥的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嘛。
安清顿时来了兴致,带着紫苏绕了一圈后,走了过去,她倒要看看来两人到底在干嘛。
谁知,她走过去一听,人差点就给气笑了。
这小九竟在敲诈那太监的银子!!
第64章 五福晋64
安清默默站在那里,总算是把事情的始末给听了个清楚。
原来是那太监是内务府的,因着给兆祥所送的红萝炭送错了,把本该品质上乘的炭送成了稍次一些的,被九阿哥抓住了把柄,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出。
“你给爷五十两银子,这事爷便放过你,怎么样?”胤禟提着那小太监的领子,沾沾自喜道。
小太监忙不迭地求饶:“九阿哥饶命啊,小的真的没这么银子。”
胤禟冷‘哼’了一声,瞪着那小太监道:“少来,你真当爷不知道是吗,你们这些内务府当差的奴才,哪个不是贪的盆满钵满,你给爷哭穷,骗鬼呢!”
那小太监都快哭了,“九阿哥明鉴,小的只是内务府打杂的太监,真的没……”
安清真是越听越忍不住扶额,在这一刻,她突然就对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老九有了几分实感。
自她来到这紫禁城后,一众阿哥里,见的最多的自是数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峨,其中数胤禟接触最多,他毕竟是胤祺一母同胞的弟弟,在翊坤宫给宜妃请安时也经常会碰到他。
但她总觉得他们俩就是两个小屁孩,往往都没法子把他们和史料记载中的样子联系到一起,也会下意识忽略他们俩可是九子夺嫡九子中的二子,是夺嫡势力最强大的八爷党的核心骨干成员。
胤峨出身极其高贵,额娘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他背后是整个钮祜禄氏家族,也是八爷党的重要势力。
若说胤峨且背靠强劲的外家,在八爷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那胤禟就是靠砸钱了。
对这段历史稍微了解些的人都知道,胤禟可是整个八爷党当之无愧的财神爷,但纵观他的整个夺嫡之路,先是支持八阿哥,后期又是支持十四阿哥,说是夺嫡,胤禟实则就是在政治投机而已。
但他这两场政治投机的方式都很简单粗暴,就是砸钱。
至于他的钱财是哪里来的呢,这个说起来就特别丢脸了,主要有两个渠道,一是敲诈,二是走私,反正这两个一瞧就知道没一个是正经营生。
据早期记录,胤禟曾敲诈过正蓝旗都统满丕八百两银子,他一个皇子还曾为了120两银子去敲诈河南知府李延臣,这就很人很难评价了,真是一点皇家颜面都不要了。
另外,他还敲诈过吏部郎中陈汝弼600两银子,最主要的是,这个陈汝弼可是有名的清官和老实人,欺负老实人清官,就都有些招人恨了啊。
最让人无语的是,康熙晚年时,胤禟的女儿嫁给了明珠的孙子永福,他一个岳父竟连哄带骗去敲诈自己的女婿30万两白银,真的是不要太荒唐。
所以说啊,当时朝堂之上不管是汉人大臣,还是满人,对胤禟的观感普遍都不咋地。
这也是后来在官场上,普遍官员们都看不上他的原因,他这个人形象也太烂了,所以,即便后来胤禟想用银钱来收买人心,人家也都不买他的账。
至于走私嘛,则是搞他老爹康熙的钱。
像这会的大清,东北的物产,尤其是人参之类的,都是由皇帝的内务府具体操办的,最终的得益也是要进皇帝的私库,也就是康熙个人的小金库。
但胤禟倒是好,他自己个捯饬出了一个堪称大清版的三角贸易。
具体操作如下,他仗着自己的外祖父三官保(也就是宜妃的老爹)驻防盛京的便利,先派人去东北满洲龙兴等盛产人参的地方挖人参,然后再让人把挖好的人参运到江南去高价卖掉,换成丝绸,最后一步就是把丝绸运回北方卖掉,通过这来回的倒买倒卖换取暴利。
当然,纯看这个操作过程的话,胤禟还是有些商业头脑在身上的,他此举更是被后世不少人调侃,说大航海时代缺少老九这种人才。
但问题是,他这在清朝是不合法的啊,重点他还挖他亲爹的墙角,这就有些一万难尽了,怪不得后来康熙越来越不待见这个儿子呢。
思绪再回到当下,安清看着不远处还在为了五十两银子死拽着那小太监不放的胤禟,原来他的敲诈之路这么早就开始了啊。
“小九,你做什么呢,快把人放开!”安清终是没忍住,上前阻止道。
胤禟和胤峨似是没想到会这里碰到人,明显吓了一跳,两人回头看到来人是安清后,胤禟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安清见状,心里也跟着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这家伙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总归还没到后来那种完全没皮没脸的程度。
“五嫂。”十阿哥老实地行礼。
胤禟眼神不由有些闪躲:“五、五嫂,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就是怕被人瞧到,才把人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谁能想到这大雪的天,竟然还能遇到安清,他心底不禁懊恼了起来。
安清冲着十阿哥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胤禟,“小九,我方才都瞧见了,你找一小太监要什么银子,这成何体统!”
胤禟见安清上来就揭开了这层遮羞布,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他们这般怠慢爷,爷就不能惩罚他们了!”
说罢,他还理直气壮仰着头,满脸都写着‘我就是没错’的表情。
安清尽量平缓心绪,给他讲道理,“他办事不利,你该罚罚,该处置处置,这宫里自由宫里的规矩,你差人去内务府说一声便是,届时定是有人按照宫规责罚。”
那小太监听到安清的话,忙磕头谢恩,“谢五福晋恩典,奴才甘愿领罚。”
内务府当差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他这种平日只负责跑腿打杂活计的小太监,每月的月俸都是固定的,也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主子的赏赐,五十两银子,这要了他的命他也拿不出来啊。
安清对这宫里奴才的基本情况也算了解,自也看出了小太监的难处,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你回去先自己找管事如实报备,不得有任何隐瞒,稍后本福晋会派人去内务府询问的。”
小太监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他今个这差事确实是没做好,回去不管是打几个板子,还是扣些俸禄都成,这罚他自是认的。
他也不管多待,忙冲着几人打了千便匆匆跑开了,生怕再生变故。
可胤禟顿时不乐意了,他看了看小太监背影,又看了看安清,道:“五嫂,你这是做什么,我难道连处置奴才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安清静静地看着他,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小九,你要是真觉得自己真没错,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处置奴才?”
胤禟一噎,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只能气急败坏道:“……爷、爷乐意!”
说罢,他还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拉着十阿哥跑开了,临离开前还不忘瞪了安清一眼。
安清‘嘿’了一声,要不是紫苏拉着她,她都忍不住要撸袖子了。
依她看,这倒霉孩子,就是欠教训了。
安清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沉思了好一会。
不行!
得想个法子治治这小九才成。
旁的不说,就算是为了宜妃,也不能真由着他像历史上那般胡搞,最后再连累到她的大美人婆婆就不好了。
于是,安清也不看雪了,转身带着紫苏回了阿哥所。
回到院子后,她第一时间叫来了春晓,开始点餐,炸鸡、汉堡和薯条各来一份,再来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在这这个飘雪的日子,来上些这样热乎且高热量的食物,简直不要太快乐。
春晓一脸茫然,主子不是出门看雪景去了嘛,怎的才刚出门就回来了啊,还点了这些东西?
也不怪春晓不解,要知道自打从塞外回来,安清可就正式开启了她的减肥计划,像这些油炸高热量的食物已经完全被她拉进了黑名单了。
安清也没多解释,只示意她去就做就好,份量上也是做了具体的要求。
春晓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去御茶膳房拿食材。
她动作不慢,再加上这些东西主子以前爱吃,本就做的轻车熟路,所以,没多久便按照要求做了出来。
看着满桌子分别打包好的食物,安清叫来小喜子,开始给他指派活计了。
一共要送出去五份,都是往兆祥所送的,八公主、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各一份,就连之前鲜少送的十四阿哥都有一份,却偏偏就没给胤禟送。
“主子,九阿哥那里不送吗?”小喜子问。
安清咬牙道:“不送!”
小喜子不由有些懵,不应该呀,往常哪次送东西少了九阿哥啊,再说了,平时也基本都是为了给九阿哥送,才把那几个住的近的阿哥带上的呀。
紫苏自是知道缘由的,有些担心道:“主子,这样不好吧。”
几个住的近的阿哥都送了,却偏偏漏掉了九阿哥,还是爷的同母亲兄弟,这一看就是故意针对他啊,太明显了,说出去自是不占理的。
安清却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漏的就是他!”
兆祥所内。
胤禟本就因着安清撞破他的事,生了许久的闷气,等他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竟有点饿了,但这会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于是只能让人拿了些糕点先垫垫肚子。
只是,当他吃着那干巴巴的糕点时,突然闻到一股霸道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快去查查从哪里传过来的?”
听到这话,胤禟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自是不敢耽搁,立马跑出了屋子,但没过多会,他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回主子,好像是从十阿哥院子那边传来的。”
胤禟皱了下眉,“十弟那里?”
他和十阿哥本就住隔壁,听到这话也不再多想,起身便准备过去一探究竟。
胤禟过来时,十阿哥正拿着一个炸鸡腿在那沾着番茄酱,吃的正欢呢。
“你这吃的是什么?”
十阿哥见到他九哥突然过来,不由愣了下,但老实地回道:“五嫂的人说,这叫炸鸡。”
说罢,他又指了指桌子上旁的东西,道:“这两个叫汉堡和薯条,这个是西番柿酱,可以蘸着吃。”
胤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先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随即问道:“这是五嫂让人送的?”
十阿哥点了点头,“对啊,九哥,五嫂没给你送吗?”
胤禟一噎,他似是也不相信,转头看向小太监,道:“你回去瞧瞧,咱们来这边时,有没有人过去?”
那小太监忙应了下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十阿哥也不傻,立马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看着他九哥一脸阴沉的样子,举着手里的炸鸡,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但好在那小太监回来的也快,“回主子,五福晋并未派人去咱们那,而且……”
胤禟心情本来就不好,一时之间也没了好脾气,“而且什么而且,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赶明个把你退回内务府去,爷身边可不留话都说不清楚的人。”
小太监吓得忙请罪,“主子息怒,奴才刚刚出去时,恰好看到五福晋院里的人从十四阿哥院子里出来。”
“什么?”胤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还送了哪里?”
小太监回:“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那里,好像也有。”
胤禟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合着都送了,就不给他送是吧。
他不傻,立马想到了上午发生的事,所以,安清这绝对是故意的!
十阿哥自是也想明白了,但他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挠了挠头,道:“九哥,你就别生气了,正好我这里也挺多的,咱们就一起吃吧。”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安清送的份量并不算多,而且他们这个年纪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饭量大,容易饿,这点东西目测也就一人份。
胤禟一听这话似是更气了,“谁要吃她的东西了,真当爷是那等子没见过世面的人,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没安好心!”
听到这话,十阿哥皱了皱眉,鲜见地反驳起了九阿哥:“九哥,你不能这么说五嫂,五嫂平日里待我们这么好,你说这话就没道理了。”
胤禟这会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得人劝,“哼!她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没出息!”
说罢,他便气冲冲地从十阿哥处跑了出来。
只是回到屋子里后,胤禟是越想越气,看了看桌子上方才吃剩下的糕点,又不由想起十阿哥那里的那什么炸鸡汉堡和薯条,于是更气了。
不行!
这事绝对不能这么过去,他得报复回去才行。
至于要如何报复,胤禟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决定了,他要去翊坤宫。
他要去找额娘告状!
阿哥所这边,安清正在悠闲地喝着奶茶,吃着汉堡,别说啊,有些日子没吃了,这猛地一吃还真香啊。
就在这时,小喜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福晋,糟了,九阿哥他朝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
方才送完东西后,安清便让他留个人在那盯着,说是让注意下九阿哥的动向。
听到这话,旁边的紫苏也不由有些着急,这个节骨眼九阿哥去翊坤宫做什么,那定是要告状的啊。
她方才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安清“哦”了一声,脸上不见任何惊讶之色,似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样子。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大手一挥道:“那走着呗,咱们也过去瞧瞧。”
说罢,安清又突然转身看向翠柳,“之前让你折的柳条折好了吗?”
翠柳点了点头,“找好了,主子,您要这柳条要做什么啊。”
这大冬天的折这柳条做什么,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
安清微微一笑,还能是做什么啊,当然是抽熊孩子了。
翊坤宫内。
安清过来时,胤禟正在拉着宜妃告状呢,但他讲的嘴巴都快冒烟了,但宜妃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额娘,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儿子,您怎么就不信我呢!”胤祺气恼道。
宜妃慢悠悠端去茶盏,抿了一口,悠悠道:“你但凡换个人说,我都是信的。”
但他偏偏说的是安清,这让她怎么可能信啊。
胤禟都快呕死了:“额娘,您这不还不信我吗,那您派个人去兆祥所打听打听吧,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旁人都给送了,偏偏落下了您儿子我!”
宜妃却摆了摆手,“不用查了,就算真这样,那你也该先讲讲,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五嫂了,要不然这无缘无故的,她没道理这么做啊。”
胤禟瞬间心虚了起来:“那个,我哪里知道啊,也许就是单纯瞧我不顺眼呢。”
宜妃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了解的,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有猫腻,就在她想要继续追问时,安清走了进来。
“额娘,还是我来说吧。”
胤禟见到安清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慌,“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清白了他一眼,“我为何不能来?”
胤禟舔了下嘴巴,强撑道:“这是我额娘的宫里。”
安清微笑:“也是我额娘。”
胤禟:“……”
宜妃看两人斗鸡一般地看着对方,忍不住扶额,“你们都多大了,幼不幼稚啊,怎的还抢起额娘来了。”
她都当了快二十年额娘了,却还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争抢的感觉,没想到今日竟体会到了。
“是五嫂先和抢的,她幼稚。”胤禟坚持道。
安清也是寸步不让,“我只是在纠正你,是你先说的,你才幼稚!”
“行了行了,”宜妃被两人吵的头疼,看向安清,无奈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胤禟一听这话,立马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安清压根没搭理他,直接就把事情的始末全说了出来,一点隐瞒都没有。
宜妃听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瞪着胤禟,道:“本宫的脸真的被你给丢光了,你一个阿哥,竟然去敲诈下人,也不怕说出去旁人笑掉大牙。”
安清使劲点头,可不就是丢人嘛。
她还不忘在旁边煽风点火,“谁说不是呢,还好没被旁人看见。”
胤禟瞪了她一眼,忍不住狡辩道:“额娘,您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敲诈啊,我、我那是惩罚。”
宜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倒霉玩意!
胤禟默默闭上了嘴。
宜妃深吸了口气,道:“你若缺银子不知来找我吗,还有,你做什么了,整日待在宫里也没什么大事,怎的会缺银子?”
