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作为监护人已经同意了手术, 伏黑惠在一天后也做出了决定。
手术安排在当天的下午，伏黑惠在手术室外等候。
手术室内——
咒印几乎是黏在大脑的神经上的，山音寺缓慢的将血鬼术渗入, 同时开启了无为转变, 在吞噬咒印的同时，使用无为转变控制大脑维持原状。
同时因为无为转变是针对灵魂的攻击，所以对灵魂的存在会更加敏感。
随着血鬼术的深入, 无为转变感受到了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山音寺像是在抓一条滑溜溜的鱼，而这条鱼还在大脑里横冲直撞。
察觉到这个灵魂有伤害大脑同归于尽的想法，山音寺加强了无为转变输出, 用以保护大脑。
逐渐覆盖上山音寺血鬼术的大脑, 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捕获网，在某一刻山音寺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连通了津美纪的意识, 然后这个不幸的女孩悄悄的给山音寺指了一条路。
同手术室里的医生, 有一部分是来监视山音寺的身体情况的, 蝴蝶香奈惠看着山音寺的身体数值变化曲线，提醒道：“最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了，鬼血升高的有点快。”
鬼血的升高会影响理智，进而影响血鬼术的精度。
山音寺有点紧张, 但是好在他已经抓到那个捣乱的灵魂了, 咒印被细致的舔舐掉，连带着捣乱的灵魂一起嚼碎吞掉。
一切完成，山音寺松了口气, 松开释放血鬼术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他下意识看向手腕的手表，居然仅仅才过了半个小时, 但是山音寺全身已经几乎被汗浸湿了，被汗黏住的项圈紧紧的卡在脖子上，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手术成功了吗？”山音寺看向珠世。
“从仪器的检查结果来看，成功了。”珠世说，“但是津美纪小姐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山音寺胡乱的应了一声，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
“消耗过多需要补充能量吧。”珠世说，“有给你准备营养剂。”
山音寺喝完营养剂，但是困意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他回到自己的病房，深深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像是以其他人的视角，囫囵吞枣的观看了他人的一生，只是过于模糊，只能隐约记忆起一些片段。
“万大人……”
记忆中一个身形高大，浑身咒文的人一闪而过。
“没关系的哦……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更早的记忆闪过。
“千年之后……复活……宿傩……”
恍惚间，山音寺看到一道清晰的缝合线，以及一双蕴含着野心的眼睛。
山音寺睡了整整一天，但是醒来的时候却任然困倦无比，浑身酸痛。
他从床头摸手机出来，看到伏黑惠给他发的消息。
海胆：手术很成功，津美纪已经醒了。
海胆：珠世小姐说你需要休息，醒了给我发消息。
山音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巧克力丝绒蛋糕：我醒了。
伏黑惠秒回。
海胆：我在来蝶屋的路上。
巧克力丝绒蛋糕：想喝奶茶。
海胆：新品的草莓暴风啵啵奶昔，全糖，加了奶盖。
巧克力丝绒蛋糕：好长的名字，好喝吗？
海胆：没喝过，我自己那杯是你喜欢的珍珠奶茶，你如果喝了不喜欢也可以喝我的。
山音寺有些疑惑。
巧克力丝绒蛋糕：你今天不用训练或者出任务吗？
要知道，自从暑假之后，伏黑惠就非常忙，作为二级咒术师他不仅要祓除咒灵，还要抽空参加五条悟的训练。
据说五条家和产屋敷家的会议也带他去了，可以说是非常忙了。
海胆：请假了几天。
好吧，毕竟津美纪刚刚醒来，需要弟弟的照顾。
山音寺抿了下唇，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请进。”
来者是羽中，他的情况经过治疗之后好了很多，也能掌握基本的拟态了，只是竖瞳还不怎么能收回去。
“珠世医生说我的情况恢复的很好。”羽中走进来，狭长的竖瞳暗淡着，“下学期可以正常上学了，但是还是需要来蝶屋检查。”
“不吃解药吗？”山音寺诧异道。
“我们两个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羽中说，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和他同一个病房的另一个变异人。
“珠世医生说我们身上还融合了其他东西，不敢贸然使用解药。”
羽中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的说，“我不太想回学校，但是我必须回学校。”
山音寺茫然：“为什么？”
羽中：“我想留在蝶屋。”
“欸？”
“那个病房很安全吧？”羽中用竖瞳打量着山音寺的房间，“你的房间也是，如果有什么意外，也会非常安全。”
“确实很安全。”
手机震动，山音寺低头看消息，伏黑惠在聊天框里说快到了，随口回道：“确实会很安全啦，但是也会把自己锁在里面哦。”
羽中没有说话，他看向山音寺的目光非常复杂，然后提起了一些关于鬼的问题。
比如如何更好的藏好自己鬼的特征，如何克服自己看到人类的食欲，如何接受自己从人类变成鬼后的心理落差。
山音寺都以一一认真的回答，最后羽中冷不丁的问，“听说之前所有的鬼都受到鬼王的控制，为什么珠世医生他们活下来了呢？”
“珠世小姐很厉害，她通过替换了全身的血液，将鬼王的血从身体里移除了。”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伏黑惠推门而入。
他手上还拎着奶茶，蛋糕，以及一大束热情绽放的向日葵，看到羽中之后，伏黑惠愣了一下，随即问：“你已经恢复了啊。”
“快了。”羽中笑起来，“下学期就可以回去上学了，只不过可惜这个状态不能参加剑道比赛，不然我能直接锁定全国冠军了。”
“这种情况是不可以参赛的。”伏黑惠回答，“会和妖怪半妖一样被委员会刷下来的。”
“好可惜啊。”羽中说着，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啦。”
羽中走了，伏黑惠将花束整理了一下，放进床头柜的花瓶。
“买了巧克力冰淇凌蛋糕。”他用揉了揉山音寺的头发，“快吃吧。”
山音寺眨眨眼，脸贴着伏黑惠的手蹭了一下，回答道：“我先不吃了，我要换身衣服，然后洗个澡。”
然后下床，从柜子里翻出衣服，进了淋浴室。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因为蝶屋内常年开着低温的空调，所以山音寺还是洗的热水澡，简单洗漱后出来时，淋浴室里涌出一片翻滚的白雾。
山音寺用毛巾擦拭着正在滴水的头发，身上的皮肤经过热水的浸透后有些泛红，眼尾晕开一团红云。浅色短袖衬衫搭配咖啡色短裤，看到伏黑惠已经整理好了花束，坐在床边。
他走过去，身上还带着洗澡后的潮湿和热气，同样坐到床上，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伏黑惠的脸。
伏黑惠对此回应一个拥抱，用身体感受对方的温度，然后两个人呼吸相贴，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一吻结束后，伏黑惠站起来，拿走山音寺肩头的毛巾，给山音寺擦头发。
“有吹风机吗？”
他不确定，很多头发不长的男生会干脆不用吹风机，或者干脆因为不喜欢用吹风机，所以不准备。
“有啊。”山音寺从抽屉中拿出吹风机。
伏黑惠将电源插上，打开，吹风机发出震动的嗡鸣声。
热风吹过山音寺的头发，伏黑惠一遍吹一遍梳理着山音寺的头发，手指划过柔软的发丝，山音寺的头发有些长了，但是完全没有打结的状况。
“你不去看津美纪姐姐吗？”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大，山音寺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已经看过了。”头发吹的差不多，伏黑惠将吹风机的功率调低了一档，“今天早上去看了津美纪，她意识清晰，不过因为昏睡长时间没有活动过，走路有些困难，然后因为后遗症有些嗜睡。”
“但是咒印已经完全去除了，可能是因为咒印改变了她的一部分大脑，现在可以看到咒灵了。”
山音寺被温暖的热风吹的懒洋洋的，往后躺，靠着伏黑惠，思考道：“她要当咒术师吗？”
“我不希望她跑去当咒术师。”伏黑惠的表情里充满了不赞同，冷绿的眼睛闪过无奈，“她的性格就不适合知道咒术界。”
“哦。”
关于津美纪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很久，头发很快被吹干，伏黑惠放下吹风机，就这个姿势，从后抱住了山音寺。
下巴搁在肩膀上，脸颊触碰到山音寺一直带着的项圈，伏黑惠的声音闷闷的。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最近都不用出任务，除了照顾津美纪，也可以好好的陪陪你了。”
“嗯。”
沉默了一会儿，伏黑惠接着说，“谢谢你救了津美纪。”
两人就这样抱了一阵，直到山音寺有些按耐不住。
“惠。”
“嗯？”
“能先放开我吗？我想吃蛋糕。”
第42章 醒来的第四十二天
其实这件事完全不能怪山音寺, 他昨天吃完咒印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虽然睡前吃了营养剂, 但是醒来后还是饿了。
尤其是看到了伏黑惠带了他喜欢的蛋糕, 山音寺的馋虫完全被勾出来了。
“你真的很喜欢巧克力蛋糕啊。”伏黑惠帮山音寺把奶茶的吸管插上，递给他。
巧克力夹杂着苦涩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山音寺满足的叼着叉子, “就是很喜欢啊。”
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伏黑惠想起山音寺改聊天呢称那天，那天山音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呢？
是谁让他改掉了聊天昵称的名字，进而改变了他的口味呢？
伏黑惠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看着山音寺正吃着巧克力蛋糕, 他难免的，稍微有些在意。
“为什么喜欢呢？”不受控制的问出口了。
山音寺喝了口奶茶, 正在感叹这个奶茶怎么做的和粥一样, 骤然听到伏黑惠的问题, 还有些茫然。
“什么喜欢？”
“为什么会更喜欢巧克力丝绒蛋糕了？”伏黑惠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明明之前更喜欢草莓千层的。”
山音寺：“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喜欢草莓千层？”
伏黑惠：“你的聊天昵称。”
山音寺想起来了，他当时换聊天昵称被伏黑惠抓了个正着，然后就给伏黑惠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实话, “你当时怎么这么快发现我改了昵称, 是不是一直注意着我，是不是喜欢我？”
伏黑惠承认：“喜欢你。”
山音寺：“是现在喜欢还是当时就喜欢？”
伏黑惠注视着山音寺苍白的脸色，房间的暖光灯洒落在他的脸上, 让山音寺的脸色好像没有那么苍白了, 皮肤像是丝滑的牛奶一样，柔软柔顺。
嘴唇上沾了点巧克力色的奶油, 伏黑惠觉得有点像女生说的大地色口红，他向来分不清这些差不多的口红为什么在女生的眼中会有天壤之别。
但是现在却稍微有点懂了为什么。
然后他垂眸，回答山音寺的问题，“一直都很喜欢。”
即使已经确定了心意，听到伏黑惠的话，山音寺还是很开心，心口燥热，他脸颊有泛起一阵红，像是不久前被热水浸透过的样子一般。
山音寺说：“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所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伏黑惠的目光从山音寺的唇游离到他的眼睛上，暗绿色的眼眸在暖光下异常清晰。
“你问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很喜欢了。”山音寺身边有人很喜欢巧克力丝绒蛋糕吗？
“你是狗派还是猫派？”
“喜欢狗。”没有听说过，珠世和俞史郎看起来也不喜欢巧克力丝绒蛋糕。
