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第一卷完
乐乐如今也六岁了,跟着嫂子和夫子也学了很多东西,感觉到宋诺身子的轻颤,还有那全身明显流露着悲伤,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做什么,脑海里不由的想,是不是那些朝廷大官欺负嫂子了。
他听别人说,寒门子弟在朝堂不好做,没势力没背景,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进那个地方,好帮助嫂子,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他。
“没事,我没事,嫂子看到乐乐开心,乐乐都长大了。”
宋诺将乐乐放开,仔细看着乐乐,目光里含着欣喜和激动,长大了,也长高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呢。
“嫂子,乐乐很想嫂子。”
看着乐乐眼中的依赖和明显的快乐,宋诺稳定下情绪,不让自己有强烈的波动。
“诺诺,你不在家的时候,乐乐可真懂事,帮着烧火做饭洗衣服,不让干,他非要自己做,说这样等以后你回来了,他好会照顾你,说这样,你就会喜欢他,每天吃完饭就坐在桌前学习,说要以后考取功名,进朝堂帮你去,不让人欺负你”
孙氏絮絮叨叨的,她看着乐乐,也是心疼的,这孩子懂事的让人不得不心疼喜欢。
江希和诺诺不在家的时候,也就是沈兰和乐乐陪着他们老两口说说话,让屋子不那么冷清。
“乐乐真乖,乐乐先去里屋学习,嫂子跟夫子说几句话好不好。”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冷卫奕说,正好他来了,不用自己去找了。
乐乐看了看夫子,也看了看宋诺,心里也聪明,点了点头,回了西面的里屋去。
冷卫奕自始至终就一直关注着宋诺,也能看出他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对劲,而且他脸上的印记也几乎消失不见,整个人变的清秀起来,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宋诺若真正去除脸上那些不属于他的保护层,定是俊美的哥儿。
孙氏和宋成给两人将门关上,方便他们叙话,孙氏知道,诺诺这孩子定是有什么想法和主意,她就不在屋子打扰,给他们一个清静的空间。
“宋诺,你脸上的印记消失了,果然如我所料。”冷卫奕有些赞叹出声。
宋诺摸了摸脸,自从江希出事后,他再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曾经夫子跟我提过脸上印记,说那不是天生的,青青貌似也说过。”
“是啊,传说有一种功力可以做到这样,你去了帝都,我后来也查阅了很多古籍,才弄清楚一些,那是至亲之人做下的印记,为了保护孩子的,我想你的至亲定是希望掩盖你的容貌。”
“掩盖容貌?”宋诺蹙了蹙眉心。
“自古红颜祸水,不是没有道理的,也或许是想让你遇到一个真心爱你,而不是爱你容颜之人。”
听到冷卫奕这样说,宋诺心中对这里的亲生父母产生了很多温暖,他心中坚定,以后定要为爹娘报仇。
而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还是处理好青罗国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自己哥哥的。
“想必夫子也了解如今青罗国的局势,我想听听夫子是如何想的,还有如今学校里有几个今年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的?”
宋诺坐在冷夫子身前,神情凝重,目光里透着认真。
冷卫奕看着这样神情的宋诺,再听到他的问话,心中自然明白他是有自己的打算,想起最初他让自己来当这私塾的夫子时,所说的话,那时的豪情似乎还在。
如今宋诺做了官,地位自然不同一般,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相信宋诺所说的定会做到,也相信自己心中的梦想也一定会实现。
定了定心神,冷卫奕认真的开口道:“如今青罗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中,绿梦国和元凰国对青罗国虎视眈眈,正想趁着内患期间一举攻破夺取城池,最近被绿野营顽强抵抗住,绿梦国和元凰国这次损失严重,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攻,而这段时间便是休整朝堂的最好时机。”
“如今我们青罗国的朝堂内,原来皇上一派,太子一派,青阳王一派,还有魏贵妃四皇子一派,还有冷宫的佳妃和六皇子一派,这几个皇子各自都在暗中培养势力。”
“不过如今魏贵妃一派已经被弃,无法再争夺,佳妃虽然没什么背后的势力,但最初她是由皇上看中的,皇上原来将佳妃发配冷宫,其实也是暗中为了保护佳妃的儿子六皇子,皇上原先最想扶植的人选该是这六皇子罗辰,奈何如今皇上有了长生不老仙丹,便开始压制六皇子的势力,不过佳妃并不是等闲之辈,她攀上了太后,还有青阳王,青阳王早年便封王,有自己的兵权,况且也有个告老还乡的舅父严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严相为了青阳王亲自出山,这宫内的势力可想而知。”
“太子看似是太子,但却是皇上捧杀的势力,用来挡明枪暗箭的,不过太子做了这么多年,定有自己强大的背后势力,也是不容被人拉下来的。”
“但最关键的是,如今太子再未露面,是生是死旁人都不好猜测。”
冷卫奕简短的概括,确实都点在了点上,这几方的争夺,都不是等闲之辈。
“那依夫子的意思是?”
“宋官是太子一派,若从太子的角度考虑,那就是继续隐藏太子的势力,然后煽风点火,让其它势力继续争斗下去,逐个击破,再坐山观虎斗。”
冷卫奕从桌边拿了一个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圈,将几方的势力都画了出来,让人看起来一目了然。
“夫子大才。”
宋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眼冷卫奕,这样的人才真是被埋没了,不由的想起如今等级森严,很多有才之人没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心中不由的一动,既然他进了那朝堂,势必要改变一番,更甚至要为自己哥哥太子铺路。
谁都不能阻挡他的路,他也一定要救出大哥。
冷卫奕得宋诺夸赞,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傲骨和心性,从不因外界的夸赞而如何如何。
两人讨论了许久,最后心中都有了明确的计划和规划。
“夫子居这小地方,却能知天下大势啊。”
冷卫奕对于宋诺的再次赞叹没有动作。
这世间的人,唯独宋诺是独一无二的,他身上的魅力可以盖过任何一切,跟他相处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被他那独特的气质吸引,就连自己,或许也不例外,但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份量,所以愿意默默的站在宋诺身后,帮助宋诺实现自己的目标。
看着宋诺一步步登高,他为宋诺开心的同时也会为宋诺忧心。
这一次看到宋诺回来,脸上明显多了几丝愁绪,但他聪明的没有过问。
宋诺看着手上的那计划,一边思索,手指一边轻轻的敲击桌面,半晌后,他抬头道。
“夫子,快到科举考试时间了,虽然青罗国历年都是从皇家各地书院招人,但这次我会让朝廷重新颁布政策,定会让寒门子弟都有机会参考,不过,我们私塾这几年有几个能参加考试的?有把握的是谁?”
他要对青罗国朝堂重洗,为哥哥将一切都提前做好,他要为自己的哥哥做些什么,不想让他那么辛苦的面对一切。
“周树和秦风,这两个孩子的才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差很多实践经验了,若是科举公平考试,他们有机会参加的话,定能高中,还有李峥,王光,周信这三个孩子也是出类拔萃的。”
“五个人,嗯,足够了。”
他的想法是,今年就让这几个孩子光明正大的考进朝堂,时间不等人,他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冷卫奕明白宋诺的意思,点了点头。
“宋诺,这宁皇后的死,连后事也那样草草的了事?”
“宁皇后的死跟那皇上脱不了干系,既然我回来了,这皇上在意什么,我便夺什么,让他知道不是什么都能被他掌握的。”
伤害他的哥哥,还有宁皇后,这账他势必要算的。
“宋诺,据我所知,当年宁太傅一家可是人丁兴旺,宁太傅有两个儿子,宁太后出自宁大公子,宁二公子在年长的时候出去打猎,不慎摔伤就这样死去了,而宁大公子夫妇在一次出山游玩中遇到了劫匪,双双而亡,诺大的一家人就留下了宁太傅祖孙两人,那次的事情后,宁太傅冷心了,便想辞去太傅一职,不过那会皇上似乎并不同意,宁太傅也便作罢,虽然有心怀疑,但他们宁家历代忠心耿耿,也不会做出什么叛君之事,不过宁太傅将一家人遣散,只留了他和孙女两人,外加几个丫鬟婆子小厮,整个府邸不超过十人。”
“后来还是宁德芳嫁入皇室,成为皇后后,宁太傅才辞退官职,云游四海去了。”
“也不知道宁皇后的死宁太傅知不知道,毕竟宁太傅当年桃李满天下,你也可以请宁太傅出山助你。”
听到冷卫奕如此说,宋诺目光一动,他曾经脑海里有想过,但被他忽略了,如今确实是可以这样做,而且他手里有宁德芳送自己的东西,应该可以得太傅的信任。
之后宋诺和冷卫奕交代了一切,便留他在家里吃饭,自己也动手亲自抄菜,打算做红烧茄子。
切着茄子,做着菜的时候,恍惚以为回到了曾经,都走神了,“江希,你切点肉。”
说完后,宋诺愣神了,而屋子里的所有人也都愣了一下。
宋诺心一痛,然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尴尬的一笑道,“看我这记性,稍等一会,菜马上好。”
冷卫奕看着宋诺这勉强的笑容,似乎笑的比哭还难过,不由的心里不是滋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能做的就是做好宋诺安排好的事情,至于别的,或许宋诺不需要吧。
吃饭的时候,乐乐开心的说着私塾的事情,让尴尬的气氛散去了很多。
“乐乐真乖,来多吃点。”
“嫂子,还是你做的好吃,就爱吃你做的菜。”乐乐吃着宋诺给他夹的菜,很满足。
“好吃就多吃点。”宋诺也难得露出笑容。
然后也给孙氏和宋成夹了夹菜,“爹娘,你们也多吃,身体健康最重要。”
一家人其乐融融,待吃完饭,冷卫奕便离开了,乐乐想跟宋诺一起睡觉,看着他那依赖的眼神,宋诺点了点头。
宋诺一边哄着乐乐睡觉,一边给他讲故事,越讲乐乐越兴奋,也不见困意。
在给乐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宋诺心中总是忍不住再反思自己,其实自己何尝又做对过,光听说的,自己不去探寻真相,冲动的误会江希
“嫂子,你怎么不讲了。”
宋诺点了点乐乐的额头,“你呀,再讲就睡不着了,睡吧。”宋诺如拍打小孩般,拍打着乐乐,让他不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和乐乐说这话,待在一块,这一会,他的心才不那么孤寂和悲伤,乐乐睡了后,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待一切都平静了后,宋诺将屋子里的灯给熄灭了,宋诺来到院子中,收到了飞鸽传书,看到了上面的消息,便深夜离开了。
某处偏僻宅院深夜还点着灯,昏黄的灯光将屋子点亮,明明灭灭透着一丝凄清。
夜色深深,冷风席席,宁太傅在屋子里老泪纵横的擦拭着自己孙女的画像,他是老了,但耳不聋眼不瞎,孙女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
他们一家人本来和乐融融的,可后来就剩下他这一个孤寡老人,他后悔进入朝堂,坐上太傅这个位置,看起来好,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想不通他一个文官,皇上为何要对付他们宁家。
难道就因为免死金牌吗?还是说因为儿媳妇的特殊身份,别人不清楚,但他后来才知道儿媳妇其实是异族之人,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这一切。
就在宁太傅悲伤思念家人的时候,一阵冷风袭过,瞬间他的屋子里便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宁太傅本要大叫,待看到来人手中的耳环时,身体一晃,这是他孙女的东西,怎么会在此人手中。
“太傅不必惊慌,我是德芳生前的好友,老找太傅叙叙话。”宋诺将脸上的蒙面纱巾拿下,对宁太傅点头道。
看着眼前的哥儿,宁太傅心中是有很多疑惑,但关乎自己孙女的事情,还是将情绪收敛,静待此人说话。
“宁太傅,既然我能到这里来,便不打算隐瞒身份,我是宋诺。”
宁太傅这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宋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宋诺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过,在百姓心中的口碑非常好,也是个传奇的哥儿,让人敬佩。
“那孩子最后选了你。”
宋诺听着太傅这话,眉心一蹙,不明所以。
“免死金牌不传男,宁家从祖辈开始就一直流传下来,到了德芳这才是女孩,她给了你,定然也是有她的用意。”宁太傅感慨的道,悄然将眼泪擦了擦。
看着宁太傅佝偻瘦弱苍老的身形,怎么也无法跟当年大家盛传的太傅联系起来,或许经历了太多,人心都苍老了吧,就跟他现在的心境似的,沉寂冰冷,激不起任何的波动了。
顿了顿,宁太傅神情凝重的道:“宋官深夜来此,定是有事,不妨直说。”
宋诺点了点头,“宁太傅,想必你猜出宁德芳的死不寻常,但你并没有仔细去探究,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蓄意为之,或者说宁德芳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
宁太傅手一颤,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纸,他倏然抬头盯着宋诺,看宋诺眼神不像说假,“宋官的意思是什么?这宫内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宁太傅以为呢?除了皇上,谁还会这样明目张胆?”宋诺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青罗国的皇上,心中的阴狠不比任何人少。
“皇上,不可能,怎么会是皇上?”宁太傅听了宋诺的话,不断的摇头,神情更是恍惚。
“怎么不可能是皇上,还是宁太傅心中否认,不愿意去承认,这后宫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若不是皇上授意,谁还会,你知道吗?德芳宫内点的香都是带着毒的,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毒入骨髓,不能救治了,你知道吗?她的身体后来多么脆弱,她后来是多么的痛苦,在那个华丽的金笼子里一日日的度过,可又谁知道她的苦。”
这一刻,宋诺心里是疼的,为那个美好的女子而心疼,那个花一般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每每想起她对自己说的话,总会多一份伤感,连宁德芳都不知道自己中了雌雄双蛊吧,她死了,还牵扯着罗夜远,若是宁德芳知道的话,她会为了心中的那个人,拼尽全力的去活着吧。
当年皇上用太子来牵制,宁德芳为了保护罗夜远不得不心甘情愿进宫,可宁德芳永远也想不到,她是落入了皇上设置的圈套里。
听着宋诺陡然拔高的声音,宁太傅一震,有些被惊住了。
“宁太傅,若是你还是无法相信,不愿意替德芳做什么的话,请恕我告退。”
“慢着,宋官可否将事情都详细说与我听?若我孙女真的是皇上杀害的,我这做祖父的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怕的。”
以前他是畏首畏尾,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如今宁家就他一个人了,还能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宋诺看着宁太傅的神情,然后坐下,将和宁德芳的相识还有宁德芳宫内的生活事无巨细的一点点讲着。
“我的德芳呀,苦了你了。”宁太傅双手捂住脸,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宁太傅别太难过,要保重身体,否则宁德芳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宋诺并不忍心看着宁太傅这个样子,毕竟他是宁德芳最亲的亲人,可是仇定是要报的。
“宋官不必在意我,继续说吧。”
“皇上用宁德芳来牵制太子,雌雄双蛊便是那毒,其实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秘密,不知太傅愿不愿意听。”
宁太傅在宫内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朝堂也有很多官员出自他的门下,自然也明白宋诺话语里的含义,或许这个秘密还跟太子有关。
他以前知道自己孙女的心思,她能让宋诺保护太子,说明她最重视的也该是太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对他那些话,那时的对话还仿佛萦绕在他脑海。
那会德芳还是待嫁闺阁的少女,她看着他下朝,便跑过来说:“爷爷,你可要站在太子那边啊。”
“为什么呢?爷爷知道你是有主见的,可是太子以后未必就能登上那皇位。”
“那些人不会是太子的对手,太子一定会成为皇上的,所以爷爷你可要帮助太子。”
“好,好,听孙女的。”孙女高兴,他做什么都愿意,毕竟他老了,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孙女
从回忆中回神,宁太傅平静了心绪道:“宋官说的这个秘密必然是跟太子有关,宋官放心,从最早的时候,我就站在了太子那一面,这也是我孙女的意愿,怎会不听。”
“太子病重,昏迷不醒,如今朝堂被太后和青阳王等把持着,而我需要太傅的帮助。”宋诺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完便一直看着宁太傅的神情和反应。
“太子昏迷病重?”
他似乎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太子他他还记得少年的太子,文采卓然,清贵如仙,整个人透着神秘的气息,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难倒他的样子,怎么说昏迷病重就昏迷病重,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顶多是太子故意称病不愿意上朝罢了。
“不错,而太傅可能听过雌雄双蛊这一说法,皇上便是将这毒下在德芳身上,控制的太子,只要他想让太子死,那么只要控制宁德芳便可。”
“好狠毒。”
宁太傅几乎不敢去想,那个他曾经扶持的皇上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一手扶持上的,却最后杀害了他的孙女,让他情何以堪。
他不敢去想,若是他的两个儿子和大儿媳是不是也死在皇上蓄意谋划下?想到这里,脸色刹那苍白无比。
宁太傅还沉浸在震惊的时候,宋诺突然一把拉住宁太傅,将屋子里的等吹灭。
“别出声,有人来了,若我猜测的不错,定是来找你的,若想替你家人报仇,便听我的安排,我的属下会带你离开。”
说着,便对外面发了个声音,两个黑衣暗卫出现,驾着宁太傅便走了,而宋诺在脸上拾掇拾掇,穿上太傅的衣服,瞬间便和宁太傅模样没什么差别。
他缓缓躺下,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是马蹄声,马蹄声阵阵,行走都是极为有序,宋诺能想的便是皇家铁骑,只有皇家铁骑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皇上必然不会有出这样的势力,难道是太后?
突然大门被踢开,几个蒙面侍卫装扮的人直接进屋道,“请宁太傅跟我们走一趟。”
“若我说不呢?”宋诺坐起身在暗中打量这些人,嘴角勾起冷厉的笑意。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来人气势汹汹便要对他动手。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诺目光透着冷厉的光芒,在这些人攻击上来的时候,双腿一旋,脚尖一踏,便弯腰躲过,也瞬间换了个位置。
那两个侍卫看着眼前这人高深的武功,有些不敢相信是宁太傅,“你是谁?”
“你们不会有机会知道。”说着,宋诺手心一动,蒙面人手中的冰刃便到了宋诺手中,他两手一勾,刀刃横扫,唰唰的如风般挥舞,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脖颈便被横划开,瞬间毙命。
外面等着的人感觉不对劲,也纷纷进屋,只觉得脚还没踏入屋子里,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刮脸的刀般,他们条件反射的动手,可还没等拔出武器,便只觉得风划过,睁大着眼睛倒地不起。
宋诺站在院子中,仰头看着夜空,头发一扫,将刚刚盘的太傅发型给甩掉了,一头青丝散落在肩膀上。
“你,你”地上还有一个没死绝的,指着宋诺,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没想到我是宋官是吧?说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若是不说,你可该知道我的手段。”宋诺一脚踩在此人身上,问道,语气透着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身体一颤,咬牙要吞毒自尽,宋诺一下子卸下了他的下巴,将那毒药给拿了出来。
“哼,在我面前想死,你以为那么容易,既然不想说,便拿你试刀。”说着,宋诺手中的匕首对着此人的身体筋骨开始挑动。
那人疼的全身发抖冒汗,却被卸了下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从来没想到会是宋官,而且更无法想象他的武功这样高,手段这样狠辣,尤其那轻描淡写的神态里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厉。
最终还是那人忍不住这样的疼痛,他宁愿求一死,便招了。
宋诺将匕首收起,看着远处绿梦国的方向,目光幽幽,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绿梦国后宫的女人将手都伸这么长了,这宁太傅手中到底有什么,让这些人忌惮着,不惜跟青罗国的太后合作。
若他再不做些什么,难保这青罗国不被灭国。
宋诺取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着,不一会,几个暗卫出现,宋诺将现场交给他们处理,便离开了。
这一夜,一场大火将宁太傅曾经居住的屋子给烧了,痕迹一点不留。
宋诺在无忧阁见宁太傅,“太傅可知道,那些人为何偏偏找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其实德芳送你的免死金牌里会有什么秘密我也不清楚,若那些人像你说的那样,唯一找的便是那个吧。”
听到这个,宋诺脸色一变,此时也顾不得其它,立刻快马加鞭往回赶,更甚至给在帝都的无忧阁暗卫传千里紧急消息,务必去千山寺保护好天玄方丈。
宋诺一路上马不停歇,不断换着马,也不休息,风尘仆仆的往回赶,一路上他也在想,为何那些人现在才采取动作,以前却没任何动静,还是说现在才知道秘密?
连他也从不知道那免死金牌里还藏着什么。
马蹄飞速奔跑,溅起的尘土飞扬,让路人都看不清什么,只觉得一阵声音过去,尘土溅起,什么人也看不到。
宋诺最后几乎都动用了功力,帮助马奔跑,越离天山寺近,他整个人越气血不足,脸色都变的苍白无比,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升起不安。
待到了天山寺的时候,外面聚集了一些百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谁知道呢,那里被朝廷派的兵给封锁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不会连山都给封锁。”
“可不是,听说里面有人被杀。”
“天山寺可是最受推崇的,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世间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听着百姓的议论纷纷,再看里面朝廷官兵走来走去,宋诺身形有些不稳,他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不知道天玄方丈怎么样了。
宋诺明白,此时想什么办法也进不去了,只能颓然的往回走,他想,天玄方丈见不到这耳环,应该不会将那免死金牌交给旁人。
待宋诺来到客栈休息的时候,还没等安排什么,左影便出现了。
“左影?”