胤禟喏喏回道:“额娘,我什么都没做,也不缺银子。”
他就是单纯喜欢银子而已。
再说了,那些内务府的奴才凭什么比他一个主子还有钱!
不缺银子还去敲诈个下人,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宜妃一听这话更是气的不行,拉着他好一顿骂。
安清见宜妃骂的差不多了,幽幽开口道:“额娘,您这只骂也不行啊,瞧瞧他这样子,定是左耳进右耳出啊,就这事要是搁我哥哥身上,那我阿娘定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否则日后不成器,可如何是好啊。”
宜妃本就对娜仁王妃很有好感,转念又一想到安清三个哥哥确实各个都挺成才的,遂问道:“你阿娘会怎么教训?”
安清轻咳一声,转头朝外面喊了一声,然后翠柳捧着那个柳条进来了。
宜妃:“???”
“额娘,古人言,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安清道,“咱们也不用棍棒这种,太重了,但这柳条就恰恰好,反正抽屁股也抽不坏人。”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三个哥哥都没少挨这柳条呢,我阿娘说,他们挨了一顿后,可长记性了,保证下次不敢犯。”
宜妃有些迟疑,不确定地看着安清。
真抽啊,这小九如今岁数也不小了,不太好吧。
胤禟瞪大眼看着安清,倒吸一口气:“你、你……”
安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胤禟,“你什么你!”
说罢,她还故意夸张道:“额娘您看,他连五嫂都不喊我了,这日后还了得啊。”
胤禟是真没想到她竟会怂恿额娘用柳条抽他,还说什么抽屁股,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安清道:“你这个女人太狠毒了,我要告诉五哥,让他休……”
宜妃本来在旁边听两人吵就头疼,本还想着给他们缓和缓和,但谁知还没开口,就听到胤禟这话。
下一秒,她直接起身从翠柳手中拿过那柳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胤禟的屁股抽去,还边抽边骂了起来。
“本宫让你口无遮拦,什么这个女人,这是你五嫂,你竟敢对你五嫂不敬,还敢口出狂言,老娘今个非抽死你不可!”
第65章 五福晋65
翊坤宫内瞬间响彻了胤禟的鬼哭狼嚎声。
宜妃也是气急了,甚至连形象也不顾了,满屋子追着胤禟打,胤禟被抽的这能捂着屁股满屋子跑。
他本想跑出去的,但奈何门口的位置被安清站在那里堵住了,无法,他只能被圈在了大殿里被打。
“额娘,我错了,您就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胤禟就算嘴再硬,屁股上传来的火辣感也逼的他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边跑边求饶了起来。
宜妃也是真的打累了,她平日里哪有这运动量啊,这会头上的步摇都跑歪了,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住胸口缓气。
安清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宜妃总算是歇了过来,指着胤禟,脸色不善道:“说,错哪里了?”
胤禟捂着屁股站在旁边,疼的龇牙咧嘴,但却不得不认错:“我、我……不该对五嫂不敬,出言不逊。”
宜妃冷哼了一声,道:“你五嫂平日里待你如何,老娘看你心里是没点数。”
胤禟喏喏地应了声‘以后再也不敢了’。
宜妃却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胤禟怔了下,脸上不由闪过丝羞恼,他自是知道他额娘系那个听到什么,但是他看了眼安清,想到之间自己死鸭子嘴硬的场景,却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宜妃见他还不知悔改,胸腔内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抬手啪嗒一声,把柳条抽在了桌案上,那刺耳的声音瞬间响彻在大殿内。
胤禟吓得一哆嗦,那柳条虽然没抽在他身上,但屁股上却莫名又传来了一阵火辣刺痛感,他是真的怕了,只能一咬牙一闭眼道:“我错了,我、我不该敲诈那太监的银子!”
宜妃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她深吸了口气,神色认真道:“小九,你给本宫听清楚了,日后本宫会让人盯着你的,若是再发现你干这种上不台面的事,那不管你多大,只要本宫还活着一日,就会抽你一次,你若是不想要脸面了,那便再试试!”
胤禟一听这话,也是真的怕了,连连保证不敢了。
毕竟,他是深知宜妃的脾气,她不说则罢,但凡说出口的事,那必然是要作数的,这事他往后定是不敢再做了。
见胤禟的反应,安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至少目前来看,这家伙应该是有忌惮的,但愿这顿打能直接斩断他日后那越来越不成样子的敲诈之路。
其实,通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安清对胤禟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就是个吃软怕硬的熊孩子,还是那种典型不吃顿打不会长记性的主。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怂恿宜妃抽他一顿的原因,先让他忌惮不敢去做,然后再慢慢找机会给他讲道理,将其往正道上引。
至少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历史的那个结局吧,年仅43岁就被幽禁致死,甚至是八爷党中最短命早死的一个皇子。
旁的不说,宜妃待她是真的没的说,用她阿娘的话说,她怕是真怕自己当女儿待了,所以,即便安清一向不觉得自己能改变历史,这次也不得不试试,总归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还有胤祺,他是这般重感情的人,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走上那般结局,他就算能全身而退,想必心里遭受的煎熬也不会少。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与刚进宫那会相比,安清这会的想法也发生了些转变,总要做点什么,尽人事听天命,就算真的无法避免历史的结局,也总归是试过了,不再有遗憾。
当然,安清今日这一出也是基于对两人的了解。
宜妃虽疼胤禟这个儿子,但却不会过分宠溺,说教训时那也是真下得去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能镇得住这个儿子。
说实话,若是换成十四阿哥和德妃,安清还真不会如此。
小十四如今瞧着,才真的有点被宠坏的意思,之前她偶然路过永和宫门口时,听到他在那吵吵嚷嚷,话里话外都说他四哥不好的话,德妃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纵容着他。
若是换成胤禟敢这么说胤祺,宜妃怕是早都揍人了,哪里还能容得他在那叭叭个没完。
不过,对于宜妃和德妃为何会如此不同,安清一开始也不太明白的,毕竟两人的情况太相似了,都是长子在不在身边长大,小儿子是亲自抚养的。
但后来在宫里待久了也听说了些,胤祺和四阿哥的情况暂且不说,就单从小九和小十四的区别来看,小九是宜妃的第二个儿子,虽然宠溺,但没隔多久便又有了小十一,所以,这大概也是宜妃没这么溺爱小九的原因之一吧。
但德妃不一样,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中间,她还有另一个儿子六阿哥,只是这个儿子在六岁时早夭了,然后两年多之后,她才再有了十四阿哥这个儿子。
所以,自打有了小十四后,德妃那便是眼珠子一般的疼着,生怕是再出了什么意外,从而不免在长子和幼子间有失偏颇了起来。
大概也就是因为德妃的这份偏心,才造就了日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那般水火不容的局面吧。
思绪重新回笼,翊坤宫内,胤禟在对着宜妃好一顿保证后,这才被宜妃松口放他走。
瞧他离开时那一瘸一拐但又迫不及待的样子,安清差点没笑出声来。
宜妃也不傻,嗔了安清一眼,“这小九怕是上了你的当吧。”
这么巧在胤禟告状时她过来了,说是没有猫腻谁信啊,还提前让人准备好了柳条,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还有之前往兆祥所送东西,故意落下他,显然也是故意的,就为了激怒他过来恶人先告状。
安清嘿嘿一笑,上前挽住了宜妃的胳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额娘。”
“还不是这小九太不像话了,他一个皇子去敲诈一个小太监,太丢人了啊。”
宜妃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直接来告诉我便是,怎的,还怕我偏心,不教训他啊。”
安清也没瞒着,笑呵呵道:“我自是相信额娘的,但小九您又不是不了解,他鬼精的很,到时候您把他叫过来,他定是乖觉的不行,哪里还能有方才那般威慑力啊。”
宜妃一想也是,要不是那臭小子最后那般大放厥词,她还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
安清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几句,“额娘,小九爱财虽算不得什么大毛病,但却要取之有道才好啊。”
“若是一开始便走这种路子,您想想呀,小九本就是皇子,身份贵重,这天下他能敲诈的又何止是宫里的小太监,若是让他吃到这个甜头,长久下去,日后他在前朝又当如何?”
宜妃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多解释,额娘知道,你今日这般作为,都是为了小九好。”
她知道安清是个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性子,这会能这么绕弯子的教训小九,还冒着日后小九怨她的风险,也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从翊坤宫出来后,安清是浑身清爽,脚步都不由轻快了几分。
翠柳却很是不解她的做法,挠了挠头,道:“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奴才瞧方才九阿哥离开时那样子,你们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安清却满不在乎道:“没事,结梁子就结梁子呗,我还能怕他不成。”
她既然敢做,自是不怕与胤禟结梁子的,再说了,这梁子日后可会不会继续结下去,主要看他能不能回头是岸吧。
关于九阿哥在翊坤宫被宜妃拿着柳条抽了一顿的事,很快就在后宫就传开了,毕竟胤禟被抽时那杀猪般的叫声,以及离开时一瘸一拐地样子,根本就瞒不了人。
至于原因嘛,据说是九阿哥惹可五福晋,那柳条还是五福晋亲自拿去翊坤宫的,路上不少人都看到了的。
众人不免唏嘘,之前还有人觉得宜妃待安清好,是有做戏的成分,故意打造好婆婆的形象,这会却不得不相信了。
毕竟,这为了儿媳可是连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抽的架势,可不是做戏能做出来的。
胤祺白日里在外忙了一天,这事也是晚上回到阿哥所才听马祥提起的,他听说后便直接去了正院。
“小九怎么惹你了?”他进门便问道。
安清正在撸猫,不由愣了下,“你都听说了?”
胤祺点了点头,“方才马祥来禀报的,只说了个大概。”
安清自是不会替胤禟隐瞒分毫,于是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包括怎么意外碰到小九敲诈小太监,她又怎么设计胤禟去告状挨揍的事也没落下。
胤祺听到胤禟敲诈时,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又听到安清设计他挨打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额娘真用柳条抽胤禟了?”胤祺确实有些惊讶。
他虽然知道额娘没这么溺爱这小九,但在他印象里却也是从没见她打过小九的,顶多就是口头上威胁恐吓一番。
安清使劲点头,“对啊,你是没看到,额娘当时抽的可狠了,说实话,我当时都没想到,额娘能下去这么狠的手。”
其实,她那会也是有些意外的,按照她本来的预料,宜妃就算是再生气,估计也就抽几柳条的事,但她却硬生生追着胤禟打了好一会,目测得二十多柳条不止。
“不过,他也是活该,竟然骂我恶毒,还说什么让你休了我,这额娘可不得抽他。”
胤祺本来还没太当回事,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沉:“他真这么说?”
安清猛点头,“千真万确,当时翊坤宫不少人都听到了。”
闹呢,她和胤祺可是满蒙联姻,老康亲自下的旨,他当是闹着玩的,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翠柳怕自家主子被误会,忙附和道:“九阿哥是说了这话,奴婢可以作证。”
胤祺自是信安清的,他一拍桌子,冷声道:“这小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看样子是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成。
安清默默把胤祺的反应看在眼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气吧气吧,最好能去罪魁祸首教训一顿才好。
反正她是看明白,小九那熊孩子就是欠紧皮,最好能一次把他长记性才好。
胤祺也果然没辜负安清的期望,第二日刚下朝,他便把马祥叫了过来。
“小九现在在哪?”
马祥忙回道:“九阿哥今日没去上书房,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养伤呢。”
胤祺轻点了点头,抬腿便往前走:“去兆祥所。”
胤禟这会确实是在他的院子里,昨日从翊坤宫回来,他本来不想声张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谁知宜妃让人给他请的太医就到了。
这下子不想声张也不成了,于是,他只能破罐子破摔让太医给他瞧了,说是没多严重,只是有些淤青,给他开了些活血祛瘀的药。
胤禟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他额娘这下手还真是一点没留情,他当时因为跑的比较急,被他额娘一柳条抽在了胳膊上,他回来一瞧,当时都傻眼了。
至于养伤什么的,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就是单纯觉得没脸,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被额娘用柳条抽屁股打,这还让他在兄弟间如何立足。
他反正今日是没脸去上书房了。
就在胤禟趴在床上哀怨不已时,胤祺推开门走了进来,“屁股还好吗?”
胤禟看到他五哥,不由愣了下,“五哥,你、你怎么来了?”
胤祺径自坐在床沿边,“我来瞧瞧你。”
说罢,他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药瓶,随手丢在了床头上,“这是上好的治跌打损伤的药,你回头让伺候的小太监给你涂了,也能好的快些。”
胤禟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他五哥,所以,他五哥是过来给他送药的?
“五哥……”
他顿时委屈的不行,果然还是他五哥疼他啊。
不行,他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告安清一状才行,如今额娘算是完全被她笼络去了,想让她替自己出头怕是没指望了,看来他只有指望他五哥了。
谁知,胤禟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时,胤祺却先开了口:“听说你对你五嫂出言不敬了?”
胤禟“啊”了一声,不由有点懵,他五哥这表情有点不对劲呀,难道这是被他五嫂捷足先登告了状?
“不是,五哥,你听我解释,我、我那都是有原因的,是五嫂……”
胤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不管你是因何缘由,我今个过来就是警告你,若是下次再敢对你五嫂无礼,不用额娘出手,我会亲自来抽你!”
胤禟:“……”
所以,他五哥根本不是来看他的,而是来警告他,给五嫂撑腰的!
啊啊啊啊啊,他到底是什么苦命的人啊,额娘不爱,哥哥不疼的,这日子真的是没法子过了!
胤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不服气,于是直接上手去拽他胳膊,恰好那胳膊昨日被宜妃抽了一柳条。
胤禟不由“啊”了一声:“五哥,你轻点啊,疼疼疼……”
胤祺皱眉拉开他的袖子,见到那条浅浅的淤青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一男子,这点疼都受不了,怎的这么娇气!”
胤禟哀怨地看了他五哥一眼,什么叫一点疼啊,他是不知道那柳条抽在身上有多疼,比上书房师傅打板子可疼多了。
“方才我说的话,你听到没?”胤祺冷脸道。
四阿哥对十四阿哥有顾忌,那是因为德妃偏袒,但胤祺对胤禟就完全不同了,他从小就没少教训小九,只是这些年他大了些,总归要顾忌下他的面子,没怎么再训过他了。
只是,他竟然敢对安清不敬,这是胤祺万万不能容忍的。
胤禟见他五哥这样子,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应了下来。
毕竟,他从小到大还一直都挺怕这个向来好说话的五哥生气的。
教训完人后,胤祺也没多待,他待会还要去衙门呢,要不是来这一趟,这会怕是都已经到了。
胤禟看着自家五哥离开时毫不留恋的背影,懊恼地把头埋在被子里,使劲挣扎了好一会。
好吧好吧,他认命总成了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事可还没完呢。
当晚,康熙难得翻了宜妃的牌子,也不知两人具体聊了什么,第二日一早,乾清宫的小太监就来到了兆祥所,对着胤禟宣布了康熙的旨意。
“什么?!”胤禟一脸诧异道:“皇阿玛把我禁足在宫里抄书!”