“在我改昵称的前一天我们在做什么？”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儿：“找变异人，祓除咒灵。”
“还有呢？”山音寺凑近，侧过头两双眼睛对视，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伏黑惠接着叙述：“你受了伤，然后去了蝶屋。”
“我受伤时还干了什么？”
伏黑惠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喉结滚动，瞥到山音寺项圈黑色漆面的反光，伸手按住了那一点反光的源头，感受皮质的项圈下血液的跳动和呼吸的震动。
迟迟等不到伏黑惠回答的山音寺主动亲了一下，伏黑惠调整了呼吸，气息交融间，伏黑惠尝到了山音寺口腔中甜腻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
我果然不喜欢甜食，他这般想，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山音寺原本苍白的唇色变得红润起来，沾着一层水光，他喘气，闻到越来越浓郁的伏黑惠的气息，往后退了一点。
伏黑惠没有放手，将按着项圈改成勾着项圈，把山音寺拉回来，声音有些烦躁，“他是谁？”
山音寺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伏黑惠的气息，山音寺有些没忍住隔着衣服轻轻的咬了一口伏黑惠的肩膀。
“是你啊。”因为忍耐食欲，山音寺的声音闷闷的，“你的血尝起来很像巧克力。”
房间内的气息也如同被主人吃到一半就遗忘的巧克力蛋糕一样，有些甜腻的过分了。
山音寺吃完最后一点蛋糕，和伏黑惠一起去看望津美纪。
津美纪虽然去除了咒印，在不确定有没有后遗症的情况下，还是要在蝶屋观察一段时间。
而且昏睡了很久的身体非常虚弱，需要调理。
床头柜上插着新鲜的花束，津美纪正在吃水果，看到伏黑惠他们过来，笑吟吟的说。
“你就是山音寺吧？谢谢你救了我。”
山音寺注意到她怀中抱着的脱兔，忍不住思考，原来脱兔可以离主人这么远的吗？
伏黑惠在和姐姐说话，却被桌子上的眼镜吸引了目光，“这个咒具，五条老师给你的？”
“不是啊。”津美纪将眼镜拿起来戴上，“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伏黑惠惊愕的重复，“自己做的？”
“你不是才醒来一天吗？”
“确实是啦。”津美纪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珠世医生说咒灵对目光特别敏感，所以我才做了这个眼镜。”
蝶屋相较其他医院，因为会有人定期清理，咒灵的数量其实非常少，但是因为是承载了病痛的地方，所以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吸引和产生一些小咒灵。
“虽然很想忽视，但是实在是做不到啦，所以老是有咒灵聚集过来。”津美纪将眼镜摘下，“戴上这个眼镜可以让我看不到咒灵。”
伏黑惠哑然：“我不是问这个，你怎么会制作咒具呢？”
“当时心里想着如果能有可以将视野内的咒灵屏蔽掉的东西就好了。”津美纪回忆起来，“过来清理咒灵的人说，可能有咒具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他走之后，我就在想如果真的有这种咒具，它会是什么样子的？既然要屏蔽视野内的咒灵，那这个咒具的外貌应该和眼睛差不多，然后这个眼睛就出现在我手中了。”
“他们说这是我的术式。”
是构建术式——
一个极其特殊的术式，一个及强又弱的术式，她的使用效果会根据主人的咒力储备量和知识储备量出现极大的两级分化。
据伏黑惠所知，构建术式也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之一，但是因为使用构建术式要消耗巨量的咒力，所以在禅院家并不受重视。
构建术式最大的特点就是使用术式构建的东西并不会消失，而是作为真实存在的物质留存下来。
也因为这个特性，构建术式的使用者非常适合成为咒具师。
津美纪和伏黑惠并没有血缘关系，却都恰好的拥有了禅院家的术式，只能说命运的巧合让人感觉意外。
最后经过五条悟的测定，津美纪拥有的咒力含量惊人，比伏黑惠都高了不少，应该是咒印上的另一个灵魂带来的。
虽然津美纪的咒力含量惊人，但是伏黑惠仍旧不同意她成为咒术师，但好在津美纪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咒术师这条路。
在她的术式出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产屋敷家抛来的橄榄枝，邀请她参加咒具的研制于批量生产。
津美纪选择了成为咒具师，为此她不仅学习了咒术相关的知识，还将自己的大学志愿改了，励志能做到能徒手制造手持火箭筒。
对此伏黑惠不知道是该庆幸津美纪没有选择咒术师这条路，还是吐槽津美纪连梦想都不敢想得宏大一点，比如手搓核弹之类的。
但是津美纪并没有选择转入高专，理由是高专的文化课不太好，而她想报考的学校专业对成绩的要求很高。
这估计是高专第一次被这种理由拒绝，不过高专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这个学期的高专来了一个特级被诅咒者。
“咒术界真的好奇怪啊。”看完乙骨忧太资料的山音寺没忍住和伏黑惠吐槽，“祈本里香又不是才变成咒灵不久，人家都变成特级咒灵在外面晃了几年了，这都没有发现，这根本就是咒术界的失职吧？”
“怎么能推到乙骨身上去呢？还判人死刑，这都属于重大工作失误了吧？负责乙骨那个区域的窗才应该被罚吧？”
“乙骨一个没有进入咒术界的普通人，还安抚了特级咒灵让她不去到处杀人，怎么想都应该得到嘉奖吧？”
伏黑惠：“因为里香杀死的几个人全都是在学校欺负乙骨的人，高层认为乙骨有饲养特级咒灵的嫌疑。”
“神经。特级咒灵如果这么好控制，咒术界就应该批量豢养咒灵帮助祓除咒灵——呃，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还是国中的两个学生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了。国三的下学期，山音寺和伏黑惠都忙的不可开交。
山音寺需要面对接下来的结业考试，平时还要和伏黑惠一起出任务和训练，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仔细算下来，独处最多的地点，第一是伏黑惠给山音寺补习的卧室，第二是执行任务的地点。
偶尔在前去执行任务前，津美纪会送来她新研制的咒具，请求两人说一下使用感受，好回去改进。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天气渐冷。
日本下了第一场初雪，飘扬的雪花像是四月街头飞扬的樱花一般，逐渐覆盖街道的地面。
因为入冬了，接近过年，最近的咒灵数量日益减少，山音寺的成绩也有了显著的提升，不用在紧赶慢赶的补课，津美纪的咒具批量生产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总之——是一个美好的周末。
山音寺和伏黑惠也能久违的出去约会了，原本犹豫要不要问津美纪一起出去玩。
津美纪主动和他们说自己要和四谷见子她们去温泉旅行，抛弃了自己的两个弟弟，独自出门了。
伏黑惠不明白，为什么津美纪和四谷见子会成为朋友，明明在自己的印象里，这两个人唯一的交际就是津美纪送了四谷见子一个可以屏蔽咒灵的眼镜。
这样难得的周末，山音寺兴致冲冲的想去体验传说中的游乐园，拿上了伏黑惠生日时送他的相机，一路玩一路拍照。
而在此时的高专——
“在12月24日，日落的同时，我们将举办百鬼夜行……”叛逃十年的诅咒师，突然身着袈裟，带着他认为的家人，出现在高专门口，对高专内的众人说道，“如果不想看到人间炼狱一样的场景，那就拼命阻止我们吧！”
他面朝曾经的挚友，面带微笑，如同宣言一般的说道。
“就让我们尽情的互相诅咒吧！”
第43章 醒来的第四十三天
距离百鬼夜行仅剩一周的时间, 津美纪提前结束了温泉旅行，返回产屋敷家的工厂。
为了一周之后的百鬼夜行，产屋敷家的工厂开始加班加点的制作咒具, 同时蝶屋的传送网络也预备在百鬼夜行的当天解除限制, 开放自由出入的权限。
周一，也就是夏油杰宣布举行百鬼夜行的第二天，咒术界各方势力齐聚会议室内。
“总之, 诅咒师夏油杰将在一周后的周日，释放咒灵对普通人进行史无前例的杀戮。”负责讲解情况的辅助监督说，“现在麻烦请各位协助我们解决这次的百鬼夜行危机吧。”
五条家只有五条悟一人代表五条家参加了这次会议，在他身边入座的是产屋敷家的现任家主产屋敷圣奈, 随后是分别代表两所高专的夜蛾正道和乐岩寺嘉伸。
平民术师的代表冥冥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问了一句话，“周日加班的话, 加班费和奖金怎么算呢？”
“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坐在禅院家席位上的禅院直哉说, 他有着一头和禅院众人格格不入的金发, 耳廓上一排闪亮的耳钉，身穿的一身裁剪合身的高级和服，布料在光照下显现出细腻的光泽。
“反正还有一个星期，让五条君去杀掉他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 足足有三秒, 会议室内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鸦雀无声。
众人都去看端坐在位置上的五条悟，却只能隐约窥见他墨镜下闪烁的六眼。
他沉默的隔着墨镜, 望向会议室内的众人。
五条悟虽然平时行为和性格跳脱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丝毫没有被称为神子该有的模样，任性又张扬, 但是总监会的人经常会在他的脸上窥探到他藏在墨镜下的冰冷与神性。
就像现在一样，真正的五条悟其实是非常冷静的，没有太多的表情和情绪波动，当他不用夸张的行为和甜腻的语言时，人们就会不自觉的疏远他，惧怕他。
人们才会恍惚的想起，无论他表现的有多跳脱多友好，他所掌握的力量都足以在顷刻间摧毁这座城市，这个国家。
所以五条悟才会孤身一人，五条家服从他，信仰他，他的学生追随他，尊敬他，外界利用他，算计他，但也惧怕他。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将他作为神来对待，神灵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存在。
许久，加茂家的席位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根据辅助监督的描述，五条君当时是有能力直接在高专内杀死夏油杰的吧。”开口的人坐在加茂家主身边，一头长发，刘海下隐约露出一道缝合线，他慢条斯理的接着开口，“乘坐鸟型咒灵离开——无论怎么想，五条君都有能力追上去杀死他吧？”
现场落针可闻，五条悟摘下墨镜，宝石一样的眼睛冰冷的扫视者在场的各位。
山音寺陪同产屋敷圣奈出席这场会议，却发现讨论的内容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咒术师第一个在意的是是否有加班费和奖金，有人责备五条悟为何不直接解决危机，没有人讨论战术。
“当时高专的其他学生也在现场，还有一些其他的咒术师。”夜蛾正道帮五条悟说话，“在高专打起来可能会波及到其他人，导致不必要的受伤和死亡。”
禅院直哉“哈”了一声，恶意的说，“不必要的牺牲？”
“你是说这些实力低下，血脉混杂的术师，值得我们面临即将降临到东京等地的数千头咒灵，和期间因为咒灵导致的混乱造成的经济损失吗？”
“何况百鬼夜行的到来，受伤和死亡的术师只会更多”
“他说的不无道理。”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加上乙骨忧太，当时在场的有两个特级咒术师吧？”
“虽说乙骨的实力不稳定，但是他和五条悟联手都无法将夏油杰拦下吗？”
“在场一级术师其实也不少，如果真的打起来，自保还是做得到的。”
“其实五条悟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吧？无论是保护学生还是杀死夏油杰。”
“啧，他们之前好像是同期来着。”
“不用好像，本来就是。”
“总之——”坐在加茂家主身边的羂索，慢悠悠的开口道：“夏油杰已经是被通缉的极恶诅咒师了，还请五条君下次见到他，不要手下留情才好。”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
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已经完全歪了，从原来如何应对百鬼夜行转变成了讨论五条悟在一周之内找到夏油杰并杀死他的可能性。
山音寺觉得有点荒谬，然后想起会议上的五条悟，又觉得他很孤独。
这个想法回去之后，他和伏黑惠说了，伏黑惠的表情有点奇怪，说不上是信或者不信。
