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易发飙江砚不敢出声
林暖提到了论坛, 提到了加的网友,这确实给警方提供了新的线索,林城看着里面林暖应该交代干净了, 站起身准备进去,就在准备抬步的时候他的手臂被身后的江砚拉了一下, 林城对上了那人有些复杂的双眼, 一整个服了:
“爷, 知道你惧内,但是林暖是必须审的, 这心理鉴定也是必须要过的, 这个是为什么, 你比谁都清楚。”
林暖确实是被害人,但是从现在的逻辑链上来说, 她是非常关键的一环,且医学出身又犯罪动机,即便现在不是犯罪嫌疑人,也是破案的关键人物, 先就她刚刚说的内容, 她就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先不说他们第一点就要排查清楚林暖口中那个网友的真实性,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网友,他们也要摸清楚他和林暖的关系, 毕竟仅仅只是网友的关系而为林暖杀人, 这从什么逻辑上都很难自洽, 而若是再往深处想, 如果根本没有这个网友, 或者这个网友并不真实存在,那么林暖的嫌疑就大了。
询问室的门被打开, 沈易和林暖同时抬头:
“林暖,对于你提供的线索我们需要调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你需要配合警方调查,你的一切电子设备今天都要上缴,今晚,你最好也留在这里。”
沈易的脸色一变,他迅速起身,拽着林城直接出了这间询问室,反手就直接带上了门,声音像是混着冰碴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成犯罪嫌疑人了?电子产品上缴就算了,晚上还让她留在这里,你们想让她住哪?审讯室?
你们扣押她有什么证据?你知道她成绩多好吗?你知道一个小姑娘背负那样的过去能有今天的成绩多不容易吗?你们说押就押?”
林城看着沈易瞬间提升的战斗力,对于那个处处把他往外推背锅的江砚的畏惧也有了点儿理解。
“沈主任,你冷静一下,林暖不算是犯罪嫌疑人,但是算破案关键人,我们有必要对她采取独立的询问,至于住处你放心,她不是嫌疑人不用住审讯室,今晚会住在这边的宿舍,有女警陪着。”
这也是为了林暖万一和本案真的有关系,也好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
沈易还想说什么,询问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了,林暖站在了门口出声:
“沈老师,没关系,我可以住的。”
刘彤进来收了林暖的手机,带着她出去透透气。
询问室中只剩下了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的沈易,江砚适时进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了眼前:
“我知道你为林暖不平,但是破案有破案的流程,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冤枉林暖。”
沈易盯着眼前那杯水,冷哼了一声:
“这话说得,好像料定林暖有问题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易没接他这句话,直接抬头,眼底有一种平时绝不会在他眼中看到的阴厉:
“带我去看看那个杂碎。”
江砚愣了一下:
“什么?”
“别装傻,我说的是你们现在忙前忙后为他‘伸冤’寻找真凶的那个强.奸犯。”
冰碴子一样的声音从沈易的嘴里吐出来,“伸冤”二字此刻显得无比嘲讽,江砚知道他看重林暖,现在正气儿不顺:
“真要看?”
“怎么?怕吓死我啊?”
江砚还是带着沈易去了解剖楼,无论哪里的解剖楼进去总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除了是人的心理作用,解剖楼中确实温度低,还有鼻间总是缭绕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沈易医学出身,对于这样的地方他接受良好。
到了冷冻柜前面,江砚戴上了白手套,直接拉开了柜子,里面已经冻的僵硬发白肢体就这样直接陈列在了沈易眼前,沈易垂下目光,看着那坨碎肉,眼底眸光冷厉嫌恶:
“案发那天到现在都过去四五天了,还是只有四肢,报应,这样的人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应当了,现在没有找到的躯干和脑袋,估计早就被野狗啃了,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当人,死了没一具全尸也应该。”
沈易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四肢的截断面,因为眼前的尸体已经被解剖过了,所以截断面更好观察,沈易看到那切割纵深精准利落的情况微微皱眉,江砚知道他是看明白了。
沈易直起腰,指着那个断面,看着江砚:
“所以,这就是你们怀疑林暖的理由之一?”
他能看出来,林暖在这一群搞刑侦的警察眼里还是有不小的嫌疑,而这干净利落分尸的手法,势必要求凶手对人体的解构非常了解,顺着这个思路想,具备这样素质的人从事有过医学受教育背景,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儿。
一个被侵犯过的女生,如今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医学生,很难不引起警方的怀疑。
江砚将冷冻柜重新推了进去,拉着马上就要比冰柜还冷的人出了这间屋子。
“我承认我们不能完全排除对林暖的怀疑,或者说虽然她从现在的情况看,不具备杀人,分尸,抛尸的一些条件,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说她和此案完全无关。”
沈易艰涩地问了一句:
“你相信林暖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从警察的角度上说,破案的一切都要从证据出发,主观推论和臆测没有任何意义”
解剖楼前,沈易看着眼前穿着警服,一身笔挺的江砚,从隔壁楼的缝隙中露出的一抹残阳应在他的侧脸上,和每天在厨房中围着锅台转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沈易不是不理智的人,江砚是警察,他是这个想法没什么毛病。
还不等他出声,江砚就在此开口:
“但是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儿和林暖有关系。”
沈易瞬间抬头,微微眯眼:
“这句话不会是哄我呢吧?”