宋诺看到他似乎有些吃惊,他不让这两人出现,因为这两人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江希,想起那天的事情。
这次左影突然出现,该是有什么事情。
“是不是有江希的消息了?”
宋诺眼中露出一丝丝的祈求和希翼,是的,祈求,希望从左影嘴里说出好的话语,江希还活着的消息。
奈何左影只是面无表情的道:“去天山寺还有一条隐秘的密道,属下可以带你过去。”
虽然这样说着,但左影的话语里透着心不甘情不愿的。
宋诺只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喜,并没感觉到左影的异样。
“那快带我过去吧。”宋诺也顾不得休息,立马就要出去。
左影看着宋诺此时明显虚弱的身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不出声的带着宋诺出去。
两人绕了一些路,从后山一处草丛石壁内,有一个密道。
“左影,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宋诺很是惊喜,回头高兴的看着左影。
左影撇了撇嘴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我们主子不知道的,这密道早在很早的时候,主子就知道,我们作为主子的左右护法,自然也是知道的。”
宋诺看着左影一副傲娇的样子,心里理解,毕竟他们的主子是因为他才出事的,他们不给自己好脸色也是正常,不过不愧是江希手下的,竟然知道自己想去天山寺。
可是怎么找机关总是找不到,最后左影看不下去道:“宁皇后给你的耳环便是开启的钥匙。”他觉得自从主子离开,这夫人越发笨拙了。
宋诺此时只顾得赶快找到免死金牌,压根没仔细去琢磨左影。
待将那耳环放在那微微凹凸的地方,果然正好,石壁的小门缓缓打开,从外面看全是荒草,任何人都想不到这里还有机关密道。
待两人顺着这密道进入了寺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宋诺看着上面的一个夹板,知道就差这一点了,却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天玄方丈,我们自然知道你是一言九鼎,可你若是不交出东西,我们一会杀一个人,不是出家人都慈悲为怀吗?”
“阿弥陀佛,老衲并未有听说你门口中的东西,老衲也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谎,就在你这里。”那女子说完后,便一阵霹雳咣当的踢桌子椅子声音,显然已经是怒火的边缘。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不信的话,你们尽可以搜。”
“公主,并未搜到。”一个人禀报道。
公主?宋诺能想到的皇宫内的公主只有罗素凤,没想到她竟然开始插手这些事情了,她清楚的知道罗素凤是和罗染一派,罗素凤那样的爱罗染,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必然也是为了青阳王罗染。
局势是越来越混乱了,宋诺冷眼一眯,越混乱越好。
离开寺庙后,宋诺加快了计划,同时找寻解蛊的方法,救治罗夜远。
不到半年,青罗国的皇宫被搅成了一滩浑水,在这个混乱的时间,青罗皇突然驾崩,太后夺皇位的野心也不在遮掩。
就在宣读圣旨、太后要动手的当天,宋诺策反玉沐尘,同时带着兵部尚书,以太后联合宫内道士谋杀皇上的罪名,打着太子罗夜远的名号清君侧。
兵临皇城,一举拿下太后和宫内余孽,将已被治好的罗夜远推上皇位。
皇权交替,朝野动荡,趁着这个时机,罗夜远以强硬手段对朝内官员大清洗,提拔了一批上次科举高/中的学子,朝堂完成了大换血。
一年半后
宋诺站在靠山村远处的林子高处,俯瞰整个靠山村,如今的靠山村已经不是最早的靠山村了,人来人往,繁华鼎盛,金秋时节,正好是成熟的季节,硕果累累,村民们说笑着在山田里忙碌着,采摘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甜美灿烂的笑容,宋诺知道这是幸福的笑容。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属于他的记忆回来了大半。
原来是那次他在山崖突然看到的那个和江希很像的男子,男子预料到上个世界会崩塌,所以将自己提前送到了这个世界,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个身份,这样那个世界崩塌后自己不会消失,而是直接来到这里。
那个男子希望给自己一个好的身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也会过的很好,但没想到这个身份却导致了后面一系列问题。
后来他的记忆混乱,灵魂离开一段时间,然后才回来。
从婴儿时期开始,他就来到了赤越国,成为镇国水将军的小儿子,从小受尽宠爱,生活也甜蜜幸福,可惜,功高盖主,赤越国的皇帝给他的父亲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导致满门抄斩。
那时变故太快,自己也太小,来不及做太多准备,一家人被押往刑场,后来还是暗中操作,母亲曾经是凤族之人,凤族不能和异族人通婚,而母亲和父亲相爱,叛出族内,被剔除一身功力,可即使这样,母亲依然用最后的力量救了自己和哥哥。
而他亲生哥哥便是罗夜远,青罗国的皇上曾经爱慕自己的母亲,四处收罗和自己母亲相像的女子和哥儿,赤越国满门抄斩之后,哥哥被母亲身边的衷心丫鬟带到青罗国,安排在了当时一个妃子身边,或许青罗皇一直怀疑,便有了后来对自己哥哥的捧杀,太子太子,其实就是一张挡箭牌,青罗皇原本最中意的便是佳妃的儿子,后来吃了长生不了丹药,便不想传位给任何人。
贪心不足蛇吞象,后来的青罗皇是死在混乱中,各个皇子夺嫡,一片混乱,宋诺要的就是这样的混乱,在所有人元气大伤,几位皇子死的死,残的残的时候,青阳王罗染继位,封罗素凤为妃子,甚至编造了一个很好的事实,便是罗素凤是青罗皇的养女。
在青阳王顶着压力上位的时候,宋诺在宁太傅的帮助下,让全国文人声讨罗染,致使罗染声名大损,这时候他带着自己的罗夜远到朝堂,那会罗夜远的威望非常高,因为为百姓做的所有好事都是打着太子的名义。
百姓才不管皇上怎么上位,他们关心的只是哪个上位者爱护百姓,显而易见,罗夜远才是名正言顺。
中间经过了很多,最终罗夜远继位了,他身体最后恢复了过来,虽然谁都没说,但宋诺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江希,若不是江希,罗夜远根本就不会醒来。
记得左影说过,“夫人,主子是用生命在爱你,为了不让你伤心,主子动用老夫人的族中秘术,找到解药,为太子服下,虽然不治标,但也能使他身体慢慢恢复过来。”
“夫人,主子等了你很多年,一直等着你,主子从未骗过你,你想过平静的生活,主子为了不打破你平静的生活,将暗宫隐藏,不让暗宫入世”
“夫人,益州和允州的一切,主子都是为了你,主子知道瘟疫存在,强迫自己醒来,不顾自己身体赶到允州,那时候主子的身体已经百孔千疮了”
“夫人,主子的仇家就是绿梦国,明知道会暴露自己,主子还是动用禁忌力量,让当时允州的雨停了下来”
“夫人,时机本该成熟,可为了你,主子暂时放弃了复仇计划,这也意味着主子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宋诺一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曾经和江希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甜蜜的生活,让他一直回味着,却也痛苦着,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江希。
但宋诺知道江希活着,一直还活着,因为绿梦国发生了政变,甚至皇族更替,曾经被人称赞的贵妃娘娘,竟然是最恶毒的女子,如今人人骂之,当年原皇后的死也是出自贵妃娘娘之手,她原来是墨族之人,竟然野心勃勃。
贵妃的死和墨族被灭,宋诺就知道这一切定是江希做的,原来江希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一想到他承受的一切,宋诺心里便揪疼无比,一年过来了,宋诺稍微能入睡一些。
以前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罗夜远不放心他,找来神医,也没法治疗他这病,说是心病,后来还是玉沐尘出手,调的药宋诺喝了才慢慢能入睡,只是吃不进东西去,但知道江希还活着,宋诺便努力的让自己身体好起来,他安排好一切,便会去找江希,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江希。
每天宋诺都会在高处看着,希望有他的身影存在。
如今四海升平,赤越国的老皇帝已死,听说是半夜受到惊恐自己吓死的,而继位的便是他曾经的凌哥哥,知道他还活着后,凌哥哥便力排众议,为曾经镇国水将军平反,过去的如烟消云散,很多细节他也想不清,他只想珍惜现在拥有的。
曾经的那个拒绝乐乐的贵族书院已经没落,如今靠山村的私塾成为所有学子求学的梦寐之地,这里有最好的教育,如今青罗国朝堂大换血,众多青年臣子都是出自这里的学院,而宋诺也让冷夫子实现梦想,成为让人尊敬敬佩的夫子,也让天下学子都无高低贵贱之分。
百姓们都感念罗夜远的恩德,自从罗夜远继位后,百姓们老有所养,路不拾遗,孩子们能识字,家家户户能穿暖吃饱,一片欣欣向荣。
“嫂子,嫂子”宋诺还沉浸在思绪中,便被乐乐拉回了思绪。
“乐乐,放学了?”
“嫂子,你瘦了这么多,大家都不放心你。”乐乐担忧的看着宋诺,拉着他的衣袖道。
“别担心,嫂子不会有事的,嫂子会等你哥哥回来的。”
第二年的春天,百花盛开,鸟语花香。
在大家的坚持下,宋诺终于走出了靠山村,到各地去看看,他一直不离开靠山村,是因为那里有他和江希的美好回忆,在那里,他仿佛觉得江希就在自己身边。
“卖糖葫芦,糖葫芦”
“包子,新鲜的包子”
街道上吆喝声不断,远处花香弥漫,宋诺恍恍惚惚的走到街道上,突然他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那身影熟悉的让他心颤。
宋诺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的感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待回神后,立马拨开人群,追了上去,可一条街都过去了,那个人也找不到了。
宋诺只觉得心大片大片的疼痛,他不敢停下来,两年了,幻觉越来越多,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江希,可一次次承受心里的失落感。
这一次待太阳快西下,夕阳照射整片天地的时候,冷风吹拂,宋诺站在街角,被风吹着,整个人萦绕着孤单寂寞和痛苦。
只觉得天地间少了江希,他就是一抹孤魂,找不到归宿。
看着人群中一对对夫妻相携着走过,宋诺全身虚脱的蹲了下来,就那样蜷缩在那里,手臂抱着自己,眼泪一滴滴往下落,两年了,他的眼睛快哭瞎了,可是江希,你在哪里呢?
白天,他坚强着处理所有的事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大片大片的疼痛荒凉,只能躲起来舔舐伤口。
就在他默默绝望哭泣的时候,一阵清风拂来,仿佛记忆中最熟悉的气息,清冷动人的淡香,宋诺豁然回头,便看到路的尽头,他一直等的那个人。
江希没变,是他。
宋诺心中肯定,巨大的欣喜充斥在心脏处,江希容貌变了,但他就是他。
那眼眸里的心疼、担忧和宠溺种种复杂情绪都闪过。
宋诺几乎不能动弹的蹲在那里,他不敢眨眼,生怕这是梦,可又知道不是梦,只愿意这样静静的等待江希。
“夫人,敝姓江,字淮之,从绿梦国而来,可愿嫁否?”
一双如玉纤长的手指伸在了宋诺眼前,那眼中的心疼几乎遮盖了天地。
眼泪几乎模糊了宋诺的视线,他只能使劲的点头点头,却哽咽的发不出声音,江希真正身份便是绿梦国五皇子江淮之,他终于回来了。
江淮之看着这样的宋诺,心疼又无奈的轻叹,然后蹲下身将他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仿佛用一生的力气都不松手。
在这个世界,宋诺和江希是一直生活到老,自然死亡。
去世后,宋诺一睁眼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的系统空间,空间的正中央有个高台,台上放着一杯黑漆漆的书,书脊上没有名字。
宋诺想起来了,就是因为这本书他才开始穿越的。
他缓缓将手放上去,抚摸着书封,也是多亏了这本书他才能和江淮之也就是江希生活这么多世界。
但江淮之是来自哪的来着,他记得江淮之告诉过自己,现在怎么想不起来了,连最初的记忆也还是迷糊,只记得这个世界的事情。
【滴!】
【系统正式激活中】
【系统任务检测中】
【系统任务重置中】
【滴!检测到宿主记忆受损!检测到主人被困中!】
【滴!条件不满足!】
【滋滋滋】
【叮咚,系统正式激活,任务重置完成。】
随着一系列的警告声结束,宋诺最后听到一个平稳的电子音。
【检测到宿主记忆有损,现在将任务调整。】
【最终任务:恢复记忆。】
【滴,检测到主人目前在上界,宿主恢复记忆后会自动抵达上界,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不要抗拒。】
【滴,恢复记忆需要回到以前的世界,因以前的世界宿主已完成任务,所以在找回记忆途中,系统将处于休眠状态,商城和背包自动关闭,宿主不会有额外任务,宿主享受世界即可。】
电子音消失,台子上的无字书籍飘起,慢慢靠近宋诺。
在昏睡的前一秒,宋诺想起来,系统的主人就是江淮之,江淮之是来自上界的。
187 指着宋诺:这是你的侍妾?宋诺指着自己:我?
——上界——
“坐标,α117.23,β59.67,γ83.52,确认投放。”076站在显示屏前利落的操控面板,嘴里念道早已经熟记于心的坐标。
224站在旁边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面板上最终出现的小世界投影,待看清全貌后嫌弃的说:“老大要去这个小世界?他是怎么和你说的?看着一点儿也不繁华还有点儿落后,你说老大图什么?”
076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将自己修改的痕迹抹除,一切恢复原样,“老大的话你听着就行了,就你那脑子,说了你也听不懂。”
224听完就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是是是,就你们聪明,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不懂我还是混的和你一个高度呢,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心里这样想说出去却不是这样,“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懂个啥,老大这是要去追老婆,这事是能往外说的吗?老大也是,只告诉自己,这知道上司的瓜却不能往外说的痛苦,谁懂。
突然,076手腕上的光脑亮了一下。
“快走,它来了。”
话落,两人立刻离开房间。
半分钟后,一个人形机器人出现在门口,无机质的眼睛散发着绿幽幽的光,将房间扫描一边后,一板一眼道,“检查完毕,安全。”
“咔嗒——”
“咳咳咳——”
“这么多灰啊,不会这六年都没有人进来过吧。”宋诺一手拿着铁锁,一手在身前来回挥动,试图把被震下来的灰都扇走。
一大早宋妈妈就把他带到老家并给了他一把钥匙,说是外婆留给他的,并叮嘱要他今天去老家的书房,说在书房给他留了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今天,因为外婆去世第一年的时候宋妈妈忘记把钥匙扔在哪了,第二年宋妈妈直接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想起来,把儿子匆匆送来后他就要和许爸爸去度假了。
宋诺记得早上宋女士离开时是多么的快乐。
“诺诺,我和你爸要去度假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啊,没事不要打电话,有事自己解决啊,哦还有,这是外婆留给你的书房钥匙,你去看看给你留了什么,妈妈先走了啊。”说完就给宋诺留了一屁股的尾气,连再见都没有时间说。
就这样,宋诺打开了书房。许久没有打开过的书房灰尘却不是很多,在把最初的浮灰挥开后他就进去了。
书房,其实严格意义上不算,因为这个房间里的书就只有两个书架,在那个困难的年代,书是很珍贵的。这么多的书是外婆一本一本攒的,这些书是宋女士看过然后再由他接手的,见证了母子俩的成长,小时候这里就是他的天下,这些书没有哪本是他不熟的。
书桌也很小,上面没有收起来的书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不多,而书架上的书落灰更少,看起来不像六年没人光顾,倒更像主人家出了一个月的远门。
他把书房整个都找了一遍,没发现有专门留给自己的东西,宋女士不会是记错了吧。
突然,他在书架最底部发现有一本黑色封面的书,书脊上空无一文。
奇怪,他不记得外婆有这本书啊,自己小时候绝对没见过。
他抽出这本书,翻开,第一页写着“江淮之”,一笔一划,稚嫩而工整,像是刚练好自己的名字迫不及待的要想别人展示一下。
江淮之,他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小乞丐,小时候偷偷给他送饭,一连送了一个月,自己还以为外婆不知道。现在提起他还能清晰的回想起对方的样子。
只是这怎么会有写着他名字的书,外婆不喜欢他,不可能是外婆放进来的。
宋诺没有发现,他对江淮之的记忆真切的有些不合实际,十几年过去了,再深刻的记忆都会褪色,更何况是小时候只相处了一个月的人呢。
宋诺翻开书。
奇怪,怎么没字?
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还是一个字都没有,以为看错的他又翻了一遍,这一次,第一页多了他的名字。
只是这名字怎么这么模糊,想要努力看清的宋诺感到一阵眩晕,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再睁眼,眼前事物变了。
他靠坐在一颗树下,眼前是一片树林,耳边是小溪潺潺的流水声。
完蛋,这是哪。
“你感觉怎么样?”
宋诺听到声音转头,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
说话的男子一身白衣,广袖束腰,头发高高束起,一根白玉发簪插在其中,怎么看怎么好看,但这是几百年前的造型吧。
见他往过来男子神情暖了暖了,将水壶递过去,“先喝点水吧,你是怎么会晕倒在这的?”
“你”宋诺开口,发现喉咙干的厉害,犹豫着把水壶接过来,虽然面前的人脸很好看,但他俩毕竟是陌生人,还是警惕些好。
“我姓江,名淮之,你呢?”
江淮之,怎么跟小乞丐一个名字?
再细看,他发现这人和小乞丐还有些像,至于哪里像他又罗列不出来,真奇怪。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只听“唰——”的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一把剑就横到了宋诺的脖子上,一旁像是侍卫的灰衣男子用冰冷的眼神牢牢盯着他。
“公子小心,这人可能有问题。”
“啊我嘶”宋诺想解释,一说话,那人的眼神又警惕上几分,压在脖子上的剑逼近了些,脖子瞬间一痛。
“墨十一,先放开他。”
“是,公子。”墨十一虽然犹豫,但还是拿开了剑,眼神像看刺客一样盯着他。
宋诺看那眼神就知道他没把自己当好人,经刚刚差点把命丢掉那一遭,他决定先喝口水压压惊。
“小公子是哪里人?这衣服看起来不是我们这里的。”江淮之又问。
衣服?
宋诺悄悄往下一瞥,发现他的衣服也变了。自己穿的衣服和他们一样,都是广袖束腰式的,他本来就瘦,这下掐的腰更细了。但自己的衣服细看和他们的样式还是不同,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地方的。
“我叫宋诺,是”宋诺卡壳了,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说。
“东边的国家吗,我看宋公子衣服和启国居民的衣服很相似。”
“应该是我不怎么记得了”宋诺皱眉为难的盯着江淮之,像是一想多就会头疼的样子。
他总觉得这个江淮之不会为难他。
果然,接着他就听到江淮之说:“宋公子现在记不清以前的事,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很危险,我们现在要去昭国汴州,不如宋公子跟我们一起吧,等到人多的地方我们再分开,怎么样?”
“好啊!”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个森林再说。
宋诺看起来很高兴,答应的很爽快,江淮之看着宋诺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光,转瞬即逝。
“不行!”一身灰衣的墨十一立即反对道。
“公子——”
“公子——”
见江淮之没有同意,两个侍卫都急忙喊道。
“公子三思,我们有要事在身,携陌生人同行实属不便,而且”
“而且他身份不明,说不定是谁派来的奸细。”另一位侍卫非常不识相地接着说道,一边一边向宋诺投来杀人的眼光。
江淮之脸沉了下去,他老婆是不是奸细他能不知道吗。
他不能在这个小世界保持独立意识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换回没有以前记忆的自己,只能先把宋诺留在身边,剩下的发展就看没有记忆的自己了。
上界的人进到小世界都会被抹除记忆,成为本土人士,经历符合当前世界逻辑的一生,他现在短暂的有以前的记忆只能说076成功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走吧。”江淮之不容置疑地说完,自顾自地往不远处地的马匹走去。
他站在三匹马前,问许知挽,“宋公子会骑马吗?”
“不太会”
“那只能先和我一起了。”
“公子!”墨十一想出声,却被江淮之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最终,江淮之和宋诺一匹马,两个侍卫各一匹
墨十一很疑惑,他觉得今天公子的行为很古怪。他们本来是在另一边赶路,但公子突然勒马下令转弯,绕了一个弯到达这里,像是知道这里会有一个陌生人晕倒一样。然后就下令救人,还让这个奇怪的陌生人和他同乘一匹马。但公子就是公子,他们无权反驳公子的决定。
宋诺坐在马上,在颠簸中最后靠在了江淮之怀里,奇怪的是他靠着时候就不颠了,坐正的时候就很颠,难道骑马就是要靠着后面的人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淮之盯着他笑的很开心,他相信他这个世界就能把老婆追到手。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消退,估计出了森林他就会完全变成没有记忆的样子。希望自己就算没有记忆也不会出什么差子。
一路上,宋诺旁敲侧击的问了关于这里的一些问题,知道了这里是天行大陆,有三个国家,一个是昭国,另外两个是启国和卫国。
说是旁敲侧击倒不如说是江淮之直接告诉了他,说的很详细,跟科普似的。
听完宋诺就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天行大陆?三个国家?完蛋,一点儿都没听说过,这历史上也没有啊,他应该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地狱开局啊!
那他该怎么回去啊!