“他不会孤独的。”伏黑惠说，“或许我们看他人会这么觉得，但是他人未必这么想。”
“你怎么这么肯定？”山音寺的眼前反复闪过会议上五条悟被针对的画面，然后说。
伏黑惠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垂着眼睫，让灯光在眼睛下方打出淡淡的阴影，“即使他感到孤独，那也不是我能缓解，能理解的。”
人类能理解月亮的孤独吗？那种庞大的，超凡的存在也会感到孤独吗？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月亮，需要人类自以为是的理解吗？
伏黑惠难以回答，五条悟是术师中特殊的存在，特级术师和一级术师之间是难以跨越的天壤之别，而五条悟与剩下的特级术师之间依旧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认识五条悟很久了，足足十年的时间。但是伏黑惠仍旧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五条悟，他记得五条悟的爱好，知道他最喜欢的甜品，也陪伴他度过数个生日。
但伏黑惠认为自己并不了解五条悟的内核。
“你要变得更强，强到不会被我抛下。”曾经首次见面时五条悟说的话又在耳边浮现。
笨蛋老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实现啊。伏黑惠不止一次泄气的想，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达到和他并肩的程度吧？
“他和津美纪一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善人”伏黑惠总结说，“但是津美纪并没有能力每次都能实现自己的善念，五条老师可以。”
“当时我以为五条老师当时收养我，是希望我的术式和能力能帮的上他的忙。”所以我努力锻炼自己的术式，希望有一天能帮上他的忙。
伏黑惠接着说，“但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他并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我们，我们都是他的累赘。他一直都在努力的配合我们，帮助我们。”
百鬼夜行的当天晚上，属于五条悟的区域被辅助监督用以鲜艳的红色圈起来了。
在地图的显示区域内，那片区域里的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都已经被清空，将场地放开了给五条悟一个人打。
山音寺和伏黑惠被分到了同一个区域，此时地平线正在缓慢吞吃掉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
津美纪留在了安全的蝶屋帮忙，临走前，她再三叮嘱两个弟弟一切小心，并强行塞给了山音寺和伏黑惠好几个咒具手雷。
世界一寸寸的暗下去，路边的灯一个个亮起。
山音寺带着止咬器，脖颈上的项圈在衣领里若隐若现，在开始战斗前，他正坐在路边保养自己的日轮刀。
漂亮的刀身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山音寺用布擦拭刀身，看到刀身倒影中，自己的双眸。
“惠。”他转过来看伏黑惠，“控制器带了吗？”
伏黑惠摸了摸口袋，“带了。”
他以为山音寺又要重复很多次一定要记得使用什么的，但是山音寺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然后开始检查自己带的药物，确认止咬器和项圈固定的好好的。
“惠。”山音寺张开双臂，面朝向伏黑惠伸手，一个要抱的姿势，“要抱。”
伏黑惠遵从他的意愿，将他整个人抱入怀中，感受到山音寺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听到山音寺的声音。
山音寺平静的说，“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的帐自四面八方升起，辅助监督们都带着耳机，手拿平板，全神贯注的看着平板上的数据，预备分配咒术师前去祓除咒灵。
经过咒术总监会和政府的沟通，经过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被夏油杰划入攻击范围的区域里的民众已经被政府以大型地震的名义强行撤离。
这座空荡荡的城市里，明面上有咒术师和源源不断涌现的咒灵，而暗处还有浑水摸鱼的诅咒师和妖怪。
鎹鸦身上贴着俞史郎的血鬼术咒符，扇动着漆黑的翅膀，飞翔在城市的上空，它们身上装备的经过津美纪改装的摄像头勤勤恳恳的记录着它们所看到的内容，被观测到的内容经过网络传到窗的总部。
山音寺和伏黑惠的耳麦里传来辅助监督的声音，“往前不足百米，有未登记的咒术师，伴随数只三级咒灵。”
“已经看到了。”山音寺说，将日轮刀从刀鞘中抽出，漂亮的刀身散发着凌冽的寒光。
伏黑惠摆出召唤式神的手势，低声说，“咒灵数量有点多，诅咒师实力不明，小心。”
玉犬被咒力从影子里塑性出来，警惕地冲从黑暗中走来的诅咒师发出警告的嚎叫。
“来了。”伏黑惠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夜里翻腾的咒力撕破了寂静的夜晚，奇形怪状的咒灵在全国各地咆哮着冲向咒术师们。
今天是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是一个不太平安的平安夜。
百鬼夜行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44章 醒来的第四十四天
一个人整整数十年勤勤恳恳收集的咒灵, 到底有多少呢？根据辅助监督战后的统计，出现在百鬼夜行的咒灵足足有五千多只。
即使每天都吸收一只咒灵，也需要整整十五年。
幸运的是, 民众能产生的特级咒灵的数量是有限的, 所以在百鬼夜行中，一级咒灵才是主力。
山音寺和伏黑惠都是未成年的国中生，所以被分配到的区域相对偏僻, 并没有多少咒灵，甚至都不需要山音寺使用血鬼术。
前来偷袭的诅咒师似乎并不是夏油杰的家人，因为他同样也被咒灵袭击了。
巴蛇再次发挥了他优秀的毒性，让诅咒师中毒昏迷了过去。
“两个一级, 四个二级, 三级若干。”山音寺再次使用水之呼吸，一刀斩灭了一只二级咒灵, 延伸的刀痕深深的嵌进了墙里, 山音寺愉快的给自己的记录加上一笔, “现在是五个二级了。”
耳麦中没有传来辅助监督的指挥，伏黑惠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信号，“二级咒灵已经清理掉了，没有发现新的咒灵”他对耳麦说。
过了一会儿, 耳麦里传来辅助监督的声音, “你们区域内的咒灵已经全部被祓除，暂时不需要行动了，等待命令。”
山音寺有些意外, “没有地方需要支援吗？”
辅助监督盯着鎹鸦传回来的画面, 干涩道，“不用, 完全不用。有需要会联系你们的。有没有受伤，我带你们去最近的蝶屋传送点。”
原本在咒术总监会的预估下，本次百鬼夜行应该会导致伤亡惨重，每一个上战场的人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甚至，总监会都已经开始发愁百鬼夜行之后剩余的任务应该交给谁去做了。
现在百鬼夜行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了，预料中伤亡惨重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甚至有一部分术师已经提前结束了任务，开始无聊了。
原本实力孱弱的辅助监督有一半的工作被鎹鸦代替了，因为不需要直接进入百鬼夜行现场，辅助监督的伤亡率降到了零。原本质疑鎹鸦是否能做到替代辅助监督探查咒灵痕迹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至于咒术师，在开战前，产屋敷家给每一个参与的咒术师都赠送了一打他们家批量生产的咒符。
虽然只是一次性的四级咒具，但是耐不住它真的很有用啊！
这种咒符是津美纪根据俞史郎的血鬼术制造出来的，因为要配合批量生产，所以已经牺牲了一部分能力。
作用是在使用咒符后，可以使得贴上咒符的人隐身一分钟。
虽然只有一分钟，但是耐不住产屋敷家非常大方的给了一打啊，目测至少每个人都能隐身个三十分钟左右。
在遇到打不过的咒灵的时候，简直就是保命神器啊！
当然，也有人用它给咒灵搞偷袭。
不过，若只是仅仅保住了咒术师的性命，那也不至于让一些咒术师无事可做。
当时，在确定了夏油杰袭击的地点时，产屋敷家就提出了一个想法。
在指定地点埋藏大量蕴含咒力的炸药，利用咒灵会被咒物吸引的特点，将大量咒灵吸引过来，在人工引爆炸药，一次性清理一批咒灵。
虽然这听上去很扯，但是产屋敷家居然真的成功了！
看着已经成功引爆的炸药堆和惨死在炸药下的咒灵，辅助监督没忍住想，产屋敷家到底哪里搞来的这么大一批炸药啊！
因为乙骨忧太被咒术总监会认定为不稳定，所以并没有参加本次的百鬼夜行，同样没有参加的九十九由基则是直接联系不上，不知道她跑到那个国家去了。
七海建人觉得很荒谬，这场由一个特级咒术师引发的灾难，居然要动员上咒术界全员才有可能平息，难以抑制的，他烦躁的将西装上斑点样式的领带扯下来。
他本就不喜欢当咒术师，离开咒术界也已经多年了，如今咒术界紧急召他回来，是因为他是一级咒术师，仅次于特级的一级咒术师。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本次任务给的奖金和加班费慷慨的不像是咒术界提出来的。
手背缠上领带，七海朝着面前的咒灵狠狠挥出一拳，与咒灵接触的地方爆发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咒灵被他的咒力贯穿，尖叫着缓慢消失在空气中。
“做的很好，七海先生。”辅助监督在耳麦里说，“现在麻烦你跟随鎹鸦前往最近的蝶屋。”
“我没有受伤。”七海说，他感受这空气中涌动的诅咒的气息，“后辈都没走，我是不会离开的。”
“并不是让你离开，七海先生。”辅助监督说，这个对话，他今天已经和数位一级咒术师经历过了。
“这个区域目前的特级咒灵和一级咒灵都已经被清理完毕，剩下的二级咒灵其他咒术师可以应对，我们需要你穿过蝶屋的传送网络，前往涩谷帮忙。”
七海：？可是他现在不是在京都吗？
十分钟后，亲身体验了一次蝶屋的传送网络的七海建人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他只不过毕业后离开了咒术界几年，咒术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与此同时，山音寺和伏黑惠也来到了蝶屋，刚跨过蝶屋的传送门，原本驮着昏迷的诅咒师的玉犬突然停住，在停顿了一秒后，原地消失。
诅咒师咚的摔在地上，山音寺愣住，看向伏黑惠。
伏黑惠也皱起眉头，反复尝试了好几次后，肯定的对山音寺说道：“不是我解除了术式，是蝶屋内部有股力量在禁止我使用咒力。”
正在此时，蝶屋的护士也凑了过来，麻溜的将诅咒师抬上担架床，“他是几级术师？”
“不知道。”山音寺说，“他是诅咒师，我们用毒将他毒晕了。”
“行。”护士往诅咒师手上套了一个绿色的手环，高声道，“这个送往E区。”
山音寺目送护士的远去，回头看到伏黑惠还是愣在原地，“还是不能使用咒力吗？”
“不能。”伏黑惠盯着自己的手，“感受不到咒力。”
“今晚的蝶屋除了硝子小姐在的屋子，其他地方都是不允许使用咒力的！”津美纪不知从哪冒出来，对着俩人说。
“蝶屋能做到这种事情吗？！”山音寺惊讶的瞪大眼睛，他的血鬼术不同于术师的术式，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津美纪避而不答，反复将两个弟弟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回道，“你们还有任务吗？”
伏黑惠：“没有，辅助监督说暂时不需要我们。”
“那你们先在蝶屋休息一下吧。”津美纪说着，朝他们挥挥手，“我先去帮忙了。”
对于咒术师来说，咒力如同呼吸一般伴随着他们的一生，骤然失去咒力，带给咒术师们的是巨大的惊恐。
对于家系的术师来说更是如此，咒力就相当于他们在家族中的依靠和仰仗，失去了咒力，就会被家族视为可以随时抛弃的废物。
蝶屋内不断有人抓着护士询问自己的咒力去哪里了，然后被巡逻的呼吸法剑士拉开。
直到这里，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
蝶屋内，最高层的房间。
四谷见子突然紧张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产屋敷将她的房间安排在最高处，她望向窗外。
一扇门出现在蝶屋的围墙外面，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它就这么孤零零的，诡异的耸立在蝶屋的外面。
一扇足有十几米高，通体绿色的，外观朴实的绿门。