江砚眉眼舒展,轻轻分析开口: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你对林暖之前的描述,一个家境不太好,却十分努力的医学生,学医的生涯枯燥无聊,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有的是发自内心的爱好,有的是不得不坚持的选择,也有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林暖在高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咬牙考上医大,说明她是一个很坚强很有目标的女孩子,只要她坚持走下去,总有一天柳暗花明,为了一个曾经的畜生搭上自己的一切不值得,也不理智。”
沈易也平静了下来,确实,从理智上说林暖遗忘掉那个过去是最好的。
江砚没有和沈易说这是在林暖的精神状态稳定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没有说还要给林暖安排心理鉴定的事儿,毕竟从前他们遇到过一个案件,凶手也是一个分裂出第二保护性人格的被害人。
分局中,林暖的手机还有被从学校取来的电脑被送到了技术科,这边是分局麻辣烫小王子许超盯着,林城和刘彤一块儿坐在宿舍中继续询问林暖。
包括近十天的主要活动和行程,还有关于那个网友很细节的一些问题。
林暖的情绪在这会儿稳定了不少,她将自己的课程表交给了他们:
“除了今天上午的两节课我都没有请过假,有老师和同学可以给我证明,课下的时间我一般是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还有食堂,具体哪天什么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一般去图书馆是和我的一个室友,实验室是我自己,进出要刷一卡通和扫脸,机器可以给我证明。”
林城翻开了她的课程表,医学生的课程表确实挺让人窒息的,他着重看了韩明浩推测死亡时间的那天的课程,那天正好是周二,从早上到晚上都是大课,按照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林暖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这个初步的印证让林城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平心而论,他是真的不希望林暖为了那个畜生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事儿。
而此刻,作为本案已经完成任务的法医江砚,正和沈易坐在了分局后面那条街的一家大排档中,只是寻常对吃有非常大兴趣的沈易,今天几乎没有任何胃口,倒是酒没有少喝,江砚想拦又不太敢的样子,只能一直给他递串让他多少垫垫,一边听他愤懑出声:
“你说说,平时走路上瞧着都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指不定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才几天啊,都碰到几个强.奸案了,怎么这畜生就这么多呢,管不住□□里那二两肉的玩意,什么东西,就TM应该一刀割了。”
江砚虽然自认遵纪守法,但是对上沈易那杀疯了的眼色,还是下意识夹了一下腿。
“我告诉你,这些杂碎之所以这么猖獗,就是因为犯罪成本太低,强.奸犯关TM几年有用吗?出来该是什么德行还是什么德行,就该抓到一个阉一个,你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干这种事儿?
真他奶奶的憋气,这种玩意,死了就死了,还TM非得破案。”
沈易字字句句,都让江砚觉得他好像在点自己。
第52章 狂奔追捕(沈易吐了)
这一晚上沈易没吃进去几个串, 倒是啤酒快喝了一打,他属于喝点儿酒就有点儿上脸,但是越往后喝的越多反而脸色越发白的类型, 这一晚上他嘴里的杂碎快比从前一年还多了。
江砚紧怕他真的喝多,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少喝点儿吧,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其实沈易对自己心里有数, 上次在江砚家里喝多了是因为放假, 他心里头没事儿,人也放松, 今天心里沉甸甸的一堆事儿, 还要上班, 他不会真的喝多的,索性也没挣扎:
“成, 不喝了,给我要瓶可乐吧,我醒醒神。”
江砚微微低头瞟了眼他的肚子,这还能喝进去可乐?不过沈易点名要, 他也没二话。
沈易低着头一口一口喝着一次性杯子中的可乐, 夜晚的大排档人声鼎沸,喝酒的,侃大山的, 吵吵闹闹, 但是这样杂乱的背景下他却看到脱了一身警服坐在对面微微低垂着头, 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孩子气拘谨的江砚。
这一晚上江砚都没说几句话,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听他牢骚, 沈易微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一下今晚的话, 这小子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怎么就委屈巴巴地坐在那了?
“哎。”
江砚听到声音抬头,就见热的将衬衣扣子都扯到前胸的沈易冲他举着可乐杯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手和他碰了一下,沈易另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姿势有点儿流氓地盯着他瞅:
“你在那委屈什么呢?”
江砚一懵,委屈?他刚才一边听沈易说话,一边脑子里过着案子,虽然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不过委屈还不至于吧?
“没有。”
“你有,半天都不说话。”
“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给这种畜生查案子有点儿憋屈。”
这一句话瞬间就得到了沈易的共鸣,他搬着小板凳直接坐到了江砚的身边,大手在江砚的肩膀上拍了拍,热的搂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不是不理智的人,此刻站起来吹吹风人也醒了点儿,江砚抬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的沈易有点儿迷糊:
“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就算是犯了枪毙的罪人死了,你们也一样要调查。”
沈易坐到了他身边,觉得有点儿头晕,一边架起来的射灯照到眼前透明的一次性杯子上,反射出来的光芒让他有点儿眼晕,酒后那种心底空茫的感觉爬了上来,他用手使劲儿搓了把脸,肩膀颓然地落下,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就是怕,怕林暖和这个案子沾上关系,哪怕就是那么一点儿,她就完了,你知道吗?”
江砚看着沈易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他拍了拍他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沈易在怕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最后查出来哪怕杀人的人不是林暖,她知情或者帮凶,哪怕只是被这个案子刮到了那么一点儿边,那这个好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小姑娘就毁了,光明的前途就都没了。
此刻南桥分局中,麻辣烫小王子许超盯着林暖的电脑和手机,林暖和她所说的那个账号确实有长达一年多的聊天记录,但是那个账号竟然是个海外的账号,许超将已有的聊天记录分批导出来,分月份给了刑侦所有的人一块儿排查。
着重是排查林暖和这个聊天人的关系,还有里面有没有什么隐秘的信息。
而许超则再次用技术恢复被删除和缓存的聊天记录,这一部分才是关键,如果林暖真的和这个案子有瓜葛,那么比对经期恢复后的聊天记录和现在存在的记录,就能得出最有价值的信息了。
整个支队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挑灯夜战。
而询问室里的问话也还没有结束,刘丹比较温和,问话间隙也会安慰林暖几句,林城则在这个空隙看着许超等人捡紧要的发过来的消息,海外账号?
“林暖,你高中时期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暖摇了摇头:
“没有。”
“那有没有其他追求你的人?”
小姑娘点了点头。
“有两个,和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后来他们也没有纠缠。”
“叫什么名字?”