宋诺无力抬头,透过树叶,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晕,让他悲凉的心更加绝望,不会回不去吧——
“咚咚咚。”
“来了。”宋诺打开房门。
“公子吩咐来看看宋公子的衣服换好没,若换好了可随在下前去用餐。”门外一身蓝衫的萧亦辰微愣,随后一副公事会办的模样。
“好。”宋诺应了一声,跟着他下楼。
楼下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桌旁坐着的是一身白衣的江淮之和始终冰着一张脸的灰衣男子墨十一,看到宋诺下来,江淮之嘴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宋诺和江淮之对视一秒,他觉得江淮之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刚遇见的江淮之像是记忆中小乞丐,莫名熟悉,现在那种熟悉感没有了,有了距离感,不过这是小事,也可能是他感觉错了,宋诺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诺诺穿这身衣服很漂亮。”听江淮之这么说,再被那好看的脸盯着,宋诺抿着嘴礼貌的笑了笑。
赶了七天的路,宋诺他们终于进入了汴州城,汴州城是昭国西南角上一处商业较为发达的城市。
七天的时间宋诺已经和江淮之混得相当熟了,至于另外两个,江淮之的侍卫墨十一和萧亦辰,宋诺也想过和那两人搞好关系,但他们似乎觉得自己是刺客,收效甚微,宋诺放弃了,关系僵就僵吧,他对此看的很开,和他们的主子关系不僵就行。
四人在一家客栈住下没多久,萧亦辰就送来一套衣服,说是江淮之亲自挑的,让宋诺可以换下原来的衣服,洗漱一番。于是,刚到汴州没多久,一身飘飘然的绯衣就送到了宋诺的房间,但这衣服也太红了。
宋诺在桌旁坐下,扯了扯腰部的衣服,不自然的举起筷子吃饭,江淮之的笑又深了几分。
“诺诺怎么了,是衣服不合身吗还是饭菜不好吃?”江淮之问的亲切。
这几天江淮之诺诺诺诺的叫个不停,宋诺反抗过,但江淮之很无辜的说,他就是觉得两人是朋友了,这样叫显的亲切,宋诺也可以叫他淮之的。
一天十几遍的诺诺听下来,宋诺已经对江淮之叫他诺诺这件事接受良好了。
宋诺看了他一眼,笑的有点尴尬,“都可以的,只是这衣服怎么这么红,跟个要成亲似的。”虽然看起来还不错。
听了他的话,江淮之又笑了,就连边上的两位侍卫嘴角都抖了抖,一副想笑但要忍住的样子。
江淮之看他实在疑惑,止住了笑,解释道:“诺诺,昭国婚嫁之时,都是着绿衣的,像红色、蓝色,黄色等比较明艳的颜色,一般是尚未成亲的公子小姐常穿的颜色,这和启国不同。”
“啊?”宋诺无力捂脸,这就是文盲的力量吗,这下/体会到了,着实尴尬啊。
“而且,我觉得诺诺穿这身衣服很好看啊,很配人。”
听到这句话时,宋诺惊讶地看向江淮之,而他的眼里竟没有一点戏弄,真诚到让宋诺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见宋诺看着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江淮之微微笑了起来。
“快吃饭吧,不是老早就喊饿了吗?”
“哦。”宋诺埋下头开始吃饭,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漏了一拍,他怀疑是因为江淮之的脸,这么一张脸盯着他,说的话还那么好听,他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晚上,宋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突然,门吱呀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有人?宋诺吓得掀起被子遮住了脸。小偷?盗贼?怎么办?对方应该有刀,要是还会武功,自己单打肯定打不过的。
要不要喊,江淮之他们就在隔壁,应该听得到自己的叫声,但万一一喊,来人立马一刀把我劈了怎么办?
脑中千回万转,最后决定按兵不动,装睡。
脚步声近了,完了,完了。我才过来七天啊,而且还不是魂穿,是整个人过来了,虽然不知道衣服是怎么换的,但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的身体,毕竟连中指上写字磨出来的茧都还在。
万一今晚一命呜呼,他可就没得玩了。希望死后可以回去,虽然希望渺茫。宋诺紧张的拽紧被子,屏息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一有不对他就大喊。
“诺诺,诺诺。”来人在床前站定,靠近了轻声喊到。
熟悉的声音,是江淮之。
“江——”宋诺掀开被子,刚叫出一个字,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嘴巴。
“嘘——”江淮之举了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外面有刺客,马上跟我走。”
不等宋诺反应过来,江淮之抓起床边的外衣,把宋诺一裹,下一秒,身子一轻,人已经离开了床,被江淮之抱在怀中。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
抱着宋诺的江淮之本来想往门口去,听到脚步声后立即掉转头来到窗边,打开窗,外面一点月光都没有,宋诺忍不住想,果然杀人都要找月黑风高的时候啊。
虽然他的房间在二楼,但窗外是一条河,已经无路可逃了。宋诺紧张地抓住江淮之的衣襟,黑暗中,他的脸看地不真切,但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只能跳了。”江淮之压低了声音对宋诺说道。虽然看不清,但就是觉得他正看着自己。
“嗯。”宋诺点了下头。
江淮之迅速地把裹在宋诺身上的外衣扔出窗外,然后把他放在地上,接着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和鞋子一起扔了出去,河水很湍急,不一会儿抛出去的衣物已经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了。
宋诺看着江淮之的动作,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就在这时,江淮之再度抱起了他,一个纵身,跃出窗子。
“扑通——”
随着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宋诺和江淮之一起落入了水中。晚间的水异常寒冷,落入水中就被突入其来的刺骨寒冷包围,宋诺连呛了好几口水,这水怎么这么冷啊?就在他本能地想划动手脚向岸边游去时,江淮之一把把他拉到了身边。
“不能上岸,潜下去,向上游游。”
不是吧,在宋诺还没反应过来时,江淮之已经把他的头重新摁回水下,拖着他向上游游去。上面房间传来一片嘈杂,“有人跳下去了!”
“是那个男人吗?”
“不清楚,找不到人。”
“老大,好像有人影向下游去了。”
“混账,还不快给我追。”
随着时间流逝,宋诺的意识有些模糊了,本身游泳水平就不怎么样,还一直潜在水里,只觉得氧气越来越稀薄,再这么下去,不被砍死也要被憋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晕过去时,江淮之抱着他猛地钻出水面,宋诺大口大口地吸着久违的空气,却被江淮之又一次捂住了嘴,他从身后抱紧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宋诺的颈部,他的脸瞬间涨红,江淮之的嘴唇靠近了宋诺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使宋诺的身体都僵硬了。
“不要出声,他们还在附近。”江淮之压低了声音说道。
宋诺紧张地瞪大了眼睛,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游出去多远,客栈楼上的灯光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而他们的面前有一样不算庞大却黑乎乎的东西挡着,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模糊辨别出那是一艘船。
江淮之依然从身后紧紧环抱着他,捂着他嘴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但宋诺却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因为,他隐约看到有很多火把向这艘船移动过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真的完蛋了!
随着火把的靠近,周围被照得越来越亮,虽然他们的侧面有船挡着,但早晚会被发现的。宋诺紧张地动也不敢动,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江淮之却不动声色地抱着他向水里沉去。
水慢慢的没过宋诺的脖子、嘴巴,鼻子,最后过了头顶,感觉到江淮之抱着自己向船底沉去,他闭紧眼睛憋着气,不敢出一点儿声,但胸腔中的氧气却不断在流失。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再不透气肯定没命了。宋诺的手开始本能的挥舞,想摆脱江淮之的怀抱,然而江淮之却把他转过来,紧紧箍在臂膀中。
“什么声音?”
感觉到头顶的船向下沉了沉,有人跳上船了。
被这么一吓,宋诺一口气没憋住,把口中仅余的一点儿空气也给吐了出来,一口冰凉的河水瞬间呛入鼻中,这回真完了,他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唇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一口氧气也紧跟着进入胸腔。是江淮之,他在给自己渡气,靠着这点稀薄的氧气,宋诺的意识终于清明起来,手脚停止了挣扎,紧紧地环上江淮之的腰,不自觉地吸着这宝贵的气息。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淮之抱着他浮出水面,同时他也快晕倒在江淮之怀里了。
“诺诺,怎么样?不要紧吧?”
“人、呢?我们安全、了吗?”宋诺喘着大气问道。
“嗯,都往下游去了,我们应该暂时安全了,诺诺,你真的不要紧吗?你在发抖。”
“那是给,吓的,我们,快上岸,吧。”宋诺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
江淮之抱着宋诺游到岸边,把他托上了岸,然后自己也爬了上来,凉爽的秋风此刻吹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冷,宋诺抱紧了肩膀,瑟瑟发抖。
“诺诺,坐下来,我帮你把衣服烘干,不然会得风寒的。”
江淮之拉着宋诺坐下,双掌抵在他的后背心,瞬间,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原本湿透了紧贴在身上的里衣也慢慢干了。
“原来,江淮之你、会武功、啊。”
“别说话,闭上眼休息会儿。”江淮之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此刻听来特别令人安心。宋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眼前一片雪白,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独自一人茫然地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行走,这究竟是哪儿?
江淮之呢?江淮之怎么不见了?
“江淮之,江淮之!”宋诺大声叫喊着,然而除了无穷无尽的白,别的什么也没有。宋诺喊得嗓子也哑了,泪流满面,依然没有人回答。
“诺诺,诺诺,醒醒,宋诺。”
谁在叫他?
这是,江淮之的声音?
宋诺艰难的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江淮之的眼睛在晨光中格外的明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脸担忧。
“江淮之?这是哪儿?我做梦了?”
看见宋诺睁开了眼睛,江淮之释然地笑了,然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喃喃自语。
“太好了,总算醒了,刚才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听了他的话,宋诺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背,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弧度。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哟,这不是十二殿下吗?怎有如此闲情逸致,在破庙和美人谈情说爱?我的手下们可是好找啊。”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静谧,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射进破庙的阳光,黑布面纱遮掉他大半张脸,但一双锐利的眼睛像盯着猎物般紧盯着宋诺和江淮之,满含讽刺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充满危险和诡异。
江淮之已经恢复了常态,扶宋诺站起身来,并将宋诺护在了他的身后。
“阁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并且派了一百多个人来埋伏我,应该不只是想和我聊聊天那么简单吧。”
江淮之淡然地开口,就像真的在和人聊天那么轻松,然而他浑身上下透出的压迫气势,竟让人无法靠近。
双方对峙了片刻,黑衣男子竟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
“殿下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刚才为了身后那人,殿下的真气应该耗了不少吧。”
宋诺背后一僵,紧张地看着江淮之,仿佛感觉到宋诺在看他,江淮之偏过头来,对宋诺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要动手的话阁下早就应该趁刚才就动手了,也不必站在这和我多费口舌,等我真气恢复吧?”
“哈哈,有趣。”黑衣男子大笑着,那笑声在宋诺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突然,对方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盯上了宋诺,眼神上下移动,仿佛要将宋诺看穿,最后盯着他光着的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殿下,我们不如来做个交易。”黑衣男子突然开口。
江淮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没有说话。
“只要把这男子交给我,我就可以放殿下安全离开。”
啊?要抓我?我跟你无怨无仇的,干吗抓我?劫财?自己没有,劫色?不至于吧,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好看,但他是男的啊,这里的人这么开放吗。
宋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了看江淮之,又看了看黑衣男子。
江淮之没有说话,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黑衣男子把一切尽收眼底,眉毛挑高了,饶有兴趣看着宋诺。
“殿下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要这个男子?”
宋诺暗戳戳地点头,悄悄看向江淮之。突然,原本一脸沉重的江淮之舒展了眉,露出了一个的笑容,黑衣人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阁下难道不好奇你的手下为何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出现吗?”
“江淮之!”黑衣男子恨恨地说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然后纵身一跃,从破庙消失了。宋诺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大阵脚步声,还有墨十一和萧亦辰的声音。
“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
墨十一和萧亦辰带着几百号人出现在了破庙门口,冲进来后一脸紧张的看着江淮之,确定平安无事后,立马跪在了江淮之的面前。
“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墨十一和萧亦辰恭敬地说道。
“我没事,你们起来吧。”江淮之笑得一脸温和,两人起身,分别站到了江淮之的两边。而宋诺,则完全被两人忽略。
“臣汴州州牧王守仁参见平王殿下,令殿下受惊,臣罪该万死!”
一个矮胖臃肿的官吏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挤进了破庙,跪在地上以头点地。顿时所有的士兵从里到外跪倒一片,“参见平王殿下!”
声音那叫一洪亮。
“王大人请起,亏得王大人及时赶到,本王才有惊无险,又何罪之有呢。”江淮之温和地说道。
“谢平王殿下!”王守仁连忙谢恩,说完,他身后的士兵又紧跟着谢恩。几百号人的声音震得宋诺脑子瞬间短路。
他们刚才叫什么?平王殿下?江淮之竟然是王爷?!
宋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话来,而江淮之却看着他笑的更开心了。
事后才知,当时有一百多人在客栈周围埋伏,江淮之虽早已察觉到,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晚饭后,墨十一奉命保护萧亦辰暗中拜访王州牧去了,客栈中只余下宋诺和江淮之两人。还好江淮之在房间的墙上留下了暗号,命及时返回的墨十一和萧亦辰去搬救兵,他们才顺利地逃过一劫。
被送回州牧府后,江淮之就让人带宋诺先下去休息。宋诺一觉睡醒后,仍然没见到他们三人,于是百无聊赖的他,开始捋一捋近期遇到的事。
江淮之是平王?他居然是王爷?墨十一是天下第一剑客,他的贴身侍卫,萧亦辰是天行大陆三大奇士之一,他的谋士,自己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刚到天行大陆来,遇上的人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宋诺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既然知道了江淮之是昭国的十二皇子,他就不能再跟着他了。王室,惹不起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万一得罪了,小命可就没了。
既然如此,决定了。
宋诺迅速收拾起东西来,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除了刚来的时候那一身衣服外,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收拾完的宋诺坐在床沿上,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屋内,既然要走,拿点盘缠不过分吧,江淮之都说了,两人是好朋友。
“不行,这个太大了。”
“这个看起来不错,应该挺值钱的,怎么取不下来?”
当州牧府的丫鬟来请宋诺去前厅用膳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绯衣小公子正在使劲的掰镶嵌在在床头的一颗绿色宝石,地上是散乱的被子,墙上的画摇摇欲坠。
小丫鬟当场吓懵了。
然而宝石实在镶嵌的太牢,奈何宋诺使上了吃奶的劲,它依然纹丝不动。宋诺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得放弃。
“公公子您您在做什么”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问道。
“啊,我啊,在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后面的话在意识到后,被宋诺吞进了肚子里。
“啊哈哈没什么我在找一颗掉了的珠子。”宋诺干笑两声。
“珠子?什么样的珠子?要不奴婢帮您找?”
“啊?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宋诺不自然的笑着。
真丢人,想找样值钱的东西带上跑路,却被府里的丫鬟逮了个正着。问题是还没东西可带,古董太大,红木床搬不动,字画自己又不懂,好不容易看到块宝石,还嵌的那么牢!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有什么事吗?”宋诺自然的整了整衣服问小丫鬟。
“老爷吩咐奴婢带公子去前厅用膳,公子请随我来。”
“好。”宋诺跟着她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望,小丫鬟察觉到他的停下,也回头看了看里面。
“这个”
“公子放心,奴婢马上叫人来整理,公子先随我去前厅吧。”小丫鬟会意,机灵地说道。
“太谢谢了。”宋诺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小丫鬟愣了一下,恭敬地在前面带路。而宋诺还在愤愤地想,房里怎么连根珠钗玉佩什么的小物件都没有,现在他就算跑路成功也会饿死街头啊。
七拐八拐的不知拐了几个弯,穿过多少花厅,就在宋诺以为自己要晕了时,小丫鬟在一个门口停下了。
“老爷,宋公子到了。”
宋诺看了看里面,敞着门的客厅里,江淮之、墨十一、萧亦辰还有那个胖州牧已经围坐在了桌旁。
“公子请进。”小丫鬟让开道对宋诺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诺诺,过来坐。”刚踏进门,江淮之就微笑着向他招手。
“好。”宋诺毫不客气地走到江淮之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环视桌上其他人。
墨十一依然冷着张脸,萧亦辰也没啥表情,倒是那个胖州牧举在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大概没想到宋诺一点儿也没客套就直接落座。
“王大人也请坐吧。”江淮之笑眯眯地对僵在那里的胖州牧说道。
“啊好好”胖州牧干笑了两声,终于坐下,小眼睛细细地打量了宋诺半晌。
“此次多谢王大人帮忙,本王敬大人一杯。”江淮之举起酒杯,笑得温和。
“啊!王爷哪里的话,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江淮之和那胖州牧有一句没一句的客套着,而宋诺举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突然一个五花肉落入了他的碗中,嗯?真好,刚还在想放的太远夹不到呢。宋诺抬头正好对上江淮之的眼睛,对他一笑,江淮之也微微扬起了嘴角,眼里他看不懂的情绪快要淹死他。
“王爷,今早那件事。”
突然,胖州牧有些犹豫地开口。
“不用上报了,也不要泄露风声。”江淮之低低地开口,“带回来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活的吗?”
“没有,包围的时候就都已经自我了断,微臣无能。”胖州牧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淮之闭了闭眼睛,“都埋了吧,此事到此为止。”声音中竟透着一丝疲惫。
宋诺怔怔地看着江淮之,都死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他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时代是多么不同,人命如草芥,随时都有可能没了。但真的很奇怪。他们的目标不是江淮之吗?为什么那个黑衣人竟要抓自己?他才来这几天,根本没时间得罪人。难道,认错人了?宋诺百思不得其解,饭也吃得毫无滋味。
晚饭后,宋诺和江淮之、墨十一、萧亦辰一起向客房走去。
走到房门口时,宋诺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推开门。
“诺诺,怎么了?”察觉到宋诺的不对劲,江淮之脸上的表情沉重了起来。
“江淮之,我想和你谈谈。”
“现在?”
“对,现在。”宋诺点了下头。
江淮之认真地看了宋诺半晌,点点头。
“墨、亦辰,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江淮之淡淡地开口。
“是,公子。”
“是,公子。”
两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宋诺推开房门走进屋,江淮之也跟了进来,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走到桌前点燃蜡烛,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诺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江淮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要那么严肃嘛,也没什么大事。”
看到宋诺笑起来,江淮之的表情总算缓和了点。
但想到要说的事情宋诺又尴尬起来。
“你先坐下吧要不要喝水啊我帮你”倒
宋诺的话说的干巴巴的,室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奇怪。
一瞬间,江淮之脸上的笑不见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的一样东西。
宋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自己的包袱。
还有什么比半途跑路失败被人发现更尴尬的事情呢。
“诺诺,你收包袱做什么?”江淮之盯着宋诺的眼睛,像要把他看穿似的,声音有点冰冷。
“啊那个这个”宋诺语无伦次起来。
心虚个屁啊,本来叫江淮之来不是就是想告诉他要走的吗?认清这个事实后,宋诺长长地舒了口气,坦然地看向江淮之。
“我想差不多要和你说再见了。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你带我一程,带到有人的地方把我扔下就行了,是我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昨晚还差点害了你,你看,我这个大/麻烦,早点离开不是很好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宋诺故意作出很轻松的样子,但是江淮之的脸比刚才更沉了。
“我从来没觉得你麻烦。”江淮之急忙说道。
“不要这样”
宋诺干笑了几声,尽量掩藏起自己的情绪,作出一脸无畏的样子,走到江淮之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真诚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不要摆出这样的脸,好吗?我会心软的。”
“心软的话就留下来啊。”江淮之的声音有一丝受伤。
宋诺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王爷,我是一个你捡来的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待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麻烦。而且,我什么也不会,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会给你添乱,你又何苦把我留下呢?”
江淮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宋诺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去把他抚平。
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的宋诺,竟一下子没了勇气再去看江淮之的眼睛,慢慢低下了头。
“如果我说有理由呢?”江淮之靠近了一步,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宋诺的心在此刻跳得极快,内心小小期盼着什么,又不敢去证实。室内静得异常,只有燃着的蜡烛偶尔发出“噗——啪——”的声音。
宋诺始终不敢抬头去看江淮之的脸,江淮之亦不再说话,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江淮之的声音才悠悠地从头顶再次传来。
“知道上次那些是什么人吗?”
啊?宋诺惊诧地抬头,看向了神情肃然的江淮之。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虽然我尚未查出他们的来路,但若你现在单独一人离开,绝对不安全,我不会放你走的。”
宋诺怔怔地看着江淮之,他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使宋诺原本想离开的一套说辞再也开不了口。
“留下来吧。”江淮之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似乎带着蛊惑人的力量。
宋诺想了想,确实没地方去,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如果能回去就好了,所以跟着江淮之也不是坏事吧。
想及此,宋诺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宋诺点头,江淮之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嘴角勾起一点浅浅的笑容。宋诺一时竟又看得出神了。
江淮之倒也不介意,一副大方的任他观赏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俯下身把脸凑到他的面前,笑得贼贼的,“诺诺,看够了没啊?”
因为靠得极近,他说话时温热/地鼻息喷在宋诺的脸上,他瞬间涨红了脸,才意识到刚才已经盯着江淮之看很久了。
宋诺退开了一步,心里面暗暗骂自己怎么又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一面不服输地仰起了头,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没有,这么好看的脸天天都在身边,不多看看多浪费啊。江淮之,你实话跟我说吧,你曾经用你这张脸骗过多少无知姑娘的纯真感情,啊?”