压抑不住的诅咒的气息如同烧焦的黑烟，从门缝里吹出来。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只二级咒灵探头而出，随后就发现了几十米开外的，大量聚集的人群。
它兴奋的冲过去，自它的身后，成百上千的咒灵在门中探出头来。
巡逻的剑士已经发现这种情况，连忙提刀应战。
四谷见子紧张的在房间里踱步，她知道楼下受伤的都是咒术师，她不知道是否要将术式解开。
若是不解开，面对从门中涌现的咒灵，剑士们能应对吗？
若是解开，楼下的术师中，还有不少是被活捉的诅咒师。
她继续看向窗外。
奔涌而来的咒灵中，凡是跨过了蝶屋边界的咒灵，身上闪动的咒力都突然消失了。
在蝶屋的结界内，这些奇异的生物，除了身躯与正常的动物不同之外，其他都已经没有区别了。
它们和结界内的术师一样，无法使用术式，无法使用咒力。只能凭借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体天赋横冲直撞，然后被剑士祓除。
四谷见子的术式非常特殊，在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包括咒灵或是人类，只要认为四谷见子看不见咒灵，没有咒力，那么这个范围内的人也会同步失去咒力，咒灵则是攻击不到四谷见子。
是一个非常鸡肋的能力，五条悟是这么评价的。
但是在某些方面可以卡BUG，在百鬼夜行开始前，产屋敷花重金请到了四谷见子的帮忙。
四谷见子以往后一年内都不在使用术式为代价，扩大了术式的范围，使其笼罩整个蝶屋。
而蝶屋内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四谷见子，又何谈认为四谷见子拥有咒力呢？
有点奇怪，发现有咒灵袭击蝶屋的山音寺想，蝶屋只是搭建了传送网络，蝶屋的本体并不在被预告的城市范围内，就连山音寺都不知道蝶屋的本体在哪里。
随即，他反应过来，准备提刀去帮忙。
而正在他准备去蝶屋外帮忙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的危机感自头顶传来，山音寺几乎条件反射的撑开自己的血鬼术，并大喊道，“快跑！”
无数的羽毛从天而将，如果不是这些羽毛锋利的如同刀一般深深的扎进地下，这甚至是一个浪漫而美丽的情景。
这是血鬼术，山音寺判断，所以才不受蝶屋内不准使用咒力的影响。
在漫天的剑雨中，山音寺用暴食制造了一把伞，护送还滞留在大楼外的人回到楼内。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山音寺抬起头，在漫天的星空，洁白的圆月下，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山音寺张了张嘴，“羽中？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山音寺。
羽中现在仿佛是天鹅化身的妖怪，身上长满了洁白的羽毛，背脊里伸出一双翅膀，他挥手，数不尽的羽毛自空中落下，化作锋利的剑雨，向在与咒灵缠斗的剑士飞去。
与此同时，绿门内诅咒的气息达到了顶峰，一只特级咒灵从门里探了出来。
第45章 醒来的第四十五天
产屋敷家的剑士, 大部分都参加了百鬼夜行，留守在蝶屋的剑士并不多，本来是为了防止有诅咒师在蝶屋捣乱的。
遇上特级咒灵, 胜算并不高。
辅助监督得知了蝶屋的情况, 已经在安排人前往蝶屋。
山音寺正在对付羽中，羽中每次攻击都是大范围全方面的杀伤性攻击，而且飞在高空, 山音寺很难攻击到他，还要提防他袭击正在防御咒灵的剑士。
咒术师中，有人咒骂道，“赶紧把限制咒力的东西打开啊！蝶屋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蝶屋内, 一抹猩红突然在楼房内炸来, 大楼剧烈震动，楼板震碎, 大楼的一侧被直接击碎。
四谷见子在茫然中被爆炸击飞, 连同碎裂的石块一起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出了大楼。
慌乱间, 她失声尖叫，下意识的抱住头颅，术式随之解除。
楼屋外的大树树枝突然开始延伸，伸出如同藤蔓一样柔软的枝条, 将四谷见子接住了。
四谷见子有些茫然, 但还是下意识道谢，“谢谢你。”
大树睁开了藏在枝干上的眼睛，“不客气。”
这样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几秒, 恢复了咒力的咒术师, 并没有立即合作去祓除咒灵。
相反，更大的混乱出现了, 咒力在人群中乱飞，尖叫声如同雨夜划破天际的雷鸣。
蝶屋在能力者界非常出名，原先进入蝶屋需要经过迷惑人眼的幻境，然后要登记身份，现在百鬼夜行开放了蝶屋的出入权限，进入蝶屋的人没有经过筛选。
诅咒师从蝶屋的门进入，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
羽中空洞的眼睛里倒映这下方混乱的场景，羽翅扇动，一排排羽毛再次浮现在了半空中。
每一根羽毛的尖端都尖锐的反光，在月光下如同秘银的匕首，他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一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他抬手，一排羽毛齐齐调转方向，如同一排锁定了敌人的箭矢。
在危险的箭矢飞出去之前，一个黑影从傍边破碎的楼房内冲了出来，她踏着碎石，身体如同一只矫捷的黑豹，一掌将羽中给扇了下去。
吨级的力道羽中狠狠的砸进了地里，梅沙踩着优雅的猫步，将羽中单手提起来，给他注射镇定剂和麻醉剂，她头上的猫耳向后折叠起来，形成了典型的飞机耳，“蝶屋禁止医闹。”她冷冷的说。
然后将羽中丢给大树，简单吩咐道，“捆起来。”
在蝶屋的安保人员不足的时候，蝶屋的部分护士，也会是很好的保安。
珠世小姐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使用血鬼术，“惑血·视觉迷惑之香。”
以珠世小姐的站位为圆心，繁杂的花瓣随着风的飘散飞速扩散开来，众人都被这些超乎了常理的花瓣隔开，“不要慌乱！分出一部分去对付咒灵，另一部分将诅咒师扣住。”
然而并没有用，惑血的作用只是迷惑视觉，并不能将众人从空间里分隔出来。
被诅咒师攻击到的人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回击的波动由身伤到了其他人，从而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整个蝶屋术式乱飞。
“这群人真的是！”徒手劈晕一个乱来的咒术师的梅沙愤怒的喊，“你们是哪来的小学生吗？听指挥啊！”
听从辅助监督的命令过来帮忙的咒术师，刚踏进蝶屋就被迫加入了这场混战。
珠世小姐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俞史郎站在她身边，忍不住担忧的建议道，“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难吧。”
没等珠世小姐的回应，一扇门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俞史郎瞳孔骤缩，用出了平生就快的速度，将珠世小姐扑倒。
下一瞬，暴涨的血水冲门缝里涌了出来，一个头发乌黑，眼睛似紫水晶一般的小孩出现在门后，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像是天真的将芭比娃娃四分五裂的小孩，过于灿烂的笑容几乎将他的脸扭曲了。
他像是天真的孩童在向他的玩具宣誓，语调夸张而自信，“欢迎成为我的娃娃！”
几个里门较近的人瞬息间被血水吞噬，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扑向其他人，用自己的术式，身体，竭尽全力的将血传播出去。
眼看血水就要触碰到珠世和俞史郎，鵺的雷电从天而降，将血水逼退，紫色的雷光随着血一路溯流，反馈到烧相身上。
“怎么又是你！”烧相烦躁的甩手，门后涌出的血水如同海浪一般扑向伏黑惠。
伏黑惠以最快的速度架起珠世，将她和俞史郎拉出了血浪攻击的范围。
“碰到这些血会被控制的！”
“喂，你走就可以了！那个医生留下！”
压缩的血被高速发射了出去，一路贯穿好几个人，直奔珠世去。
“暴食！”山音寺及时出现，利用暴食直接将门吃掉，并同时张开了好几张嘴，将血水和其他人做了分离。
“很厉害嘛。”小孩控制着几个人给他搭了一个椅子，坐着直视山音寺的眼睛，狭长的瞳孔里充满笑意，“那这些你也都吃掉吧。”
他如是说道，又一扇门出现，吐出来好几个人。
山音寺愣住，他剧烈的喘息着，过度使用血鬼术的后遗症已经出现，身体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恶鬼化，意识像是漂浮在水中塑料袋，随着本能的行动着。
手表连续弹了几次提醒，项圈也被激活，冰冷的药物是此刻的灯塔，指引着他的理智。
“这几个是给你特制的食物哦。”烧相笑吟吟的说，“他们特地把这几个人弄的很好吃，专门送给你的。”
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十分钟而已，仅仅只是十分钟，蝶屋就从原来的有序转换成了炼狱一般的场景。
数扇门在蝶屋的各处打开，变异人、咒灵和恐怖的血海从门内源源不断的涌出。
咒术师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些敌人，还有被控制的同伴，甚至是被控制的自己。
山音寺被项圈注射的镇定剂和麻醉剂控制在了原地，烧相企图通过血液操控他，但是出乎意料的失败了。
“啧。”烧相皱着眉头，不满的指责道，“你怎么失去意识了都还能吃掉我的血啊。”
言罢，他又控制血液将山音寺运到身边，自言自语，“把你抓走，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了。他说最好将那个医生也绑走，我找找吧。”
看到山音寺携带的止咬器，烧相又觉得有些厌烦，“明明我们这个物种食人是天性啊，而且你连血鬼术都是吃，干嘛要抑制自己的食欲呢？”
和日轮刀同款材料制作的止咬器烧相触碰起来像是被灼烧一样，他用血凝聚成小刀的形状，用力割开止咬器的绑带。
脸颊因为烧相粗暴的动作划出了伤口，温热的血液流淌而下，止咬器被烧相摘下，露出下方被藏匿起来的獠牙。
山音寺如今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恶鬼的模样了，半睁的眼眶里，瞳孔狭长而充满野性，外凸的獠牙锋利雪白，沾染上了自己脸颊流出来的血，满脸血腥。
烧相尤嫌不够，想了想，他将原本为山音寺准备的口粮拉过来。
刺啦一声——
是颈动脉被划破的声音，‘口粮’身体本能的抽搐了一下，血液飞溅起十几米高，烧相捧起一把血，主动送到山音寺的嘴边。
“吃吧！”
意识彻底沉溺于深海，唯有捕食的本能如此清晰，山音寺茫然的睁眼，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食物的味道——奇异的香味不断刺激着鼻腔，黏糊的缠在鼻腔内部，一路往下游走，仿佛仿佛已经到了肠胃里。
肠胃饥饿蠕动着，收缩，几乎要饿到吃自己了。
眼珠转动了一下，山音寺神情木讷的扫视着粘稠的血海，目光在烧相捧到自己嘴边的血停留了一下。
美味的食物——
山音寺浆糊一样的脑袋蹦出这个词，随即他的注意力被更远处的更美味的香味拉走，山音寺近乎迷恋这个气味，是什么？
难以忽视、无比渴望的恋……食物？
山音寺张开手掌，朝着那个让他无比喜欢的香气的方向伸出手，喃喃自语道。
“血鬼术·暴食——”
大地震动，地面崩裂，血鬼术·暴食以山音寺为圆心散播开来，贪婪的唇舌在空中地面生长出来，将一切一视同仁的吃下。
术式、血鬼术、血海、甚至是人类，山音寺目前都不在乎，他只是操控着血鬼术，往他喜欢的那个气味前进一步，再往前一步。
就算暴食吞噬完世间的所有也无所谓，只要能吃到、只要可以吃到——
山音寺迷离的思维卡顿了一下。
吃到什么呢？
第46章 醒来的第四十六天
和蝶屋内的其他人不同, 伏黑惠没有受伤，意识清醒，在发生暴乱的第一时间, 他想到的是安全的将硝子医生转移出去。
从烧相手中救下珠世后, 伏黑惠直奔硝子医生所在的地方，因为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并不限制咒力的使用, 所以局面勉强还算平稳。负责保护硝子的人中，有两个一级术师。
夜蛾正道便是其中之一。
伏黑惠以最快速度讲解了目前的情况，并建议硝子及珠世等人通过传送阵前往其他地方。
明面上来看，传送阵附近已经被混乱的变异人占据了, 但是和山音寺交好的伏黑惠知道蝶屋内还有其他的传送阵。
那些传送阵并不通往外面, 而是通向另外两个蝶屋。
蝶屋一共有三间，分别由珠世、蝴蝶忍、蝴蝶香奈惠三个人掌管, 三个蝶屋也并不修建在一起。
伏黑惠估计, 出现这种混乱情况的应该只有由珠世掌管的这间, 这么做的理由，无外乎是为了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或者想获得鬼血的能力。