谁来救救他啊,他可是最烦抄书的啊!!!
安清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由一愣,这事还传到康熙那里去了啊。
那关于小九敲诈小太监的事,他难道也知道了?
要知道康熙可是个凡事都要求尽善尽美的主,那对他的儿子自是如此,他不是宜妃,不可能容纳儿子有这样的缺点,若是让他知道小九这般荒唐,岂不是要糟了。
但她转念一想,康熙如今只罚小九抄书,想必是不知道这点的,而且他前晚还召见了宜妃,想必是宜妃帮着遮掩了一二吧。
那日小九在翊坤宫挨过打后,安清和宜妃也知轻重,都想到了要把胤禟敲诈这事瞒住,也把知晓此事的下人都交代了一番。
包括那个内务府被敲诈的小太监,安清也特意让紫苏找个由头跑了一趟,赏赐了些东西,算是半威胁半收买地告诫了对方一通。
这样的话,安清也就放心了,宜妃在康熙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对他自是够足够了解的,这事有她从中遮掩,那定是不会出纰漏的。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这事确实是宜妃帮着在康熙面前掩盖过去的,那日康熙翻了她的绿头牌,她便料到了他可能会问。
毕竟,关于她用柳条抽打小九的事在宫里闹的也不小,康熙又向来对后宫之事很是关注,这事没道理不知道。
果然如宜妃所料,康熙在两人用膳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此事,宜妃也没慌,除了胤禟敲诈小太监这件事,她把事情的大概说了出来。
包括胤禟口出狂言,说安清恶毒的话,也恰恰是这点让康熙信了,也算解释了为什么宜妃会这般大怒真的抽胤禟。
这也才有了康熙之后罚胤禟抄书之事。
就这样,九阿哥的事情在宫里传了一阵子后,便慢慢平息了下来。
这会离过年也越来越近了,满宫上下又开始筹办起了过年的事宜。
随着宫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安清知道她这一年一度受苦受累的日子也要开始了。
不过,这已经是她在皇宫过的第二个年了,没了头一次的期待,但也有了经验,应对起来也越发游刃有余了起来。
整体来说,这个年过的还算安生,宫里总归也是无事发生。
无事便是好事啊。
年后没多久,刚平静下来的后宫,又因为一个消息瞬间沸腾了起来——康熙又要南巡了!
安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愣了下,“这消息准吗?”
小喜子回道:“回主子,这消息绝对保真,今个从乾清宫传过来的,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呢。”
听完这话,安清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康熙要南巡,那不就是下江南嘛,她可还没去过江南啊。
上辈子的影视剧中,安清看多了乾隆下江南的故事,对康熙下江南的事她知道的还真不太多,只知道他一共六次南巡。
“主子,皇上上次南巡还是十年前呢,这么难得的机会,怕是宫里的人又要开始争了。”翠柳道。
安清心想,那可不嘛,这种能出门游玩,还是江南那种丰硕富饶之地,宫里的众人可不得挤破脑袋嘛。
别说旁人了,她就很想去啊。
不过,这次南巡和去年木兰秋弥的塞外巡不同,因着出身科尔沁,安清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胤祺必然在名列之中,所以那会她不慌不忙的,那是因为胜券在握啊。
但这次不同,身为胤祺的福晋,她能不能去,首先要取决于随行名单中有没有胤祺的名字。
康熙向来喜欢搞平衡,喜欢端水,从他往常出行的名单便能看出来,若是这次带了这一波,下次必然要换一波人带的,没法子,谁让人家儿子多呢。
可去年的塞外巡,胤祺已经去过了,若是按照他以往的惯例,这次定是要换一批阿哥带的,那他们岂不是就去不成了啊。
不行!
得想个法子才成,安清默默想。
她实在太想去了,整日在皇宫闷着人都快发霉了,有这种难得公费出游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怎么也得努力一把啊。
再说了,这可是在后世那般出名的下江南啊,不亲眼去见识一下,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第66章 五福晋66
安清终于理解了上次塞外巡后宫众人的心情了,毫无疑问,这次大家仍然是力争上游,又纷纷开始去乾清宫送茶水了。
但可悲的是,她是儿媳妇啊,连去乾清宫送茶水的机会都没有。
后宫众人为着南巡之事开始各显神通,那场面上次激烈多了,但想想也能理解,那可是烟花杏雨的江南啊,自是旁的出巡无法比的。
据说康熙二十八年那次有幸陪驾出行的人,回来后都各个赞不绝口,以此吹嘘了多年,至今说起还是满脸向往。
安清也问了胤祺关于此次南巡康熙带他随行的机会有多大,他思考了一瞬说,一半一半吧。
这不是废话嘛,名单还没出来之前,所有人的机会不都是一半一半嘛,说了和没说一样。
自南巡消息传出后,安清经过了几日的挣扎,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靠胤祺是没指望了,看样子还是得靠自己啊。
不能去找康熙争取,也并不代表完全没法子。
虽然此次南巡名单没下来,但唯一确定的是,有个人一定在名单中,那就是太后她老人家。
不得不承认,康熙确实还挺孝顺的,他每次出门,但凡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会带上太后随行,也让她老人家趁机放松游玩一番。
所以,安清决定另辟蹊径,去走太后的路子。
这日,她早早拉着春晓一起做了些太后日常爱吃的点心,但来到了宁寿宫后,她才发现原来这路子可不止她一个人想到了。
据乌兰嬷嬷说,这才早上一会的功夫,惠宜德荣四妃竟然都过来转了一圈。
安清:“……”
她默默在心里念叨了起来,嘤嘤嘤~亲爱的大美人婆婆,对不住了,这次她也要参与到竞争行列了。
您是宠妃啊,还是去走康熙的路子吧,往乾清宫送送汤水也挺好的,毕竟这条路她是真的没法子走呀。
知道竟争如此激烈后,安清也不由打了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行,她定要在此次竟争选手中脱颖而出才成。
“皇玛嬷,您尝尝这盘杏仁奶酪酥,这可是孙媳亲手做的哦。”安清殷勤地把那盘点心端到太后跟前。
太后也没多想,顺手捏了块杏仁奶酪酥,尝了一口后,下意识点了点头,“不错,甜度恰好,不腻。”
安清受到表扬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了起来,当然,人也越发殷勤了起来。
太后就算再迟钝,这会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问道:“怎的,你这是有事?”
“皇玛嬷英明,”安清嘿嘿笑道,说道:“孙媳其实也没旁的事,就是想问问皇玛嬷,这次皇阿玛南巡,您是不是也要去呀?”
太后瞥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丝不解:“是啊,你皇阿玛前几日过来了一趟,和哀家已确定了此事。”
康熙的意思是,此次南巡行程不是很匆忙,带着她可以顺道散散心,太后自是乐意的啊。
听到这话,安清果然眼睛倏地就亮了,“皇玛嬷,孙媳猜您此次南巡,路途漫漫,身边定是缺少一个解闷逗乐的人,孙媳今日今日就厚着脸皮毛遂自荐了,您看孙媳如何?”
太后愣了下,“你这是想跟着?”
她老人家此刻的惊讶还真不是装的,因为她是真没料到安清会为了这事求到她跟前来。
毕竟,和惠宜德荣四妃不同,后宫向来不得干涉前朝,如今皇子们已经封爵,他们的事自也是前朝的事。
这看着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南巡随行之事,但对康熙来说却是各种权衡后的结果,也是对外释放的一种信息。
安清向来知晓这其中的分寸,从不会主动越界,可今日为何……
太后也没和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的,皇帝要带哪个皇子去,哀家也确实不好插手。”
安清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说:“皇玛嬷误会了,爷去不去,那自是皇阿玛决定,但您若是想带个贴心的出游小棉袄,想必皇阿玛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说罢,她还一副笑的好不谄媚的样子。
太后怔愣了片刻,突然就明白了安清的打算。
乌兰嬷嬷一脸诧异:“五福晋,您这是想要丢下五贝勒啊。”
这也太荒唐了吧。
安清忙辩解道:“什么丢下不丢下的,没嬷嬷说的这么严重。”
顶多算是没带他而已,再说,这也怨不得她啊,她也不想的,谁让康熙这么难搞呀。
太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孙子不去,哀家带个孙媳出门像什么话。”
安清却很是义正言辞道:“瞧皇玛嬷说的,孙媳就是替爷去伺候您的呢。”
太后/乌兰嬷嬷:“……”
你瞧我们信你的鬼话吗?!
安清自也知道这话骗不了人,所幸装了一把大尾巴狼后,立马就现出了原型。
“当然,儿媳也是有私心的,都说江南风景如画,繁华的很,孙媳这辈子还没见过呢,也是实在太想去见见世面了。”
这种古风十足的江南秀丽风光,对她来说,诱惑简直不要太大。
“可您若走了,五贝勒的后院谁管家呀?”乌兰嬷嬷问。
安清显然早有准备,很是自信道:“皇玛嬷,乌兰嬷嬷,你们就放心好了,我会把贴身宫女留下两个,退一步讲,不是还有爷呢嘛。”
有胤祺在,他自己个的后院还能出事?
完全不可能啊!
太后和乌兰嬷嬷对视了一番,明显两人思绪都不由有些复杂,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每日怎的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
此次南巡,这一众皇子福晋中,哪个会不想去啊,但也谁像她这种剑走偏锋的念头。
丢下自家爷们,独自出游,也亏她想得出来。
“皇玛嬷,孙媳求求您了,就带上我吧。”安清拉着太后的衣袖摇晃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小可怜。
从这日开始,她开始雷打不动地来宁寿宫磨太后,除了每日更是变着法子给太后做吃的外,安清还整日给揉肩捶背,撒娇卖乖更是信手拈来。
这磨人的功夫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果然没过多久,太后真的被她磨得没脾气了,终于让人过去把康熙请到了宁寿宫来。
“皇额娘,您找儿子有事?”康熙喝了口茶水后,开口问道。
太后轻点了点头,“皇帝,你南巡的名单定下来了吗?”
康熙也不傻,立马明白了太后的用意,“皇额娘,是后宫有人走您的门路了?”
他猜,十有八九是咸福宫妃。
毕竟,这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在这后宫之中,能让太后同他开口的,也就和她老人家同出身科尔沁的咸福宫妃了。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倒是不少,但旁的都还好,唯有一人缠哀家缠的实在是厉害,很是让人头疼,这才不得不叫皇帝过来。”
康熙立马更加肯定了心里头的想法,能这般缠着太后,还让她老人家无可奈何的,这后宫中也没旁人了。
不过,既然太后都开口了,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多带一个咸福宫妃也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多给太后带个服侍的人了。
“皇额娘不必忧怀,您若是觉得可心,多待一个……”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抬手制止了:“皇帝,不急,你先听哀家说完再决定。”
康熙不由愣了下,这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太后也没再卖关子,径直说道:“缠着哀家的人,是老五福晋。”
康熙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下意识皱了皱眉,“她这是,找您替老五求的?”
太后就知道他会误会,摆了摆手,解释道:“就替她自己个,她说带不带老五随皇帝决定,让哀家带上她就成。”
说罢,她便把安清的那些歪理和这些日子的种种行径都说了出来。
康熙:“……”
看到康熙惊讶的样子,太后心想,看吧,不是她一人大惊小怪,主要是安清的想法真的是太特立独行了。
“……这老五福晋,不是胡闹吗!”康熙也很是哭笑不得。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胡闹嘛,哪有只带孙媳出门,把孙子丢在家中的,所以,哀家就想着和皇帝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老五也带上。”
说罢,她也没让康熙表态,而是继续说道:“皇帝此次南巡的召旨上不也说,此次南巡是为了勘察河道,劝课农事,那既有劝课农事的目的,带上那丫头倒也说的过去,她擅长农事,带着说不定还能给皇帝派上用场,至于老五……”
太后顿了下,默默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就当他是随安清那丫头出行的吧。”
康熙听着前半部分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
此次南巡,和前两次不同,之前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勘察河道,但这次主要目的在劝课农事,特别是通过在江南富庶地区劝课农事,达到此行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当然,这个就是后话了。
但听到太后后半段话,康熙不由诧异地看向她老人家。
他真的很想问,您觉得这样说合适嘛,老五怎么说也是天家皇子,这出了门还要沾自个福晋的光。
太后心里也很无奈啊,要不然她能怎么说啊,又不能干涉前朝的事,又想让康熙同意带上老五,这也是不得已之举了。
反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又不往外面传,总归也妨碍不到老五什么的。
安清这整日里往宁寿宫跑,关于太后请康熙过来之事,她自是很快便知晓了。
太后虽还没给她准话,但瞧她老人家的样子,她这次南巡之旅十有八九是没跑了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安清差点没高兴的当场跳起来。
啊啊啊啊,这可是跟着康熙下江南呀,和后世那种去南方旅游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事。
因着实在太开心了,安清直到晚上都有些没缓过来,胤祺过来时,恰好看到了她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今个怎么这么开心?”他问。
安清本就正愁着无人分享喜悦呢,听到胤祺这话,立马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告诉你个好消息,皇阿玛此次南巡的名单中,可能有我哦。”
胤祺一愣,有些诧异问:“皇玛嬷告诉你的。”
安清点了点头,“差不多吧,皇玛嬷虽没明说,但有暗示我。”
胤祺“哦”了一声,虽然有些奇怪这名单还没公布,皇玛嬷是怎么知道的。
但转念一想,皇阿玛向来敬重皇玛嬷,若是她老人家问起,倒是也会透露一二。
“那明日我让马祥着手帮我收拾些东西吧。“胤祺道。
安清听到这话,不由怔了下,他好像误会什么了。
“那个,你不一定能去。”她有些心虚道。
胤祺:“???”
什么意思,她在南巡名单上,他不在?
这不是荒唐吗,还没见谁家出门只带儿媳,不带儿子出门的!
安清立马解释道:“我可不是跟着皇阿玛出门的,我是去侍奉皇玛嬷的。”
胤祺怔愣了一瞬,又联想到她这些日子频繁去宁寿宫的事,立马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只给你自己求了恩典?”他不可思议道。
安清抿了抿嘴,辩解道:“你也知道的,后宫向来不得干涉前朝的事,我就是想给你求恩典,那也没法子啊。”
胤祺静静地反应了好一会,突然就气笑了,“这就是你抛下我的理由!”
安清“啊”了一声,抛下这个词用的就严重了吧。
虽然这事确实是她办的不地道,但她也是有苦衷的啊。
“那个,你看你也去江南办过差事,那边也是去过的,但我不一样呀,我没去过啊。”她可怜兮兮道。
胤祺皮笑肉不笑道:“果然啊,古人还真是诚不欺我。”
安清愣了下,果然什么?
古人又说什么了?