江淮之没想到宋诺会这么说,愣了几秒钟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多少我还真没数过,反正不少吧。”然后一脸认真的对宋诺点了点头。
啊?宋诺降了一脑黑线,还真是位风流王爷啊。似乎看出了宋诺在想什么,江淮之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笑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难道诺诺在吃醋?”
“什么?我怎么会?”奇怪,怎么语无伦次起来了,“又不关我的事。”
看宋诺窘迫的样子,江淮之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让宋诺那个抓狂啊。
于是,那晚从宋诺房里爆出了两大声音,一个暴跳如雷,一个笑得放肆——
宋诺和江淮之在汴州逗留了三天,然后重新出发。
王州牧坚持要派人全程保护,被江淮之拒绝了。
仍旧四人三骑上路,只是宋诺从原来坐在江淮之的后面改坐到了他的前面。
天地良心,这可不是宋诺自己要求的,只是在出发那天,江淮之先把宋诺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一个纵身翻上马背后就坐到了宋诺的后面,在宋诺还未来得及问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告辞了王州牧,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江淮之的双臂护着宋诺,宋诺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从薄薄的衣料下传来的体温,有些别扭,挪动身子想往前坐点,却被江淮之的一只手止住了。
“别乱动,危险!手抓紧前面的缰绳。”
不容宋诺分辨,胯下的马急冲出去,宋诺一个没抓紧,整个后背完全靠进了江淮之的怀里。
风大的使宋诺一时睁不开眼睛,任凭江淮之的前胸压着他的后背,微微向前倾斜。
耳中传来江淮之略显欢快的声音,“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坐前面了吧,要不然刚才你早就被摔出去了。”
“坐好了, 驾——”
宋诺放低了重心,几乎伏在马背上,再也不敢乱动了,身后只余尘土飞扬。
一个月后,上京。
我们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进入了昭国的都城——上京。
一路上宋诺总算大致对昭国有了个了解。
昭国位于天行大陆东南方,以天河为天险,和北面的卫国、西南面的启国三足鼎立。
国土广袤,资源丰富,人口众多,以农业为主,是三个国家中经济最为发达的一个,百姓生活的也较安定。
到达上京后,宋诺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了,来往的马车,用流的人群,道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大有古代治世的繁荣景象,而且似乎有点张灯结彩的味道
“江淮之,要过什么节吗,你看,各处都在张罗的样子?”宋诺靠在江淮之怀里问道。
自从离开汴州后,宋诺便改坐在江淮之前面了。刚开始还有点尴尬,后来也就习惯了,有个人肉靠垫靠,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他发现,坐前面比坐后面舒服,以至于后来江淮之问他要不要坐后面时,宋诺死活也不肯了。
“嗯,还有三天是拜月节。”
江淮之悠悠地开口。
“拜月节?”宋诺想了想,难道说是中秋?
“团圆的节日?”
“对,但不仅仅是,拜月节对昭国的重要性非同小可,是每年祭拜月神的节日,祈求月神庇护国泰民安,而且今年正好是千年大祭。”
“这么巧啊,这等好事都被我赶上了?”
江淮之微微一笑,然后又轻轻地开口。
“我正是为此次的千年大祭回来的,每个皇室成员必须参加祭典。”
“哦,这样啊。那我能去看祭典吗?”
“你?你是”江淮之的话还没讲完,眯眼看了看远处,然后笑了起来。
“有人来接我们了。”
宋诺被他说得有些糊涂,于是也向远处望去,不一会儿前面果然有人骑着马过来了,十多人的样子,最前头是一个穿青衣的男子,隔的太远,看不清模样。
江淮之下了马,然后把宋诺从马上接了下来,墨十一和萧亦辰已经下马了。不一会儿,马队果然到面前停下了,穿青衣的男子跳下马,大步向江淮之走来,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十二哥,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十三弟。”
“参见平王殿下!”青衣男子带来的十多人不知何时已经跪了下来,一声请安着实把宋诺吓了一大跳。
“都起来吧。”江淮之淡淡开口,放开了青衣男子,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
“臣墨十一”
“臣萧亦辰”
“参见景王殿下——”墨十一和萧亦辰双手抱拳对景王行礼道。
“不用多礼了。”景王向前跨了一步,虚扶了两人一把,两人便站直了身,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这位是”
此时,这位景王似乎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江淮之身后的宋诺,面带疑惑地看着江淮之,而宋诺此刻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二十来岁的样子,朗目、剑眉、高鼻梁,薄嘴唇,虽不及江淮之那般耀眼得夺人眼球,却也是俊朗养眼,和江淮之不同的是浑身透着一股英气。
“他是——”
“草民宋诺,是平王殿下半路救下的。”
“哦?”
景王挑了挑眉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江淮之,又看了看宋诺,一副笑得焉坏的表情。
他笑的样子和江淮之有几分象,有点坏坏的,果然是兄弟,宋诺在心里面说道。
“十二哥是对男子有兴趣了,真是难得啊,是准备收为侍妾?还是”
“十三弟,莫胡说。”江淮之急急打断了景王的话,有些担忧地看了宋诺一眼,“诺诺是我的朋友。”
宋诺想此时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什么,侍妾?他把我当成了江淮之的小老婆?不对,侍妾连小老婆都算不上,究竟把我宋诺当什么人了?
宋诺瞪着那个景王,亏他刚才还觉得这人好看,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宋诺瞪着他,景王有些错愕。
干吗?没人瞪过你吗?想到此,宋诺又不禁对他翻了个白眼。
江淮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
“好了,先回府吧,十三弟特地来接我,过府一聚如何,我们俩很久没在一起好好喝一杯了呢。”
“十二哥的邀请我怎好拒绝,今天不醉不归!了。”景王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着冲江淮之说道。
但在看到江淮之把宋诺拉上马时,景王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十二哥,这位公子不会骑马?”
“嗯,他不会骑。”
“他是哪国人,怎么不会骑马?天行大陆上的女子都没有不会骑马的。”
景王皱着眉头对江淮之说道。
他刚才说了什么?天行大陆上的女子都没有不会骑马的?这也太扯淡了吧,那自己不摆明了是一异类?
“诺诺的家乡不在天行这事我以后再跟你讲,先回府吧。”
江淮之不以为意地也骑上了马背,向他的王府进发,而宋诺总觉得那个景王一直没用好眼色看他。
因为他总能感到左后方有一道目光不曾离开过他的身体。
看就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谁怕谁。宋诺肆无忌惮地靠在江淮之怀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江淮之的府邸很大,至少宋诺走进去后第一反应是住在这样一个府里,不迷路真是奇迹。
府里的人丁不是太多,几乎都是男子,有两个小丫头,一个叫蓝碧,一个叫紫陌,十二三岁的模样。
刚进府里,江淮之就把她们叫来,说是以后就由她俩伺候宋诺,看着她们乖巧恭敬的模样,宋诺都不好意思了。
“宋公子,热水和换洗的衣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公子沐浴。”回了房间没多久,紫陌便恭恭敬敬地对宋诺说道。
188 宋诺:天下第一美人?我要瞅瞅
“谢谢啊,你叫紫陌,是吗?”
“回公子,奴婢是叫紫陌。”
“名字挺好听的,是谁给取的?”
“回公子,是王爷。”
“哦。”
宋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内室里间的一个小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木桶,热水的雾气把整个房间都熏得朦朦胧胧。
绕过屏风走到里面,发现叫蓝碧的小丫头垂首站在木桶旁,看宋诺走进来,蓝碧走了过来。
“奴婢伺候公子沐浴。”
说着,伸手想帮宋诺解腰带。
“啊,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先出去吧。”宋诺后退了一步,连忙制止道。
“可是,王爷吩咐了要好好伺候公子”蓝碧一脸为难地看着宋诺。
“不要紧的,我会跟王爷讲,他不会怪罪你们的,你们先出去吧。”
蓝碧为难地看了看宋诺,又看了看边上的紫陌。
紫陌认真地看了看宋诺的表情,然后福了福身,“那奴婢们在门外守着,公子如有吩咐,就叫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蓝碧看紫陌出去,也福了福身跟出去了。
宋诺这才开始脱衣服,待把自己完全泡入水中,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他洗得差不多开始穿衣服时,外面响起了紫陌和蓝碧的声音,“参见景王殿下。”
景王?他来干什么?
宋诺迅速套上放在旁边的一套衣衫,衣服穿整齐后也顾不得还未干的头发,任它湿漉漉地垂在肩膀上,就走了出去。
紫陌和蓝碧已经不在屋内了,大概听了景王的吩咐退下了吧。
景王站在汀口,脸色很不好看,看宋诺走出来,有一霎那的失神,然后眉头蹙紧,黑着张脸看着宋诺。
我有惹他吗?
宋诺反复想了想,绝对没有!
那他在气个什么啊?
宋诺自顾自地在桌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哎,这个澡洗得太热了,害得他都渴死了。
然而宋诺没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景王看宋诺完全把他当空气般,坐下,倒水、喝水,脸都绿了好几回,手已经在衣袖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喝完水,宋诺才转过头去,对着景玉如灿烂一笑,“王爷站了那么久,难道不累吗?”
景王大概没有料到宋诺上来第一句会跟他说这些,愣了足足有两秒钟,才愤愤地走过来,在宋诺对面的桌旁坐了下来。
感觉到景王一直在瞪着自己看,宋诺就当没看见,继续倒水喝茶,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听到景王用手指在桌上毫无节奏地敲击着,呵呵,忍不住了吧?
果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
“草民姓宋名诺,先前已经告诉过王爷了。”拜托,一副像我欠了他钱的样子跑过来,还以为想说什么呢,原来就是问这个。
“我不是问你叫什么,你究竟从哪儿来?”
“哪儿来?平王殿下难道没告诉殿下您?”
我就不信你没问过江淮之我的底细,想套我的话,没门!
景王被宋诺一时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脸也因为气愤,有些涨红,宋诺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这个景王红起脸来竟有些可爱
“你笑什么?”景王看见宋诺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景王殿下红起脸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一听宋诺的话,景王的脸变得更红了。
有趣有趣,原来凶神恶煞的景王脸皮还挺薄,没说两句,脸都红了。
“你少在这给我装傻,我警告你,不要对十二哥动什么歪脑筋,不然,当心你的小命不保。而且,哼哼你也别指望爬上王妃的位子,就凭你来路不明的身份,连个侧妃都不够格,你最好给我记清楚我刚说的话!”
“啪-——”
宋诺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因为气债,身体微微发抖,他抬起头,狠狠瞪着景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江淮浩(景王的名字),你少自以为是,不是我要跟着江淮之,是他让我跟着的。而且我认识的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平王殿下,什么正主妃、侧王妃,谁乐意谁当去,我不稀罕!”
说完这些话,宋诺拂袖而去,懒得再和江淮浩废话,去你的景王,竟然敢这么诽谤他,去死吧!
还有他是男的,男的,当什么王妃!
晚宴——
宋诺和江淮浩分别坐在江淮之的两旁。
江淮浩一直黑着张脸,而宋诺就当没看见,拼命和桌上的美食作战,挑起战争的可是你,现在生气,气个屁啊!
宋诺愤愤地在心里面这么想,然后又舀起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送到了嘴边。
墨十一始终站在江淮之的身后,不再像在路上那样和他们一起吃饭了,而萧亦辰更干脆,直接没了踪感,也不知去了哪儿。
“小心烫!”
江淮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还是晚了一步。
“啊烫死了。”
宋诺烫得张着嘴巴,一口圆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伸着被烫麻了的舌头,手不停地扇着风。
“来,喝口凉水。”
也顾不得什么,宋诺伸手就抓起手边的一个白瓷杯,一口灌了进去。
“啊辣死了,怎么是酒?”
宋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着一旁的江淮之大喊。
“诺诺”,江淮之举着另一个白瓷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这杯才是水。”
宋诺瞪大了眼睛,看看江淮之手里的白瓷杯,再看看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杯子,顿时无语,为什么要用一样的杯子啊?
“哈哈”
“哈哈”
突然爆发出两个笑声。
等等,怎么两个笑声?
宋诺不可思议地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江淮之,再看了看刚才还脸黑得赛包公的江淮浩。
他居然,在笑
宋诺愤然地重新坐回桌旁,看见对面的江淮浩勾着嘴角看着他。
看什么看?宋诺瞪了瞪他,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
再等等,他怎么觉得,桌上的菜一下子多出了一倍?宋诺甩甩头,看向江淮之,怎么江淮之的脸也变成了两个?
脸好烫,像在烧一样,头也晕晕的。
“诺诺?你不要紧吧?你的脸好红啊。”
江淮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宋诺很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就是有点眼花,但话还没说出口,只觉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第二天直到晌午宋诺才醒过来,醒来后,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头疼的不行。
那是什么酒啊,力道怎么那么大,江淮之他们还喝得悠然自得,是人吗。
然而,还有一件事宋诺并不知晓。
就在他不省人事的那段时间,江淮之和江淮浩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
“十二哥,那个宋诺留在身边真的没有问题吗?”
“嗯。”
“可他万一是卫国或是启国派来的奸细呢?他的行为举止一点也不像寻常百姓。”江淮浩若有所思地对同样若有所思的江淮之说道。
“淮浩,你说,若有人从头到尾都在装,能装得这么率真吗?”江淮之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像在询问,更像在自言自语。
“这”
江淮浩想起了那个身穿单薄衣衫的人,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他的面前,脸上还带着刚沐浴后的红,眼神清澈明亮,浑身透出耀眼的光芒。他在那一刻竟然看得失神了?
“我也不知道。”最后江淮浩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啊。”
江淮之又似在自言自语,但一想到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拥有那样的笑容?
他真的很想知道
“哎——”
宋诺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个蓝衣古装公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还是那个嘴巴,但脸上那个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我要闷死了!
“公子为何叹气?”蓝碧不解地问道。
“太无聊了。”
都怪江淮之,这两日天天往宫里跑,早出晚归,都没人陪他玩。
宋诺摆摆手,懒得多说。
“要不待会儿奴婢陪公子去园里走走?”蓝碧试探性地问。
“不用了。”
还走,这两天他已经在园子里走了多少回了?虽然江淮之的王府很大,但也没必要一天走好几回吧。
“那或者奴婶给公子那几本书来?”蓝碧又问。
“别不用了”宋诺连忙出声制止。
敢情这小丫头还不知道他压根就不认得这里的字,当他和江淮之他们第一次到达某个城镇时,他对着路边招牌上弯弯扭扭的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名堂来,此时他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成文盲了。
不想如此郁闷的事,宋诺懒懒地问蓝碧:“蓝碧,我的头发究竟梳好没啊?”
另一个让宋诺现在很郁闷的原因是,每天早上蓝碧总要帮他梳将近一小时的头,虽然他承认,那繁复的发型看起来还不错,但每天早上花这么长时间梳头、编发,束发,他宁愿披头散发。
他不明白,一个男人搞这么多真的正常吗?
“才一会儿时间公子就坐不住了?现在奴婢给公子束的这个已经是最简单的了好了,公子看看怎么样?”
说着,蓝碧举了块小镜子对着宋诺后面的头发照了照。
宋诺粗略地看了看就站了起来。
这时,紫陌端着早餐进来了。
“公子请用膳。”
恭敬地把糯米粥、两盘糕点和几样小菜放在了桌上,紫陌退到了一旁。
宋诺在心里再叹了口气。
这个紫陌真是一句废话都不多讲啊,和蓝碧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来王府的这两天,他本来想和两个丫头唠唠嗑,顺便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
怎奈何紫陌对他的话题总是不冷不热,而蓝碧,虽然话挺多,但真要问她点什么,一概都是“奴婢不知”。
不过,这两天他还是弄清楚了几件事。
第一,江淮之尚未娶妻,连妾室都没有一个,至于为什么,他就问不出来了。
想想江淮之也有二十一、二了吧,这样的岁数在古代难道不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况且他还是个王爷。
第二,江淮之长年在外,很少留在王府,这次距上次回来,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第三,江淮之和江淮浩关系很好,虽然昭国皇帝有二十三个儿子,他俩也不是同母兄弟,但关系确是好的没话说,宋诺想,可能年纪相近,志趣相投吧。
第四,全府上下,算上厨房和洗衣房的三个大婶,整个平王府只有五个女子,而紫陌和蓝碧以前是专门伺候江淮之的,现在跑来伺候他,估计这就是紫陌不买他账的一大原因。
待宋诺吃完早餐,紫陌收拾了东西下去了。
他招招手,让蓝碧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蓝碧,你能不能帮我找套家丁的衣服来啊?”
“公子要做什么?”蓝碧疑惑地看着宋诺。
“嘿嘿,我想出去转转。”
“不行!”紫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害宋诺被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宋诺急了,“我是你们王爷的客人,想出去逛逛有什么问题吗?”
“王爷吩咐过,要好生照看公子,出府太危险了。”紫陌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表情却很严肃。
“我就出去一会儿,只去街上逛逛,不会有问题的。”宋诺陪着笑脸说道。
“不行,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宋诺气结,算你狠,他气呼呼地坐回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叫什么?变相软禁?好你个江淮之,居然这么对他?这笔账,他会记着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有家丁来传话,说王爷回来了,让宋诺去前厅去用晚膳。
到了前厅,看见江淮之已经坐在了桌旁,笑得一脸柔和地看着自己,墨十一站在他边上,萧亦辰还是不在。
宋诺也不客气,坐下就吃。江淮之看了宋诺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口。
“诺诺怎么不说话?今天这么安静,难得啊。”
宋诺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快被闷死在这平王府了,没力气说话了。”
“哦”江淮之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知道我这两天在这有多无聊,居然还不准我出去,你存心想闷死我啊?”
“我怎么觉得诺诺现在生龙活虎,声音都大了很多呢。”说完,江淮之一脸坏笑。
宋诺再次被气得抓狂,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就在宋诺快要爆发时,江淮之的声音再度传来,“哎,本来还想今晚带你出去逛逛,看你现在都没力气,只能”
什么?可以出去?宋诺连忙拽住江淮之的袖子习笑得一脸谄媚。
“没事没事,我现在精神好的很,都能上山打老虎了。”说着还不忘弯起他的胳膊,亮了亮他那细细的手臂。
“哈哈哈哈”江淮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那个家伙是故意的!
他们一路坐着马车来到了上京最繁华的地段,下了车后宋诺才发现,街市上异常热闹。
“有灯会?”宋诺转头问江淮之。
“嗯,明天是拜月节。”
怎么不早说,宋诺兴奋地拉着江淮之往人群中钻,只听到江淮之在身后叫着,“慢点、慢点。”
灯会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
路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位,有卖衣服的、首饰的、面具的、古董的、还有很多小吃,宋诺从一个摊子跑到另一个摊子,拿着这个比着那个,江淮之则笑得一脸温和。
“给。”突然,江淮之递给宋诺一根形状怪怪的小人糖。
“这是什么?”宋诺疑惑地看着他。
“你尝尝看。”
宋诺伸手接了过来,用手捏捏,有点硬,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甜的!”宋诺笑着看向江淮之,江淮之伸出手揉了揉宋诺的头发,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儿分。
“咚咚咚咚”
忽然一阵大鼓声传来,只见边上的人们都加快了脚步向鼓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可以看到前面有一座高台,成串的灯笼把那边照得一片明亮。
“走。”
江淮之拉起宋诺的手随着人流向高台那边走去,他的手温暖柔软,从指尖传来的温度,竟使宋诺有一刹那的迷醉。
人潮拥挤,而江淮之始终没有松开过一刻,牵着宋诺向着那片光亮走去。
当宋诺和江淮之靠近那光亮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临时搭起的舞台,高台的上方挂满了桔黄色的灯笼,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中央处悬挂着巨大的条幅,至于上面弯弯扭扭的字,宋诺可看不懂。
“是赛诗会。”像是看穿了宋诺心中所想,江淮之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跟我来。”
不容宋诺分辨,江淮之已经拉着他向高台边上的酒楼走去。
待宋诺坐定,透过三楼的窗望出去时,才发现斜对面高台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醉仙楼很出名,不仅仅因为它是全上京最贵的酒楼,而且每年的赛诗会,它是最好的观赛场地上,每当此时,醉仙楼只对外开放六间雅室,分别是二楼的四间和三楼的两间,即使有钱也不一定可以进到这里。”
江淮之喝着茶,看着楼下鼎沸的人群对宋诺说道。
“这么夸张啊!”宋诺暗暗咋舌了一番。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醉仙楼的人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望向楼下的高台,看见有很多像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在高台上的长几前奋笔疾书了,每写完一张,旁边的小厮就会将纸悬挂起来。
虽然他们呆的位子可以清楚地看到纸上的字,但对宋诺而言却没有一点意义。
“审诗书案在我们楼下。”江淮之又开口道。
“审诗书案是什么?”宋诺疑惑地开口问道。
“书案是官名,每年的赛诗会朝廷都会派官员来对应生所作的诗进行裁定,并作为来年春试的参考。”
宋诺听的稀里糊涂,但大致算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朝廷派官员来做裁判,对明年参加考试的考生先做一个初步评判。
难怪场面这么火爆,这等于在看才子大比拼嘛。
“只有应生才能参加吗?”