林暖想了半天:
“段佟和李锐。”
林城出了审讯室,找到了之前那张标注了学生名单和去处的纸,这两人都不在本地上大学。
“去查查林暖的高中同学中,有谁出国了,还有,重点排查林暖之前进的那个论坛。”
时间已经很晚了,刘丹帮林暖安排了今晚的住宿,态度耐心温和:
“洗漱间就在你隔壁的隔壁,局里没几个女孩子,你晚上可以放心洗澡,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在你隔壁。”
一整天的事情让林暖的精神也绷到了极点,此刻林城一出去,她的肩膀就微微往下塌了点儿:
“好,谢谢你。”
外面烧烤摊上
“有点儿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易没喝多,但是确实有点儿模糊,点了点头。
江砚结了账陪着沈易往外走,这一边的烧烤摊子很多,九点多快十点的时间,正是生意最鼎沸的时刻,大排档的桌子已经快要摆到路上去了,满地都是饮料瓶,啤酒瓶,两人刚才都是从市局步行来的,此刻要走回去还稍微有点儿远。
沈易走路还是有点儿飘,江砚本想打车,但是看看这附近的交通情况还是放弃了,只好一只手臂扶着点儿沈易,就怕他在哪来一个倒栽葱。
转身过一个街巷的时候,一个三轮车从他们眼前划过,险些撞到沈易,江砚连忙搂着人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正好看向三轮车对面的那个后视镜,他身后的电线杆子后面一个正在注视他的脸瞬间一躲,随后不见了,但是就是那么一瞬间,那个吊烧三角眼的脸,他怎么都不会忘。
江砚几乎是将沈易拉回来留下一句话的同时就疯了一样地转头追了过去:
“在这儿等我。”
沈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像一根箭一样射了出去:
“哎?”
他顾不及想什么,只顿了一秒钟就顺着江砚跑开的方向也追了过去。
那是一条两栋楼背后的缝隙夹出来的很昏暗的小巷子,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从这么走,更过不了车,里面都是堆放的各种杂物。
江砚的眼中像是萃了一团火,眼里只有刚才后视镜中那一闪而过的那张脸,他怎么都不会忘记那张脸,身子像是一直灵活狸猫地在这个巷子里穿梭,而身后跟过来的沈易,此刻脚底下都有点儿发飘,磕磕绊绊地追着前面的人。
什么情况?江砚在追谁?钱包被偷了?
刚才喝的所有的酒此刻不是在胃里面激荡,就是再膀胱里面激荡,上面的要从上面出来,下面的要从下面出来,总之,沈易跑的很难受,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一片是老城区,车位不足,一到了晚上路上的车就停的四处都是,前面的那个人很显然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等到江砚再次绕过一辆车的时候,眼前连影子都不剩一个了。
穿过那片楼群,眼前的黑暗瞬间褪去,路灯照耀下的十字街口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行色匆匆,江砚的胸口一下一下急促地起伏着,脸颊都是顺着流下来的汗水,头发已经被刚才跑起来带起来的风给掀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眼前迷乱的来来往往的车灯晃的他甚至有些恍惚,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刚才在三轮车后视镜上见到的那张脸是不是真实存在了。
下腹部的伤口被剧烈的运动抻的生疼,甚至里面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的感觉,江砚抬手使劲儿按了一下伤口的位置。
尽量调整呼吸,但是伤口的位置还是随着每一次呼吸抽痛,身上一股一股的冷汗往外冒着,但是这样的疼痛却让刚才那一阵恍惚感褪下去了,他立刻想起了身后的人:
“沈易。”
他按了一下伤口转身,顺着来时候的路找。
沈易跑了一半就已经天旋地转的不行了,一阵阵的反胃,尤其是路过一个垃圾箱的时候,奔跑中本来就是大口呼吸,这下可好,垃圾箱那股酸臭味儿被吸进来简直是直冲肺叶,直接就让他干呕出来了。
他撑着一边的墙往前走了走,走出了垃圾堆的辐射范围才终于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沈易。”
“沈易?”
江砚刚才听到了身后人也跟着追过来的声音,只是那会儿实在是顾不上说什么,现在他只能顺着记忆往回头的那片黑巷子里走,刚才好几个转弯处他都是一略而过,这会儿往回走路其实记得并没有特别熟悉,只能一边走一边喊。
沈易只觉得胸口处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吐的,此刻头也疼,胃里也难受,身上的衬衣湿了大半,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身上虽然难受,但是人倒是比方才还清醒了,忍不住气的要骂人,江砚到底干什么去了?
前边隐约传来了江砚的声音,他简直连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捡起地上一截破拖把杆子,使劲儿敲了两下墙,听到动静,江砚立刻顺着这个方向过来。
看到的就是背靠着墙,颓然站着,一手捂着肚子的人。
不远处地上还有沈易刚才吐出来的东西,在这不怎么通风的小胡同里,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沈易现在也是连连干呕。
江砚看到不远处的人,也顾不得伤口上的疼,立刻跑了过来,看着沈易的样子吓了一跳:
“吐了?现在怎么样?”
他也不嫌弃,伸手就要扶沈易。
沈易有气无力地抬起头,两边鬓角的头发都被冷汗给打湿了,他躲了一下:
“这一身汗,你也不嫌脏。”
江砚哪会嫌他脏,立刻架住了他的手臂,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会儿白下去的脸:
“还要吐吗?我带你出去。”
呕吐实在是非常难受的一个过程,又极其消耗体力,胃液灼烧整个食道都是火辣辣的,再加上一路疯跑过来,沈易此刻觉得两条腿都在抖,他看了一眼江砚,实在已经快没力气说话了:
“你到底追什么呢?这顿不要命的跑。”
他现在说话都觉得嗓子眼里能喷出火来,从胸腔中到嗓子眼,感觉都火辣辣的疼。
江砚看了看四周,这黑巷子里面不会有监控,甚至也不能算是安全:
“带你出去再说。”
说完他直接蹲在了沈易的面前要背他,沈易拍了他一下:
“快起来,我能走,磕碜谁呢?”