胤祺目光很是幽怨地盯着她,道:“古人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安清瞪大眼,“……没这么严重吧,我不就是想去江南瞧瞧嘛,怎么能上升到这个地步啊。”
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她什么时候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了。
不过,安清也觉得此举确实颇有些不讲义气了,也有损内部团结,所以开始拼命给自己找补了起来。
“你别什么都听古人的,他们也有胡说八道的时候,咱们读书可不可能读迂腐了,这也要因人而异,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就比如我……”
胤祺看着安清在那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故意逗她的。
但不得不承认,对他来说,这事还是挺让人气馁的。
毕竟,此次南巡一行好几个月,她说抛下自己就抛下了,还真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啊。
胤祺心中闪过一抹苦笑,但他也知自己强求不了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他渐渐想通了一些事,他额娘之前说让他做好自己,他能做到心里只有她一人,但却无法做到身边只有她。
以后他皇阿玛再给他后院添人,他都会找由头推掉,但是,他后院那几个已经存在的几人,却是他无法说割舍掉就割舍掉的。
她们身为皇家的妾室,能选择的路并不多,除了死,一生都只能是皇家的人。
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本就不公,她们毕竟服侍他一场,在无过错的前提下,养着她们也是他的责任。
但胤祺又很清楚,这些都和安清无关。
所以,强迫她舍弃自己的原则吗,他不能,也不舍得。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走了,尽量保持住现状吧。
他不再强求她一定要懂自己的心意,即便安清是不喜欢他也无妨,他喜欢她便好,总归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两人就这么天长地久相处着,说不定最后就能打动她呢。
当然,就算到最后还是没有打动她也没关系,他们能携手过完这一生便已是很幸运的事了。
但此次南巡的事,胤祺还是不能就这么任由她一个人去。
这一趟来回至少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她舍得下他,可他舍不得她。
所以,第二日下完早朝后,胤祺便出现在了康熙乾清宫的东暖阁内。
他也没兜圈子,上来便言明了来意。
康熙开始还有些没明白,但听到最后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合着老五这是认定他此次南巡只带安清,不带他了?
不是,这是谁告诉他的啊,上次的宁寿宫时,他也对太后松了口啊,老五这消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胤祺看康熙不接他的茬,以为他还是不想带自己呢,也所幸破罐子破摔了:“皇阿玛,您要真是不让儿子也跟着去,儿子会是会被人笑话的,那皇阿玛脸上也没光。”
康熙:“……”
他本来还想直接告诉他,这下立马改变了主意。
“少攀扯朕,你丢脸关朕什么事。”康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胤祺见状,顿时有些急了,但他以前也没有过这种经验啊,都是他皇阿玛说行就行,说不行他们一般也不会纠缠。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是真得去啊。
就在胤祺不知道要怎么办时,他不由想到之前在草原上时,伊德日为了能出去赛马,对着岱布耍无赖的样子,决定也试试。
“皇阿玛,儿子求您了,这次您就带儿子去吧。”他学着伊德日的样子,软下声哀求道,“您要是不答应,儿子就天天来求您。”
康熙嘿了一声,见这倒霉儿子竟给他耍起了无赖,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
不行,这事他还偏偏就吊着他了。
当然,康熙也没吊着胤祺太久,因为出巡在即,名单也不得不公布出来。
这次南巡的人员,除了太后外,后宫中高位嫔妃带了德妃和宜妃,另外还带了几个近来受宠的答应和贵人。
至于儿子们嘛,最后定下了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
这随行名单一出来,前朝后宫一片哗然,众人都不由猜测起了康熙的用意。
惠宜德荣四妃中,不管怎么看,这最大的赢家可就数宜妃和德妃了,她们不仅能随行,各自的两个儿子也都在其列。
还有,太子和大阿哥这两个向来受康熙宠爱的儿子,此次竟然都不在其中,这就很耐人询问了。
看到这份名单后,安清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去年木兰秋弥时,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她从她阿爹和胤祺那里听说了些。
之前回来后,一直没见康熙没什么动作,她还以为这事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他竟在这里等着呢。
但这总归也碍不着安清什么事,他们去不去的,与她也没什么关系,随着这南巡名单落到实处,她算是彻底放心了。
为了此次南巡的事,前朝后宫也瞬间忙活了起来,后宫倒还好,那些确定随行的,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便是。
但前朝就不同了,关于此次南巡的各项安排,那是一丁点都不能出错啊。
康熙此行诏旨说了要勘察河工、劝课农事,那安排上自是要显现的,首先第一站便是直隶地区天津府巡查农事。
因着去年安清那套压麦等法子实施,年后各地纷纷上了折子,各地小麦冻害减少了至少八成了以上,康熙自是大喜不已。
天津府是大清小麦重要种植地区之一,再加上又在南巡的必经之路上,所以,便被选做了第一站。
但随着康熙南巡日子越来越近,天津府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府衙内聚集了当地一众官员,上首的官员问道:“确定是鬼麦吗?”
下面的人立马回道:“回大人,衙门的老农人亲自去瞧了,确实是鬼麦无疑。”
“皇上马上就要过来了,这时候出现鬼麦,这可如何是好啊。”
“谁说不是呢,这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季,避开了冻害,怎的偏偏就出现鬼麦,还不如冻害呢。”
众人纷纷惊慌失措了起来。
突然,人群中有一官员开口道:“大人,要不咱们先瞒下来吧,皇上此次南巡本就昭告天下事为了劝课农事,若是还没出发就在咱们这里被坏了兆头,这份罪过咱们可担不起呀。”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静了下来,但不少人却认真思考起了这一建议。
这‘鬼麦’自古便不吉利,也是农耕之事上的大忌讳,兆头确实不好。
当然,最主要的是,若是妨碍康熙此次南巡的事宜,那他们的仕途才是真的堪忧啊。
第67章 五福晋67
南巡事务一切准备妥当后,康熙带着后宫众人及前朝的大臣要员们,于二月初三,御驾启程,于大通桥乘舟南下。
安清和四福晋、八福晋三位皇子福晋乘坐着一艘二层高的楼船,船舶很是宽敞,白日里可以坐在船头欣赏河两岸的风景,以及风土人情。
最令她意外的是,她如今这副身子竟然也不晕船,要知道上辈子她可是曾晕船晕到怀疑过人生的啊。
在出发之前,安清甚至已经做好了要晕一路的准备,还拉着春晓她们准备不少缓解晕船的零嘴,比如生姜、薄荷糖、酸梅干和山楂干等等,就怕她又晕又吐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也好吃这些缓缓。
可谁能想到啊,她自从上船后便一直安然无恙,这会精力更是旺盛到不行,吃嘛嘛香的,午间用膳时她甚至还多用了一碗饭呢。
看来这一世老天爷还真是待她不薄,既不晕马车,也不晕船,以后这出行可是完全没障碍了。
不过,她之前准备那些晕船小零食倒也不会浪费,因为和她同船的四福晋、八福晋都晕船晕的很是厉害。
听说两人自上船后便不吃不喝,整日躺在床上吐到人都虚脱掉了,御医开了好些药都没能起作用,这会还在船舱里躺着呢。
“主子,您看装这些份额够吗?”紫苏指着桌案上的零食包问道。
安清上前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回道:“够了,是一式两份吗?”
紫苏回道:“回主子,是一样的,奴婢亲自分的。”
安清轻‘嗯’了声,她待会准备去看看四福晋和八福晋,毕竟同一条船上住着,两人现下这般模样,她不过去瞧瞧也说不过去。
“麦冬,把你做的那些治晕船的药丸带上两瓶吧。”
麦冬忙应了下来,转身去旁边的箱子前翻了起来。
这次出门安清只带了紫苏和麦冬两人随身伺候,至于春晓和翠柳则被留在了宫里,其实,按照她的想法,自是想把她们四人都带上的,毕竟这可是去江南游玩啊,机会难得。
但问题是,此次南巡康熙特地强调了要减员出行,那她自是不好太过招摇,最后也只能忍痛留下两人在宫里。
至于带谁留谁,按照安清一开始的意思是让她们抽签决定,但她这想法刚说出来,便被四人异口同声给否决了,说什么出门在外更不是儿戏,哪能这般轻易决定。
最后,这事四人也没让安清插手便确定了紫苏和麦冬跟随南巡,她们给出的原因是,紫苏向来做事细致稳妥,出门在外,有她在旁顾着也能放心,而麦冬会医术,此去南巡路途遥远,带上她也算是有备无患。
对于她们的理由,安清表示无法反驳,当然,这些道理她自是也知道的,但这次出门机会实在难得,她也是不想有失偏颇罢了。
当安清带着来到四福晋船舱时,她正歪靠在床上躺着,脸色煞白的厉害,旁边还放着个痰盂,看这架势是随时准备再吐上一场的意思啊。
“主子,五福晋来瞧您了。”四福晋的贴身宫女领着安清进来后,便对着闭着眼在环节晕眩感的四福晋说道。
一听安清来了,四福晋立马睁开了眼,紧接着便坐起身来。
但奈何她这会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身子刚起了一半,便直直地朝着床上倒去。
安清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她,“四嫂,小心!”
四福晋一手撑着床沿上,另一胳膊被安清扶着,才勉强没有跌倒在床上,旁边的宫女见状忙上前帮忙,这才把她扶着靠在了床上。
她虚弱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一丝歉意:“让你见笑了。”
安清摆了摆手,出声宽慰道:“四嫂说这话就见外了,还是身子要紧。”
四福晋也没再同安清见外,轻点了点头。
“听说太医过来开了药,可有好些?”安清问。
四福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作用,太医也说了,药物只能稍作环节,主要还是靠自身扛着。”
安清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个确实还真是。
晕船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管是药物,还是那些小零食,这些外物只能帮着暂缓些,主要还得靠自己扛着才行,毕竟,这一路南下可基本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当然,也不排除晕着晕着就不晕的情况,也就是俗称的晕习惯了,身子也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生活。
安清见四福晋实在是晕的厉害,也不好多打扰,便抬手让紫苏把带的东西给了四福晋的宫女,直接道出了来意。
“这些都是我出发前让人准备的一些能缓解晕船的小食,还有那瓶晕船的药丸,我也不知效果如何,四嫂都看着用吧。”
四福晋有些意外,“你竟准备的这般周全?”
安清笑了笑,回道:“我也是摸不准自己会不会晕船,就都准备了些。”
四福晋羡慕地看着安清,能不晕船真好啊,“还是你细心,我就什么都没准备,谁知会晕成这样。”
安清也没再多废话,嘱咐了四福晋几句多休息后,便直接离开了。
四福晋也终于不用再强撑着待客了,直接扒拉着旁边的痰盂,又俯身吐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就方才那会子的功夫,要不是顾着安清在的话,她早都撑不住了。
宫女忙上前帮四福晋拍背,见自家主子晕成这样,心里也是急的不行。
待腹中那些酸水全都吐的差不多后,四福晋又重新躺会了床上,只是这会她的脸白的更加厉害了。
“主子,要不吃点五福晋送来的小食吧。”宫女劝道。
自从上船四福晋除了喝水外,真的是一点东西都没进食,在这样的话,人哪里受得了啊。
四福晋闭着眼,轻点了点头,“看看有没有酸点的果干,我吃些压压。”
宫女闻言自是喜不胜收,忙走到桌案前翻找,还果真找到了一包酸梅干,“主子,这有酸梅干,您快用些。”
四福晋轻‘嗯’了声,顺着宫女递到嘴边的酸梅干含进了嘴里,口腔内传来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把那股难受的压了下去些。
竟还真的有用。
于是,她又吃了几块酸梅干,怕反胃酸便没敢多用,最后,她又含了一片姜片后,觉得方才还一直翻江倒海的胃却慢慢消停了下来,总算是好受了些,然后便慢慢地睡了过去。
宫女在旁看到自家主子睡的踏实,心里一阵欢喜,她忙把桌上安清送的那包东西仔细地收了起来。
还是五福晋有法子啊,她家主子自从上床虽一直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但却从未睡踏实过,这会睡的这么踏实,想必是不难受吧。
安清从四福晋这离开后,又回了趟自己的船舱,然后拿上给八福晋的东西,又出了门。
只是,她这次来的很是不巧,八福晋这会恰好睡下了,她在门口还碰到了刚照顾完八福晋的八阿哥。
安清看着面前这个翩翩如玉、温和有礼八阿哥,心里再次忍不住感慨道,就冲着老康那长相,竟生了这些个好皮囊的儿子,也是难得啊。
不过,这也倒是能理解,毕竟康熙后宫的嫔妃各个都不俗,改善了些基因也正常。
历史上都说康熙是个出了名的颜狗,从他宠爱的妃子和亲近的儿子都看出来,他确实是只喜欢好看的。
就比如眼前这位八阿哥,这长相确实没的说了,完全遗传到了他母亲卫氏的容貌优点,再加上他待人谦逊守礼,身上那股温润若玉的君子之风,更是明显有别于旁的皇子。
“抱歉,五嫂,她刚睡下,怕是不方便请你进去坐会了。”八阿哥看了眼身后的船舱,脸上带着一抹歉意道。
安清笑着摇了摇头,“无碍,都理解,晕船这般难受,能踏实地睡会也实在难得。”
八阿哥行了一礼,道:“多谢五嫂体谅。”
安清回道:“八弟无需多礼,八弟妹现下如何了,太医开了药,可有好些?”
八阿哥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好是好了一些,但还是晕的很厉害。”
安清轻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把方才在四福晋那里说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也算道明了来意。
八阿哥接过东西后,自是又一番道谢。
安清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她也就回去了。
回到船舱后,紫苏忍不住感慨道:“之前宫里的那些传言竟都是真的,同八阿哥说话,竟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安清笑了笑,没说话。
她自是知道宫里的那些传言是什么,自打进宫后,便知这八阿哥在宫中素有贤名,不止在后宫,前朝亦是如此。
自从去年封爵后,八阿哥在前朝也慢慢打出了名声,据说他办差尽心尽力,多次被康熙点名夸赞,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朝中不管是科举文臣,还是那些满洲军功贵族集团的人,凡是同八阿哥共事过的,都对其为人称赞有加。
无疑,这也为日后构建强大的政治团体‘八爷党’奠定了基础。
说实话,安清对八阿哥并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在夺嫡争储这种事情上,成王败寇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
相反的,她还有些佩服他呢,从出身卑微到满朝拥戴,是何等不易的事,他却做到了,凭着谦逊谨慎获得身边人的青睐,靠着努力精进自己,改变了亲生母亲卫氏在后宫的地位,不得不说,八阿哥从小便做的很好。
然而,在九子夺嫡这件事上,很多事情都很难说的,有时候路的很宽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八阿哥,他夺嫡走的是群臣拥戴的路子,但这恰恰是康熙这个帝王最忌讳的,特别是在后期时。
当然,这些同她也没有关系,反正夺嫡这趟浑水,她和胤祺都是不打算掺和的,这中间牵扯太多,变故自也很多,所以,人各有命,他们各凭本事就是。
看完了同船的两大病号后,安清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白日里,胤祺基本都在康熙的御舟那边,只有晚上才会回来,她这下也彻底闲了下来。
因着行驶在水上,没之前去塞外时乘马车那般方便,她也不好随便去旁的船上串门,所以便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她这找的乐子也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坐在船头看风景。
其实,这会的船队才刚驶出京城没多久,沿途的风土人情也没多少变化,瞧着也没什么新鲜的,但胜在一个意境——游船的意境。
船平稳地行驶在水面上,眺望着远方的风景,不免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再悠闲地吃着些果干小食,看着天边的落日晚霞,这般惬意自在的时光倒也是不常有啊。
当然,若是没有麦冬在她耳边念叨就更好了。
傍晚时分,胤祺在康熙那便忙完后,便乘着小船划了过来。
他刚登上船板,便看到在船头上吹风的安清,眉头不由一皱:“风这般大,你怎么不在船舱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现在可是二月啊,这样的数九寒天,她竟然出来吹冷风,这是嫌自己的身子骨太硬朗了吗?