这里的蝶屋也是唯一一个接收了变异人的蝶屋，能被定位到的原因也可能出自那些变异人身上。
事情也果然如同伏黑惠所料, 经过和蝴蝶两姐妹的沟通后发现, 陷入混乱的蝶屋只有这一家。
随后，伏黑惠和校长将硝子送到了传送阵，珠世倒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在医院陷入混乱的时候抛弃医院离去, 珠世的人格不允许他做出这种选择。
伏黑惠：“我理解您的担心, 但是很显然您并不擅长战斗，在医院里敬仰您的人有很多, 您留在这里，会让他们分心的。”
这句话是大实话，珠世的血鬼术并非战斗类的，包括俞史郎的血鬼术也是辅助型，比起战斗他们都更擅长治病就医。
珠世并不怕死，从她百年前敢冒死用药剂拖住无惨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但是她并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通过传送阵离开前，夜蛾正道劝说伏黑惠一起离开，“你还是一个国中生。”
脸上带着护目镜，面容严肃，长相酷似□□大佬的校长说，“原则上，这么小的小孩并不应该参加百鬼夜行的，即使你已经是二级术师也不应该。”
校长欲言又止，“高层那边的安排我也极力反对过，最终争取的结果是将你安排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蝶屋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应该优先保全自己。”
事实上，高层并不在乎百鬼夜行会多一个二级术师还是少一个二级术师，反正他们又不亲自上战场，但是能给五条悟添堵的事情他们都很乐意干。
伏黑惠谢绝了校长的好意，“您还是跟着硝子小姐保护他的安全吧，我姐姐也在蝶屋，我至少要找到她才会走的。”
传送阵已经开启，夜蛾正道先行离开。
伏黑惠注视着传送阵的亮起，然后几人消失在光晕中。
他开始在心里谋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寻找津美纪、和山音寺会合，然后才是想办法处理蝶屋的暴乱。
津美纪的咒力含量惊人，虽然不打算成为术师，但是鉴于术师都比较吸引咒灵原因，还是参加了一些训练，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她研发的各种奇异的咒具也会成为她保命的底牌。
这样想着，伏黑惠勉强稍稍放心一点，接着他就感受到了蝶屋内山音寺全力爆发的血鬼术。
这是伏黑惠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说食人鬼是恶魔一样的存在的说法的原因。
鉴于食人鬼已经接近灭绝，伏黑惠所接触到的几只鬼都是善良的，包括山音寺、珠世、俞史郎。唯一一个曾经做事偏向恶的鬼，本身又是和咒灵的融合的烧相。
在伏黑惠看来，烧相是恶的非常好理解，毕竟是咒灵，毕竟是九相图。
直到此刻，伏黑惠看着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才真的恍然惊觉，原来食人鬼失控起来真的如此可怕啊。
无处不在的唇舌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不详的气息仿佛阴云一般盘旋在蝶屋的上空。
他在吃——
没有复杂的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仅仅只是想吃而已。
人们意识到了山音寺的危险，飞快的开始远离他。但是蝶屋就这么大，又能跑去哪里呢？
伏黑惠捏着手里的控制器，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传送阵，他知道珠世也有一个同样的控制器。
珠世会怎么做呢？启动控制器，然后杀掉山音寺？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好，但是伏黑惠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庆幸，庆幸山音寺是在珠世离开后才开始失控的。
他毫不怀疑珠世会选择在启动控制器后杀掉山音寺，毕竟产屋敷家和蝶屋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从山音寺手中不断迭代的药物就能看的出来。
而山音寺如果清醒，意识到自己失控了，哪怕只有片刻的清醒，他也会好不犹豫的自杀的。
伏黑惠逆着人群上前，靠近山音寺。
就算要杀掉他，就算他会死——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想，那也应该由我动手才行。
不知道算不算回应，山音寺居然也朝伏黑惠的方向走了过来，而山音寺的身边，围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雨季的白蚁一般，笼罩成一片阴云的血鬼术。
烧相无法控制山音寺，山音寺也不认得他，平等的啃食着周围的一切，烧相没料到他失去意识这么疯，只能暂避锋芒，跑去另一边祸害人去了。
伏黑惠现在没空管烧相，只是继续向前，他在层叠的血鬼术中，看清了山音寺的眼睛，竖瞳的，茫然而空洞的眼睛。
甚至和之前在八十八桥不一样，只少那个时候，山音寺的眼中还是充满了对血的渴望的。
已经很接近了，伏黑惠觉得自己的手里都是冷汗，控制器在手里被汗浸的透彻，滑溜溜的。
在他跨过某个距离的边界之后，山音寺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牢牢的锁定了伏黑惠。
即使理智已经被完全吞噬，但是他还是本能的被伏黑惠吸引。
血鬼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攻击伏黑惠，在确认过山音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伏黑惠启动了控制器。
控制器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像是在确认是否启动。
山音寺向前迈进的步伐忽地一顿，脖颈上的项圈突然收紧，伸出尖锐的尖刺，扎进山音寺的脖颈中，鲜血渗出，随着重力缓缓流淌下来。
他浑身都是血，血鬼术却都解除了，他茫然而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中间。
影子开始像是蜿蜒的水一般流动，玉犬·浑出现。伏黑惠没有任何的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因为药物而短暂停止的山音寺。
经过一个拐角，伏黑惠找准机会，两人一同摔进一间空荡荡的病房，病房的窗户在之前的爆炸中就已经震坏，洒落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像是一面面细微的镜片，倒映着病房内目前的景象。
玉犬危险的爪子停留在山音寺的头上，山音寺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伏黑惠压在山音寺身上，紧张的打量着失控的恋人。
伏黑惠深呼吸，在衣角处扯下一块布，简单的擦拭着山音寺的脸，将血迹抹除干净，山音寺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将衣服都浸透了，白色的衬衫下隐约可以看见皮肤的颜色。
山音寺的皮肤在吸收血液，所以皮肤上没多少血，擦着擦着，伏黑惠的手停留在他脖颈处。
和其他地方冰冷的温度不同，脖颈处的温度是滚烫的，鲜血在项圈下渗出，然后很快被皮肤吸收。
伏黑惠抚摸着山音寺脖颈处的皮肤，滚烫的温度并不是山音寺自带的，这种和日轮刀相似的温度源于项圈上尖刺的材质。
手掌缓慢的收缩，按住了脆弱的脖颈，伏黑惠的拇指按在山音寺颤动的喉结上，手掌下是正在跳动的血脉。
山音寺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具备了杀死自己的能力，被鬼血和药物拉扯的理智暂时也做不出什么反应，他浑身都在冒汗，鬼血和药物的拉扯让他身体备受煎熬，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伏黑惠的身上，他只是认真的看着伏黑惠而已，伏黑惠占据了他整个暗绿色的瞳孔。
瞳孔里倒映着的伏黑惠开始行动了，他摸到山音寺腰间的日轮刀，抽出来，暗淡的刀身依旧滚烫。
伏黑惠膝盖压在山音寺的肚子上，动作粗暴的用日轮刀在自己空闲的手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的味道随着伤口弥漫到空气中。
山音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剧烈的挣扎起来，伸出指甲尖锐的手，向伏黑惠的伤口抓去。
伏黑惠按住山音寺的力道加大了一点，湛蓝的咒力随着伏黑惠的动作沾染到山音寺身上。
鲜血滴落，美食的气味如此清晰，奇异的香味几乎占据了山音寺的所有思维，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了正在流血的手臂。
伏黑惠将手臂提高了一点，任由血液滴落在山音寺的皮肤上，看着血被皮肤吸收。
他侧过头，唇在自己的伤口处吻了一下，血液将他的唇色染的嫣红，皮肤在红唇的衬托下白的细腻，月光的照拂穿过窗口，冷冷的洒在他身上。
然后伏黑惠附身，一只收仍然钳住山音寺的喉咙，脸颊贴近山音寺，语气轻微到几乎不可闻，“想吃吗？”
回应他的是山音寺剧烈的挣扎。
“你刚刚吃了很多脏东西。”伏黑惠平静的说，光照在他的脸上，甚至衬托的他有点妖冶。
他目光依次扫过山音寺破损的衣服，杂乱的头发，最后落回山音寺那双依旧充满了野性的眼睛，俯身，吻落在山音寺的唇上。
未干的血液随着接吻流入山音寺的口腔中，伏黑惠一字一顿但是充满诱惑的和他耳鬓厮磨。
“我有点生气，你把他们都吐出来。”
说到最后，语气里甚至有了隐约的笑意，“我就给你吃，让你吃饱。”
他将手臂的伤口在山音寺的眼前晃了一下，看见山音寺的眼眸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山音寺的暴食将东西吞下去之后并不会直接消化掉，是需要主人自主选择消化的，在没有消化的时候，暴食就和储物空间差不多。
想了想，伏黑惠补充道，“把吐出来的东西丢外面，不要丢房间里。”
紧接着，伏黑惠就听到窗外一阵劈里啪啦东西的掉落声，他笑了笑，大方的将伤口凑到山音寺的嘴边。
“好乖，不能乱吃东西知道吗？”
他慢条斯理的接着说，“不然我会很生气的，下次就不给你吃了。”
第47章 醒来的第四十七天
伤口被吮吸的感觉并不好受, 伏黑惠尽量去忽略山音寺吮吸伤口带来的细微动静，但是皮肤上的触感却难以忽略。
虽说用温柔来形容一只鬼非常不贴切，但是山音寺现在给伏黑惠的感觉就是非常的温柔。
柔软的舌尖舔过伤口, 将表面的血水舔舐干净, 带来一种湿漉漉的触感，被触碰到的伤口起先会有点痒，然后是痛, 最后会逐渐麻木，当一个伤口吸不出太多的血后，山音寺就会抬头观察伏黑惠的神色。
像是在询问能不能咬，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 尖锐而狰狞的獠牙会刺破皮肤的表层, 深入血肉里，以供主人能喝到更多美味的血水。
伏黑惠算计着自己还能供山音寺喝多少血。
一般而言, 正常成年人一次的献血量最高是400毫升, 失血超过700毫升就是轻度休克了。
伏黑惠没有确切计算的手段, 只能凭感觉计算。等伏黑惠差不多觉得有400毫升的时候，他推了一把山音寺。
山音寺抬起头，小狗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沾着水汽, 竖瞳仍然没有褪去, 只是不在锋利，他有些茫然伏黑惠为什么要推他，无意识的舔着自己的獠牙。
伏黑惠的目光在他湿润的眼尾短暂的停了一下, 把手臂抽回来, 耐心的解释道，“不可以吃了知道吗？”
山音寺理智还没有恢复, 只知道自己的食物突然没有了，眼神一瞬间凶狠起来，气鼓鼓的，用手拽着伏黑惠的胳膊。
手掌攥紧，尖锐的指甲刺入肉里，山音寺的注意力一下全被转移走了，目光流连在流血的伤口上。
伏黑惠垂眸，冷绿色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晦涩难辨，他没有阻拦山音寺的动作，只是非常轻的呢喃道，“西卜，我会死的。”
伏黑惠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在企图饲养一只食人鬼。
他从前并不了解鬼，但是在认识山音寺后，也通过了自己的途径去了解，高专和五条家的藏书对于鬼的存在都是一笔带过。在和山音寺交往后，他主动问珠世要了一份关于鬼的资料。
仅仅是从资料上窥见产屋敷家与鬼纠缠千年的一角，伏黑惠就知道山音寺为何会如此讨厌自己鬼的身份。他相信山音寺的自制力，但却不得不承认鬼的危险。