说完手在墙上撑了一下就要走,江砚见他坚持,只好架了他一条胳膊,沈易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了,两人都是刚刚疯跑完,呼吸和心跳急促,一身的汗,索性谁也不嫌弃谁。
江砚腹部抽痛一阵阵传来,索性半弯着身子,没有见沈易看出来,身边的人有气无力:
“我要喝水,立刻马上。”
沈易机械地挪着发抖的腿,江砚快了两步:
“很快,从前面出去就有小超市了。”
他一边扶着沈易一边四处注视着身边,刚才那个人的出现让他警觉到了极点。
前面总算是见到了光亮,到了一条有人的街上,江砚立刻去一边的商店中买了水,沈易靠在树边漱口,感觉口腔中的味道淡了,才咽下去了两口水,感觉人总算是活过来的两分。
靠,真是太狼狈了,他抬眼去看江砚,正对上那人担忧又复杂的目光,他咧嘴笑了一下:
“别这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没死呢,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今晚喝了酒,要不追上你不成问题。”
江砚手中捏着另一只矿泉水瓶,眼底灰暗复杂,闻言勉强笑了一下:
“我知道。”
沈易敏感感觉到了他情绪不太对,他刚才一个人回来的,就算是要追谁,肯定是没有追上:
“你刚才这是追谁呢?钱包被偷了还是手机被偷了,这卖力。”
江砚凑近了他一些,侧脸的线条紧绷,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戾气:
“一个逃犯。”
“啊?逃犯?你怎么认出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沈易有点儿懵,刚才江砚就是一个转身立刻就跑了,他回忆了一下他们那个时候身边也没过去人啊,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看错了吗?江砚注视着来来往往交错的车灯,自己都有点儿恍惚,这样的情况在他上学的时候也出现过几次,难道这一次又看错了吗?
“陪我回一趟局里,调监控,这一次我肯定没有看错。”
第53章 教你开枪(江砚发疯)
闷热的天气下起了阵雨, 江砚立刻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分局的位置。
这一阵雨很急,像是水泼而下, 瞬间地上就积了一层水,来来往往的车流碾压而过, 翻腾起一片片水雾, 车灯在一个个小水坑中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一个个碎片, 江砚闭上眼睛,刚才那三角吊梢眼男人的那张脸, 一直闪烁在他的眼前。
当年“蝰蛇”深入华北腹地手下最得力的马仔掮客就是这个白三, 他父亲就是因为追踪他的消息而失踪的, 可笑,警方先后投入这么多的警力都没抓住他的影子, 都以为他早已出境,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国内,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的身边。
江砚的拳头紧紧捏紧, 他不断回忆刚才在倒车镜中看到的那一幕, 对,没错,那个角度就是在看他, 不, 他看到了他, 也看到了沈易, 这个念头让江砚的脊背上爬上了一层冷汗。
此刻沈易靠在后座上, 手捂在胃上,刚才那阵又跑又吐的真是太难受了, 现在胃里还在翻腾,他闭着眼睛缓了缓才睁开,看到身边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江砚的坐姿很僵硬,后背没有完全靠在椅背上,眼睛透过滚滚落下水珠的玻璃看向窗外,倒映在车窗上的眼中都是忌惮和不安,好像浑身的肌肉线条都在紧绷着,那是一种无意识的紧张。
“江砚?”
“江砚?”
他叫了两声,身边那人才回神儿?江砚的思绪从脑海深处抽离,转过头看向了沈易,只是表情来不及调整,连嘴角都是僵硬的。
“你怎么了?”
江砚的瞳孔不断瑟缩闪烁,沈易的脸还有十几年前他爸的同事抱着盒子来他家的画面不断交替在他的面前闪烁,他后悔了,他不该贪心,他不该将沈易拉入自己的生活,他就不该去认识沈易。
江砚的恍惚让沈易觉得不对,他用力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
“江砚。”
追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追完回来江砚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江砚使劲儿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事儿。”
出租车进不去分局大门只能停在门口,沈易和江砚跑了进去,雨下的正大,进门时候两人身上都狼狈极了,这个点儿分局该下班的都下班了。
江砚几乎没有停顿地直接快步上楼去了分局办公室,冷着的脸,还有那一身的汗混着的雨,进去的时候把林城都吓了一跳:
“我靠,你咋回来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江砚却没时间和他贫:
“快点儿,调监控,伍华路和德胜路交口,还有崇德路和明华路交口的监控,快,我看到白三了。”
听到这两个字,林城心底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3.20案的白三?”
大办公室中还没走的人都看了过来,很多年轻的警察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毕竟白三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普通,但是资历老一些的都知道十几年前的3.20案。
那案中警方捣毁了华北地区最大的一个贩.毒团伙,抓获入境大毒枭“蝰蛇”,也同样是那案中,警方禁毒支队副队长江重失踪,只发现了致命量血迹,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而江重就是江砚的父亲。
这个白三就是当时蝰蛇得力的手下,也是往华北地区分销毒.品,的主力,当年在警方的天罗地网中失踪了。
林城二话不说:
“通知技术队,交警队,调该路段监控。”
沈易站门门口看着办公室中的气氛,明白刚才江砚追的那个人应该是个要犯,但是他认识江砚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是做警察的,寻常就算杀人犯应该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这人的反应明显就不对,所以这个犯人和他有关系?
他怔愣的时候,江砚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刚才是个很重要的犯人?”
江砚此刻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耐,半晌他点了点头:
“还难受吗?我让人给你找点儿药?”
“我没事儿,吐出来就好了。”
江砚看他一身都湿了:
“这里有洗浴的地方,我让人带你去,你洗个澡换上我在这儿的备用衣服吧。”
这一身黏糊糊的确实很难受,沈易没拒绝,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盯住了江砚:
“你也洗个澡吧,正好我帮你看下伤口,那么跑伤口附近疼不疼?”
江砚那伤口才拆线多久啊,哪经得住那么玩命的疯跑。
下腹的疼痛确实隐隐约约一直存在,但是江砚无暇顾及:
“我要看监控,徐明明,你带他去洗漱,我办公室里有备用的衣服。”
徐明明立刻从屋里冲出来,沈易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城看了一眼门口的情况,问了一句:
“准确时间有吗?”