安清也没想到胤祺竟这会回来了,不由一愣,“船舱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没出来多会。”
“主子,您骗人!”麦冬可算是找到机会了,立马告起了状来,“回贝勒爷,主子在这都快待一个时辰了,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安清:“……”
好家伙,叛徒竟在她身边!
这小妮子到底是谁的人啊。
胤祺闻言,眉头又皱了几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船舱走去。
“真不冷,你看啊,我穿的可厚了,紫苏还给我戴了个挡风的帷帽呢。”安清边被拉着,边努力辩解道。
胤祺也没搭理她,回到船舱后,便转身交代麦冬去熬姜汤,还嘱咐她一定熬得浓一些。
安清一听要喝姜汤,瞬间一副痛苦面具状,“不是,我好好的,喝姜汤做什么。”
那玩意这么辣,谁家好人爱喝啊。
胤祺也是人狠话不多,直接拿捏住了她命脉,“若是你今日得了风寒,那明日路过大杨柳停泊时,我便去奏请皇阿玛带你回宫养病。”
“要回你回,我这次是可是侍奉皇玛嬷的,严格来说,咱俩不同路。”安清死鸭子嘴硬道。
胤祺嘴角噙着丝淡笑,“你也说是要侍奉皇玛嬷的,若是你得了风寒,还如何能侍奉人,所幸正好有了回宫的由头。
安清:“……”
成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喝就是了。
不就是区区一碗姜汤吗,哪里有南巡的事重要,再说了,也确实是得预防下,万一得了风寒可就不能好好游玩了。
喝姜汤的事敲定了,安清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方才说明日经过大杨柳时船舶会靠岸,这是怎么回事啊。
胤祺解释道:“明日经过大杨柳,我们要在那边停留两日,皇阿玛要带着百官巡视当地农事,这也是此次南巡行程中的第一个安排。”
安清“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她自是不知道康熙南巡具体行程安排的,只大概知道从大通桥乘船南下,大概会路经过那些地方,她还以为这船是一路南下不停的呢,原来这中间还有旁的安排。
不过,安清也没太当回事,只觉得确实符合康熙的作风。
历史上康熙虽曾六次南巡,但他和他孙子乾隆主要为了游山玩水的下江南不同,康熙都是带着目的而来的,主要是为了治理黄河,考察民情吏治。
所以,在南巡途中,康熙往往会关注沿途百姓的生活状况,更加了解民情。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和乾隆都六次下江南,在后世,为什么乾隆被骂不止,康熙却能备受称赞的原因。
“你还好吗,今个晕没晕船?”胤祺问道。
之前在宫里见她准备了这么多晕船的东西,他还以为安清晕船呢,白天他让人过来瞧了几趟,都说她无事,这会亲眼瞧着了,才总算安心了些。
安清摆了摆手,得意道:“放心吧,咱这身体素质,完全没事!”
说罢,她还在船板上转了两圈,那嘚瑟劲看着不由有些欠揍,幸好此时晕船的四福晋和八福晋没瞧到,不然非得给她个白眼。
不晕船了不起啊!
第二日,御舟船队在途径大杨柳时,船舶停泊靠岸,按照南巡原定计划,康熙领着众人入住了天津府官衙。
这么多人,当地官衙自是住不下来的,大部分人留在了船上,安清很荣幸作为太后和宜妃的挂件,被带上了岸歇息歇息。
当然,四福晋和八福晋两个可怜催的,也因这晕船实在太严重,被允许上岸缓缓,听说两人一进衙门便倒头睡了下去。
康熙出行向来走节俭路线,像这种没行宫的就住在衙门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身边的众人跟着他也都习以为然。
当地的官府衙门条件虽简陋了些,但总归什么也不缺,安清倒是住的挺习惯的,当晚便睡了一个很踏实安慰的觉。
她这个踏实安稳是和前一晚船上相比的,这在岸上总归比在船上好啊,船舶在河中行驶的再平稳,多少也会晃悠些的,白日里可能不觉得什么,但晚上躺在船上,那种颠簸感就会被数倍放大。
所以,安清虽然不晕船,但在这楼船上过的一个晚上还是醒了好几次的。
这难得睡个好觉,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等安清在衙门后院醒来时,身边早都没有胤祺早的身影,据说是一大早就被康熙带着去城郊巡查农事了。
康熙还真是个爱岗敬业的人呐,比不了,比不了哦。
但胤祺就不免有些悲催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要被拉去加班,啧啧~还好她是出门旅游的,不用被拉去强制加班啊。
安清简单用了膳食后,便开始琢磨白天要干什么,大杨柳在后世可是天津有名的古镇,既然来都来了,自是要逛一逛的。
毕竟,出游的主要目的就是感受地方的风土人情嘛。
安清先是来到太后处,询问了她老人家是否要出门逛逛,她本以为太后会推脱,谁知人家直接就答应了,而且瞧着这劲头比她还足。
于是,她又去问了宜妃,宜妃也满口应了下来,不错不错,看样子大家此次出游的目的都挺明确的嘛。
有这般志同道合的旅游搭子,安清表示十分满意。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带着些侍卫,出了衙门。
而与此同时,康熙也带着一众官员来到了城郊,这附近的农田都是种的小麦。
去年安清那种植小麦的册子拿出来后,康熙特地选了几个地方,作为推广试验点,而这天津府的大杨柳就是其中之一。
而那小麦种植册子上的法子,也被农政司的官员整理后,统一发放到了各试验点,并明令要求当地的官员去实地监督百姓,严格按照这些法子种植此季冬小麦。
经过了一个寒冬,事实证明,安清那压麦等法子确实很有效果,此地在年后也是上了折子的,说此地小麦冻害竟减少了九成之高。
这也是康熙把这选为此次南巡劝课农事第一站的缘故,事实摆在眼前,就没有比亲眼瞧见更有说服力的了。
既然是劝课农事,那在场的自然不能只有康熙和一众官员,附近村落的百姓则全被叫了过来。
但最让众人意外的是,竟还有不少外地的百姓,都是听说了康熙要在此地巡视农事,也纷纷赶来一睹龙颜,只是这些人被官兵隔在很远地方。
康熙见状,自是龙颜大悦,并且直接要让他们靠近些,最好能亲眼瞧瞧那些没有遭受冻害的农田。
“皇上,不可啊,这些百姓来路暂时无法确定,您的安全第一。”天津府巡抚出声劝道。
只是,他低垂着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安,这么多人,若是有人趁机到了那块农田可如何是好。
巡抚一出口,其他地方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
无疑,他们都是心里有鬼的,毕竟那块出现鬼麦的农田离这边并不算太远,他们千方百计把康熙等人才旁边引,也是为了不露馅。
但他们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料到这次竟会从外地来这么百姓,若是真的把他们都放进来,那局面定会超出他们的掌控。
康熙却完全没当回事,摆了摆手,道:“无碍,附近地方这么大,不让他们靠近便是了。”
随行的侍卫本就会在周边做好防备,正常情况下,除了伴驾的官员外,旁人都近不了康熙的身,即便是那些被安排过来面圣的百姓,也要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磕头。
康熙说罢,随手朝着另一边空旷的地方指了指,“就那边吧,让那些外地的百姓去那边,他们大老远赶来,想必也是想亲眼瞧瞧这边的小麦是否是真的躲过了冻害吧。”
其实,今年除了特地划出来的那些试验点外,旁的地方,仍旧有不少地区遭受了小麦冻害。
至于为何康熙今年没有全面推广安清的那些法子,一是为了安全起见,先试上一年看看效果,第二点嘛,也是因为新的种植技术想要全面推广其实并不容易,很多百姓会对此产生怀疑,生怕这些法子会有碍庄稼。
天津府巡抚顺着康熙指的方向望去,脸色不由一白。
康熙向来金口玉言的,他说出口的话,自是有人立马就去执行了,甚至那些本地的官员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些百姓就已经被放进来了。
一众百姓纷纷对着康熙的方向磕头谢恩。
康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
既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接下来也就要进入劝课农事的环节,但就在康熙正准备亲自下田进行天子示范性耕种时,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鬼、鬼麦!!”
第68章 五福晋68
随着这一声惊呼,不远处百姓的人群中瞬间沸腾了起来。
康熙等人不知发生何事,转身望过去时,只看到那边的百姓先是弯腰确定些什么,随即像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全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
甚至有人被绊倒了都顾不得起来,连爬带滚地向旁边逃去。
康熙双眉紧皱,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场瞧着就莫名让人心慌,他随手指了个侍卫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旁边的侍卫忙应了下来,转身朝着混乱的人群走去,没过多久,他匆匆赶了回来,脸色瞧着明显不是很好。
“回禀皇上,那边有百姓发现了麦田里有鬼麦。”
什么?鬼麦!!
众人心下不由一沉,场面一度混乱了几分。
康熙也是心头一凌,他虽料到了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但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鬼麦。
民间向来最信鬼神之说,这‘鬼麦’更是历来被百姓们避恐不及。
怎的偏偏就是鬼麦,还偏偏在他劝课农事之时被发现,这般兆头不详之事,这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不对,若是那些百姓都能这般轻易发现的事,此前不应该一点预兆没有才是,再加上方才那些本地的官员好像是有意把他们往往别处引……
康熙立马抓到了重点,下意识看向了旁边天津府的知府及一众当地官员,见他们躲闪的眼神,以及那此时已白了几分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疑,他们这应是早就知道了,非但不上报,还选择欺上瞒下,企图蒙混过关,却造成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康熙气急,但也知道这会不是追究这些时候,当务之急是得把这鬼麦之事解决才成。
他给了旁边领侍卫大臣一个眼色,对方立即领会,带着众侍卫和负责戒备的地方官差一起去维护现场的秩序,以及尽量把百姓们先控制起来。
康熙则带着众大臣匆匆赶去了就近的一处官宅,商讨解决之法。
刚进门,他便脸色阴沉地看向一众当地的官员,声音冷厉道:“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不如实禀报,后果自负!”
一众官员立马跪地磕头请罪。
天津府知府见这情势,自知是躲不过去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事情的始末全都和盘托出。
那日在发现鬼麦后,众人在商讨了一番后,还是为了前程选择欺瞒下来,按照他们的打算,只要到时候把康熙等人往别处引引,问题应该不大。
毕竟,此行一众劝课农事的前期工作都是他们本地的官员在筹备,这个操作起来也不是难事。
但他们却万万没有料到,今日竟会来了这么外地的百姓,更是没料到康熙会把他们放进那块鬼麦的地里。
康熙听完,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倒是朕之过了,嗯?”
“微臣不敢!”众人齐声道。
康熙怒斥道:“朕瞧你们可没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胆子大的很啊,连这般欺君之罪都敢犯,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他这会想要砍了天津府知府等人的心都有了,若是他们能在发现鬼麦的第一时间便如实禀告,又何至于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皇上恕罪,微臣罪该万死!”
他们是罪该万死,康熙自是不会轻饶他们,但也知此时不是只顾生气的时候,只能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领侍卫大臣也赶了过来,“参见皇上。”
康熙抬手示意其平身,“外面情况如何?”
领侍卫大臣拱手回道:“回禀皇上,大部分百姓都暂时安抚住了,但之前外围有些没进来的百姓,听闻到‘鬼麦’之事后,都纷纷落荒而逃,微臣带人过去时,他们早已不见了身影。”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不由凝重了起来,如此看来,此事定是瞒不住了。
康熙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屋内众大臣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张英和马齐几位朝廷要员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旁的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们这几位康熙近臣却是知道的,皇上此次南巡可是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拉拢江南汉族士大夫。
江南本就属于富庶之地,吏治的好坏也直接影响着清朝赋税的收入,除此之外,还关系着清朝政权的稳定。
但近些年来,南明有几个小明王,一直活跃在江浙一带,极力在拉拢当地的势力,虽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但总归是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康熙此次南巡也有意拉拢当地汉族士大夫,消除了他们抗清情绪,这样不管南明有多少残余势力,没了当地汉族士大夫的支持,自然也就成不了气候。
而康熙之所以把劝课农事加入到此次南巡行程,也正是因为如此。
去年安清那治‘青风病’的法子,在江南地区掀起了很大的反响,还有在各地的几个小麦种植试验点,今年也纷纷传来了好消息。
自古以来,农为国之根本,康熙这般大张旗鼓,也是想通过此种方式,向江南汉族士大夫展示,大清是众望所归。
但此时‘鬼麦’之事一出,他此次南巡本就引人注目,消息这会怕是早都传出了,可谓是直接坏了他满盘的计划。
“关于这‘鬼麦’,你们知晓多少?”康熙看向下首的几个随行农政司官员,问道。
几人对视了一眼,也不敢隐瞒,三言两语便把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其实,关于这鬼麦他们也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会发生在小麦的各个时期,在麦苗期会毫无征兆地出现枯黄、皱缩的情况,长成株的小麦则会出现叶片严重卷曲、麦茎莫名肿大弯曲的情况,在小麦结穗时麦粒甚至会长成为奇怪像虫子的形状。
这种情况不仅无规律,还找不到任何原因,总而言之,很是诡异。
但更诡异的是,凡事出现过鬼麦的田地,甚至在停耕两三年后,但只要再去种农作物仍会出现此情况。
也正是因此被百姓视为不详之兆,说是有鬼神在作祟。
“皇上恕罪,微臣们曾遍寻古今农书,都未找到任何解决之法,唯一之法便是把该地的小麦全拔了,然后停耕多年后再尝试看看。”
若是不再出现鬼麦,便证明鬼魅一离开,若是依然出现,那就只能继续再等。
康熙此前对鬼麦的了解只知是不详的存在,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么邪乎的事,怪不得方才那些百姓会对其避之不及。
他看向张英等一众朝廷要员,问道:“此事,你们怎么都怎么看?”