即使山音寺现在很乖，但是这是出于药物效果的情况下，如果药效过了呢？伏黑惠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山音寺知道自己可能会有这一天，一直在给自己做准备，可是伏黑惠并没有准备好。
他在恐惧恋人会死去的可能，因而身体都在发抖。
所以在控制住山音寺后的第一件事，是让他把先前用血鬼术吞噬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因为害怕山音寺的失控会致人死亡导致让山音寺被判死刑。
伏黑惠缓缓收紧手臂，余光窥见山音寺的日轮刀孤零零的躺在病房洁白的瓷砖上，暗淡的日轮刀是银灰色的和在山音寺手中漂亮的湛蓝色完全不一样，脱离了主人后，日轮刀的灵魂仿佛也被抽离了。
山音寺从刚刚开始就愣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死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被伏黑惠整个揽入怀中，鼻尖闻到血液的甘甜味，却很难得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吃。
死亡是什么意思呢？
伏黑惠抱着山音寺，却觉得怀里空荡荡的，他的眸色渐浓，脸颊贴在山音寺毛茸茸的头发上，重复了一遍，“西卜，我会死的。”
山音寺选择放弃思考，抬头，看见伏黑惠裸露的半边锁骨，瓷白的皮肤，一路往上，看见凸起的喉结，跳动的脉搏，半边下巴。
伏黑惠低头看他，山音寺看见他眼眸里漂亮而浓郁的绿色，鸦羽一般的睫毛上下一碰就是一次眨眼，往下一点，是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唇瓣。
虽然没有理智，但是山音寺还是直觉的察觉到了伏黑惠的不安，他遵循着本能，生疏的吻了上去。
像是一种安抚。
伏黑惠感觉抱在怀里的人逐渐有了实感，他庆幸山音寺并没有变成完全只顾吃的野兽。
窗外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山音寺警惕的结束了亲吻，转过头去，瞪着在窗边落下的鵺。
伏黑惠感觉山音寺有点像是护食的小狗，看到了过来抢食的敌人，朝着敌人龇牙咧嘴，喉咙里传出警告的咕噜声。
他捏了捏山音寺的后颈，感觉温度依旧滚烫。
山音寺看他，伏黑惠说，“鵺找到津美纪了，我们去找他。”
山音寺没反应，攥着伏黑惠的手紧了许多。
“津美纪。”伏黑惠将山音寺的日轮刀放回刀鞘内，把山音寺拉起来，“是我的姐姐，是家人。”
不知道那句话打动了山音寺，他不再抗拒。
伏黑惠将鵺和巴蛇都放出去找姐姐了，鵺找到了津美纪在哪里，巴蛇留在津美纪身边保护她，鵺给伏黑惠带路。
津美纪跑到蝶屋的顶楼去了，她先前的病房就在顶楼。顶楼之前被炸过一次，现在楼下群魔乱舞，顶楼反而什么都没有，只余下爆炸后的残骸，津美纪和四谷见子都在这里。
看到津美纪后，伏黑惠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津美纪在组装什么东西。
伏黑惠一手牵着山音寺，来到津美纪面前，“我先送你们走……”
他顿住，好半响后，才问，“呃……你们在干嘛？”
“组装武器。”津美纪头也不抬，“手持火箭筒，你会用吗？”
“我不会。”伏黑惠无语，“一般情况下，术师最常用的是冷兵器的，热武器的咒具造价太高，又难以控制威力，所以很少用。”
“没事。”津美纪制造出最后一个零件，三两下将火箭筒组装起来，“这个操作很简单的。”
散落的零件组装起来后，居然有两台火箭筒。
津美纪塞给伏黑惠一台，指着远处的绿门，“看到那扇门了吗？”她面无表情种略带兴奋，“炸了它！”
她本来想把另一台塞给山音寺，但是很快发现山音寺的状态不对劲，迟疑道，“这是？”
伏黑惠将山音寺藏到身后，从津美纪手里结果沉甸甸的咒具，沉声道，“他生病了，已经吃药了。不过还要好久才能恢复。”
津美纪点点头，转身将第二台交给四谷见子，“我还要制作另一个咒具。”他简单的给两人介绍了一下火箭筒是如何使用的，然后拍手，“我还制作了几个填装的弹药，全部都是可以对咒灵造成伤害的。”
“总之——炸了它！把弹药用完！”
pf-98火箭筒，重达十公斤，特点是可以在夜晚瞄准射击。伏黑惠试了一下重量，将火箭筒搭在肩上，简单的通过瞄准镜确认绿门的位置。
好在绿门本来就非常巨大，伏黑惠冷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它，看到不断从门内涌出的咒灵，乱作一团的咒术师们大部分还被困在蝶屋内，蝶屋外抵御咒灵的职责几乎都落在了剑士的身上。
万幸的是，剑士暂时都还未有人在绿门附近，他们或许有人曾经抵达过绿门，但是发现无法将门摧毁，但是绿门附近又危险，所以退回了蝶屋的围墙前。
又或许没有，但是不重要。
伏黑惠深呼吸，手指按在扳机上，小心翼翼的调整火箭筒，透过瞄准镜，伏黑惠像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鹰。
“咚”的一声，炮弹从枪口飞射出去，强大的后坐力带起一阵微风，溅起一层灰尘。伏黑惠的肩膀被后坐力震的生疼，在瞄准镜里看到绿门被炸掉了一个角。
他迅速从地上捡起弹药装上，提醒四谷见子用咒力护住肩膀，视野里，绿门处炸开一团橘红的火花。
“我不敢开。”飞溅的灰尘里，四谷见子颤声说。
用过的火箭筒是滚烫的，伏黑惠松手，火箭筒“当”的掉在地上，伏黑惠接过四谷见子手中的那个火箭筒，瞄准，再次开枪。
连续几次的爆炸，绿门摇摇欲坠，而门周边的咒灵，则是被爆炸的余波祓除掉了。
角落里的山音寺抬眼，看向认真的伏黑惠，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
在最后一次爆炸中，绿门终于承受不住，倒塌在地上，缓缓消失。
伏黑惠揉了揉发痛的肩膀，将火箭筒放在地上，然后被山音寺抱了个满怀。
“西卜？”伏黑惠用力回抱他。
山音寺贴着伏黑惠的脖颈蹭了蹭，将伏黑惠扑倒在地，回答响亮，“惠！”
伏黑惠揉了揉山音寺的头发，看着山音寺仍旧没有完全恢复的眼睛，垂眸亲了一下山音寺的嘴角。
还没有恢复理智吗？伏黑惠有点失望。
“把口罩戴上。”津美纪没有等他俩腻歪完，递过来两个口罩。
伏黑惠帮山音寺将口罩戴上，山音寺不喜欢戴着口罩，总是想把口罩摘下，然后被伏黑惠按住。
津美纪扎着高马尾，带着自己咒力制造出来的黑色口罩，神色飞舞，将自己制造的咒具打开，往楼下丢去。
一个轻微的落地声，浓烈的白雾从咒具中冒出来，迅速向外扩散开来。
津美纪连丢了好几个，直到白雾将楼下淹没。
“这是什么！”四谷见子问
“昏睡弹。”津美纪回答，“高浓缩的麻醉喷雾，因为加入了咒力，对咒灵也有效！”
打斗的声音随着浓雾的扩散渐渐平息，津美纪手上拿着手枪，面上带口罩。
“应该都晕过去了，不要摘口罩——我们下去看看。”
第48章 醒来的第四十八天
脸上戴着的口罩其实也是咒具, 效果就相当于防毒面具。楼下的人和咒灵都晕的差不多，津美纪和伏黑惠挨个给咒灵补刀。
四谷见子给从围墙外回来的剑士发口罩，山音寺因为理智还没有恢复, 被伏黑惠安排了玉犬和脱兔看护。
“小心不要沾上血。”伏黑惠提醒道。
“我知道。”津美纪的手很稳, 转身给一只沉睡的咒灵补了一枪，“这些血好像用普通的方法擦不掉，等我想想用什么方法分离他们。”
在麻药的功效过去前, 几人合力将在场的变异人绑了起来，包括羽中和烧相。
“找个地方放他们。”有人说，“即使绑起来了，等他们醒过来也会挣脱的。”
原本最好的地方是顶楼原本给羽中等变异人提供的病房, 但是袭击的人好像知道蝶屋有这么一个地方一样, 专程将顶楼炸了。
最终，在伏黑惠的建议下, 所有变异人都被打包丢进了山音寺的病房, 挤得满满当当。
几个剑士想要将山音寺一起打包丢进房间里, 但是被伏黑惠阻止了。
“他已经失控过了。”一个水呼剑士说，“我们不能承担他失控的风险。”
“他不会在失控了。”伏黑惠拉着山音寺的手，“我可以担保。”
“你的担保没有用。”剑士皱眉道，“如果失控了, 你的担保挽回不了那些人命。”
伏黑惠原本以为他会非常的慌张, 但直到这个时候，伏黑惠才发现自己异常的冷静。
山音寺的失控时的反应好像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情绪，他的灵魂好像已经摆脱了情绪的干扰, 浮在半空中, 仅用理智来劝说其他人。
“他已经使用了药物。”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在短时间内不会失控, 但是同时也不能使用能力。不能保证烧相的血鬼术控制不了他。”
“我们暂时解除不了烧相的控制，烧相控制的人很多，假设他被烧相控制了，那才是真的糟糕。”
“这个病房时最高级别的防护。”剑士反驳道，“就算被控制了，从里面他们也打不开的。”
伏黑惠：“可是外面被他控制的人还少吗？”
剑士不说话了，伏黑惠拉着山音寺离开，拉到角落里，又将巴蛇召唤出来守着山音寺。
“我要去帮忙。”他对山音寺说，“你不要乱跑，也不准吃其他东西，知道吗？”
山音寺乖巧点头，看着伏黑惠，拽住他的衣角，满目期待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饿。”
伏黑惠安抚的摸着他的头，道，“等会儿我帮忙完，如果你真的乖，我就给你吃。”
得到答复的山音寺松手，乖巧的窝在角落里，像是一颗安静的蘑菇。
这个场景让伏黑惠想起了他和山音寺熟识起来的契机，当时他和校外的一群不良约架，结果遇到了前来祓除咒灵的山音寺，当时的山音寺也是这样乖巧的窝在角落里，然后报警了。
一开始的伏黑惠并不明白为什么山音寺会选择报警，后来发现山音寺像是刚接触社会的小朋友一般，对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尤其是电子产品。
所以在山音寺和他坦白自己已经活了上百年时才没有那么诧异，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混乱被压制下去后，窗再次派人来帮忙时，终于派上用场了。
津美纪给每个人都分发了口罩，然后制作了一套全身的防护服，让身穿防护服的人把已经被烧相控制的人抱到一块。
剩下的人按伤势等级区分开来。
在大家的忙碌下，很快，天就亮了。
*
百鬼夜行结束后，烧相作为鬼与咒灵的结合体得到最特别的关照——产屋敷专门为他制造了一个实验室。
鉴于烧相的血鬼术特殊，只有山音寺的能力与之相克，除此之外，暂时没有找到能解除他血鬼术的方法。
加上山音寺如果想要变回人类，在烧相身上找到答案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就把山音寺的病房挪移到关押烧相的牢房旁边了。
本意是想借助山音寺的能力压制烧相的血鬼术，但是遗憾的是山音寺在百鬼夜行之后就陷入了沉睡，足足几个月都没醒。
伏黑惠每周都会来看他。
“你不必太过担心。”珠世记录着山音寺最近的数值，“这是正常的，他正在通过睡眠补充能量。”
山音寺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皮肤温凉。事实上，山音寺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的，平时因为他是鬼，伏黑惠会下意识忽略这些。
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这些细节在病床的衬托下，显得如此狰狞可怕。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儿，余光瞥到自己的手臂，那里曾经有一条被日轮刀划出来的伤口，在经过硝子医生的治疗后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来了。
好半响，伏黑惠轻声问，“如果给他喂血，他会提前醒来吗？”
珠世闻言瞅了眼伏黑惠，放下了手中正在记录的笔，“理论上，确实可以，但是你会很危险。而且完全没有必要，他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珠世离开了，她最近很忙，烧相的血似乎带来的突破性的进展。
伏黑惠在病房里多呆了一段时间，握着山音寺的手，凝视着山音寺苍白的脸，似乎又回到了津美纪突然昏迷的时候。
不过当时津美纪的昏迷并没有前面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前缀，没有百鬼夜行，没有失控，只是在一个平静的下午，津美纪放学回到家，像往常一样吃饭，写作业，然后睡觉。
突然就醒不过来的，整整睡了半年多，直到山音寺将她救醒。
当时的他也如同现在一样的不安和恐慌，当时的他帮不上姐姐的忙，现在的他同样帮不上山音寺的忙。
他会睡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伏黑惠知道山音寺曾经也沉睡过，那一次沉睡睡了足足百年。他并不在意，而直到现在山音寺再次陷入沉睡。
伏黑惠才恍然想起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另一个鸿沟——寿命论。