“也不是,无论王孙公子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有才之人均可参加,去年就是一名商贾之子摘了魁。”
“哦。”宋诺若有所思,“江淮之,你怎么不参加呢?”
“我以前参加过。”江淮之笑了笑,摆弄着手上的茶杯。
“唉?”宋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你后来赢了吗?”
“十六岁的时候。”江淮之放下茶杯,踱到了窗边,望着楼下喧闹的人群,眼神亮亮的,“可说赢,也可说没赢吧。”
什么赢不赢的,宋诺皱了皱眉头,刚想问究竟是赢了还是没赢时,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宋诺好奇地走到窗边,只见红色高台上走上了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虽然低着头,而且是侧对着他们,但从她玲珑的身段和走路时焖娜的姿态,便不得不让人觉得那是位美人。
女子走到台中央,微微福了福身,便坐了下来。
宋诺这才看到她的脸上蒙着一块淡色的面纱,但当那双眉目抬起时,宋诺不由得惊了。
眉若远山目含情。
一双美目顾盼生姿,有那样眼睛的女子绝对是位绝代佳人。
不知何时,原本喧闹的台下此刻已经静了下来。
台上的女子伸出青葱玉手,轻轻抚上琴弦,优美的旋律便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宋诺怔怔地看着台上的女子,她清冷的眼眸流转于台下,但从不在任何处停留。
耳边传来了江淮之云淡风轻的声音,“她是苏晚晴,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
宋诺惊讶地看向江淮之,江淮之只是微微笑了下,宋诺转头看向楼下,苏晚晴的琴艺很高,虽然他并不懂琵琶,但从那娴熟的指法,抑扬顿挫的旋律以及台下众人的沉醉表情都可看出。
不多久琴声停了,苏晚晴站起来,福了下身,便向台下走去。而台下的众人似乎还沉醉于刚才的美妙琴声中,久久不能自拔。所谓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大抵就是如此吧。
宋诺回过神来坐回凳子上,江淮之也坐了下来继续喝茶,楼下在爆发出如雷鸣般掌声后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江淮之,那个苏晚晴是什么人啊?”宋诺忍不住问道。
“她是天绮楼的花魁。”江淮之淡淡地说道。
“青楼?”宋诺震惊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竟是青楼女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嗯”,江淮之点了点头,“但她卖艺不卖身。”
“呼”长长地舒了口气,宋诺又重新坐了下来。
原来是位绝色美女加传奇才女。
想想她刚才不卑不亢,孤做脱俗的清冷模样,宋诺不禁对那她好奇极了,刚才看她向这边台下走来,想必还没走远,或者溜下去看看?
宋诺偷偷在心里盘算着。
“江淮之,我先出去下啊。”站起身,刚想离开桌旁。
“去哪?”一只手却被江淮之拉住,“外面人多,别乱跑。”
不是吧,江淮之属狐狸的?连他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都知道?
“没有”,宋诺满脸堆笑,“我只是去方便一下。”
听了宋诺的话,江淮之立马松开了他的手,脸上微微尴尬。头一次看江淮之这样,宋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江淮之。
哎,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去人家都走了,想到这,宋诺连忙往门口闪,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啊。”
然后飞快地溜出了屋,却没看列身后江淮之眼中满满的宠溺。
“砰——”
“啊——”
“啊——”
随着两声尖叫,宋诺知道肯定撞到人了。
哎,都怪刚才只顾着和江淮之说话,结果一出门,报应就来了。
“对不起啊。”宋诺揉着被摔疼的胳膊,爬起身连忙去扶被他撞翻在地上的一名紫衫女子。
“不要紧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当宋诺蹲下准备去扶那个女子时,他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苏晚晴?
此刻的她没有带面纱,肤若凝脂,两颊生晕,唇不点而红,两弯柳眉微微蹙起,我见尤怜。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绝色美人。
突然,两间雅室的门同时打开了。
“晚晴——”
“诺诺——”
两个男子同时走了出来叫出了声。
隔壁雅间出来的蓝衣男子快步走到苏晚睛的另一侧,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晚晴,你没事吧。”蓝衣男子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苏晚晴低头答谢道。
此时,江淮之也已快步走到宋诺身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啦,只是撞到一下罢了。”
宋诺对江淮之笑笑,他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些。
“萧公子?”
萧公子?宋诺和江淮之闻声望了过去。刚才的蓝衣男子弯着嘴角,看着江淮之。
“你是刘公子。”江淮之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蓝衣男子嘴角笑意更浓。
江淮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嘴角噙着浅笑,望向对面的男子。只是两人的眼中都有一抹光亮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进入雅间,四人分别入座。
苏晚晴小心翼翼地为众人斟茶,然后温顺地坐在蓝衣男子边上,与刚才在台上清冷孤傲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诺细细地打量起对面的蓝衣男子。
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模样,棱角分明、五官俊美,尤其是那双丹风眼,眼神锐利,眼角斜飞入鬓,眉宇间自有一段风情。
与江淮之温润飘逸的感觉不同,面前的男子浑身透出一股凌厉之气,又如千年深潭,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见宋诺打量他,蓝衣男子的眉微微挑高,喘角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玩味的眼神看得宋诺心里一阵发虚,宋诺偷偷移开了眼,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子很危险。
屋里一时间静得出奇。
想想也是,四个人围坐在桌前,既不说话也不干吗,这场景该有多诡异。
江淮之从进屋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不明所以的浅笑。回想了一下,这样的笑,只在第一次碰见他时见过。
“敢问刘公子为何在此?”江淮之终于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开门见山的说道,声音已不复先前的温润。
蓝衣男子勾起嘴角,一手搅过边上的苏晚晴,使她斜靠在自己的怀里,苏晚晴两颊飞霞,低低垂了眼。
蓝衣男子的声音慵懒地响起:“不是和萧公子一样吗。”
江淮之的面色不变,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蓝衣男子。
“若真如此,最好。”
蓝衣男子轻笑出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江淮之。
“那萧公子认为我为何在此呢?”
“刘公子。”江淮之神色一冷,“恕在下冒昧,请刘公子尽早离开上京,不然”
江淮之话锋一转,没有再说下去。
“若我说不呢?”蓝衣男子的笑更加放肆。
“那只能恕在下无礼了。”江淮之淡笑回答道。
“哈哈”蓝衣男子笑了起来,但眼中却笑意全无,“若萧公子是指醉仙楼外的十八位大内高手的话,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这里。”
“我知道。”江淮之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眼中已有了狠绝之色,嘴角却仍挂着好看的笑容,这样的江淮之是宋诺前所未见的。
“只是”
江淮之的话并没有说完,只觉银光一闪,一脸肃杀的墨十一已经站到了蓝衣男子身后,剑离他的颈不过半寸。靠在蓝衣男子怀中的苏晚晴顿时脸色苍白,但紧抿双唇并未发出一声惊呼。
宋诺愣在当场,不明白江淮之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始以为他们是旧识,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蓝衣男子气定神闲,笑容越发慵懒,但眼底却有着难掩的嗜血光芒。
突然手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江淮之从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力道之大已将他的手捏得生疼,宋诺皱眉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江淮之微皱的眉,以及有些坚硬的下颚线条。
这时,宋诺终于感觉到气氛的怪异,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传来丝丝凉气,似乎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宋诺的后背,让人一阵恶寒,微偏转下头,对上的竟是墨十一杀气腾腾的眼睛。
背后有人。
这是宋诺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身体瞬间僵硬在那儿,不敢动弹,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也微渗出了汗。
这样的对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蓝衣男子终于懒懒地开口了。
“萧公子,哦,不,我应该称你为平王殿下才对,五年前的赛诗会上我们打了个平手,不知今日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在听到他说平王殿下时,江淮之的脸色又沉了沉,薄唇紧抿,不曾开口。
五年前的赛诗会?难道江淮之说的赢了也未赢的人,是指他?宋诺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淮之。
“或者。”蓝衣男子嘴角漾起一抹笑,“我们来间问你身边的这位公子如何?”
我?
宋诺震惊地看了看江淮之,又看了看对面的蓝衣男子。
镇静,现在一定要镇静。
宋诺脑中千回百转,然后扬起头,坦然迎上蓝衣男子的目光。
“你不一定会赢,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蓝衣男子听了宋诺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玩味十足地看着他。
宋诺暗暗吐了口气,用手指指了指身后,继续道。
“因为,他们出手,不一定有墨十一快。”
“居然敢威胁我?”蓝衣男子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宋诺轻轻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看你的样子,命应该挺值钱的,没必要拿命来赌,两败俱伤对大家都没好处。”
“哈哈哈哈”听了宋诺的话,蓝衣男子大笑起来。
宋诺莫名其妙地看向江淮之,看到他对自己微微笑了下,似是鼓励。
蓝衣男子渐渐止住了笑,脸上的慵懒一扫而光,定定地看了江淮之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今天只能如此了。”
身后的压迫力顿时消失了,而墨十一也已经收了剑,走到了江淮之的身边。
“又是平手,可惜了。”
江淮之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笑,然后拉着宋诺的手,起身向门口走去。
手刚握上门边,身后又响起了慵懒的声音:“希望下次再见时,可以分出胜负。”
江淮之停顿了下,但并没有回头,拉着宋诺走出了门。
被一路拽着下了楼,然后出了醉仙楼,宋诺此时才恍如梦醒,但心却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刚才似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现在放松下来,人也一下子疲软了。
“江淮之,慢点。”
听到宋诺的声音江淮之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宋诺,面色担忧。
“我走得太快了?”
宋诺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饿了。”
听了宋诺的话,江淮之的表情终于轻松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宋诺的头发,一脸温和。
“我们马上回府。”回去的马车上,江淮之一直若有所思。
宋诺轻轻挪动了身子,坐到他的边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江淮之,他是什么人?”
江淮之看了看宋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能告诉我吗?”宋诺轻声问着。
“不是不能,只是太危险。”江淮之担忧地看着宋诺,声音淡淡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车外车轮滚动的咕噜声。当宋诺以为江淮之不会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时,他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清清淡淡的飘起,听起来有一丝不真实。
“他叫韩曜,卫国的皇帝”
江淮之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起,听起来有点不真实,而宋诺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上。
“你说什么?他是皇帝?”
“不是吧他既然是皇帝,怎么会在醉仙楼?”
这无疑是颗重磅炸弹,敌国的皇帝跑到他人地盘上来撤野,还和王爷差点在酒楼弄出人命,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宋诺偷偷为自己捏了把汗,想想都不是好惹的主啊,还好把小命捡回来了。
江淮之看宋诺变了好儿变的脸色,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宋诺尚在额头上擦啊擦的左手,放入掌心,眼中泛着淡淡的光。
“不要紧,这里毕竟是昭国,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江淮之的手宽大温暖,使宋诺的心平静下来。宋诺对上他的眼眸,露出了一个最会心的笑。
“那这样放任他不管,不要紧吗?”
“我已经吩附人去监视他们了。”
“哦。”宋诺想了想把头低了下来,不再说话。
江淮之把头靠在了车壁上,也不再出声。等等,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呢?宋诺有些纳闷。然而当视线顺着自己的左手往下看过去时,宋诺明白过来,脸也不争气的红了。
都十指交握了,他在看不出来什么真是白活这么多年。
“我说江淮之啊,你能不能放开我了啊?”宋诺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什么?”江淮之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宋诺。
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
宋诺无奈地举起了仍被他握在掌心的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宋诺正色道。
江淮之微楞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转回头去,闭上了眼睛。但嘴角的笑意却在无限扩大。
宋诺用力挣了挣,没能抽出手来,反而觉得越发紧了。
原来他是故意的!宋诺抬头瞪向他,刚想发飙,他的声音忽又响起了。
“别乱动,在我边上坐好。”
江淮之的这句话其实说得很轻柔,更像是一句喃呢。可宋诺却再也不敢乱动了。
或者说,是不想再动。是从何时起,他的心里面偷偷开始有那么一点期待了呢?
他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掷脑后。然后乖乖的在江淮之身边坐好,学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心里面刚开始还像打小鼓似的,七上八下,渐渐的也就平复下来。江淮之的呼吸声轻不可闻,也许是外面马车轮滚动地面发出的声音太响,盖掉了吧。
但手上清晰传来的温度,使宋诺可以阴确感觉到他的存在。现在他们俩的样子肯定很暧昧,但宋诺又不忍将它打破。他轻轻弯起嘴角,享受起这样的安宁与温馨。
“诺诺,你在笑什么?”
就在诺诺陶醉之时,某人不识相地凑上来问道。
宋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撇撇嘴说道:“我在想今晚回去吃什么夜宵。”
“哦?想吃什么?”
江淮之挑高了眉问宋诺。
“让我想想哦奶黄包?煎饺?如果有个大汉堡就更好了”
宋诺兴致高昂地说着,完全不顾某人满脑飞的问号。
过了好一会儿,江淮之才有些犹豫地开口。
“诺诺,你说的是什么包子?什么饺?还有什么是大汉饱?”
“都是吃的,吃的东西。”宋诺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江淮之的表情更疑惑了。“这些我前所未闻。”
看着面前人犯傻的表情,宋诺在心里暗暗窃喜,所谓风水轮流转。江淮之,你也有今天啊而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哎呀,江淮之,平王府都没有这些吗?这些可都是很普通的点心。”是现代的。宋诺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嘴角都忍得开始有些抽搐了。
“我”
江淮之一时间说不出话了,只愣愣地看着宋诺。
宋诺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与他四目相对。
他看了宋诺足足有五秒钟,突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诺诺,你在耍我。”
“哪有?”宋诺梗直了脖颈,腰背也挺得直直的。
“是吗?”江淮之嘴角勾起一抹笑,忽然一闪身,双手撑在了宋诺肩膀的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也不带威胁的哦。”宋诺扬起头来,心却一下子跳得极快。
江淮之的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看得宋诺心里都发慌了。
就这样对视良久,突然意识到什么,宋诺缓缓垂下眼睫,手也不自觉地在身侧紧紧握了起来。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下文。正待宋诺疑惑地想抬起头时,江淮之似乎轻叹了口气,然后退坐到了对面。
宋诺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车突然停下了,随之传来的是墨十一毫无温度的声音。
“王爷,到府了。”
江淮之对宋诺微微一笑,然后一把掀开门帘,转头向宋诺递出一只手。
“别发呆了,快下车。”
回屋后,宋诺夜晚辗转反侧,仍毫无睡意。
披了件衣服,摸索着起床倒水喝。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照进屋子,满地银光。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来到这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消失这么久,他的世界会不会已经乱套了?
爸妈会不会着急地满世界找他,朋友们会不会担心他的安危?宋诺苦涩地笑了笑,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去。
回家向父母撒娇、和朋友一起玩,还可以窝在他舒服的小窝里上网、看电视。但现在,这些离他都好远,远得他都看不到。
他点了根蜡烛,室内一下了亮起了昏暗的光。端起烛台慢慢踱至书桌前,摊开宣纸,拿起毛笔,轻蘸了墨水,毫不犹豫地落笔:
【游子天涯梦未休,故乡明月照心头。
青山绿水长依旧,白发苍颜几度秋。
夜半归心何处去,风吹落叶满江流。
此情此景难言尽,只盼明朝共酒筹。】
写完最后一句,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泪也随之流下,一滴、两滴、三滴掉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189 宋诺:我不要当太监啊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天行大陆上的拜月节。无论是什么节?对宋诺而言,都不免让人伤感。
兴许昨晚哭得太厉害,今早起来,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差点把进来服侍梳洗的蓝碧和紫陌吓得打翻洗脸水。
“公子,你的眼睛”
蓝碧小心翼翼地开口。
“啊,这个啊,没事,昨天去看灯会太兴奋,晚上回来就睡不着了,哈哈”
“公子”蓝碧欲言又止。
紫陌一声不吭地拧了毛巾递到宋诺面前。
“用热水捂捂眼睛,消肿快些。”
宋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毛巾。这丫头面冷心热,看来也不是太难相处嘛。
用过早膳,宋诺坐在窗边发呆,蓝碧和紫陌开始整理屋子。
秋天的天气总是很好,碧蓝的天空上一朵云都没有,这样的好天,晚上可以好好赏月了吧。凉爽的秋风吹来,吹起宋诺满心的涟漪。
今天是昭国的拜月大祭。
一清早,江淮之就进宫去了,墨十一和萧亦辰自然追随左右,全平王府,有亲人的也早告假回去了,如今全府上下只余十几个下人和一些守卫,真是冷清的很。
宋诺闭上眼睛,在窗边的躺椅上和衣躺下,不愿再去想这些事。
原来自己是一个极度怕寂寞的人,以前总觉不到是因为父母朋友一直相伴在身边。
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异世界里飘零,那种离乡思亲的无助感,格外的强烈,在这儿,究竟有谁能是他的依靠?
“公子,公子!”·
蓝碧轻轻的声音将宋诺从一腔愁绪中唤醒。宋诺睁眼看向她,只见她手拿一张宣纸,站在他跟前,神色犹豫,而紫陌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身侧。
“公子,这幅字脏了,要奴婢给您收进柜里吗?”
宋诺拾眼扫了扫那幅字,正是昨晚他随手写的诗。纸上泪迹斑斑可见,最后的“共酒筹”三字,已被泪水化得模糊难辨。
只看一眼那幅字,心里又堵得慌,急急撇开头,淡淡开口:“不用了帮我扔了吧。”
蓝碧探寻地看了紫陌一眼,两人福了福身,便退出了房间。
晚上,江淮之依旧没有回来,宫里有晚宴,他堂堂一个王爷,怎能脱得了身?
晚膳后,府中有赏月会,蓝碧和紫陌叫宋诺同去,被宋诺拒绝了。
此时,他才知道,蓝碧和紫陌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王府收留,做了丫鬟,才活到了现在。
看着兴高采烈的蓝碧和偶有笑脸的紫陌端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到花园的凉亭去,心里想,到底还是孩子,尽管从小受了很多苦,但脸上依旧会起属于这个年龄的纯真笑容。
宋诺提了一个酒杯一壶酒独自踱回房间,闭了房门,也不点灯,来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仰头看向空中的一轮圆月。
低头、倒酒、仰头、一口喝下。
这种青梅酒味酸涩,入口不是太烈,但后劲绵长。宋诺不会饮酒,这样的酒无需几杯就可让他醉了吧。
想及此,宋诺又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宋诺轻轻哼唱起儿时的不知名曲调,婉转哀悼,清澈寂寥。
唱歌不是他的长项,但今晚,兴许是饮了酒的关系,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哼起这首歌,倒也有了那么几分感觉。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手上的壶一点一点轻下去。直至倒下最后一滴酒,宋诺的神智依然清醒。
为什么他没有醉?为什么愈喝愈觉清醒?
宋诺将空了的酒壶酒杯扔于地上,躺倒在躺椅上,然后紧紧蜷起身子,将头埋于两膝间,任泪水无声泛滥。
屋里很静,没有一点声音。
宋诺闭着眼睛,头开始有些昏沉,但意识却无比清晰。
门开阖的声音,然后轻轻的脚步声近了。
也许是蓝碧或紫陌吧。他脑中这样想着,身体仍一动不动。
脚步声到跟前停下了。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坐下,他微抬了头,睁开眼睛,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然后宋诺笑了起来,起先是轻声地笑,后来越笑越大声,只觉得胸口都笑得发疼。
“别笑了,诺诺。”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宋诺揽入,衣服上隐约有着不知名的香味。
笑声戛然而止,宋诺睁大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为什么要喝酒呢?为什么要哭呢?”
江淮之捧起宋诺的脸,声音有一丝颤抖。
月光照进他漂亮的双眸中,闪着令人夺目的光芒,而眼底的担忧与怜惜,却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江淮之在为我担心?我还有江淮之的关心?
宋诺颤抖着双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想回家,可我看不见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最后一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
突然唇上一软,宋诺震惊地睁大眼睛。
江淮之的唇只是轻轻一碰,随即稍微离开,落到了脸颊上、鼻子上、眼睛上,吻着宋诺满脸的泪水,似要将它们吻干。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温柔的光,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诺诺,你还有我。”
然后将宋诺重新抱入怀中,收紧了双臂。
你、还、有、我。
江淮之说,你还有我?
宋诺的泪又涌了上来,起初是小小的啜泣,后来越来越大声,仿佛要将这一个多月来的不安与焦躁统统发泄出来。
以至于后来究竟是哭晕过去的,还是醉晕过去的,宋诺已浑然不知
中秋之后,天气凉的很快。
当宋诺坐在亭中,对着一盘棋发呆时,转瞬,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来,日子异常平静。
江淮之常常陪着宋诺,逛街、喝茶、下棋,甚至还教会了他骑马。
而宋诺也似乎将那晚的伤心与泪水给淡忘了,每天依旧笑脸迎人,恢复成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宋诺,既来之,则安之吧。
“诺诺,诺诺?”江淮之的手在宋诺面前晃了好几晃,他才回过神来。
“啊?啊?”
“该你下了。”江淮之笑得一脸宠溺。
“哦。”宋诺执起一颗白子,对着棋盘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额上降下三条黑线。
“江淮之。”宋诺的嘴角有些抽搐,“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江淮之笑得一脸无辜,然后弯起食指把手伸到宋诺面前,宋诺只能悻悻地把脸凑过去。
“一,二,三。”
待他挪开手时,宋诺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鼻子。
想它若再被这么刮下去,估计都快塌了,双手一推,推乱了棋子,人也趴到了棋盘上。
“不来了,不来了,江淮之你究竟是不是人啊。”宋诺耍赖道。
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他已经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却没一样能赢得过他。
就连自己颇为得意的五子棋,教会他没几局后,也被杀得片甲不留,这还是人吗?