康熙问的此事,此不是让他们回答对鬼麦的看法,而是如今这局面要如何破。
恰在他劝课农事之地出现这鬼麦,甚至都不用有心之人去故意散播什么,正常人听到后哪怕只稍稍联想,后果便会不堪设想。
众人心里不由一紧,这件事情出的太过突然了,他们如今也是才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好的法子啊。
几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后,张英顿了下,起身向前回道:“回皇上,依老臣看,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法子了,将这‘鬼麦’之事给解决了。”
众人:“……”
这不废话嘛,要是真能解决那还能有什么事。
但问题是谁能解决啊,这上千年来都无解的事,这会哪里能蹦出个人来给……
就在此时,众人脑子里纷纷想到了一个人,五福晋!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却也是唯一的希望了,万一呢。
毕竟,之前青风病也是上千年来无人能解的难题,不也被五福晋给解决了吗!
康熙自是也想到了安清,深吸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梁九功,“五贝勒现下在何处?”
梁九功忙回道:“回皇上,众阿哥都在外面候着呢。”
康熙轻点了点头,“去让他把五福晋找过来,要快。”
梁九功自是不敢耽搁,立马快步出去通知胤祺。
胤祺也是知晓事情的轻重,二话没说骑着马就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只是,当他快马加鞭回到衙门时,却被告知安清和太后、宜妃出门逛街去了。
无法,他只能又满大街地寻起了人来。
当胤祺找到安清时,她正在一个糖人摊子前让摊主照着她的脸给她捏糖人呢,转头看向胤祺时,不由一愣。
“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陪康熙视察当地农事去了嘛,这么快结束了?
胤祺面色有些凝重,“安清,皇阿玛要见你。”
安清不由一愣,她也不傻,康熙这般急着召见她,胤祺又是这么般神情,定是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胤祺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路上再同你详说,当务之急你要先同我过去。”
安清自是知晓轻重缓急,立马转身交代跟随她的紫苏和麦冬,让她们去旁边酒楼找太后和宜妃,把康熙召见她的事告诉两人一声,别让她们担心。
而她自己则跟着胤祺直接离开了。
太后和宜妃此时正在旁边酒楼的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自是远远瞧见了安清和胤祺离开的身影。
待紫苏和麦冬匆匆赶回酒楼时,两人刚推开门进来,宜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生何事了,老五怎的突然过来了?”
还带走了安清?
紫苏忙把事情的始末转述了一遍,宜妃听完,不由一愣,“皇上找安清做什么?”
太后思索了片刻,回道:“应是和今日的劝课农事有关。”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猜到了城外可能是出事了,而且能让老五这么般着急忙慌地赶来,甚至连上来同她们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可见此事定不小。
太后和宜妃也没心情在外面继续逛了,于是带着众人从酒楼离开后,便直接回了衙门,也是想回去瞧瞧,说不定衙门里的人已经先一步得到了什么消息也不一定。
而安清这边,为了能快一些,她也没坐马车,而是和胤祺一人骑着一匹马,正奔驰在城外的路上。
路上,胤祺也大概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当安清听到鬼麦时,不由愣了下。
不对啊,她是知道这次康熙去的农田是去年用了她那小麦种植法子的试验田,若是完全按照她的那笔记,不应该出现这鬼麦才是。
胤祺见她听到‘鬼麦’的反应不像是惊讶,倒是有些疑惑。
难道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鬼麦?
若真是如此,皇阿玛怕是要失望了。
“你可知晓这鬼麦?”他问。
安清点了点头,也没多想,顺口回道:“知道,以前遇到过。”
这鬼麦,也就是后世的小麦线虫病,当初在课堂上时,初次听老师说这鬼麦的说法,她还以为是麦类黑穗病呢。
毕竟,鬼麦这名字,一听就和黑有关,但谁知并不是,后来她也是了解了这鬼麦叫法的来源后,才恍然大悟的。
别说,在古人未找到真正的缘由时,这名字确实还挺贴切。
小麦线虫病,又叫“粒线虫病”,俗名也叫‘浪当子’‘萝卜子’‘辣椒子’‘马兰子’,具体是由小麦线虫引起的病虫害。
胤祺见她这反应,心里也猜到了她可能会有法子,但这会着急赶路,他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皇阿玛那里确实是十万火急。
两人一路骑马来到了城外那处官宅处,安清进来时,屋内众人纷纷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儿媳请皇阿玛安,皇阿玛万福……”
康熙直接抬手打算了她的行礼,“不必多礼,安清,过来的路上胤祺可同你说明了情况?”
安清点了点头,“回皇阿玛,爷已经同儿媳讲了,说是遇到了鬼麦。”
康熙轻‘嗯’了一声,“那朕找你来的缘由你也清楚了,不过,你不用着急,朕可以给你些时间,慢慢找法子。”
就像上次青风病一样,可以慢慢去尝试,说不定就找到法子了。
众人虽都是这般想的,但心里其实也清楚,这鬼麦还是不一样的,万一真是鬼神在作祟,那试再多的法子也是没用的。
安清愣了下,摆了摆手道:“不用,皇阿玛,这鬼麦儿媳知道,之前在科尔沁种小麦也遇到过。”
康熙不由一愣,刚想问她可有解决之法,谁知却被安清抢先开了口。
“皇阿玛,儿媳有一事不明,可否请那块出现鬼麦之地的百姓过来,儿媳有事要问?”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由怔了下,找那地的百姓做什么,这难道还能和他有关?
康熙虽也很疑惑,但却也没多多问,直接派人出去找人了。
没多久,那块出现鬼麦地的百姓就被人带了过来。
安清也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那地前几年可有出现鬼麦的情况?”
那百姓哪里见过这场面,见到当今圣上和满屋子大臣后,早都吓破了胆子,一听安清这话顿时慌张的不行:“没有,草民那地之前并未从先过鬼麦,给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欺瞒。”
安清点了点头,这鬼麦在古人看来事关重大,若之前真出现过,自是也不可能欺瞒过去。
她见那百姓慌乱的样子,出声宽慰道:“老伯,你别慌,我就是询问下情况,没说你隐瞒。”
见那百姓身子总算是不那么抖了,安清才继续问道:“去年你播种前,可有按照要求去那小麦进行浸种?”
听到这话,那百姓身子不由一僵,脸上满是惶恐之色,但此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隐瞒,只能跪在地上边拼命磕头,边全数交代了出来。
果然,这百姓当时并未按照要求,用1%石灰水冷浸日晒来处理种子,说是之前从未听过这法子,怕毁了麦种,从而影响小麦的收成,便欺瞒了那些来督查的衙役们,谎称处理过了。
安清心道果然如此,那就没错了。
这小麦线虫是以虫瘿混在麦种、肥料之中,或者散落田间而导致的,而麦种是浸染的主要来源。
若是按照她的法子来处理种子,并不应该出现此时的情况才是。
那百姓被带下去后,众人纷纷诧异地看着安清,她方才虽只问了两个问题,但总觉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康熙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难得的语塞了片刻。
安清还以为康熙等人是被吓到了,于是出言宽慰道:“皇阿玛,您不用担心,这鬼麦没百姓们传的这么邪乎,其实就是一种小麦虫害。”
众人愣了下,突然反应了过来,这鬼麦竟是虫害?
真的假的!
“可是鬼麦地里并未发现任何害虫啊?”一农政司的官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罢,他扭头看向方才康熙让人拔过来的那些‘鬼麦’麦苗,而且,这麦苗上也并未出现任何被虫子蚕食的痕迹。
怎么可能是虫害啊。
安清也多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那鬼麦前,挑选出了一棵后,转身问胤祺,“你随身带的匕首借我一用。”
胤祺也没多问,直接把匕首递了过去。
安清接过匕首后,对着那小麦的根部慢慢将其划开,众人一开始还不太理解,待见到那小麦根部结处出现一只蠕动的小虫子。
呼~好在已有成虫,不然这会也没有显微镜,她一时还真没法子解释的清。
这是小麦胞囊线虫病,为内寄生性线虫病,整个为害阶段基本都在根输导组织处进行,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外面并未发现异样的原因。
而且这小麦线虫对环境的抵抗力以及适应性极强,就比如那块出现了鬼麦的地也不是这么任其放着,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然遗留在地里的那些虫瘿,在干燥情况下,甚至可存活几十年,即便是在潮湿土内,也有活两三年的。
所以,不对土地做处理的话,一般会造成侵染循环。
这也是为什么那出现鬼麦的地里,之后种仍然会继续出现这种的原因,并不是什么鬼神作祟,都是这虫瘿的锅。
当然,处理这地的事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目前的困局给解决了。
“安清,既然你对这鬼麦如此了解,可有法子能确保解决?”康熙一脸期待地问。
安清在来的路上也听胤祺说了此次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康熙这话她自是明白什么意思,他想要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皇阿玛,儿媳尝试过很多法子,没有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对那种子进行浸种处理。”她如实回道。
即便是在后世,对付这小麦线虫病也基本都是以防为主,她提供的那浸种法子,也是后世农学家经过反复试验确定下来的,对麦类黑穗病和小麦线虫病的预防效果基本能达到98%-100%。
这也是安清一开始听说这地里出现鬼麦很是疑惑的缘由。
当然,也不是没法子治,但万无一失的法子确实没有的。
康熙自是听明白安清的言外之意,他自是知道她办事向来严谨,轻点了点头,问:“那就把你之前试过最有效的法子拿出来吧。”
安清直接应了下来,然后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把她需要的东西全写了下来。
她知深浅,也知道这次情况很紧急,和之前的青风病的情况完全不同,所以,也便没再藏着掖着,直接舍弃了那些单一植物性的土农药,而是选择了混合方剂土农药。
泽漆、山麻柳、苦树叶、桐子叶等十几种药材,届时按照一定的比例制成混合方剂,在对其进行浇灌灌根处理。
众人看到那张纸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什么,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安清。
她这……还真像之前说的那样,给庄稼治病啊,这方子若是不知道的,怕都得以为是给人治病的药方了。
当然,众人意外归意外,但对安清的能力却是十分信任的,康熙甚至连看都没看,便吩咐人拿着那单子下去准备东西了。
不过,这东西怕是一时找不来,还有这小麦即便是用了这药物也不是当下就能见效果的,所以当务之急得给外面的那些百姓一个解释才行。
大家明显被这‘鬼麦’吓破了胆子,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怕是会引起恐慌,届时一传十十传百,会更收不了场。
好在有安清方才划开麦苗的法子,现在直接出去现场给百姓们证明便好,告诉他们不是什么鬼麦,而是小麦生了虫害。
“皇阿玛,还是儿媳去吧,这虫子没有长成成虫时很小,肉眼几乎看不到。”安清道。
所以得挑才成,若是随便拔一棵小麦,万一没选好,届时有嘴也说不清了,更别说当众辟谣了。
众人怔了下,立马明白了安清的意思。
康熙也轻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领侍卫大臣,道:“你们注意保护好五福晋。”
第69章 五福晋69
安清在胤祺和内侍卫大臣的陪同下,来到了方才出现鬼麦的农田,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张英和马齐两位大臣。
此时一群百姓正被侍卫和衙门官差控制在了农田的周边,远远瞧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惶恐和担忧之色。
在过去之前,内侍卫大臣提醒道:“五贝勒、五福晋,那些百姓的底细并未经过严密的彻查,待会过去后,你们要多加防范些。”
两人自是懂这话的意思,胤祺轻‘嗯’了声,对着内侍卫大臣交代道:“不用管我,待会你的主要任务是照看好五福晋。”
他自幼习武,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他主要担心的是安清。
安清却没太当回事,那些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之前接触过的这个时代很多的农人,几乎一眼便能瞧出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当然,她也理解胤祺他们的做法,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几人朝着人群走去,内侍卫大臣带着一队侍从在前面开路,安清和胤祺被围着中间,马齐和张英等官员跟在其后。
“让开,都让开,不得喧哗!”
百姓们见到安清等人,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惶恐似是更浓了几分。
安清走进后,也没多做耽搁,在内侍卫大臣引领下,和胤祺两人径直朝着那块鬼麦的农田走去。
因着对鬼麦的忌讳,百姓们都尽量离那块地远远的,这会看到他们竟直接走了过来,人群中纷纷传来了抽气声。
然后众人便看到,安清蹲下身观察了一会那些小麦,似是要伸手去拔那麦苗。
“姑娘,不可啊!”人群中一白胡子的老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冲着安清喊道,“这是鬼麦,您别碰它,会不祥的。”
安清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解释道:“老人家,不用担心,这鬼麦不是什么了不得事,就是生了些小麦虫害罢了,无碍的。”
小麦虫害?
怎么可能啊,这明明就是鬼麦,他们都识得的!
百姓不由窃窃私语了起来,现场不少人都是亲眼见过鬼麦的,所以,对安清这说法他们显然是不信服的。
安清笑了笑,也没多解释,而是再次拿过胤祺的匕首,当场把麦苗根茎鼓节处剖开,然后让侍卫拿过去展示给他们看。
百姓们虽然忌讳这鬼麦,但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好奇心,纷纷凑过去看了起来。
竟还真是虫子!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怕众人还不信,觉得是朝廷在糊弄他们,安清接连着拔了好几撮麦苗,依次展示给众人看。
当那一个个成虫摆在眼前时,百姓们也从一开始迟疑的态度,慢慢都相信了。
当然,安清也挑了些没有成虫的麦苗,并同他们解释这是虫子还未长大,肉眼瞧不见,但长成后便是那成虫的模样。
“所以,这所谓的鬼麦就是小麦根基内子里面生了虫子而已,待稍后用些药物便好,也不是什么鬼神作祟,大家伙把心都放到肚子里吧。”安清适时地开口道。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虫子在作祟啊。”
但他们随即便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可是,这虫子在小麦的根茎中,这也没法子驱虫啊。”
毕竟,像这种虫子生在庄稼根茎内部的情况之前可是闻所未闻。
这也没法子对虫子进行驱赶啊,总不能把这些小麦都剖开根茎取虫吧,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小麦也别想活了。
安清也没多做解释,只笑着说道:“下午我便会给这块地生了虫的小麦用药,大概两三日便能看到效果,若是大家感兴趣,不妨留在这边亲眼见证。”
说罢,她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想留下来见证的也没关系,大家也可以先回家,想什么时候来看都成。”
一老农诚惶诚恐地问道:“贵人,那俺们这些外地的人能离开吗?”