一年、两年对山音寺所能拥有的漫长时光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挥，即使他睡上十年，他也拥有比自己漫长的多的时间足够他挥霍。
伏黑惠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害怕。
二零一八年的四月，伏黑惠成功入学高专，山音寺的学籍也同步转入高专。
“高专的学生也太少了吧！”这天训练完的虎杖悠仁倒在训练场上，毫无形象的躺着，“这么大一个高专，只有我们三个学生欸！”
钉崎野蔷薇仰头喝完了水杯里的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术师本来就少，野生的小术师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又低。”
“欸！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整个高专只有我们一年级的在啊！”
“二年级的前辈前几天集体接了一个国外的任务。”伏黑惠垂眸看手机，点开最上方的置顶聊天框，“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三年级的前辈我不清楚。”
“二年级有多少人啊？”
“好像是四个。”
“果然也不多吗？”
“嗯。”
伏黑惠在聊天框里打字，明天是周末，原本伏黑惠要去蝶屋看山音寺的，但是因为五条老师想要办一场一年级的聚会，所以只能推迟到晚上再去蝶屋了。
他在聊天框里写完理由，和山音寺报备行程，才点击发送。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虽然聊天框的另一边没有回复，但是会让伏黑惠产生一种错觉。
就像山音寺并不是一直在沉睡，只是一时忙了起来，忘记看手机了，等他哪天不忙了，就会耐心的一条条回复伏黑惠的消息。
伏黑惠很克制的没有发多，每天都只发了一两条。
看着伏黑惠打字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对视一眼，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钉崎野蔷薇：“他经常这样吧？”
虎杖悠仁；“无论在干什么，时不时就看手机。就连出完任务从帐里出来第一件事也是看手机。”
钉崎野蔷薇：“周末永远有事。”
两人异口同声，“他不会是背着我们谈女朋友了吧？！”
伏黑惠摁灭了屏幕，看着莫名其妙的虎杖和钉崎，感觉他们的眼神看的人毛毛的。
第二天中午，五条老师难得有空，准备带一年级的三个人去聚餐，老师请客。
伏黑惠对聚餐的食物没有意见，但是钉崎想吃寿司，虎杖则是想去吃烧烤，两人抽签决定到底去哪里。
最终，钉崎野蔷薇胜出，本次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高级的寿司店。
这家店的灯光是一种暖色调的灯，光线很暗，菜品从厨师手中诞生到送进顾客嘴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钉崎野蔷薇吃的很开心，虎杖悠仁有点可惜自己的烧烤。
“没关系的啦。”五条悟拍拍虎杖悠仁的肩膀，“等下次一年级真正集齐了我们就去吃烧烤！”
“一年级不就我们三个吗？”虎杖悠仁问。
五条悟惊讶的看了伏黑惠一眼，“你没和他们说吗？”
“说什么？”X2
“一年级还有一个人啊！”五条悟如天空一般的眼睛转了转，视线落在伏黑惠身上，“惠和他比较熟，他——”
伏黑惠一言不发的吃着东西。
五条悟将已经溜到嘴边的“是伏黑惠的男朋友”这句话咽下去，在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好奇的目光中补全了后面一句话。
“他在任务中受伤了，还在养伤呢！等伤好就回来了。”
钉崎野蔷薇兴奋道：“女生吗？”
五条悟无情的打断她的幻想，“是男生。”
“哦。”钉崎野蔷薇的兴致稍稍褪去了一点，“二年级有女生吗？”
“有啊！”五条悟说，“真希他们应该很快回来了。”
伏黑惠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思绪又回到了山音寺身上，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上个周末也有任务，没有来得及去看他，这周虽然趁着高专课不多的时间去看过，但是都没呆多久又走了。
手机突然响了，伏黑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看来电提醒，顺手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喂——”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穿过话筒，传递到伏黑惠耳朵里。
伏黑惠敲击桌面的手突然停住了。
“听得到吗？”
伏黑惠的声线有些发抖：“听得到的。”
“哦。”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两秒，像是在思考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惠，你今晚什么时候来蝶屋啊。”山音寺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子有些不听使唤，声音软软的。
“我好想你。”
第49章 醒来的第四十九天
“我现在就过去。”
几乎不受控制的, 伏黑惠脱口而出。
他的话让在场的三人都转过来看他，五条悟有些惊喜的转过来，“西卜酱醒了？”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谁啊？”
“一年级的第四个学生——”五条悟说, “之前在百鬼夜行中受伤昏迷。”
伏黑惠还在和山音寺通话。
山音寺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在和同学聚会吗？”
伏黑惠扫了眼钉崎野蔷薇他们三人，低声回复，“我可以先去看你, 等你来高专之后，我们还是可以聚会的。”
山音寺思考了一会儿，语气软绵绵的，“你现在过来看不到我欸, 珠世小姐要带我去做检查。”
“可能要好久, 一两个小时。”
伏黑惠听到话筒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了珠世的声音，然后听到山音寺模糊的应了一句好。
过了一会儿, 山音寺的声音又清晰起来了, “你先聚会, 结束后来蝶屋，就能看到我啦！”
伏黑惠低声回应，“好。”
“你不要挂电话。”山音寺说，“就当陪陪我。”
“嗯。”
虽然山音寺让自己好好聚餐, 但是伏黑惠显然是吃不下去了, 他敷衍的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开了那家高级的日料店。
打开产屋敷家特制版的地图，伏黑惠找到了离这里最近的蝶屋转送点, 紫藤花的标记栩栩如生的刻印在墙上, 仿佛被风吹的慢慢鼓动。
伏黑惠将手按在紫藤花的标记上，紫藤花如同回应一般亮了亮, 然后伏黑惠径直走向小巷的尽头，穿过厚实的墙壁，眼前豁然开朗。
蝶屋到了。
伏黑惠来过蝶屋很多次，算是蝶屋的熟客，在前去找山音寺的路上，还碰到了梅沙护士。
伏黑惠对这个将羽中一掌扇的从天上直接镶嵌进地离的护士印象深刻，他目光避开梅沙的猫耳，简短的打了个招呼。
“你来的真快。”梅沙惊呼道，“不过你现在看不到山音寺呢，他被带去检查了。”
“我知道。”伏黑惠点头，“我去病房等他。”
山音寺原来的病房布置的和自己家一样，虽然温馨，但是伏黑惠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因为他感觉山音寺住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就好像准备好要一直呆在蝶屋里一样。
山音寺的新病房就是非常标准的病房了，房间里洁白而一尘不染，床铺上的被子有些杂乱。
它们的主人刚刚被带走检查身体去了。
伏黑惠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床，心里反而松了口气，终于不是看到山音寺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了。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又看了眼时间，距离山音寺打电话过来也才过了半个小时。
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束黄百合，是伏黑惠前两天看望山音寺时带来的。
想了想，伏黑惠打开手机的外卖软件，定了一束漂亮的红玫瑰。
蝶屋的传送阵连接全国，伏黑惠定的花很快送到了蝶屋门口，但是山音寺的病房属于特殊病房，并非所有人都能进来的。
伏黑惠到门口，从外卖员手中接过花束。
外卖员是一个腼腆的小花妖，她笑了笑，细声细语的说，“记得给个好评呀。”
在离开前，她又继续补充道，“一定要幸福哦。”
“好。”伏黑惠低头看着浓烈绽放的玫瑰花，眉目温柔道。
玫瑰花送过来的时间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再加上伏黑惠赶到蝶屋的时间，刚刚好一个小时过去了。
伏黑惠刚刚将花束插入花瓶中，就听到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山音寺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鬼化痕迹还没有消失，他不太记得百鬼夜行当晚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隐约知道他在密集的人群里使用了血鬼术，几乎是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山音寺的心里充满了恐慌。
我杀人了吗——
这个问题遍布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抬眼扫了一圈病房。
不是之前呆的那个，脑海中短暂的闪过这句话，山音寺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按下床头边的呼叫铃，同时注意到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山音寺摁亮屏幕，手机电量显示九十几，应该是有人一直帮他充电，手机上的日期显示距离百鬼夜行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了。
解锁的手机跳出来超级多的消息，有推送的广告，同学们担心的信息，羽中发过来的道歉信、以及置顶聊条框的九十九加。
山音寺编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批量发给担心他身体的朋友。然后点开羽中的聊天框。
羽中：抱歉害你受伤了。
羽中：之前在蝶屋醒过来的时候，就隐约能感觉到有人想操控我的身体，我想提醒你们，但是话每每到了嘴边，总是不受控制的说不出来。
羽中：对不起。
被控制了啊，山音寺的手指划过屏幕，倒也不意外，当时羽中的表现明显就没什么意识。
是烧相控制的他吗？山音寺思考着，给羽中发消息，简单的回复了一下，并表示自己没有因为羽中受伤，羽中应该要向蝶屋被牵连的其他人道歉才对。
最后是伏黑惠的聊天框，看着红点提示的九十九条消息，山音寺就像是把自己喜欢吃的菜留到最后享用的小孩。
满怀期待的品尝起了最后一道菜肴。
聊天记录应该是在山音寺昏迷的一个星期后开始的，伏黑惠会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在聊天软件上分享给山音寺，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新年的时候发过来的。
图片上的伏黑惠穿着竖条纹的深蓝色和服，站在雪中，津美纪和五条悟都站在他的身边，背景应该是某个神社。
雪花落在他漆黑的头发上，他看向镜头，漂亮的绿眼睛像是雪天的一抹春色。
山音寺简直移不开眼睛，男朋友的和服装扮太好看了！山音寺为没能和恋人一起度过新年而感到难过，他继续往下划聊天记录。
在山音寺昏迷的第二个月，聊天记录上第一次收到了伏黑惠发过来的我想你了，并在这之后这四个字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手机上显示，昨天伏黑惠发消息过来，说今天要去参加聚餐，可能要晚上才能来蝶屋看他。
最后一条消息应该是伏黑惠睡前发的，只有四个字。
海胆：我想你了。
山音寺也超级想他，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收到他呼叫铃的珠世小姐急急忙忙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山音寺？”