“诺诺又想耍赖?不是说今天一定要刮到我鼻子的吗。”江淮之眼睛笑得弯弯的。
宋诺眼珠咕噜噜一转,一下子跳起来,蹭到他旁边。
“江淮之!”
宋诺望着他好看的眼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看,我鼻子都红了。”
江淮之凑近了些,盯着宋诺皱起的小脸细细端详。
好,就趁现在!宋诺迅速举起手,在他鼻梁上狠狠一刮,然后跳开三丈远,阴谋得逞的笑着。
反应过来的江淮之,嘴角勾起了一抹的弧度。
“好啊,诺诺,居然敢偷袭我。”
“我只说要刮到你鼻子,可没答应你不使诈哦。”宋诺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是吗?”江淮之的眼里精光一闪,在宋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移动到了他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可别后悔啊。”
“杀人灭口啦。”宋诺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江淮之爽朗的笑声。
但宋诺没跑出几步,就在回廊拐角处撞到了“一堵墙”。
“啊”宋诺被撞的后退几步。
揉着撞得有些发疼的额头,宋诺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一身青色的长袍、同色腰带,月白色的衣襟,然后就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而这张脸上此刻也出现了浅浅的笑容。
江淮浩?宋诺惊讶地看着江淮浩,一时之间竟忘了要说话。
一只手伸到宋诺面前,声音里也透出难掩的笑意。
“愣什么?撞的狠吗?”
宋诺摇摇头,身后传来江淮之略显惊喜的声音。
“十三弟。”
“十二哥。”江淮浩跨前一步。
江淮之信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宋诺一会儿,开口道:“没撞疼吧?”
“还好。”宋诺移了一步站到他边上。
江淮之把目光重新投向江淮浩,温和地笑道:“十三弟怎么来了?”
江淮浩扬眉,微笑:“十二哥难道不欢迎我?”
“怎么会?我还在想,已经好久没见你来了呢。”说着两人并肩向庭中的凉亭走去,宋诺只能跟在身后
待两人在亭中坐下,宋诺才意识到,兴许他们有话要说,他不该跟来的。
“江淮之,我先回去了。”宋诺有些尴尬地开口。
“不打紧,你坐下吧。”
江淮浩自顾自地倒起水来,淡淡开口。
宋诺征询地看向江淮之,见他对自己笑着点点头,宋诺才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十二哥这段时间倒是乐得自在啊。”江浩有些调侃地开口,瞥了一眼桌上凌乱的棋盘。
“十三弟可有兴致与我下一盘?”江淮之莞尔。
“甚好。”
于是两人下棋起来。围棋宋诺根本看不懂,只见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似乎下得不亦乐乎。宋诺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在一边打起瞌睡来。
一个时辰后。
“十二哥的棋艺不减当年啊。”
“我也只是险胜罢了。”
“诺诺。”江淮之轻拍了拍宋诺的后背,使宋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啊?怎么了?你们这么早就下完啦?”
“还早?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就这么睡着,也不怕受寒。”
江淮之语气中透着怜惜。宋诺吐了下舌头,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十二哥,我先回去了。”
江淮浩站起身,望了望已经西沉的太阳。
“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和你又不客气。”
说完抱拳一揖,抬步走出凉亭,但未走出两步,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望着西沉的残阳,笑得寡然。
“这天似要变了。”
“是啊。”江淮之淡淡接道。
江淮浩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看了宋诺一眼,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眼中已经有了一抹坚定。
“十二哥保重。”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园子。
两个月之后,昭国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暗中酝酿,即将爆发。
起因只是千年祭典上大司命颤抖地念出了“破星已降,能者得天下!”
而宋诺依然在平王府舒舒服服地过着他的小日子,只是江淮之已经进宫三日未回了。
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宋诺的心情也沉闷起来,但他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此刻才开始真正转动起来
十一月二十日,昭国皇帝驾崩,毫无预兆。
其实,之前有听江淮之讲,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但谁也没想到竟在一夜之间就逝去了。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三天。
整个上京都弥漫在悲伤压抑的气氛中。
平王府中一片素白,宋诺也换下了常穿的绯色衣衫,着了一身白衣,每日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等待江淮之的归来。
皇帝的遗体于三日后下葬,在那之前,江淮之是无法离开的吧。
然而更令宋诺担心的是江淮之如何能接受自己至亲的突然离去?
噩耗传来的那天,江淮之眼神空洞,失态到带翻了桌椅,跌坐在前厅冰冷的石砖上,久久不语。
宋诺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将他紧紧拥入怀里,却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止不住的颤抖,眼泪落下,濡湿了宋诺的衣衫。
在无情的时间面前,人命不过如蝼蚁。
都说,自古无情帝主家,但毕竟血浓于水。
后来宋诺才知道,昭国皇帝虽然有二十三个儿子,但他一直都很宠爱江淮之和他来自民间的母亲。
江淮之的母亲在他五岁时病逝了,之后江淮之一直由江淮浩的生母瑾贵妃代为抚养,直至成人出宫。
想来江淮之的童年,过的并不美好。
宋诺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想着关于江淮之的种种事,心里只觉憋闷的难受,眼睛也酸胀难耐,待不经意举起手背一抹,只温温热热沾湿了一大片。
“公子。”蓝碧担忧地将一方丝帕递到了我的面
“谢谢。”宋诺扯出了一个笑,但估计这个笑容难看得很。
低头眨眼,将悲伤压回去,再抬头时竟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江淮浩,一个是墨十一。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宋诺急忙站起身,冲过去抓住墨十一的胳膊,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江淮之呢?为什么不见江淮之回来?”
墨十一深皱着眉头,撇开了脸,眼中流露出一丝悔恨。
“十二哥被软禁在宫中了。”一旁的江淮浩有些艰难地开口。
宋诺只觉头像被人打了一棒,耳中嗡嗡作响,动了动唇,竟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三哥和六哥都想要皇位,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放过十二哥。”
宋诺震惊地看着江淮浩,试图听懂他在讲什么。
“十二哥手上有二十万锦州精兵,得到它无疑可以撼动半个昭国。”
宋诺笑了起来,但为何眼中酸涩得难受?原来又是一场手足相残的闹剧,只是为何要将江淮之牵扯进来,他一直是那么美好的啊。
“你不要这样笑了。”江淮浩一脸担忧,“为今之计,你尽快离开上京,先去锦州。”
真是好笑,江淮之被软禁,生死难下,为何要让他离开?宋诺笑得更加厉害,眼中却闪着狠绝的光。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宋诺。”江淮浩抓住宋诺肩膀,双眸迫使宋诺看向他。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听话,快点离开上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这也是十二哥的意思。”
宋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颤抖着发白的嘴唇,艰难地问道:“你见到江淮之了?他现在怎么样?”
“十二哥现在很好,三哥不会动他的,毕竟他只是要那二十万兵而已,而且”
看着江淮浩欲言又止的样子,宋诺才想起来,他口中的“三哥”,其实是他的同母胞兄江淮清。
脑中突然闪过江淮浩两个月前造访平王府,最后走时说的那几句话。
念及此,宋诺有些厌恶地挣脱他在我肩膀上的手,冷冷的看着他。
“江淮浩,这场夺位之争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宋诺,我”
这么说就是承认了?
“那景王殿下为何现在要出现在平王府呢?恕我愚味,殿下在这场争夺中又是充当什么角色?”
“宋诺,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淮浩眼中的急切不言而喻,只是,似乎有一丝伤痛一闪而过。
“哈哈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宋诺怒极反笑。
江淮浩像是隐忍了很久,过了片刻,才又低低开口,但声音却有着无尽的悲哀。
“一个是我的母妃,一个是我的亲大哥,我本也不想”
听到这句话时,宋诺满腔的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无力感。
这就是帝王之家?无情如斯,真是可悲。
可为何要牺牲掉江淮之?
他是自己在这世界唯一的朋友啊。
“宋公子!”站在边上至今沉默不语的墨十一终于开了口。
“公子不要责怪景王殿下,殿下也是身不由己,而且,王爷让我转告公子,他不会有事,只是如今时局混乱,望公子尽早离开上京,前往锦州。王爷会想法子脱身,再来与公子汇合,我会誓死保王爷周全。”
宋诺怔怔地看着墨十一,他的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宋诺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些。
“快走吧。”
江淮浩开口,然后吩咐紫陌和蓝碧去收东西,又令下人去备马车和粮食。
宋诺愣愣地看着蓝碧帮他收拾衣服,突然银色的钢笔从衣物中滚落而出,掉在他脚边。
弯腰拾起它,宋诺缓缓走到墨十一身边,握起他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将钢笔置手他拿心,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帮我把这个交给江淮之,并且告诉他,我一直等到他来找我。”
墨十一坚毅的下巴重重点了一下,眼中暗光冥冥。
马车疾驶出上京。
也许因为有江淮浩在侧的关系,出城门时,守城的将士都没盘查,就放他们轻松出了上京。
其实宋诺本不是平王府的人,只是若留下的话,也许会成为江淮之的累赘。虽然宋诺帮不上他任何忙,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少给他添麻烦了吧。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停在了一处城镇。
在客栈住下后,紫陌和蓝碧分别准备食物和热水去了。宋诺站在窗边,看着仍旧黑沉的天,思绪飘得极远。
他为什么会穿越到天行大陆来呢?是因为那本古籍吗?究竟怎样才可以回去?若是现在能回去,他真能心无牵挂的走吗?
短短四个多月,什么东西没变,什么东西又变了呢。
“咚咚咚”
打开门,面前站的是江淮浩。
宋诺转身往里走,在桌边背对着他坐下,背后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了。
室内一片寂静,就在宋诺快忍不住转头时,江淮浩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我今晚回去,四名侍卫将保护你去锦州,到锦州后先去兰亭轩住下,那边隐蔽,知道的人甚少不管怎样,十二哥的性命,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
说完,脚步声向门口去了。
“江淮浩。”
宋诺急急出口,人也转过来站了起来。
江淮浩即将迈出门槛的步子滞住了,缓缓转过头来。
“谢谢你。”宋诺望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还有对不起”
他微楞了下,随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浅笑,笑中似有了抹释然。
然后轻声吐出二字——保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宋诺仍想着那抹浅笑。原来,他也是个可以笑得那么温暖的人。
只是生在了帝王家,太多的无奈也许早已压得他再也无法笑得如此单纯了吧。
在小镇住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江淮浩已在昨天夜里就离开了,剩下蓝碧、紫陌和宋诺,还有四名侍卫。
锦州地处昭国西南边界,与启国毗邻,山峦重叠,地形复杂,是昭国的军事要塞。
到此时宋诺才知道,第二次遇见江淮之是在锦州边界,那时他们会经过那片树林,正是因为要从锦州赶回上京参加八月五的大祭。
宋诺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心中沉甸甸的。
此去锦州短则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内,江淮之能顺利脱身赶上他吗?上京的局势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三皇子江淮清宋诺曾听说过,据说是有名的贤王,礼贤下士,胸怀宽广,而且颇受老皇帝的喜爱。
但因非皇后所生,所以并未立为太子,而六皇子江淮泽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也是昭国的太子,按理来说,老皇帝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但听说他性情乖戾,又喜酒色,也许这就是江淮清争夺皇位的最好托词。
不知现在江淮之落在了谁的手中,看江淮浩的反应,应该是江淮清软禁了江淮之,若真如此,也许江淮之的处境不会那么艰难。
靠在马车里,脑中浑浑噩噩地想着这些,宋诺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他们已在一所破庙前停了下来,因为是逃难,他们避开了官道,暗中前往锦州。
宋诺从马车上跳了来,抬头便看到了蓝碧。
“公子进去吧,张侍卫他们已在里头生起了火,蓝碧姐姐正在做饭呢。”
“嗯,好。”宋诺笑着点了点头,和蓝碧往破庙里走去。
进门后便看到了正在做饭的紫陌,她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看宋诺,并未说话。宋诺走到她边上,在火堆前坐下。
“紫陌,谢谢。”宋诺微笑着看向她。
“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紫陌看着宋诺的眼睛说道。然后又低下了头,似乎在专心地做饭。
“宋公子。”张侍卫走到宋诺面前,“我已查看过,附近并无城镇村落,今晚只能委屈公子留宿于此了。”
宋诺拾头看着面前这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侍卫,感激地笑了笑。
“张大哥不用这么客气,今晚我们就住这儿吧。”
晚饭后,宋诺和蓝碧、紫陌在里面的稻草上睡下,虽然已经接近十二月,天气寒冷,但可能是有火堆的关系,加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宋诺倒也并未觉得特别冷。
有两名侍卫守在了门口,而张侍卫与另一个侍卫则坐在离他们几丈远的边上,闭目养神。
夜很静。
宋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推他,睁开眼才发现竟是紫陌。
宋诺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诧异地看向她,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叫醒自己时,她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神色沉重。
此时宋诺才发现,张侍卫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紫陌伸出另一只手推醒了一边的蓝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口型说道:“有埋伏,快走。”
宋诺震惊地看着她,尚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张侍卫神色紧张的走进来了,而他右手握着的剑在黑夜里正闪着寒光。
“宋公子,快跟我来,我们被人盯上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宋诺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宋诺连忙拉起蓝碧,跟着张待卫向门口奔出去,然而还未走出门口,外面已经传来了刀剑相碰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快走。”
张侍卫拽住宋诺的胳膊,急冲出去,只见院中剑光闪烁,大约十几个黑影正与另外三名侍卫在打斗。
可明显实力悬殊,三人的身形已经迟缓,不断有刀剑划破皮肤的声音传来,在黑夜中显得异常刺耳。
不多时,三人便一一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个火把贯入院中,将四周照得通亮。
宋诺恐惧地抿住了嘴巴,挡在蓝碧身前,而这小丫头缩在他身后,颤抖得厉害。
紫陌没有动,但宋诺却看到她的脸瞬间惨白到极点。
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张侍卫将他们护在身后,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难道,这就是杀气。
“抓住那个白衣服的男子,其余格杀勿论。”
冷冷的声音从破庙门口传来,宋诺顿时心跳一滞。
这声音竟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宋诺直盯门口那人,他抱剑站立在那,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面纱遮去大半张脸,黑衣如鬼魅,浑身透出的寒气把人冻得生疼。
是他?宋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怎会是他?
黑衣人越围越紧,他们慢慢后退着。刀起剑落,一片厮杀。不多时,一道道鲜红出现在张侍卫身上。这样下去的话,蓝碧他们都会死。
银晃晃的剑光闪得宋诺睁不开眼。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必须冷静下来,他必须做点什么。
宋诺跨前一步,扬起脸,直盯门口的黑衣人。
“放了他们,我可以跟你们走。”
显然被宋诺的话震住,在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张侍卫以剑支地,但身形仍有晃动。
黑衣人身未动,言语中却流露出无尽的不屑:“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杀了他们,我照样可以带走你。”
宋诺皱紧了眉,上牙齿紧咬着下嘴唇,片刻一股血腥味直冲口鼻。
他突然拔下头上束发的发簪,一头青丝垂落身后,下一刻,簪尖直抵喉咙,宋诺的眼中露出狠绝。
“如果你想带回去一具尸体的话。”
“宋公子——”
“公子——”
“公子——”
三个声音同时传来,宋诺没有回头。
“你威胁我?”
黑衣人终于挪动了步子,向宋诺走近,所到之处,人自然分成两道。
“不敢。”银簪用力一刺,血流了下来,但宋诺却没感觉到疼,嘴上甚至还带上了点点笑容。
“我只想让他们安全离开。”
看宋诺真把簪刺向自己,黑衣人明显一怔,锐利的眼睛紧盯住宋诺,似要将他看穿。
宋诺挺直脊背,坦然接受他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闪,顿时,连空气都静得诡异。
僵持维持了很久,黑衣人才重新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上几分。
“放他们走!”
“宋公子——”
“公子——”
“走!”宋诺大喊。
“公子你——”蓝碧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快走!如果你们不想看我死的话,就快点走!紫陌,带蓝碧走啊!”说到最后一句,宋诺的声音都颤抖了。
身后寂静下来,过了很久,只听到重物碰地的声音,清晰地敲打在他心上。
紫陌拽着蓝碧从宋诺身边走过,晶莹的泪水爬满了她整张脸,但她却没有看宋诺。张侍卫跟在后面走到宋诺身边,没再挪动步子,眼中闪着坚决的光。
“张大哥,保护她们离开,求你了”宋诺笑得惨淡。
他撇开了视线,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马匹的声音消失,宋诺仍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盯住黑衣人,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希望你说话算话。”
说完银簪掉落,宋诺顿时委顿在地,意识也随之消失。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普通的木床上,浅色的被褥,白色的帐子,一点都没有特别之处。
宋诺动了动脖子,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使他忍不住出声。
“这么怕疼,还扎那么深,真是个愚蠢的人。”满含讽刺的声音冷冷传来,使宋诺打了个寒战。
屋里有人?
宋诺惶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有帐子的关系,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坐在桌前。
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宋诺无奈地勾起了嘴角。他怎么忘了,他现在是被人挟持了。
挣扎着坐起身子,使自己靠在床头,用手掀开帐子,看向桌旁的人。
他着一身玄色长袍,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年纪看来不超过三十岁,如鹰般的眼睛此刻正好对上宋诺的视线,剑眉微扬,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果然是他!那双眼睛宋诺不会忘了的!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宋诺开门见山地说道。
离开汴州之后,宋诺几乎把他和江淮之遇刺的事情忘了个精光,但这回竟又要抓他,他相信这绝不是意外。
玄衣人站起来走到宋诺面前,深褐色的眼睛紧盯住他,喘角的弧度在放大,眼中却毫无笑意。
“你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宋诺狠狠瞪他,真是莫名其妙,他穿越到这,想想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不用说得罪什么人了,现在抓了他还反问起他来,有没有搞错?
突然,对面的人一把掀开宋诺的被子,抓起他的右脚,扯掉了袜子,宋诺被吓得大叫出声。
“你干吗?快放开我!”
宋诺一边叫,一边挣扎,而对面的人始终没有松手,两眼一直盯着宋诺的右脚。
“别吵。”他眼中露出凶狠的光,声音冰冷,“再吵我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宋诺吓得连忙噤声,此时才发现,他只是抓住自己右脚,其它什么也没做。
他盯着宋诺的脚看了很久,直到嘴角露出一个笑。
脚上力道一轻,宋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放开了,重新坐回了桌边。
“你脚底的那个标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标记?什么标记?宋诺疑惑地翻过自己的脚底看了看,一个浅红色的胎记,不规则,整体弯弯的,在雪白的脚底上,异常醒目。
“这是胎记,小时候就有。”
不就是个胎记嘛,有什么问题?虽然小时候他自己也奇怪,哪有入脚底长胎记的,后来大了,也就不太在意了,反正在脚底,也没人看得见。
“从小就有?”他眯起眼睛问宋诺。
这人有完没完啊,宋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这是胎记,生出来就有了。”
“你干吗?”
他突然又闪到了宋诺的面前,脸色阴沉,一把掐住宋诺下颚,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说,新月剑在哪儿?”
“啊?什么新月旧月的?”
宋诺茫然地看着他,想直接告诉他,自己听不懂他讲的,无奈下巴被捏得疼的开不了曰,话溢出嘴唇,只剩下“呜鸣鸣”的声音了。
也许意识到这样捏着,宋诺是说不了话的,他终于松开了手,站在床边,冷冷盯着宋诺。
宋诺揉着被捏疼的下巴,暗暗在心里骂他,真不是人,出手这么重,以为他下巴是金刚石做得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确定没认错人?我可不认识你。”
听宋诺这么说,他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宋诺,似乎在判断宋诺是否在说谎,过了许久,嘴角又勾起一抹笑,看得直发冷汗。
“原来是还未点红”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哎你等等,你究竟什么意思啊?你真的确定没找错人?”
奈何宋诺叫了半天,他依然没理,就这样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宋诺。
下来的两天,宋诺都没再看见他。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来送饭、送药,但都是一个样子,进来、放下东西、走人。
不管宋诺怎么试,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值得庆幸的是,脖子上的伤好得很快,其实宋诺并没有扎在要害地方,只是多流了点血,加上紧张,才会晕倒。
躺床上休养了两天,已经基本无大碍了。
到了第三天夜里,宋诺被两个黑衣人直接推上了一辆马车,就在他又想大叫骂人的时候,发现那人竟坐在里面。
马车动了起来,宋诺在他对面坐下,闭上眼睛假寐,决定不睬他。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响起,竟没有之前那么寒气逼人了。
“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宋诺眼皮都未抬地答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呵呵。”他居然笑了起来。
“也许我会告诉你。”
宋诺睁开眼睛看向他,今天吃错药了?还有心情和他聊天?
“你是谁?”宋诺撇撇嘴,懒懒地问道。
“觉冥。”
这是名字?宋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竟然这么爽快地就回答了?