“九点十分左右,在伍华路和德胜路交口。”
技术监控的人员调出了那个路段的监控:
“那是个小路口,只有街道两侧的监控,这是那前后十分钟的影像。”
江砚俯身看去,操纵鼠标扫着屏幕,最后在电线杆子挡住的人影处圈了一下:
“就是这个人。”
林城将前后录像都看了,微微皱眉:
“脸被挡住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和沈易正要过横道,就是这个三轮车,我是从三轮车这个后视镜中看到的,不会看错,他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砚在视频中圈出了那个三轮车,林城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之前的案子,但是对江砚的身世极为了解,白三是一级通缉要犯,这么多年警方都没有他的消息,都以为这老毒虫是已经处境了,现在白三无论是因何原因再次出现在津市,他们都必须抓到。
“现在就出外勤,调附近商户的监控视频,我就不信没有拍到脸的。”
江砚也要过去,却在起身的时候下腹剧痛又跌了回去,林城连忙看向他:
“是不是伤口抻着了?你别去了,调监控也不用你亲自去。”
他怕这人逞强,又加了一句:
“沈易不还在这里吗?你留下。”
江砚的脸色极差,坐在那里眼底有一抹压不住的恐惧:
“白三在看我,他看到沈易了。”
林城心一沉,紧紧抿了下唇,他师父和江砚的父亲是同事,他对当年的案子很清楚,林重当时是代正职支队长,正是3.20案的主要负责人,如果白三真的是冲着江砚来的,那和他走的近的人最危险,干禁毒的,家属有时候比自己都要危险。
林城握了握他的肩膀:
“现在是不是白三都还不确定呢,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江砚愣愣地坐在那:
“我就不该认识他的,我就不该将他扯进来。”
林城看着他精神不对,摇晃了一下人,吼了一句:
“江砚,你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要说危险,哪个一线不危险?我还就不信了,十几年前都只有跑的份的老东西,过了这十几年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再说了,沈易也不是什么怂人,你别自己想太多。”
他说完就亲自带着人准备去调监控,走到拐角的时候还是顿住脚步,看着刚从尽头洗漱间出来的人快步上去,不等沈易发问林城直接开口:
“我长话短说,刚才你们遇到的犯人和江砚父亲的死有关系,那人正钻牛角尖呢,你看着他点儿。”
时间有限,林城说完带着刑侦的人就快步下了楼。
江砚父亲的死?那江砚刚才的表现就解释的通了。
他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快步回到了刚才的办公室,本来加班的人就不全,此刻林城又带出去了几个,偌大的办公室没剩几个人,他看到了那个背着他坐在空空荡荡办公室中的人,肩膀微榻,无端显出了几分可怜。
他放轻脚步进去,轻声唤了一句:
“江砚?”
眼前的人转过头,江砚的脸色看着非常差,脸上本就是病着没什么血色,平常瞧着正常全靠精神,现在人肉眼可见的精气神极差,脸色看着就更显病态了,方才被雨淋湿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身上的衬衣也是干一块儿湿一块儿的。
沈易没见过这样的江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正措辞想要开口,就见眼前的人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方才还有些脆弱的目光骤然一厉,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那双湿冷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就要出去:
“跟我走。”
沈易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
“去哪?”
江砚拉着他进了电梯,直接到了负一楼。
沈易看着那个楼层以为是地下车库,以为他是要回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车没停在车库,在外面。”
还不等江砚回答,电梯就到了,金属光泽的门打开,外面直通一个走廊,肉眼看去就有三层识别系统,这样的保密级别,比进分局办公室可严格多了,很显然不是什么地下车库。
“这是哪儿?”
江砚没说话,只拉着沈易出去。
他将身份识别的磁卡放在第一道门的识别器上,只听绿灯亮了一下门开了。
随之黑暗的通道中的灯也一层一层的亮起来,知道尽头,深夜,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过去无端有些瘆得慌,江砚拉着他:
“走。”
两人疾步穿过半个通道,在转弯处右转,又是一道密码门,江砚这一次用的是指纹。
沈易的心跳都在不自觉地加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拍大片呢吗?
“这到底是哪?江砚?”
“一会儿你别紧张。”
“啊?”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密码门,竟然是瞳膜识别,随着最后一道金属门的打开,沈易终于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了。
里面一排排的手枪,还有他不认识的武器,这是分局的底下武器库,也是寻常训练的靶场,难怪重重禁制,江砚带他来这里做什么?沈易实在没理解:
“这是,真枪,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江砚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教你开枪。”
他想过了,无论他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事实上他就是已经认识了沈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如果,如果真的有来自十几年前的恶鬼盯上了沈易,他能做的除了尽全力保护他之外就是让他有能力自保。
而那些亡命徒不只会用冷兵器,所以,沈易必须会用枪,哪怕打不准,也要熟悉如何开枪。
但是这四个字听到沈易耳朵里都不一样了,沈易整个人都有点儿懵,这是枪啊,真枪,这是他随便能开的吗?
“江砚,你带我进来是违规的吧?”
“所以,我们要动作快点儿。”
说着江砚就要去拿枪,沈易人都麻了,连忙去按他的手臂:
“江砚,你别惹祸啊。”
江砚这才转过身,一双眼眸漆黑,带着一股固执的决绝:
“我已经带你进来了,你现在出去我一样会被处分,还不如抓紧时间学学。”
说话的功夫三把手枪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沈易此时眼睛都睁大了,江砚尽量用最快捷准确的语言给他介绍:
“这两款手.枪是警用最多的手.枪,这把是□□,这把是□□,区别就是54手.枪形状更大,杀伤力更强,弹容8发,□□要小巧一些,杀伤力弱,弹容7发,两款手.枪有效射程都是50m,但是□□手.枪实际射程要比这远,而□□超过50m弹头存能衰减很快。”
说完江砚又拿起了另一只:
“这是□□半自动手.枪,优点弹容要比前两个都大,有15发子.弹,杀伤力和54区别不大,54创面更大,92胜在穿透力强,好了,我现在拆卸一便你看看。”
那双平日里在沈易眼中多数时间都是炒菜做饭的手,此刻握着手.枪,动作干净利落,一步一步地教他:
“这就是拆卸完的样子,这把一个道理,你试一下。”
这是沈易生平第一次碰枪,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不过他是医生,练的就是眼明手快,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也照葫芦画瓢地按着江砚刚才的样子将枪给拆了。
江砚点头,再一步一步将枪装了回去,沈易也跟着他的动作重新把枪组装好。
“三把枪,你都试一试,其实枪都是大同小异的,即便碰到了你没见过的,照着刚才的样子,也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碰到?你当枪是大马路上的白菜,说碰到就能碰到啊,沈易想说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能碰到这么一次。
“最重要的一部,就是更换弹.夹和压上子.弹。”
这一步是用枪的人必须要学会的,但是动作其实不难,江砚看着沈易,让他不断用枪来来回回地更换弹夹。
好在医生就是手上的活,沈易学的很快,最后,江砚抬起了沈易握着那把枪的手臂,冲着远处的靶子,身子半环住沈易的身体,双手教着他握枪的动作,声音沉稳有力:
“这是保险,打开这里,扣动扳机就能射出子.弹了,开一枪。”
沈易一惊:
“开枪?你们这子弹能随便开吗?”