“嗯。”山音寺放下手机，乖乖回答。
珠世先是初略的检查了一遍山音寺的神智和身体情况，“意识清醒，鬼化特征并未消失，无攻击迹象。”
她简单总结了一下，然后对山音寺说，“我们接下来要给你做身体检查。可能时间会有点久。”她像雾气一样的眼睛转了转，落回山音寺身上，语气温柔，“可以先给你时间打个电话。”
山音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抬眼，“珠世小姐，我百鬼夜行失控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山音寺重复了好几次，最终心一狠，闭着眼睛飞速说完，“有没有杀人，或者没有吃人？”
珠世看着他，摸了摸山音寺的头，“差点就不可挽回了，伏黑惠那个孩子做的很好，即使将你控制了起来。虽然你的血鬼术伤到了不少人，但是没有因为你而死的人。”
山音寺松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
珠世往门外走去，“我要先去做点准备。”她朝山音寺眨眨眼，“想打电话的话趁现在哦。”
山音寺打完电话，跟随珠世一起去做身体检查。检查完出来后，往病房走的山音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种奇异的香味山音寺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他不由得高兴起来，步伐轻盈，推开病房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伏黑惠。
黑发绿眸的少年整理着花瓶中的花束，艳红的玫瑰将他的手衬托的更加白皙，他听到了病房门打开的动静，转过身来，春色一般的眼眸转向门口。
然后就被山音寺抱了个满怀，冲到他怀里的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力气有点大，伏黑惠顺着力道坐到床上，用力回抱山音寺。
山音寺将脸埋在伏黑惠的颈窝出，闻到伏黑惠身上淡淡的薄荷的味道，脸颊贴着伏黑惠的脖颈。另一个人的温度透过皮肤相接，清晰的传递到自己身上。
山音寺抱的更紧了一些，像是努力缩进小盒子里的猫咪，满足的蹭蹭伏黑惠后，他终于开口，“惠！”
“我好喜欢你啊！”
伏黑惠顿了顿，嗯了一声，环抱住山音寺的手臂往上移动，手掌停留在山音寺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山音寺瑟缩了一下，他发现伏黑惠非常喜欢做这个动作，他稍微松了点力道，后退一点点，暗绿色的竖瞳对上伏黑惠的眼睛。
亮晶晶的绿色竖瞳比午后受到太阳照拂的湖面更加明亮，眼里是碎屑一般的光，然后他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超级喜欢你的！惠。”
伏黑惠的手往上移，按住他的后脑勺，脸逐渐贴近，两个人呼吸交接，伏黑惠感受到山音寺规律的呼吸，以及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有点粗暴，伏黑惠几乎把这几个月所有的不安都发泄了出来，后脑勺按住山音寺的手非常稳，唇舌交缠。
山音寺的呼吸很快就乱了，心跳加快，耳根也红透了，他隐约在接吻里尝到了甘甜的血的味道。他想退开一点，将獠牙收回去，但是伏黑惠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
鬼血因为激动的情绪也变的兴奋起来，随着心跳流入四肢百骸，似乎连体温都上涨了不少。
在这个漫长的吻里，主导者是伏黑惠。最后结束的时候，山音寺已经晕乎乎的了，伏黑惠又凑上来，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山音寺的嘴角。
“我也非常喜欢你。”
第50章 醒来的第五十天
两个人黏在一起这段时间, 直到护士送过来山音寺的营养剂和午餐。
梅沙护士友善的朝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了笑，将食物放在床头柜上，离开了。
山音寺红着耳根, 从床头柜上拿起食物。
伏黑惠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他按住山音寺想继续打开餐盒的手，“你醒来第一餐吃炸鸡汉堡披萨？”
山音寺略有些心虚，“反正我是鬼又吃不坏！而且我真的想吃嘛。”
接着, 他又理直气壮的蹭了蹭伏黑惠的脸颊，语气讨好，眼神乱转，“你就让我吃嘛——惠你最最最好了！”企图动摇伏黑惠的心。
伏黑惠冷哼一声, 面无表情的将炸鸡给没收了, 打开软件给山音寺点了清淡的饮食。
我的炸鸡，山音寺心里留下一行泪水, 祭奠自己远去的炸鸡薯条披萨。
只能苦哈哈的喝着没什么味道的粥, 却看到伏黑惠的手机一直在震。
伏黑惠在一边吃着山音寺原本的食物,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眼手机，对山音寺说，“虎杖他们想来看你。”
虎杖是伏黑惠在聊天记录中提到过的同期，山音寺一下子想起来, 以后也会是自己的同期, 不过——
“还是等我去高专在认识他们吧。”山音寺失落的垂眸，“鬼化的特征还要在等一段时间才可以消失，等消失的差不多了我也可以去上学了。”
伏黑惠没说什么, 拍了拍山音寺的头。
山音寺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恢复, 期间还帮助珠世小姐研究了烧相的血液。
“好消息。”珠世看着研究报告，忍不住对山音寺说,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你很快就能变回人类了。”
那些花花绿绿的报告山音寺根本看不懂，但是听珠世这么说，他的心里非常惊喜，“真的吗！”
“嗯。”珠世继续说，“如果变回人类，你的血鬼术应该会以术式的形态保存下来，只不过肯定不能像身为鬼的时候一样乱吃了。”
“太好了。”山音寺满脑子全是可以变回人类了。
看着山音寺开心的脸，珠世笑了笑，目光回到研究上。
鬼血强大的能力若是能用在疗伤上，人类的医学将会得到巨大的进步，她这样想着，又全身心的投入了研究中。
这天，吃完药的山音寺躺在床上看手机，收到了伏黑惠的行程报备。
海胆：今天中午有个任务，和虎杖钉崎他们一起去的，地点在少年宫。
山音寺坐起来，给他拍自己床头的花，火红的玫瑰热烈的盛放着。
巧克力丝绒蛋糕：刚吃完药，给花换了水，不过花好像有点枯萎了。
海胆：下次去给你带一束。
巧克力丝绒蛋糕：好耶！
巧克力丝绒蛋糕：你们去少年宫的任务等级是多少啊。
伏黑惠看了看任务简介，不是很想告诉山音寺，思考一会儿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山音寺打字回复。
海胆：是特级咒胎，不过我们只负责搜救被困人员，不用祓除。
相较一年前，山音寺对咒灵等级的概念有了清晰的认知，他打字问道，你们出这个任务会不会有点危险？
伏黑惠秒回。
海胆：不会有危险的。
巧克力丝绒蛋糕：好吧，如果有危险，我会赶过去的，你要坚持的久一点哦。
海胆：好。
可以察觉伏黑惠是否有危险是山音寺最近才发现的。在先前的百鬼夜行中，山音寺大量摄入了伏黑惠的血液。
原本食用达到一定量暴食就会复制术式，无为转变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山音寺食用伏黑惠的血远远达不到可以复制十影的地步，反而是隐隐的对伏黑惠的血上瘾，鬼的基因连同血鬼术一起标记了伏黑惠。
在伏黑惠情绪激动的时候，山音寺的暴食会容易捕获到伏黑惠的位置信息，当然受重伤就更容易捕获到了。
山音寺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身上的鬼化特征又可以被自如的隐藏起来了，中午在蝶屋检查完，珠世批准他可以出院了。
山音寺有点开心，忍不住和伏黑惠分享，消息发出去，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复。
他知道伏黑惠今天中午有任务，所以又不是很在意回复的速度，就在山音寺准备放下手机的一瞬间。
他没来由的心悸起来，心脏跳到喉咙口，耳膜上“嗡”的一声响，山音寺大口喘气，手指紧攥。
伏黑惠出事了——
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他迅速查了离少年宫最近的传送点，找珠世打开了权限，往伏黑惠的方向赶去。
刚出传送阵，山音寺就看到了半空中漆黑的帐，少年宫周围被警察围了起来，山音寺被拦住，进不去。
情急之下的山音寺差点强闯，被路过的伊地知认出来带了进去，没等山音寺进入帐内。
猝不及防的，漆黑的帐瞬息消失，像是滑落的布一样，迅速的消失在山音寺的眼前。
紧接着，少年宫内传来接连的爆破声，一栋大楼被横着切开一角，在辅助监督惊恐的眼神中，墙块缓缓滑落，砰的摔在地上，灰尘四起。
按理来说，帐的消失意味着咒灵已经祓除，但是山音寺清晰的听到了鵺的长鸣，没有丝毫迟疑，山音寺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咚——
在山音寺终于看清伏黑惠的身影的时候，一个粉发的男生正站在伏黑惠的面前，他似乎说了什么，山音寺离得远，没有听清。
紧接着，噗呲一声，鲜血如同瀑布一般喷洒而出，那个人狂笑着，手里捏着自己的心脏，倒了下去。
山音寺闻到了浓烈的食物的味道，他先跑到伏黑惠身边，伸手去触碰伏黑惠的身体。
幸好，还是温热的，没有死。
无为转变发动，依照迅速修复伏黑惠身上的伤，伏黑惠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他拉住山音寺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先救虎杖。”
虎杖？山音寺的大脑差点转不过来，随即山音寺又想起，伏黑惠确实说过虎杖悠仁的头发是粉色的。
伏黑惠的伤并不致命，山音寺转身过去打量虎杖悠仁，远远的有一个女生挥舞着锤子跑过来了。
“喂，虎杖他是怎么了？”等她气喘吁吁赶到时，看到的就时倒塌到一半的建筑物，满地的血。
勉强维持清醒的伏黑惠给钉崎野蔷薇介绍山音寺。
山音寺观察着虎杖悠仁的伤口，除心脏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心脏被整个挖出来，但是时间不足一分钟。
能治——
做出决定的山音寺伸出手，轻轻按在虎杖悠仁的破损的心脏处，道，“无为转变。”
无为转变在释放的刹那就沿着山音寺的手爬到了虎杖悠仁的心脏上，山音寺企图触碰虎杖悠仁的灵魂，但是紧接着，他毫无预兆的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脚下是皑皑的白骨，踩踏间发出骨骼碰撞的声音，宿傩领域内的两人都对山音寺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了诧异。
“你是谁啊！”虎杖悠仁大声的问。
“你是虎杖悠仁？”山音寺的目光扫过领域内的面容相似的两个人，最终定格在胸口淌血的虎杖悠仁身上。
“我是。”虎杖悠仁回答，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是谁啊？”
“我是山音寺，你未来的同期。”山音寺不确定伏黑惠有没有介绍过自己。
“哦！”虎杖悠仁恍然大悟，“我只知道你受伤了，没想到你也下了地狱啊！”
什么地狱，山音寺满头黑线，刚打算接近虎杖悠仁，但是他刚有动作，一个暗红色的斩击就势如破竹的劈面朝他砍来。
山音寺就地一滚，飞速躲开了斩击，朝虎杖悠仁的方向跑去。
宿傩的斩击杀不死虎杖悠仁，虎杖悠仁站在原地大喊，“宿傩！你什么意思。”
山音寺只觉得一阵头疼，你先别什么意思了，我是来找你的欸，你理理我！
居高临下的宿傩脸上写满了不屑，他斜眼瞥了瞥虎杖悠仁，更多更密集的斩击朝虎杖悠仁涌去。
虽然虎杖悠仁受到斩击不会死，但是会痛啊！他只能骂骂咧咧的努力闪躲宿傩的斩击。
另一边的山音寺企图使用暴食，但是失败了，他隐约感觉到这里似乎并不是真实的空间，而是虎杖身体里承载了灵魂的空间。
他的身体还在外面，暴食也是，在这里使用暴食，暴食找不到这个空间吞噬。
多试几次暴食估计会将虎杖悠仁的身体给吞了，毕竟是空间在虎杖悠仁的身体内部，吃到虎杖悠仁就等同于吃掉了整个空间。
但是好在，因为山音寺就是使用无为转变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无为转变还可以使用。
他使用无为转变稳定自己的灵魂形态，让自己的灵魂在受到斩击攻击不会被轻易的变形和切割，终于跑到了虎杖悠仁面前。
他伸手按住虎杖悠仁胸口的血洞，复制过来的血鬼术在手中闪闪发光，灵魂被无为转变附上一层荧光。
无视了宿傩想要杀人的目光，山音寺大声喝道。
“无为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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