“你能放了我吗?”宋诺试探性地问。
“不能。”
“为什么?我没得罪你吧,也没欠你钱,你肯定搞错人了。”
“你对我还有用处。”
宋诺不解地看着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
“去找本书。”
找书?宋诺更加疑惑了,抓了自己竟是要帮他找书?
“什么书?”
“一本只有你找得到的书。”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宋诺觉得他的嘴角在抽搐。
“是。”
拜托,都不知道是什么书,怎么找啊。
“你这么厉害都不知道的书,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只有你能找到。”
“为什么?”
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宋诺,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宋诺的右脚。
“你是说,因为我那个胎记?”
他轻轻点了点头。
太扯淡了吧。
他的胎记招谁惹谁了,况且还在脚底,凭一胎记就让他去找什么很奇怪的书,会不会太武断了。
“那个是不是找完了书,你就能放了我?”
他不冷不热/地又看了宋诺一眼,然后淡淡开口,“不能。”
什么,帮他找了书,还不能放他走。
那他找什么找,宋诺的手在袖口里握成了拳,真恨不得往他脸上打上一拳。
似是看出了宋诺心中所想,他微挑起眉,眼中闪出一丝危险的光。
“你没有选择,你已经中了我的穿肠散,天下除我之外,无人能解,若不定期服用解药,不出三日,就会穿肠疼痛而死。”
宋诺的脸瞬间煞白,他居然偷偷对他用了毒药。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宋诺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你要我怎么做?
“你只需把我要的书找来,其余的,我会再告诉你,等所有的事情办完,我自会帮你解毒。”
看来真没的选了,宋诺颓然地靠在车壁上,脑中乱乱的。
江淮之,你现在还好吗,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上京了,知道我被敌挟持了吗,会急着来救我吗,真的好想看见你。
马车行了三天,终于在傍晚十分停了下来。
宋诺钻出马车,迎面吹来的冷风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觉得是条大河?
觉冥已经先宋诺一步出了马车,此刻正站在水边,四处环视,像是在找什么。
过了片刻,转头吩咐了一个手下几句话,那个人就向较远处一艘停靠在岸边的小船跑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回来向他汇报了什么,无奈宋诺站得比较远,只隐约听见“水急风大”什么的。
然后觉冥向宋诺这边走过来,冷冷地宣布道:“今晚夜宿于此,明日一早再出发。”
住在这?宋诺看了看四周,都没有村庄的样子,难道他的意思是露宿?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的。
三天来,他们一直是沿着官道走的,虽然宋诺一直疑惑,绑架犯怎么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处乱晃,可吃住却都是没话说的。
但今天突然说要露宿,这可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啊,想及此,宋诺不禁皱起了眉头。
像是猜出宋诺心中所想,觉冥不冷不热/地开口:“你待会儿可以睡到车里去。”
宋诺瞪了他一眼,裹紧身上的披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会儿功夫,觉冥的两个手下就抱来了一堆干树枝生起了火,借着火的温暖,宋诺身上的寒气总算散了些。
觉冥在宋诺对面坐下,红色的火光将他一直阴戾的脸庞照得缓和了些,现在仔细看看,他其实长得很不错。
“看什么?”
冷冷的声音响起,同时,有样东西准确地掉进了宋诺的怀里。
宋诺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个小包裹。
打开后,发现是两个馒头,抬头看向觉冥,他已经开始吃了。
“你看够了没?”
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其中似乎已有了怒火。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怪人。宋诺撇撇嘴,移开了视线,没好气地开口:“没水我吃不下。”
觉冥皱了下眉,看了看手上的水袋,然后轻轻一抛,水袋就掉进了宋诺怀里。
宋诺也决定不再睬他,打开水袋,刚想喝,发现味道不对。
“怎么是酒?”
“只有这个。”他冷冷瞥了宋诺一眼,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喝点,至少还能去去寒。”
宋诺郁闷地看了看水袋,又看了看两个干瘪瘪的馒头。
算了,将就一下吧,最多只是喝醉,那样倒也能一觉睡到天亮,想到这,宋诺也就不再犹豫了。
吃完东西,宋诺早早爬进马车里,因为头已经开始晕了。
进到车内,宋诺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往车里一躺,蜷着身子倒头就睡,大概是喝过酒的关系,身上倒是异常的暖和,于是一觉到了第二天。
当宋诺睁开沉重的眼皮,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这温暖的体温,坚硬的胸膛,再加上他紧紧环在那儿的两只手,怎么看都是在谁的怀里。
微微抬头,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而此刻眼中的戏谑不溢言表。
“啊——”
宋诺尖叫出声,像被烫到了似的,立马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双手,跌坐在一边,一手指着他,声音出口断断续续已不成句了。
“你你这个色狼。”
觉冥不屑地看了宋诺一眼,声音满含讽刺。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爬到我身上来的。”
“你说什么?”
宋诺怎么觉得脑袋上有冷汗在滴啊。
“你昨晚抱着我怎么拉也拉不动,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宋诺顿时傻掉,谁能告诉我他刚说了什么?他自己爬他身上去的?还拉也拉不走?
脸像火烧般烫了起来,现在就差有个洞让宋诺钻了。
觉冥看了宋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个笑和他平常冷笑的样子不同,似乎有了点温度?
“主子,船已经准备好了。”突然外面有声音传来。
觉冥又恢复了原来冷冰冰的样子,掀开帘子,跳下了车,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宋诺。
“还不快下来。”
宋诺翻了个白眼,只得磨磨蹭蹭地下了车。一边下车,一边心里狠狠骂自己:原来他的酒品那么差,看以后还敢喝。
宋诺乘着小船,缓缓向河对岸过去。
船上。
觉冥和宋诺同坐一船,他的两个手下在另外一条船上,宋诺才发现这条河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水流湍急,他们两叶小舟在奔腾的浪中,总像要翻了的样子。
宋诺双手紧抓着船沿,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水里。
“这是什么河啊?怎么这么大?”
觉冥盯了宋诺很久,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是天河。”
过了很久,他才吐出这四个字。
天河?那岂不是
“我们要去卫国吗?”宋诺紧张地问。
觉冥没有回答宋诺,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虽然之前宋诺问过他,要让他去哪儿找书,但觉冥没有说,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原来是去卫国,他究竟是什么人?宋诺心中不禁起疑,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卫国皇帝韩曜宋诺是见过的,难道他是韩曜派来的?
如果真是,那韩曜为什么没有在上京就对他动手?虽然他有江淮之的保护,但平王府的守备应该不至于让他无法下手。
脑中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问题,只觉得越来越混乱。
然而宋诺一个月后到达卫国国都汉安时,才真的傻了眼。
“什么?你说要让我进宫?”
“对。”觉冥面无表情地说道。
“书难道在宫里?”
“是。”
那他怎么找啊。
皇宫才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况且又那么大,去找一本小小的书,还是本不知道什么样的书,这哪能找?想到这,宋诺的脸都跨下来了。
等等,进宫?他要怎么进宫?皇宫里除了太监和宫女,剩下的就是皇帝和他的女人了。
他究竟要以什么身份进宫!?
他不要当太监啊!
宋诺张大了嘴巴,看着气定神闲地坐在桌旁喝茶的觉冥,心里惴惴不安。
“那个你要让我怎么进宫啊?”
当妃子?他是男的,不太行,可要是太监,不能吧,他才刚来这个世界,一年时间都没到就
不行,敢让他当太监,他说什么也要跟觉冥拼了。
190 宋诺:完了,我成反间谍了
觉冥不屑地瞥了宋诺一眼,声音冷冷的。
“我会找人带你进去的。”
“哦。”宋诺在心里暗松一口气。
听他的意思应该不是要自己去当太监的,还好还好,最好是偏僻一点的宫里的太监,碰不到韩曜,一想到韩曜那张危险的脸,宋诺怎么就汗毛倒竖呢。
“那书我要怎么找?”
“上书房后有一座凌风阁,基本上皇宫里的书都在那里面。”
“上书房后面?”宋诺有些犹豫地开口。
“有问题?”觉冥目光冰寒。
“那个地方我能进去吗?”
“御花园后有一小道,直接通向那儿,你不用从前面走。”
觉冥又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和一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这是蒲香,闻过后可使人立马昏睡。醒来后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凌风阁门口只有两名侍卫把守,每两时辰换一次班,你在子时之后进去,蒲香的药性只能维持一个半时辰,你只需在侍卫醒来之前离开,就不会有人发现。”
宋诺掰着手指开始算,口中喃喃自语。
“子时就是十二点,一个半时辰就是三个小时”
“你在干什么?”
觉冥瞪着宋诺,样子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啊?没什么,没什么。”宋诺连忙摆手。
“那个凌风阁平常有人去吗?我会不会碰上人啊?”
最好别碰上韩曜,不然他小命肯定没了。
“那个地方只有皇上会去,但子时之后,他是不会去的。”
“哦。”宋诺舒了口气。
“那书该怎么找?你总得给我点提示吧。”
“你一本一本地翻。”
“什么?”宋诺惊讶地大叫出声,“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
觉冥不耐烦地看了宋诺一眼,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镯子,眼神示意他过去拿。
宋诺只得慢慢走到他面前,接下那个镯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不像玉也不像水晶,冰冰凉凉的,倒是有点像黑曙石。
“这个黑玉瑾会在你找到书时发光。”
宋诺怀疑地看了看手上的黑镯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玩样儿真能起作用?算了,他说是就是吧。
宋诺把镯子往左手上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
“还有”
觉冥杀人的眼神直盯上宋诺,害得宋诺一句话到了嘴边只能硬生生吞下。
“你还有问题?”
“解药”
他站起身,将一旁的衣服扔给宋诺,“明天换上。”随后径直走出去了,完全不睬宋诺。
就在宋诺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时,他不冷不热的声音才传来。
“放心,我自会定时给你送来的。”
说完这句话,人也消失在了门口。
宋诺这才打开衣服,一看,更生气了,竟然是女装。
第二天,有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出现在了宋诺的面前。
宋诺穿着女装好奇地打量他,五十多岁的模样,穿着藏青色的长袍,样子是男子,声音却像女人一样,而且下巴上一点胡子都没有,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这是赵公公。”
觉冥的声音毫无温度。
宋诺收起打量的目光,想着蓝碧她们行礼的姿势,对着赵公公微福了下身。
“你叫什么名儿?”
赵公公眯起小眼开口问道。
“宋诺。”
“模样倒还清秀,就是瘦了些,名儿也太繁琐。”
宋诺抬头瞪他,居然被一太监评头论足,真是气死他了。
见宋诺瞪他,赵公公明显一愣。
“以后就叫小诺好了。”觉冥冷冷开口,“赵公公,人我可交给你了,你可给我好生照看着。”
“那是当然,大人放心。”
赵公公立马换上一副阿谀的嘴脸,让宋诺看了不禁咋舌,这变脸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跟着赵公公到宫门口时,宋诺再一次惊到说不出话。
雄伟的城门,红色的高墙,错落有致的宫殿,整整齐齐排列开来的皇宫侍卫,无疑不显出皇家的气派。
亦步亦趋地跟在赵公公身后,宋诺悄悄打量起周围,努力想记清楚路。
但是大大小小的宫殿,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彻底把宋诺搞晕了。
哎,皇宫为什么要建这么大这么复杂?
干脆叫迷宫得了,让他在这儿找书,先得给他十天半个月熟悉路才成啊。
途中不断有宫女小太监从身边经过,他们都会停下来对赵公公行礼。
看来这赵公公地位不低啊,宋诺在心里暗暗揣度。
“小诺,刚跟你说的规矩都记下了吗?”
突然赵公公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规矩?
宋诺后脑一滴汗,光顾着东张西望,哪儿记得他说了什么。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都记”
“参见容妃娘娘。”
宋诺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走在他前面的赵公公跪下了,宋诺愣愣地抬头,只见前面花花绿绿地站着一大群人。
“大胆,见了容妃娘娘还不下跪?”
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着实把宋诺吓了一大跳。
回过神,宋诺连忙跪了下来,头埋得低得不能再低。
“哪宫的宫女?这么没有规矩?”
一个清脆却刺耳地声音响起,宋诺心里无奈,运气怎么这么不好,一进来就碰上个蛮横的主。
“娘娘,她是新来的宫女,准备带去碧霄宫,还不懂宫里的规矩,娘娘念在她初犯,就饶了她吧。”
赵公公讪讪得开口。
“碧霄宫?就她那身份还要那么多人伺候。”
宋诺一听心道,完了,敢情这个容妃和碧霄宫的主不和,她不会拿自己出气吧?
只听她继续道:“柳叶。”
“奴婢在。”
“你不是说你手下缺个人吗,就把她带回去吧。”
“是。”
完了完了,宋诺在心里呐喊,这回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娘娘,这恐怕不合适吧。”赵公公犹豫地开口。
宋诺在心里猛点头,赵公公,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淑妃娘娘跟皇上说了,要一新宫女,现在正等在宫里要见人呢。娘娘您若要去了,奴才怎么向淑妃娘娘交代,望娘娘开恩,救救奴才吧。”
“少拿皇上来压我,今天这人我是要定了。”一听这话,宋诺欲哭无泪。
若真跟了这个容妃去,以后免不了有苦头吃。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姐姐说要什么人啊?”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竟有几分耳熟。
宋诺很想抬头看看,却没胆子。
只看见面前多出了一双紫色绣花的丝履,然后就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裙摆。
“妹妹来得正好,这个丫头我看着喜欢,想向你讨来,妹妹不会不答应吧。”
好个容妃,张口这么说,人家淑妃不答应都不成。
“姐姐开口,我本无不答应之理,只是”淑妃停顿了下。
“姐姐有所不知,这个丫头原是觉冥大人府上的,前段时间去拜访时,看到喜欢想要来,觉冥大人还不肯给呢,后来还是皇上帮我开口要到的,今天才进宫,若现在给了姐姐,我也不好向皇上和觉冥大人交代啊,还请姐姐原谅,我宫里还有别的丫头,姐姐如果想要,我立马就遣人过来,你看如何?”
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虽然看不见,但想到容妃现在肯定气绿的脸,宋诺就忍不住想笑。
这个淑妃,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片刻后,容妃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只是里面似有深深的不甘。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夺妹妹所爱了。先告辞了。”说完一大群花花绿绿的裙摆从宋诺面前走过,待脚步声远了,淑妃才淡淡地开口。
“都起来吧。”
赵公公站了起来,宋诺也跟着站了起来。
宋诺的腿啊,跪的都麻了,他很想用手揉揉,却不敢,只好低着头站着。
紫色丝履紧了几步,动听的声音如清泉,复又响起。
“你就是觉冥送来的丫头?叫什么名?”
“宋”意识到不对,立即改口。
“奴婢叫小诺。”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低微些。
“小诺?”淑妃似乎在想什么问题,声音清清淡淡,说不出的好听。
“你抬起头来。”
然后就像慢动作重放一样,宋诺缓缓抬起头,对一双清冷漂亮的眸子,而此刻,那双眸子也和宋诺样,充满了惊诧之色。
是她?苏晚睛?
碧霄宫——
遣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官殿中,只余宋诺和苏晚晴两人。
她坐在上首,深深浅浅的紫色裙摆铺在地上,像一朵盛开的鸢尾。
抬头看她,一头青丝斜斜地在耳侧绾了个警,只用一根紫色的珠钗固定,简单却大方,为她天生丽质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妩媚。
此时她正秀眉微燥,双美晖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虽然美人在前,可是被一女子盯着这么久,总觉得有些怪异。
“咳咳”宋诺干咳两声,想借此来提醒她。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目光在宋诺身上停太久了,微微移开视线,伸出玉手一指宋诺身侧的一张椅子,青音淡淡的。
“坐吧。”
宋诺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她。
“你”
“你”
异口同声地开口,宋诺和苏晚晴都微楞了下。
“你先说吧。”宋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敛神沉思了片刻,声音才重新响起。
“你为何会进宫?而且还是女装,你不是平王的”
宋诺无奈地笑笑,不答反问。
“觉冥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只说给我送一个府上的丫头来,没想到是你。”
宋诺把信息在脑中迅速拼凑,听苏晚睛的意思,她并不知觉冥把他送进宫的真实目的,那找书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她。
可是,他该找什么理由解释我出现在这儿呢?
“宋诺?我记得你叫宋诺吧?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进宫了吗?”
苏晚晴的声音清亮亮地响起,把宋诺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宋诺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能说吗?”
“这个你知道昭国皇帝死了的事吗?”
苏晚睛点点头。
“皇帝死了,江淮之,哎,就是平王,遇到点麻烦,我就离开上京了,再后来在路上碰上了觉冥,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可他为什么要让你进宫?”
宋诺额上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他该怎么说啊?
“这个我也想知道啊,觉冥不肯告诉我。”
事到如今只能装傻到底了。
觉冥啊觉冥,你把我送进宫,怎么不替我想好托词,现在倒好,叫我怎么瞒天过海,有九条小命也不够玩的。
苏晚晴对宋诺说的话明显很怀疑,她看了宋诺很久,“既然如此,你先留下吧。宫里规矩多,你要格外小心,别再像今天这样了。”
宋诺听到这总算松了口气,对她灿烂一笑。
“谢谢你啊。”
苏晚晴听了宋诺的话,微愣了下,随即恢复自然。
然后宋诺和苏晚睛扯东扯西地开始胡掰,其实基本上都是宋诺在问,她总是淡淡地回答。
宋诺对她的事也大概有了个了解。
原来苏晚晴是在五年前的赛诗会上认识韩曜的,那时她才出来挂牌,韩曜也还不是皇帝,只是个年少轻狂的太子。
下面就是一段英雄救美加才子佳人的桥段了。
之后韩曜包下了苏晚晴,自己则返回卫国,每年只有几次才得以来看她。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两年前韩曜继位,等到他把皇位坐稳了,才把苏晚晴接回了汉安,也就是上次宋诺和江淮之偶遇他那次。
“那这么说,上次韩曜去上京,真是为了你?”
“韩曜?”苏晚晴的眉微蹙。
“啊,错了,我是说皇上。”宋诺暗吐了下舌头。
像他这样口无遮拦的直呼皇帝名讳,被别人听见,肯定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应该是的,皇上之前就和我约好,到八月十五来接我,应该不会错。”
“那觉冥有同去吗?”
“觉冥?”苏晚晴满脸疑惑,“觉冥我是回汉安后才见到他的。”
“啊?你跟他不熟吗?”
“觉冥我总共见过他两次,怎能说熟识呢?”苏晚晴轻笑出声。
这回换宋诺疑惑了,那他为什么会送自己来苏晚晴这儿,他就不怕苏晚晴怀疑?
像是看出了宋诺的不解,苏晚晴拾眸浅笑。
“觉冥曾帮过我,我初进宫时,很多官员都反对皇上册封我为妃,后来是觉冥力排众议,我才有了今天,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觉冥的朋友吧?”
朋友?
宋诺喘角抽搐了几下,我只是受他威胁的小苦力罢了。
“我想觉冥把你送来我这,肯定是希望我好好照顾你。”
宋诺若有所思,也许这就是觉冥的厉害之处。
他看准了苏晚晴,对她稍加提携,这样苏晚晴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然后把自己送进来,纵然苏晚晴对他的身份再怀疑,面上也不会为难他。
至于韩曜,他恐怕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进到他大本营来了。
这个觉冥算计得那么好,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身,之前只听赵公公叫他“大人”,难道是什么大官?
“晚晴?我能叫你晚睛吗?”宋诺试探性地问。
“当然可以。”苏晚晴笑得温和。
“觉冥是什么大官吗?我只是好奇,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都不肯告诉我。”
“哈哈”苏晚晴轻笑出声,脸上的笑如春风拂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宋诺的心停跳了一拍。
“觉冥是大祭司。”——
“哎”
宋诺无奈地叹了口气,端了个小蜡台,慢慢往里面走去,原本纤瘦的身影被投在一排排暗红色的书架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那天听苏晚晴说觉冥是大祭司,宋诺就一直耿耿于怀。
直觉告诉他,觉冥有事瞒着他,可想从他老人家嘴里套话,谈何容易?
算了,暂时先不管他了。
不过这己经是第几天了?
宋诺把烛台放在地上,从第四排书架开始,从上往下一本本把书翻开,再一本本合上放回原来的地方。
那本书究竟在哪里?
五天前,也就是宋诺进宫后的第十天,他终于找到了那条秘密通往凌风阁的路。
当晚子时过后,宋诺偷偷从碧霄宫溜到了凌风阁附近,躲进花丛中,果然看见阁外有两名侍卫在把守。
宋诺一手拿湿帕子捂住口鼻,一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蒲香用力一扔,扔在了侍卫们的脚边。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门口两人便倒下了,宋诺悄悄走过去,确定两人真的昏睡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开门进了凌风阁。
凌风阁有两层,觉冥告诉他,楼下是历代皇帝批阅过的旧奏章,而二楼才是藏书所在。
点了根小蜡烛,宋诺摸索着爬上了二楼。偌大的凌风阁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让人听了忍不住汗毛倒竖。
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总算到了二楼,推门进去,宋诺顿时傻眼。
面前密密麻麻排列着不下二十个书架,每个书架都是又高又长,而且上面都放满了书。
看到这幅情景,宋诺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要找到何年何月啊?