“这是训练弹,握好枪。”
江砚握着沈易的手,毫不犹豫地对着靶子扣动扳机,沈易只觉得手中剧烈的震动,子弹就射出去了,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远处的靶子,十环。
“别怕,你要熟悉枪的后坐力。”
江砚一个一个地手把手教沈易开枪,又让他单独握着枪,熟悉手枪在手中的感觉,和射击时候产生的后坐力,反复练习更换弹夹,射击这一套动作,活像是想用这短短时间就将沈易培养成一个神枪手。
第54章 沈易发飙江砚住院
往山区疾驰的山道上, 一列车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队形,副驾驶的人接到了一条消息,转头对着后面闭目养神的人出声:
“老板, 白三被警察发现了。”
后面坐着的人身材有些干瘦,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从脸上纵横的线条看出一丝阴笃:
“他是去跟着当年那个警察的儿子的, 他是不甘心当年那个姓江的毁了他在华北的一切, 当了这么多年的流浪狗也还是学不乖。”
“老板, 但是白三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落在大陆警方的手里”
后面坐着的人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 白三的命, 怕是轮不到大陆警方的人去拿。
江砚带着沈易出来之后, 不等林城他们外勤回来就直接开车将他送到了家,后半夜, 路灯都熄了,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方向盘,侧过头出声:
“进去吧,路上小心。”
直到车子停到了沈易熟悉的小区门口, 他还是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这短短一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而且江砚也太不对劲儿了,他直接转过了身:
“江砚, 你刚才违规会怎么处置?”
那人没转头, 幽深的双眸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被风吹斜了的树:
“记过吧, 没事儿, 总不至于开除的。”
沈易很少看到这个样子的江砚, 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刚才他去追的那个人和他父亲的案子有关系, 他父亲是个缉毒警,那那个人搞不好就是个贩.毒的,那个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难道?他的目光骤然盯住江砚:
“那个人在盯着你,对不对?”
所以江砚才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然一个被通缉这么多年的案犯,怎么可能出现在分局附近?
“你是怕他一样盯上我?”
那些缉毒警的家人,朋友同样是高危风险的人,这样说就解释的通了,所以江砚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要教他用枪,就是为了万一连累到他,他不至于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时之间他心底一个地方酸酸涨涨的。
却不想他的话音刚落,江砚就骤然转过头,眼底有一丝偏执:
“不会的,他不会盯上你的,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他不会盯上你的。”
他就该一个人的,不该和别人有过深的牵扯,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没结束,他不该去连累任何人,眼前被风吹动摇曳的树丛中总在不断闪现当年那个盒子,开始的时候他小,他不断追问,没有人正面回答他,但是其实他在工作的第一年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他只是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不知道而已。
伤口附近的抽痛加剧,江砚不得不躬起些身子,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极度的紧张惊惧表现在躯体上,让他呼吸频率不自觉地加快,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紧。
沈易发现了他的不对,这人恐怕是钻牛角尖了,十几年前他父亲的死其实一直都没从他心里过去,他直接解开安全带,一把搬过那人有些消瘦的身子,将他肩膀困在手臂之间:
“江砚,你TM的别怂行不行?什么叫绝不会再打扰我?你骗我那么多次,又整天拿好吃的吊着我当我看不见是吧?现在遇到点儿事儿了,你就给我整这一出?我告诉你,晚了,就算是被盯上我也早就被盯上了。”
看着这人还是不敢看他,沈易直接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直接吼出来:
“跟你说话呢,看着我。”
两人的目光被迫相对,沈易直直对上那双墨色翻涌的眸子,恐惧,不安,仇恨,就纠缠在他的眼底,江砚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干裂的唇才轻轻动了一下,却是只叫出了两个:
“沈易。”
他的声音像是被封存许久的老旧唱片一样,让沈易忽然就有点儿心疼,他深吸了一口气,生硬地来了一句:
“在呢。”
江砚的头昏沉的厉害,感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他真是觉得老天就是来和他作对的,这么多年了,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偏偏在他鼓起勇气和沈易认识之后,那些十年前的鬼怪又蹦了出来,他舍不得,他舍不得沈易,既舍不得离开又害怕。
他根本不能去想如果有一天沈易出事儿了怎么办?意识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桥,随着记忆的洪流浮浮沉沉,江砚甚至觉得意识在模糊,模糊到身上的疼痛都在渐渐远去,沈易看出他的不对,瞬间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一片,再摸了一下他身上,一样热的厉害。
这温度他凭感觉都觉得不会低于39°,沈易不敢耽搁,江砚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大出血的后遗症绝不只是平常血压低贫血这么简单,失血性休克对身体机能的破坏是持续性的,平时的时候似乎看着是痊愈了,但是一旦出现体温失衡,这样的患者很容易出现寻常人不会出现的极端情况。
沈易瞬间起身下车,拉开了江砚那边的车门,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身:
“下来,我送你去医院。”
江砚下意识不肯动,但是此刻沈易却不惯着他,直接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身,一手穿过他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出来,快步塞到了副驾驶,强硬地扣上了安全带,并且伸出了一根手指警告:
“江砚,我告诉你,别这会儿和我闹。”
说完就直接甩上了车门,快步到了驾驶位,一轰油门,直奔医院。
好在熟门熟路,沈易带他直接到急诊,验血,开住院单,将人安排到病房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还是呼吸内科的病房,连值班护士都认识江砚这位老熟人。
到医院直接推了退烧药,沈易亲自掀开了他的衣服检查伤口,刚才江砚剧烈运动,他就怕腹压改变还有剧烈牵扯导致深处筋膜层裂开,而发生刀口疝,如果是那样,江砚就免不得又要挨一次刀了。
指尖在他腹部伤口附近滑动触诊,没有发现明显的肿胀,但是刀口疝有时候会在用力的时候明显,他出声:
“收紧一下腹部。”
江砚听话地吸了口气收紧腹部,沈易手下的小腹瞬间变的肌肉线条明显,这人的肌肉倒是挺好看,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大肌肉块儿,而是自然形成的流畅自然,他再次触摸,伤口还算平整,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
“应该没有引发刀口疝,你这高烧应该是刚才剧烈活动出汗加淋雨导致的,先别想那么多了,睡一会儿吧。”
江砚的情绪和身体都到了一个极限,时间也这么晚了,什么话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说,沈易刚要转身,江砚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想问问林城排查的情况。”
沈易抱着手臂看他:
“非得现在问?”