他这话一落,旁边有不少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安清自是知晓他们的顾虑,当今皇上在劝课农事时出现了鬼麦这种不详之事,借着又被官差给控制了起来,即便他们只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就方才那情形看,他们还以为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毕竟撞破这等子事,被灭口也再正常不过了。
“姑娘,你说话能作数吗?”方才那出声让安清不要碰鬼麦的老农,不确定地问道。
他姓陈,是从外地赶过来的,这次也和几个同村隔壁村的老乡一起过来,就是因为之前衙门下乡给他们宣传什么压麦等法子,说是能很大程度的降低小麦冬季遭受冻害,还说大杨柳这边去年就开始试了那些法子,所以,他们几个村子的人便商量了下派几个人要过来瞧瞧。
谁知恰好赶上了皇上过来劝课农事,然后还遇到这等子祸事。
不过,这鬼麦的事也是他们几人最先发现的,也是他们之中一个年轻的后生先喊出声的,前些年他们村子就遭遇过这鬼麦,拔了鬼麦麦苗后,第二年种的话还会出现,诡异的很,也因此连着好几年颗粒未收,当时村子里不少人都没挺过来。
那后生一家十几口子人,最后竟只剩下了他们兄妹几人,所以,他才在见到这鬼麦时才会反应这般大。
但事后,他们看着同被控制住的百姓,那后生也是极为后悔的,他们也本以为要交代在今日了,没想到这会竟遇到了转机。
只是在他们看来,和旁边这些穿着官服的大老爷比,安清一个小姑娘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那陈姓老农这才不由又确定了一番。
马齐身处户部多年,平日里农人们打的交道也不算少,自是立马看出了其中关窍。
所以,他未等安清开口,直接走上前解释道:“老人家,这位是五福晋,她说的话自是能作数的。”
五福晋?
那不就是皇子的媳妇,也就是皇家的人!
众人一听到安清的身份,瞬间拘谨了起来,那陈姓老农本就因着和安清说话,离的最近,下意识就要下跪。
安清忙伸手扶住他:“不用多礼,大家放心便是,若是想留下亲眼见证的,那自是欢迎的,但大家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放心吧,朝廷不会限制你们自由的,你们可以随意离开。
说罢,她转身给旁边的内侍卫大臣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意会,让旁边守着的人往后撤了撤,很快,衙门的官差和侍卫便撤出了一条口子出来,示意众人随意。
旁边有些老百姓试探性地往外走了几步,见那些官差并未拦着他们,这才慢慢松了口气,然后脚下生风般跑开了。
有人离开了,但也有人在迟疑,生怕这会不走,待会在生了什么变故出来,届时想走也走不了。
但偏偏也是真的很想留下来瞧瞧,这‘鬼麦’是不是真的能被治好,毕竟他们都是一辈子和这土地打交道的人,对这土地和庄稼的感情早已深入骨血。
马齐见状,也适时地上来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去年水稻‘青风病’被治好的事?”
关于救治这鬼麦之事,自是见证的人越多越好,特别是这些亲眼见到了鬼麦的人。
那陈老农一听‘青风病’,原本浑浊的双眼倏地就亮了,使劲地点了点头,“听说过,听说过!”
他家有个亲戚住在他们县南边的村子,他们那里都是水田,去年地里的水稻很不幸的遭遇了青风病,本来都绝望了,谁知衙门的官员带他们采了些乌桕叶,职称了药剂,给那水稻喷洒了几次后,竟奇迹般全给救活了。
当时听说后,他们还亲眼去瞧了,那本来染了青风病的稻田竟真没有出现减产及绝产的情况。
陈老农出声后,紧接着也有不少人纷纷跟着附和了起来。
要说去年最让各地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便是这青风病竟有法子治的事。
不过,说来也能理解,对现下的百姓来说,土地和庄稼就是命啊,但凡和这两者相关的事,那自是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关注。
当然,这也和康熙的特地宣传有关,不然,像现下这会交通如此不便的情况,单纯靠百姓们自己传播那也是不现实的。
马齐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先听他说:“其实,那治这水稻青风病的法子啊,便是五福晋找到的。”
这话一落,现场倏地静了下来。
众人一致齐刷刷地看向了安清,且全是震惊,且带着钦佩和崇敬的眼神。
安清向来最怕这种场面,但她也清楚马齐之所以这般做,也是为了给她造势,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留下来见证。
所以,她这会只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然后强撑着面对这一众令她想找个老鼠洞躲起来的视线。
“好好好,”陈农人一脸激动地说道:“没想到俺老汉还有这种福气,竟还有亲眼见证这鬼麦被治好的机会,那定是要留下来的。”
人群中不少百姓都纷纷附和了起来,谁说不是啊,这事若是真成了,可够他们吹一辈子了啊。
众人都开心的不行,但陈农人旁边的一个后生忍不住挠了挠头,“陈叔,那咱们住哪里呀?”
在场不少人都是外地来的,不管是像陈农人这样恰好过来碰上的,还是特地赶过来瞧康熙劝课农事的,无疑,他们都是准备过来看了就走的。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这城里客栈他们哪里住的起啊,就算是住的起,他们也不舍得花这个银钱。
方才安清也说了,这得两三日才能见效呢,那他们岂不是就要在此地住上两三日……
安清自也知道他们的困难,下意识看向马齐,他是被康熙派过来协助处理此事的官员,此时自是应该由他来处理。
毕竟,他们想留住这些外地人亲眼见证,以便后期他们辟谣的便捷,那便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马齐自是也懂这个理,康熙即把此事交给了他来处理,那给这些外地百姓安置住处的事他还是做得了主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一农人突然站了出来。
“哎呀,老哥,多大点事啊,你们要是想留下,去俺们家住就是,俺们就是这附近村子的,家里有空屋子住的。”
“就是就是,俺们家也行,俺家是他们隔壁村的,也不远。”
“还有俺家和俺哥家,你们来住便是……”
然后,就这样本地百姓们自发地邀请那些外地的人去自己家里去住,甚至还一对一认领了起来,没过多会,这些人就彼此安排好了。
马齐见状,先是愣了下,随即也意识到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毕竟由官府来统一安排这些外地百姓住宿的话,在外面人看来像是监禁。
当然,他也趁机提出了随后衙门的官差往百姓家里送些粮食和肉过去,毕竟现下的百姓都很纯朴好客,在他们的认知里,既然来家里住便是客人,吃自是也要管的。
但现下的百姓谁家粮食都不丰裕,这也算是朝廷的一些心意吧。
听到百姓们这边妥善解决了后,康熙也是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看安清的了。
因着有康熙的旨意在,安清要的东西自是以最快的速度被送了过来,当天下午,她便带着东西来到了地头。
此时上午那些百姓也都已经过来了,他们看到安清后,都纷纷与她打招呼。
安清笑着同众人打了招呼后,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她这次没提前在衙门把药剂弄好,而是把所用的药材全带到了地头,也带来相应需要的工具,比如准备现场在地头制作药剂。
众人家安清拿出这么多东西,一开始还有些新奇,毕竟她这架势,又是药材又是捣药罐的,不知道还以为她要给人治病呢。
但当他们见到安清竟丝毫没有遮掩的,当着他们的面便制起了那药剂来,还会毫不避讳地吩咐旁边帮忙的官差拿多少分量。
这……那这方子不就泄露了?
“大人,俺们还是回避一下吧。”陈老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浑身上下透露着农人的淳朴和忠厚。
其他人也纷纷往旁边散去。
安清见状,却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碍事的,咱们皇上仁义为民,这法子后续也是要推广给全大清的农人,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你们早晚都会知道。”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对康熙感恩戴德了起来,嘴里更是纷纷夸赞着皇上是明君之类的话。
马齐等一众官员见状,自是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安清见状,却在心里忍不住乐了起来。
好家伙,她刚刚真的就是无心之举,好像拍康熙马屁这件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习惯,这不,明明康熙都不在现场,她还是下意识拍起了马屁。
想到这里,她默默看了旁边的马齐一眼,虽然康熙这会不在,但希望他能替自己转达这番话啊,也不枉她下意识狗腿这一番。
其实,这混合药剂制作起来并不比之前那些单一性药剂难多少,毕竟她是知晓成分配比的,直接按照比例混合水制作便好。
很快,安清这治鬼麦的混合方剂土农药便完成了,紧接着她便亲自下地给那些小麦进行浇灌罐根处理。
马齐等人见到安清的做法后,便提出带着旁边的侍卫和官差一起做了起来,然后,陈老农等人也提出要加入其中。
安清自是一口应了下来,这处理的法子本就没这么难,一般人看看就会做了,更别提像陈农人这些种了大半辈子地的老把式了。
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慢慢的就都放开了,都开始便干活边聊了起来,现场这些百姓是真的很开心,毕竟,谁能想到和朝廷大官,还有皇家的福晋一起种了地。
当然,他们不知道是,这里面还有个皇子呢,为了避免众人拘束,胤祺一开始便没有说出身份,但大家也都不傻,待看到安清与他很是亲近后,便多少也猜到了些,只是都没说破罢了。
不得不说,这块染了鬼麦的地确实不算小,但胜在他们人实在是不少,约摸着两个时辰的功夫便完成了。
安清一看时间还早,便和陈农人他们闲聊起了种地上的事,她向来喜欢和农人们聊这些,也算是互相学习了。
只是,这天聊着聊着就走偏了,渐渐变成了她给众人讲起了这小麦种植的一些注意事项,甚至到最后还现场免费做起了问题答疑环节。
“五福晋,去年俺们家有块地里的小麦都快要结穗了,但叶子和根茎上却突然出现了铁锈色一般的斑点,还会隆起来,您可知这是为何?”陈老农问道。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气,就因为这变故,去年他家里那块地里的小麦严重减产了,还好只有那一块地如此,旁的地都没有,不然去年一家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旁边的人听到后也纷纷附和了起来,他们之前也都遇到过,难道这也像这鬼麦一般,是根茎内部生了虫。
安清听心里大概有了猜测,“陈老伯,你们再说的详细些吧。”
那陈老农自是没有推脱,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包括什么时候出现的,最初的症状是什么,以及后期的变化等等,可谓是事无巨漏。
听完他的描述,安清轻点了点头,基本确定了是小麦锈病。
小麦锈病又叫黄疸,属于真菌类型的病害,按照陈老农的描述,他那块感染的是小麦锈病中的小麦秆锈病。
“老人家,你们老家可有种垂柳的?”安清问。
陈姓农人立马点头,“有的有的,村子里不少处都种了这垂柳树。”
安清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若是再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也不用慌,到时候摘些这柳叶,用这五倍柳叶水浸的汁液对这小麦叶子和根茎染病区进行喷洒即可。”
陈农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这么简单?”
安清笑了笑,“对啊,就这么简单,我之前试过,就这法子效果还不错,你们日后若是再碰到,都可以试试。”
众人忙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接下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己曾遇到的问题一一问了出来,这些问题对安清都没什么难度,就是种地中经常会遇到的小问题,她也很耐心地同他们解答。
当然,也会通过他们各人的实际情况,给他们推荐合适的解决之法。
不远处的田垄之上,马齐和张英正并排站在那里,两人不是领侍卫大臣,需要近身保护五福晋的安全,正好这会可以过来偷个闲。
“有五福晋,是我大清百姓之福啊。”张英突然开口道。
马齐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啊,他虽对农事没那些农政司的官员这么了解,但总归是知道些的,就五福晋方才解答的那些法子,看似轻巧随意,实则并不简单。
就拿她方才解答那陈老农的问题,其实不少地方小麦都出现过,他们一众官员苦寻不得其解,而她简单一句用垂柳的柳叶制成药剂喷洒即可解决。
“说吧,你这次突然向皇上提出要跟过来,究竟意欲何为?”马齐问。
他是户部尚书,这次之事皇上交由他来处理理所当然,但张英一个礼部尚书及内阁大学士,却偏偏要请命过来协助他处理此次事件,这怎么看都蹊跷。
更不要提张英这厮向来老谋深算,走一步看三步的,这次定是有所图谋。
张英轻笑了声,道:“不愧是马兄啊,果真什么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马齐瞥了他一眼,显然没被他这平白的马屁绕过去。
张英也没再卖关子,径直问道:“你说,若是咱们向皇上提议,由五福晋开个种地的学堂如何?”
说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朝那边看,“你瞧,那些百姓受益匪浅的样子,可见五福晋真的是一个很好先生。”
马齐心想可不是嘛,能把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人教懂,教旁人自是也能手到擒来。
张英又道:“而且,据我所知,不管是你们户部,还是农政司的那些官员,都整日想法子通过五贝勒向五福晋请教一些农耕上的事吧。”
“所以,与其如此,若是有个光明正大的学习的机会,岂不是更好?”
马齐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了,但是……
他沉思了片刻,扭头看向张英,道:“你个老匹夫就别给我兜圈子,你究竟什么目的直说吧,不然别指望我上你的当。”
张英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当给你上啊,还不是想着咱们互相都有利。”
“所以,你究竟是因为什么?”马齐追问。
张英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了,说道:“你也知道的,衡臣那孩子向来喜欢往农政司跑。”
马齐蓦地一滞,神色不由严肃了几分:“你这是?”
张英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放心吧,我还没这么糊涂,就是单纯觉得懂些农事对日后有好处。”
马齐也立马反应过来了,他绕了这么大圈子,想来也是没这个意思,否则还干嘛明晃晃的请求皇上让五福晋办这种田的学堂呢。
至于张英口中的对日后有好处是何意,他也不傻,自是立马便明白了。
可不是嘛,一个懂农事的官员,日后被下放到地方便更能容易做出成绩来。
马齐心里也不由琢磨了起来,他也有儿子啊,若是真可以的话,这次一起求了皇上送过去也不是不成。
“可皇上能同意吗?”他问。
张英瞥了他一眼,“皇上是明君,他自是会懂得这其中的益处。”
说罢,他顿了下,意味深长道:“再说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第70章 五福晋70
出现鬼麦的那块田地,在安清带着众人喷洒完土农药后的两日后,果然出现了显著的效果。
这日,安清和那些留下来见证的农人再次来到了地头,周围还来了许多听到风声自发赶来观看的百姓,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的,很是壮观。
在那日喷洒完土农药后,为了安全起见,这块鬼麦的田地日夜都有官兵看守着,只能远远瞧着,但具体什么情况众人都不是很清楚,虽说之前也有了些准备,但这会亲眼瞧到效果时,还是都很震惊。
那些原本枯黄、皱缩的麦苗也都一改之前萎靡颓废之姿,突然就焕发了生机,严重卷曲的叶子也都慢慢舒展开了。
无疑,这小麦得到了救治,正朝着好的方向生长,它们都有救了。
‘鬼麦’竟然真的有法子解决!
一百姓蹲下身看着脚边的那些麦苗,忍不住惊呼出声:“俺的老天爷嘞,还真给救活了啊。”
“谢天谢地,日后若是再出现这鬼麦,俺们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哪个说不是呀,这可是鬼麦啊……”
那些离得最近的农人们的话纷纷传了开了,外围那些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听到这些话后,先是诧异,然后都纷纷伸长着脑袋往前挤去。
旁边看守的官兵们都撤开了,众人一拥而入进那块鬼麦的地里,待亲眼瞧见后,也不由地惊叹出声。
没多久,百姓们的欢呼声响彻在田头地间,不少农人眼里都有了泪花,似是都在为未来少了一大风险而喜悦。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大清万岁,皇上万岁万万岁'',众人都跟着喊了起来,整个田间山头都回荡着‘万万岁’的回声,听的人都不由振奋了起来。
康熙今日也过来了,只不过他没靠近,而是带着几位官员站在不远处,远远瞧着这边的情况。
待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后,他先是一怔,但眼底明显闪过一抹欣喜之色,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一旁的马齐,“你安排的?”