其实对于觉冥说的书,宋诺心里早有了想法。
因为他想起了穿越看到的那本无字古籍,是它带自己穿越了,而觉冥又说,只有自己找得到的书,两者合在一起,就不难想到也许就是同一本书。
宋诺端着烛台开始在各个书架前仔细寻找。
他记得那本书后来变成了金色封面的,在这些暗青色书面的古书中应该很显眼。
可是当宋诺转完了二十多个书架,都没发现有类似的书。
难道是他看漏了?
宋诺不信邪地又转了一圈,仍没有。
于是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现况,他真要一本一本翻书了。
一天、两天就这样过去了五天。
宋诺每晚子时之后溜出来,呆上两个多小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去,锁好门,返回碧霄宫。
这里的人睡得都很早,宋诺想也许是娱乐项目比较少吧。
他看苏晚晴最晚十点也要睡下了,所以一过十二点,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侍卫,路上基本上没有人。
这样子到了第五天,宋诺从原先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驾轻就熟,把烛台一放,就手脚麻利地开始翻找。
究竟在哪儿?
宋诺心里直犯嘀咕,觉冥让他一本一本翻开书,若找到了,黑玉瑾会有反应,可是至今为止,它是一次光都没亮过。
“哎”宋诺忍不住又叹出一口气,抽出一本书打开。
不过总觉得今晚哪儿怪怪的,刚才门口的侍卫怎么看起来那么精神?前几天他们可都是睡眼惺忪的。
就在宋诺浑浑噩墨地想着这些,突然觉得一阵风吹来。
此刻宋诺正半蹲着身子,疑惑地偏转头,面前赫然出现一双脚!
“啊”
一声尖叫把楼都震得晃了三晃。
宋诺跌坐在地,一不小心碰翻了烛台,室内仅有的一点光亮也灭了。
他遇见鬼了?
面前的脚向自己移近了两步。
等等,有脚?
宋诺惊魂未定地盯着面前那双脚。
有脚的话就不是鬼咯?
顺着脚往上慢慢看去,质地良好的袍子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脸没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但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宋诺拍拍胸口勉强站起来。
“老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啊。”
话音未落,宋诺猛然发现不对,这里怎么会有人!
接着是成串的脚步声,还有器甲相碰的声音,不一会儿,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唰唰唰——”
还没反应过来,好几把剑已经驾到了宋诺脖子上。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皇上?
宋诺惊讶地抬头,男子的面庞已被烛火照亮,此刻正微眯着眸子,像看猎物般盯着他。
不是卫国皇帝韩曜又是谁?
上书房——
“跪下。”
宋诺膝关节处被狠狠一踢,人不自觉地跌跪在地。
一手撑地,宋诺抬头瞪向踹他的罪魁祸首,发现正是刚才发出洪亮声音的那个人。
“北初,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北初震惊地看向韩曜,却被韩曜一个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一群人陆陆续续退出房间,关上门,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宋诺始终没敢抬头,但即便如此,依然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凌厉目光。
“你刚才不是还有胆瞪北初吗?现在怎么连头都不敢抬了?”
韩曜懒懒的声音传来,但其中的压迫力却使人忍不住发抖,略微跪坐端正,宋诺缓缓抬起头,正对上韩曜一双戏谴的眼睛。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韩曜的眼神盯得宋诺很心慌。
他面上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看微眯的眼睛明显很危险,就像猛兽逗弄垂死的猎物般,不给你一个痛快,但能让人无尽的恐惧。
“你想怎么样,反正落你手里了,要杀要剐就干脆点。”宋诺撞着胆子说道。
“哦?”韩曜一手支着桌上,样子极尽慵懒,眼中的兴味更甚。
“你以为朕要杀你?”
“你不杀我吗?”宋诺试探性地问。
“如果你照实回答朕的问题,也许朕不会杀你。”
“真的?”宋诺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韩曜露出一个笑。
半个小时后。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书?”韩曜的神色有些肃穆。
“嗯,知道的话就好了。”宋诺无奈地两手一摊。
“除此之外,觉冥还跟你说了什么?”
宋诺轻轻摇了摇头。
觉冥倒是说,只有自己可以找到,还给自己下了毒,但他才不会傻到把这个也告诉韩曜,不然他向谁要解药去。
韩曜的神色有些沉重,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室内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诺实在快忍不住了,只好怯生生地问:“那个”
韩曜闻声看向宋诺。
“我能先站起来吗?”
听了宋诺的话,韩曜微楞了下,随后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得到了他的同意,宋诺连忙双手撑地站起来,却不料早已跪麻的双腿一时间连站都站不稳,一个跟跄又跌坐到了地上。
“哈哈”韩曜大笑出声。
绕过案几走下台阶来到宋诺的面前,伸手一拉,就把宋诺从地上拉了起来,扶到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宋诺感激的对他笑笑,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劲的揉着他可怜的双腿,心里愤愤,以后说话能不能别让人跪那么久。
然而他却不知道,看着他大大咧咧揉腿的韩曜,此刻嘴角闪过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待宋诺的双腿总算恢复知觉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抬头偷瞄了一眼韩曜,发现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那个我已经实话实说了,你会杀我灭口吗?”宋诺问得小心翼翼。
韩曜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的弧度在无限放大。
负手踱回案几前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懒懒的声音才又传来,“明日起,你可以继续进凌风阁。”
韩曜懒懒的声音传来,宋诺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宋诺震惊地开口。
“朕说,明日起,你可以继续进凌风阁找书。”韩曜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这次宋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可是真不明白,他抓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发现他还想偷自己的书,正常的反应难道不应该丢进大牢或直接砍了吗?怎么还会允许他继续偷书?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想明白了这些,宋诺正了正色,直视他说道:“说吧,条件是什么?”
韩曜对宋诺的反应明显一愣,但随即恢复过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中的玩味之色更胜了。
“哦?你倒是不笨。”
宋诺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多谢夸奖,说吧,你要让我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韩曜笑得越发张扬,看得宋诺的小心脏直发慌。
“你今晚没见过朕,也没和朕说过任何话,你可以继续找书,但找到后要先交给联。”
原来是让他当反间。
这些人啊,怎么一个比一个黑。
哎,暗叹口气,宋诺无奈地点点头只好答应下来,谁叫他是皇帝他最大呢。
“你叫宋诺?”
过了片刻,韩曜复又开口。
“嗯,宋诺。”宋诺随口一答,这人的记性倒是不错。
“你是江淮之的侍妾?”
宋诺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怎么可能!”
宋诺摆着手,完全没看见韩曜眼中阴谋的光。
“你现在在哪个宫里?”
宋诺想了想开口道,“碧霄宫。”
苏晚晴你可别怪我,即使我不说,你这狡猾的夫君也肯定能查到我的底细的。
听了宋诺的话,韩曜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这和苏晚晴没关系。”
宋诺连忙解释,“她以为我是觉冥的朋友,只是想多照顾我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韩曜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诺,似乎在辨别他话的真伪性,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开口,像在自言自语,“呆晚晴那儿倒也不错。”
宋诺疑惑地看了他半晌,完全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你先回去吧。明日子时你再到凌风阁来。不过,下次不用再带迷香来了。”
顿了顿,韩曜有说,“你这衣服穿着不错。”
宋诺瞪他一眼,你要喜欢你也穿。
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上书房,一出门就看到北初满脸的惊讶,他刚想又对宋诺刀剑相指,韩曜的声音却从里面响起了。
“北初,放他走。”
看北初都气绿了的脸,宋诺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闪进夜色里。
第二天,天下太平。
早上极不情愿地爬出被窝,跟着连秋(苏晚晴的大丫鬟)去伺候苏晚晴梳洗。
苏晚晴其实对宋诺很不错,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让他干什么事,最多帮她浇浇花,还给他拨了个舒服的单间住。
当时宋诺看连秋满脸的愤然很是不解。
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丫鬟都是两人一间房,晚上还要轮番值夜。
只有他舒坦的什么也不用干,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今天一大清早,他就被连秋叫起来去伺候苏晚晴梳洗了。
苏晚晴歉疚地看着正端着洗脸水的宋诺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对他太特殊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宋诺了然地笑笑,她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梳洗完毕,就基本没他什么事了,刚想闪人,却被连秋一把拉住。
“小诺,你上哪儿去?”
“啊?娘娘不是梳洗完了吗?我该退下了啊。”
“谁说你能退下了?当然要伺候娘娘去太后那儿请安了。”连秋柳眉一竖。
啊?还没完啊?
于是,宋诺跟着连秋陪着苏晚晴一起去了太后的寝殿,万寿宫。
太后其实不老,可能保养得好的关系,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
暗红锦缎衣裙着身,高贵雍容,皮肤依旧白皙光洁,一双丹凤眼更是流光溢彩,跟韩曜有七八分相似,想必她是韩曜的生母了。
苏晚晴今日依旧是一身紫色衣裙,发髻高高绾起,配了两朵玉兰花簪,耳朵上挂的是明月珰,简简单单倒也不失华贵。
宋诺发现,苏晚晴特别偏爱紫色,可是无论哪种紫穿在她身上都格外好看。
待苏晚晴请完安,转身刚想走出殿门,却见面前多出了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穿的是粉色的锦衣,发髻重重叠叠,上面还插满了各式珠钗、发簪。
再看耳朵上、手上、脖子上,也挂满了东西。脸倒是长的很漂亮,只是这身装扮,宋诺在心里暗叹口气,韩曜,同样是你老婆,怎么品味差那么多。
粉衣女子看见苏晚晴,脸上立即堆上了虚假的笑容,声音清脆却有些刺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只是此时那个调调啊,宋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妹妹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姐姐快进去吧,太后正等着呢。”苏晚晴柔和地说道。
“是容妃来了吗?”里面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正是臣妾。”
原来她就是容妃,宋诺仔细看了看她。
那天一直跪在地上,都没看见她的长相,今天总算是瞧见了。
容妃见宋诺看她微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刚想说话,却听苏晚晴开口了。
“姐姐快进去吧,太后要等急了呢,我先告辞了。”说完,抬步就要走。
然而,当苏晚晴与容妃错身时,宋诺清楚地看到容妃飞快地伸出了一只脚拦在了苏晚晴的面前。
“小心”
宋诺终是喊晚了一步,苏晚晴已被生生绊倒,身体也已向前倾。
连秋都没反应过来,宋诺站得离苏晚晴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拉住她,但还是没能稳住前倾的趋势,两人齐齐向外摔出去。
下来的一幕就像慢动作般,宋诺尽量把苏晚晴翻转到上面,因为摔出去的瞬间,宋诺看见了面前是台阶。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宋诺叫出了声。
由于身体尚未转正,他明显地感觉到左肩先着了地,然后硬生生从台阶上蹭了下来,一下又一下的痛不断传来。
“娘娘”
连秋的声音惊慌失措,宋诺痛得龇牙咧嘴,却听到苏晚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诺,你不要紧吧?”
宋诺睁开眼睛看见苏晚晴满脸的担忧,扯动嘴角,勉强对她笑了笑。
“你有没有摔到?”
一听宋诺的话,苏晚晴的眼中立刻溢出了泪水。
“我没事,小诺,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好差,我扶你起来。”
然面当苏晚晴的手碰到宋诺的左肩时,剧烈的疼痛又一次清晰传来。
“啊——”
“小诺,小诺,”
苏晚晴的一滴泪落到了宋诺的身上。
“哟,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疼啊?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容妃满含嘲讽的声音不是时候地响起,让宋诺胃里一阵痉挛。
宋诺挣扎着坐起身,两眼冒火地看向容妃,他相信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容妃现在肯定连灰都不剩了,但让人更可气的是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幸灾乐祸加阴谋得逞的冷笑,使人看了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她撕个粉碎。
苏晚晴的脸色都白了,跪在宋诺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连秋早已吓傻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宋诺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容妃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原先的得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震惊和恐惧?
“皇上。”容妃嘴唇发白地叫道。
“参见皇上。”突然一大帮人都跪了下来,容妃的脸上更是有难掩的惊慌失措。
宋诺吃力地偏转了头,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鞋子出现在几步开外,顺着视线往上看,落入眼中的是韩曜已经黑沉到不行的脸。
“参见皇上。”一大帮人都跪了下来,容妃的脸上更是有难掩的惊慌失措。
韩曜的脸色非常难看,微眯的眸子此时只预示着一个信息,皇帝要发怒了。果不其然。
“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寂静无声,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宋诺突然很想笑,这么想着,脸上也就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
然而下一刻剧烈的疼痛使他的笑瞬间凝固,牙齿紧咬嘴唇,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一声呻吟,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浸湿了两鬓的黑发。
“晚晴,这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韩曜已经走到了宋诺和苏晚睛的面前,话是问苏晚晴,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在宋诺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难测。
“皇上,求皇上救救小诺。”
苏晚晴泪流满面地看着韩曜,眼中的急切清晰可见。
宋诺只觉肩上的痛越来越明显,人也不自觉地瑟缩起来。
苏晚晴看宋诺疼痛难耐的样子,想伸手扶他却又怕碰疼他,玉手伸了出来,也只能僵在那儿。
宋诺勉强抬起头,正对上韩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只是眼中幽幽的光,使他一时看不明白。
“传太医。”韩曜冰冷的声音响起,语中的怒火使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容妃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有些颤抖了。
宋诺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快让他晕过去吧。
可一波一波的疼痛反使他的意识清明起来,现在怎么办好?或者装晕?
正这么想着,一个有些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伤了左肩吗?”
宋诺顾不得那么多,吃力地点点头。
然后右臂突然被人一扯,人也跟了起来,下一秒,只觉得靠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左手环在自己腰间,紧了紧,将他有些摇晃的身体扶住。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扑面而来,宋诺抬起有些迷离的双眼,想看清是谁。
可眼前越来越模糊,疼痛也不像之前那么明显了,难道他真要晕了?
“摆驾碧霄宫。”
这是宋诺意识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绣着各式繁花的床帷使宋诺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他这是在哪儿?
“你总算醒了。”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起。
宋诺偏转了头,映入眼帘的是连秋有些惊喜的脸。
动了动身体想坐起身,一阵剧痛从左肩传来,使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别乱动,好好躺着吧。”连秋担心地看着宋诺。
宋诺瞅了瞅四周,觉得有点眼熟,心中更加疑惑。
像是看出了宋诺的诧异,连秋抿嘴一笑,有些调侃地开口,“这是娘娘的床,你这丫头倒是好福气。”
“啊?”宋诺大惊失色,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连秋一把摁住。
“你别乱动啊,这是娘娘的意思,你就躺着吧。”
宋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呢?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娘娘和皇上去万寿宫了,娘娘吩咐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就安心躺着吧。”
“去万寿宫?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容妃算账啊。”连秋愤愤然地道:“你没看见皇上那样子哦,恨不得吃人似的,那个容妃也活该,知道皇上宠我们娘娘,居然还敢使坏,这次肯定没她好果子吃。”
“哦。”宋诺若有所思。
又是后宫争斗,他怎么这么倒霉,竟淌上了这档子浑水。
“该吃药了。”连秋吩咐小丫头从外间端来了药。
她把宋诺轻轻扶起,还在他脑后加了个垫子,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准备给他喂药。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宋诺伸手制止了她。
“你的肩膀脱臼了,碰不得的。”连秋正色道。
“不要紧,右手没事,给我吧。”连秋看了看宋诺,也不再勉强。
看他把药咕噜咕噜喝下去,脸上显出了诧异之色。
“怎么了?”宋诺抬头问她。
“我只是觉得小诺你好不一样,怎么说呢,有时身上像会发光似的,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宋诺微微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记得昏过去前,是韩曜扶着我,难道是他送我回来的?应该不会吧。
“皇上命侍卫抬回来的,还叫了御医来。”
“哦。”想想也是,韩曜才不会对他那么好。他是什么人,一个诱敌深入的棋子罢了。
吃了药,很快有了睡意,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究竟睡了多久?
抬眼环顾了四周,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连秋上哪儿去了?他这么躺下去也不是回事啊,如果苏晚晴回来了,让她睡哪儿?
这么想着,发现竟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
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
是连秋进来了吧。
“连秋?娘娘回来了吗?你能不能扶我回房里去啊?一直睡在娘娘床上不太好吧。”
没有声音回答宋诺。
屋里只点了一盏纱灯,隔着纱帐,只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
然而当宋诺微偏转头时,赫然发现床前站了一个人。
从影子判断,绝不是连秋。
“谁?”宋诺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几日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满含嘲讽的声音响起。
纱帐被掀了起来,觉冥居高临下的地看着宋诺,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
宋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觉冥不屑地瞄了宋诺一眼,声音寒若冰霜。
“你不要解药了?”
解药?原来半个月又过去了。
宋诺在心里暗叹口气,这每半月一次的解药真是会时时提醒他,自己的小命还掌控在别人手里,宋诺撇了撇嘴,伸出右手,举向觉冥。
“那劳烦觉冥大人把解药给我吧。”
觉冥的视线顺着他的右手落到了他露在外面的左肩,此时,上面正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受伤了?”觉冥深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宋诺膘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有些讽刺地说道:“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好了,请觉冥大人赐一药吧。”
觉冥没有理会宋诺,一手拍下了他举在空中的手,宋诺正想开口骂人,他兀自弯下腰,把药丸递到了宋诺的嘴边,声音依旧冰冷:“张嘴。”
宋诺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纠缠,只好把嘴张开,一颗黑色的药丸轻轻落入了宋诺的口中。
“你怎么还不走?”吞下/药丸,发现觉冥正盯着他看。
“你刚不是想找人帮忙吗?”觉冥面无表情。
“什么?”宋诺话音未落,被子突然被掀开,觉冥将他拦腰抱起,径直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宋诺扎着,右手狠狠往他身上砸去,结果扯动了肩上伤,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别吵,你想让所有碧霄宫的人都听到吗?”觉冥压低了声音,里面似有怒火。
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又没惹他,他生个那门子气?
瞪了他几眼,宋诺索性不再动,反正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强。
走出殿门时,发现两个小丫鬟正靠坐在墙边,闭着眼睛,低垂着头。
宋诺脑门一阵冷汗,难道觉冥对所有碧霄宫的人都用了蒲香?
穿过回廊,觉冥已到了宋诺的房门口。
就在宋诺疑惑他怎么知道这是自己的房间时,门被一脚踹开,人也到了床前,可是他却没有把自己放下。
“喂,快把我”宋诺一句话没说完,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觉冥的眼中忽明忽暗,深褐色的眼眸比平常又深了几分,里面似乎还有跃动的红光,看得宋诺的心莫名恐慌起来。
觉冥的眼神很炙热,热到好像要把自己吃了。
他不会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想法吧。
宋诺一动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人也僵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觉冥眼中的暗潮才慢慢退去,脸也恢复成原来冰冷的模样。
将宋诺放到床上,转身去桌前点灯了,宋诺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暗暗吐出一口气。
室内一下子亮起了昏暗的光,觉冥重新走回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诺。
“伤给我看看。”
宋诺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连忙拉过被子,他想起来,刚刚觉冥的眼神和那些欲/望上头的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难道要我动手?”觉冥微眯起眸子,“快点侧过身去。”
被他盯得身上一阵发寒,宋诺只得悻悻地向右转过身去,觉冥在宋诺身后轻轻解开了肩上的绷带,动作轻柔的都令宋诺诧异。
过了会儿他的声音才重新传来。
“骨头已经归正了,就是还有些肿。”
然后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在肩头晕开,倒是说不出的舒服。
涂完药,觉冥重又帮宋诺把绷带包上,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冰冷了。
“你怎么弄的?”
宋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话更是没好气。
“还不拜大人你所赐?宫里娘娘争宠,我一小丫鬟无故被牵连,这不很正常吗?”
觉冥在替宋诺包扎的手微微停顿了下,但并没有说话。
待帮宋诺弄完,竟然还好心地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你睡吧,我走了。”说完,不等宋诺转身,人就消失了踪影。
怪胎,真是怪胎,宋诺又一次在心里骂道。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宋诺醒转了过来。
动了动肩膀,发觉已没有昨天那么疼,看来觉冥的药还挺好使。
估摸了下,该是伺候苏晚晴梳洗的时间了。
于是宋诺爬下床,收拾完后,便向苏晚晴房间走去。
还未走进门,迎面撞上了连秋。
“小诺,原来你在这儿。你怎么下床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宋诺笑笑答道。
“那怎么行,太医说了,要好好休息,快回去躺着吧。”连秋推搡着宋诺,宋诺无奈只好转身往回走。
未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连秋。
“连秋姐,娘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后发现你不在床上,还训斥了我们一顿呢。”
宋诺愧疚地笑笑,刚想说话,连秋却一脸得意地继续道:“你不知道吧,容妃被降了品级呢。以后要改口叫容昭仪了。”
宋诺一脸惊讶:“容妃真被罚了?”
“是啊,像她那样心肠毒辣的女人,早就该遭报应了,降成昭仪还算便宜了她。”
连秋愤愤说道,“听说以前两个有孕的美人突然小产也是她动的手脚,不过,以后她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连秋抿嘴一笑。
宋诺垂睫若有所思,后宫争斗,以前看宫廷剧的时候,总是暗笑那些后妃的愚蠢。
如今,这样的事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却使他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些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明争暗斗,用尽心思,其实也是可悲的。
“小诺。”连秋的声音把宋诺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怎么了?”
“你昨晚怎么回自己房里了,我今早来看你,发现你不在,都把我急死了。”连秋担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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