江砚苦笑一声:
“我也睡不着啊。”
沈易吸了口气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然后给林城发了一个消息,说了一下江砚现在的情况。
林城这一晚也几乎没有睡,白三那个老小子确实很警觉,排查了多家店铺的监控,只有一家拍到了他大概三分之二的脸,经过比对确实是一级通缉要犯白三,这个发现意味着十几年前的案子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三再现在津市的消息就震动了津海公安口,孟庆国更是顶门直接出现在了南桥分局。
南桥分局局长周海更是在昨夜接到林城那小子电话的时候就连夜回了局里,抱着他那冲的几乎是猝死剂量的茶听着林城汇报一件比一件劲爆的事儿:
“你说什么?江砚带了外人半夜跑到了训练室射击?”
这是严重违纪啊,那混小子在想什么?
林城赶紧上前,试图给他师父压压惊:
“师父,师父,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就是打了几枪,我亲自下去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少,就是消耗了几十发训练弹。”
周海的血压都快蹭上去了:
“这话,你还想少点儿什么?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发现了白三吗?怎么又跑到训练室打枪了?他人呢?立刻叫他来见我,这件事儿你先谁也别说。”
“是,我就和您说了,不过江砚现在叫不来,他昨晚高烧,住院了。”
正说着话,门口一阵脚步声,大老板孟庆国亲自到了,刚到门口就听说江砚住院了。
“孟局。”
“怎么回事儿?什么叫住院了?人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城立刻卖惨:
“我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昨天是之前和他在清水村做邻居的那个沈主任将人送到医院的,说是高烧39.5°,到了医院直接给开了入院观察,昨天他追了白三很久,回来确实脸色就不太对,情绪也不对,也不知道之前的刀口有没有影响。”
他尽量说的严重点儿,毕竟江砚现在还是带罪之身。
孟庆国在南桥分局亲自主持了案情会,态度极其强硬,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全力抓捕白三,加深加大扫毒力度。
上午十点,市局大老板的车停到了一中心医院,周海陪同他一块儿到了呼吸内科,见了主治医生之后直奔江砚病房。
昨晚在沈易的建议下,值班医生给江砚开了点儿助眠的镇定剂,才保的这人后半夜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孟庆国和周海来的时候,江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病房的沙发中,只是状态很差,眼下青影一片,脸色却异常发白,左手留置针上还连着输液管。
见到孟庆国,周海的时候,江砚没有一点儿意外,他规矩地站起身,带动了手上的输液管一阵摇晃:
“孟局,周局。”
孟庆国听说他昨晚的事迹也是一肚子的火,但是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还站什么站啊?这会儿知道罚站了?坐下。”
说完就一巴掌扣在了江砚的肩头,将人按在了沙发上。
江砚知道他昨天做的事儿瞒不住,也没想瞒:
“昨晚我违规带外人进了训练室,用了43发训练弹,无论局里给什么样的处分我都担着。”
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是明摆着冲着吃处分也要做的,孟庆国气笑了:
“你倒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啊,为什么带人进去。”
江砚微垂眼眸,情绪波动都没有一下:
“不为什么,就是想带他进去。”
孟庆国一巴掌拍在了沙发扶手上:
“你倒还有理了,你当那是玩具是积木啊?你说带人进去就进去,你眼里有没有纪律?”
江砚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中团着一团掩埋在死寂下面的火焰,周身的冰冷和恨意几乎燎原,但是开口的声音却几乎没有起伏:
“白三是冲着我来的,他不仅看到了我还看到了沈易。”
孟庆国知道沈易是谁,昨天把江砚送到医院的人也是沈易。
“所以,你是觉得白三会威胁到沈易,所以干脆有备无患,直接带他去认枪?”
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也实在疯狂,江砚微微低头没有否认,半晌他仰了下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3.20案,你们一直不肯告诉我具体细节,但是当年的案卷就在分局,我想看,总能找到机会看的,当年确定江重死亡,不仅仅是因为现场发现了足以致命的血迹吧?”
他平静地看向了一直以来对他照顾颇深的两位长辈,但是眼底的血丝却一点一点儿显现,眼眶开始泛起了片片红色。
对上这双和当年江重酷似的眉眼,饶是审了一辈子案子,面对无数嫌疑人也能镇定自若的孟庆国和周海此刻都有些下意识的想挪开眼睛。
那看似早已随时间而淡去的案子,那些用血泪书写的历史,就像是刻在每一个历经者骨头上的伤痕一样,看似愈合了,但是阴天下雨,风雨突起的时候,它总是会散发着隐痛,提醒所有人它的存在。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遗物了吗?”
第55章 江砚我们试试吧(巨大进展)
江砚再次提到那个盒子的时候, 孟庆国和周海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心虚和不自然,江砚对他们来说,是下属, 是后辈,这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案子, 如果被害人和江砚毫无关系, 他们可以像是对待所有被害人家属一样, 用遗憾惋惜的口吻告诉他们那残忍的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但是江砚不是,江砚不仅仅是一个受害人的家属, 还是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是他们曾经同袍战友的儿子, 死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被害人, 而是一个奋战在缉毒一线,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凶手都不曾抓全的缉毒警.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难以启齿又不忍诉说。
孟庆国本来笔直的脊梁都仿佛塌下来了一块儿,他用手搓了把脸,终于抬头再次对上了江砚的目光。
妇产科办公室, 今天上午沈易没有手术, 早上查完房之后,叫了几个病人的家属过来沟通术式,等到全定下来, 家属签字之后已经十一点多了, 昨晚折腾到了凌晨快四点, 他七点爬起来给江砚定了早饭后就直接上楼上班, 现在眼睛木的发胀, 他忍不住点了两滴眼药水。
周明看到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哥, 昨晚没睡好啊?”