马齐不由一愣,忙出声澄清道:“回皇上,微臣没让人安排这些,这都是百姓们自发的行为,是民心民意所向。”
闹呢,就算是他安排的此时也断是不能承认的,再说了,这事也真不是他做的啊。
马齐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下,开口道:“也有可能是那日五福晋的话起了作用。”
他方才瞧着,最先喊出这话的人在最内圈,而那最内圈的都是那日留下来见证的农人,所以,他才有了这一判断。
康熙听到这话,不由‘哦’了一声,显然对安清说了什么很感兴趣,“她都说了些什么?”
马齐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把那日安清下意识拍马屁的话复述了一遍。
“当时那些农人想回避,五福晋当时瞧着也是随口说的那些话,后来大家一起干活时,五福晋同大家闲聊时,还讲起了皇上的丰泽园,说了您亲自培育水稻的事,如今看来,他们这是都记在了心上。”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瞒皇上,微臣当时听完心里也很是触动。”
康熙没想到竟还有这事,不禁有些错愕,那丫头之前也没少拐弯抹角地夸他是明君,不得不说,他虽然听着也开心,但有时也不免会多想,她会不会只是在拍马屁。
但没想到她在私下里也会这般宣扬他,由此可见,她这是打心底里就是这般认为的啊。
这一刻,康熙心里对安清的好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特别是此时那些百姓的称赞声还在耳边环绕不停的情况下。
而对于这种民心所向的场景,怕是任何一位帝王都拒绝不了的吧。
安清本来在地边的,但随着百姓们逐渐涌了过来,她在胤祺和领侍卫大臣的保护下撤到了外围。当她远远看到康熙等人时,和胤祺对视了一眼后,两人便过去请安了。
待两人行完礼后,安清很自觉地交代了工作进度,毕竟,康熙这么大老远过来,心里定也是极为挂念这件事的吧。
“皇阿玛,儿媳刚刚在那地里观察了一番,估计再用上一次药就差多了,待会等百姓们散去后,我们会再次给那块麦田喷药的。”
这次的药剂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放着呢,只待那边众人散去,便可即可行动起来。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事,朕自是放心的。”
安清听到这话后,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在后世,老板激励员工时,最常说的也就是这种话了,她上辈子虽还没来得及成为社畜,但这话也没少听,读研读博期间,每次做项目时她导师也没少说。
用他们师兄师姐的话说,他们导师可是深谙一个道理,适当的激励和表扬,有时候比盲目画饼有用多了,特别是对于像他们这些牛马般的大学生而言。
就在安清觉得康熙夸两句就完事时,谁知他竟一改往日的作风,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滔滔不绝地夸赞起了她来。
安清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康熙越夸越起劲,她不由有点懵。
不是,发生了什么呀,以前何时见他这么夸人过。
额……这让她莫名有点慌啊。
按照原本的计划,康熙只打算在大杨柳待上两日便离开,但因着鬼麦一事,他们一行人在此处足足多留了五日。
南巡本就是要事,待安清这边把鬼麦之事解决后,康熙当即决定继续南下。
不过,即便南巡行程虽耽搁了几日,但康熙近来心情很是不错,鬼麦之事也算是化凶为吉了,更是阴差阳错打响了此次南巡的第一枪。
这几日他更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天津府的一众官员,发现鬼麦欺瞒不报是其一宗罪,其二宗罪,他们去年并未按照旨意严格监管该地区的小麦种植事宜。
康熙自是知晓任何新政策的推广,必然不会轻易就被百姓们接受,特别是事关农作物之事上,所以,他在划定了那些试验区后,还明文下了旨意到各地,明文要求他们每个步骤地方衙门必须派人亲自去盯着,不能有丝毫懈怠。
但从那日鬼麦地的百姓说的话可以判断出,当地的官员并未做到严令监督,否则也不会出现如今这事。
所以于情于理,这些官员都是要严惩的。
当然,康熙此举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既然安清的那种植法子如今有了明显的效果,那今年秋季定是要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的,这也算是提前给各地官员一个警示吧。
在离开大杨柳的前一天晚上,康熙召见了几位朝廷要员议事,结束后,张英和马齐两人却被留了下来。
两人恭敬地立于下首,康熙坐在案桌前,手边放着两人此次关于处理鬼麦一事的奏折。
“朕看了你们的折子,说说吧,最后那条关于想让五福晋开农事学堂的提议,你们都怎么想的?”康熙开门见山问,“马齐,你先说吧。”
马齐忍不住把张英骂了一顿,明明是他的提议,为何最后被点名的却是他啊。
“回禀皇上,微臣和张大人当时在地里看到五福晋同那些农人解惑的时候突然有了此想法,交流了一番后都觉得可行,这才一起写了折子递到了皇上面前。”
张英也拱手回道:“回禀皇上,正是如此,我和马大人都觉得,以五福晋之才能,若是开个农事学堂,不管是对大清,还是对天下黎民百姓来说,都是万幸之事。”
马齐默默松了口气,还好这老匹夫关键时候没掉链子,若是他真是这会给他耍心眼,那日后他定与他绝交。
康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张英,见两人神色正然,便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也是,两人为官多年,在朝堂上向来洁身自好,不掺和党派之争的事,更是和一众皇子保持着距离,此时自是不会犯糊涂,两人应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其实,这事康熙之前也是考虑过的,毕竟,以安清一人之能,所做之事还是有限,若是能给朝廷培养出一些擅长农耕之事的人才,无疑是件好事。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要广纳贤才的缘故,一个有贤能的人,自是比不上一群,毕竟大清疆域之广,以一人之力又能撼动多少呢。
特别是农耕之事上,农时不等人啊,有些时候稍作耽搁,便会错失良机,若是有了这些懂农事的官员,再分派到各地,这其中的益处亦是一目了然。
但对此,康熙却也是有顾虑的。
若是真让安清办了这农事学堂,那他定是要把老五放过去的,毕竟安清是女子,在一众男子间抛头露面本就不太妥当,若是没老五在旁协助,这办学堂的事也定有不便。
但若是把老五派去,岂不是变相地在给他培养势力?
“你们退下吧,此事牵扯甚多,朕再想想。”
两人忙齐声应了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待离开康熙住处稍远一些后,马齐才重重地松了口气,“看吧,就算皇上不会轻易松口的。”
张英笑了笑,回道:“没事,本也没想着一次便能成功,就容皇上多考虑考虑吧。”
以他对康熙的了解,他向来是个有抱负的帝王,农耕之事是国之根本,想必他会想清楚的。
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翌日一早,康熙带着众人乘船继续南下,这会已经比原定时间耽误了五日,所以,接下来这次中途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补给外,船舶不再靠岸停留。
上了船后,四福晋和八福晋还是继续晕船,瞧着实在是受罪的厉害,但好在大概在七八日后,四福晋似终于缓过来了,好像是适应了船上的生活。
八福晋也好了些,不吐了,也能正常用些清淡的饮食,但她大多数时间,基本还是要都躺着床上闭目休息才是,说是睁开眼就晕。
安清上辈子有晕船晕车的经验,是知道这种的情况的,对于严重晕船晕车的人,即便一时不是这么晕了,但确实还是躺着闭着眼能比较舒服些。
不过,自打四福晋缓过来后,安清在船上倒也算是有了伴,随着船队一路南下,两岸的风景也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
青山绿水,春光明媚。
随着气温也越来越暖和了,安清也越发喜欢在船板上观景了,这日恰好四福晋来她这边串门,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船板上观景。
四福晋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瞧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四嫂,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安清关心道。
四福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在想皇阿玛他们这会到哪里了。”
安清“哦”了一声,原来是在想四阿哥啊。
前些日子,御舟经至桑园时,康熙召见了直隶巡抚李光地,商讨了治理黄河的一众事宜,于本月二十三日时,也就是前两日,康熙临时决定暂时分行,前往黄河以南高家堰、归仁堤等处堤防巡阅。
同行的除了几位治理河道的官员外,还有四阿哥、八阿哥和胤祺三位年长些的皇子。
“应该是到了吧,皇阿玛此次是轻装出行,只乘一舟,据说还是昼夜前行,定是比咱们这船行的快许多。”安清道。
四福晋听到这话,轻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她话虽这般说,脸上的愁绪却丝毫不见少。
恰好这会舟船行驶到了一个渡口,安清的注意力立马被沿河两岸的风景吸引了过去,看的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这会他们已经进了江苏的地界了,妥妥的到了南方啊,这沿岸的风土人情和北方也明显区分开了,她瞧着新奇的紧。
四福晋看到安清,有些欲言又止。
她可听说,巡阅河道是件危险的事,之前不少修河道的官员都出了事,万一遇到决堤什么的,更是不堪设想。
这两日她一直担心的不行,不仅是她,昨个她去瞧躺在床上的八弟妹时,她也顶着晕船的难受劲,还在问她可有消息呢。
可见心里也就是记挂的不行,但这两日,四福晋瞧着安清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她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五弟妹,你都不担心五弟吗?”
安清“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担心什么?
但她对上四福晋的视线时,看清她脸上的担忧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在担心什么。
安清默默反省了一秒钟,和她们比,她好像是有点不太关心胤祺了哈。
但是,她真心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他们跟着康熙呢,即便是去巡阅河道,也不会让他们以身犯险去那些危险的地段。
但这话却也是不能说的,俗话说关心则乱,这般理智的分析说出来不仅显得她不关心胤祺,还有暗嘲四福晋无知的意味。
这般没情商的事,安清自是不会干的,于是她选择加入其中。
“不瞒四嫂,心里自是担心的,但咱们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只会徒增忧思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暂时放下来,毕竟,咱们也不能让爷在外面办差,还要担心咱们吧。”
四福晋不由一愣,立马明白了安清的意思。
对啊,爷离开时也同她说了,让她不要忧思忧虑,可她还是没做到。
“五弟妹说的有理,是我着相了,这点我要向五弟妹学习。”四福晋颇为诚恳道。
安清心虚地摆了摆手。
二十八日时,康熙一众乘舟至清口,迎候皇太后船至同行,众人再次汇合。
三月,康熙带着众人继续南巡,在路经高邮后,从高邮直接进入了扬州,在扬州停留数日后,船队继续南下,前往苏州。
安清有提前看过康熙前两次南巡的路线图,其实很容易发现,康熙前两次南巡的主要目的就是治理黄河和淮河。
这也都很好理解,毕竟这两条大河直接关系到河运与民生,确实是一等一的大事。
然而,这第三次南巡路线明显与之前两次不同,最大的区别是,这次虽也勘察了河道,是由高邮直接进入扬州、苏杭以及江宁等江南富硕的省份,直奔人文荟萃的江南地界而来,而不是像之前两次那般着重关注两大河流。
可见他此次南巡的另有其重要目的。
之前从胤祺的言语之间,安清也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信息,康熙此次南巡似是怀揣着更大的政治目的而来,还和前明遗留的事务有关。
但具体的她也没去探究,一是对于这些政治事务她没什么兴趣,第二嘛,她始终坚持的着一点,知道太多了未必是好事,所以好奇心保持在适当程度便好。
经过了这一路,安清不得不承认,康熙确实是个不错的皇帝,他每到一处,必然要召见本地官员,考校吏治,亲自查探实地民情。
在发现被淹地方米价腾贵,便截留了漕粮十万石,在高邮、宝应、泰州、盐城等地赈灾,后又截留了十石,收贮在了扬州和淮安,还免了江苏、安徽等地的杂税。
沿岸百姓都纷纷称赞其为圣君。
但康熙每到一处在外面忙于政务的时候,安清就担任起了陪太后游玩的使命。
当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带着太后和宜妃玩个尽兴,有时候德妃、四福晋和八福晋也会陪同出行。
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有安清、宜妃和太后三人。
没法子啊,谁让就数她们三人不晕船呢,这样下船时也不用修整,还整日里精神抖擞的,游玩起来也能尽兴。
但提到尽兴,太后对于此次行程是很有发言权的。
说实话,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跟着皇帝出门了,但却是哪次都不如这次玩的尽兴,好像每天都有新奇好玩的事情等着她,不像是之前大多数只能待在行宫之中,即便偶尔出门了也就是随便逛逛就回来了。
就连康熙偶尔抽空来探望时都说,太后她老人家这次出宫精神头明显比往好了不少呢。
但太后不由纳闷了起来,看着安清道:“你这也是第一次来江南,怎的什么都知道啊?”
哪里有什么特色美食,又有什么特色美景,甚至哪家酒楼说书唱曲好,她好像都知道。
安清嘿嘿一笑,如实坦白道:“不瞒皇玛嬷,我可是提前做了游玩攻略的呢。”
在后世时,但凡出门旅游,提前做攻略就是她刻在DNA里的必须要做的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在出宫前,她就找胤祺打听了这次途径的路线,然后让翠柳那个包打听去满宫找这些地方的宫女太监打听,然后都一一记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到了当地后,她会让紫苏和麦冬去当地最好的酒楼找人打听,或是小二,或是掌柜,又或是里面的客人,稍微使些银子即可。
最后一步,就是信息汇总筛选之类的,然后选出最适合她们游玩的路线,紧接着便是她担任起了导演的角色,带着她们出门。
攻略?
太后和宜妃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纷纷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安清也没卖关子,把自己这次旅游攻略的全过程都叙述了一遍,然后还把自己做的攻略都给他们看了。
两人翻看着那厚厚的攻略笔记,心道她真是有心了。
“你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宜妃笑道。
但不得不说,这法子确实是好,至少她们整体感受下来就很不错。
太后也笑道:“我们很玩的很尽兴,只是累了你了。”
安清却摆了摆手,“皇玛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孙媳这次之所能出来,本就是托了皇玛嬷的福,这都是我应该的做的。”
她可没忘了自己当初可是打着出来侍奉太后的由头去求的恩典,再说了,她还真没觉得累,毕竟她自己也是要玩的呀。
“所以说啊,孙媳一定让您吃好玩好住……住就不用我操心了,那就吃好玩好心情好吧。”她很是豪气地说道。
宜妃听到这话,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对于安清当初和她在太后那里竞争此次南巡名额的事,她也是后来某一次在楼船上,无意听安清说起的。
她当时还没说什么呢,谁知那没良心的小丫头,却很是理直气壮地反咬一口,说她一个宠妃不去康熙那里争,太不像话了。
宜妃当时都快气笑了,但对安清又无计可施,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把人赶回了她自己的船。
船队始终保持着不缓不慢的速度前进着,终于在三月十四日时,船队抵达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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