沈易仰头靠在椅背里:
“嗯,看了个大片儿,半宿没睡着。”
昨晚的一切可不是就像是电影大片一样吗?他甚至现在都不敢相信他昨晚在市局里用真的手.枪打了几十发子.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过去,最后电影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还有昨晚江砚恐惧又偏执的那句话:
“不会的,他不会盯上你的,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他不会盯上你的。”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江砚的害怕,他想起来江砚战战兢兢和他坦白的那天就说过,他一直都不敢主动认识他就是怕会给他带来危险,心里的一个地方忍不住都揪住,闷闷涨涨的不痛快。
这么多年江砚应该就像是一个受伤了有阴影的猫儿一样,独自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洞口的阳光,好不容易有一天他敢伸出爪子够一够外面的阳光,却发现猎人一直就等在洞口。
他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宁可自己再守着黑暗过日子,也不敢再触摸外面了阳光,沈易仰头靠在放倒的椅子上,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江砚。”
周明没听清,探头:
“沈哥你说什么?”
沈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抻了一下白大褂,振奋了一下精神,不行,他不能让江砚就这么缩回去了:
“中午不用帮我订饭了。”
说完沈易就风一样地离开了办公室,直奔江砚的病房,病房的门虚掩着,沈易正准备敲门进去,就被一个声音直接震在了原地。
江砚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声音哑的像是混了沙子:
“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我爸的遗物,而是他被分尸后的头颅,是吧?”
沈易在门外的双眼骤然睁大,屋内也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孟庆国和周海都是当年那个案子的亲历者,江砚重新翻出了十几年前的案子,那已经尘封在案卷中的英灵,就仿佛飘在他们眼前一样。
“我妈是知道的,对吧?”
当年他太小了,但是如今回忆起从前的细节,他妈妈的反应,应该是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的。
孟庆国闭了下眼睛,点了头:
“是,起初你父亲确实是失踪了,虽然缉毒警的失踪大概率就意味着死亡,但是局里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寻找他的下落,他,他的头是在一个月后在北郊一个村子外面被村民发现的,那个时候他”
江砚呼吸有些不稳,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个月之后被发现的人头会是何等情形。
“案卷上写着,至今都没有找到其他部分是吗?”
孟庆国艰难地点了头:
“是,那天之后警方对那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一连两个月,一无所获,致命的血迹是在小芒村的一个废旧厂房发现的,那里距离头颅发现的地方还有二十公里,00年初的时候,监控路段稀少,录像质量也不佳,关键的地方都缺少录像,以至于”
以至于这个案子成了南城分局乃至整个津市公安人员的一块儿心病,时间越是久远,这案子就越是难破了,那个当年意气风发,将忠诚和信念刻在骨子里的禁毒支队副队长时隔二十余年,依旧魂魄不知归处。
江砚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孟庆国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次白三重现在津市,我们一定会抓住他,当年的案子或许他就是一个口子,别急,我们这么多年都等了,真相和凶手,我们早晚都会找到,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孟庆国落在江砚身上的目光难掩担忧,他其实感受的到,这么多年江砚都将自己包裹的很紧,除了一块儿共事的同事,没见他与任何人有过密切的来往。
当年的案子不仅是压在他们这些老东西身上的大山,更是一个捆在江砚身上的枷锁。
江砚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只是他苍白着脸色,怎么看,精神状态都不算好,孟庆国不想他一直沉寂过去,震了震精神出声,换了一个话题:
“你那好朋友呢?叫来我见见,好歹是打了四十几发子弹,学明白没有?用不用我再指点指点?”
孟庆国这话说完,周海的嘴角都直突突,心里暗想着,还真是跟着谁学谁,江砚带外人进去打枪已经够离谱了,他们一号大老板还要亲自给人上私教课不成?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江砚沉浸在过去的思绪似乎被拉出来了一些,沈易啊:
“他应该在工作。”
孟庆国微微眯眼,这是不想让他见啊,他将自己的手表怼到江砚眼前:
“12点了,该下班了,藏着掖着的,我能吃了他啊?”
孟庆国审了一辈子的案子,现在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家这个瓜娃子对人家那个什么主任是什么心思就是个傻子了。
虽说稍微有点儿意外,不过看着江砚这样子那是百分百的上了心,搞不好都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时代也在进步,他们也得与时俱进,他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见一见孩子的心上人。
孟庆国戳了戳江砚的手机:
“打电话啊。”
江砚有些没精神应付这精力旺盛的老头,他就怕这老头当着沈易的面说出什么有的没的:
“您见他做什么?我…”
江砚正在找理由打消孟庆国的念头,坐在门口一直听着里面对话的沈易此刻霍然起身,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领,抬手敲了两下门,屋里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进来。”
门一开,一个身材笔挺,浑身都散发着高知高学历味道的年轻医生出现在了几人面前,沈易直接对上江砚的目光,压下刚才心底沉甸甸的思绪,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就连走过去的几步路都潇洒极了:
“你这里有客人啊,两位是你同事?”
江砚这一上午的心情可谓复杂沉重,乍一看到沈易脸上的笑都有些恍惚,他愣了一下才出声:
“嗯,是我领导。”
沈易在门口就猜到这两人是江砚的领导了,他知道昨天晚上江砚的行为肯定是违规了,这两人一看官就不小,也不知道对昨晚的事儿要如何处置。
沈易径直去给两位倒了水,放在两人面前,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出声:
“领导喝水,我是江砚的朋友,我叫沈易。”
孟庆国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眼前年轻人的身上,五官周正,俊朗帅气,一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分外的有气质,不错,虽然性别上稍微有点儿跑偏,但是江砚那小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像这种办了一辈子案子的警察,目光盯住一个人的时候多少会让人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但是沈易自始至终都稳稳地立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地迎着这目光,不见任何的局促和紧张,孟庆国故作虎脸地出声:
“你就叫沈易,昨晚江砚违规带进武械室打枪的人就是你?”
市局大老板的质问对普通人还是很有压力的,只是还不等沈易答话,一边的江砚就已经立刻抢白出声:
“昨晚的一切和沈易没关系,他进去之前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还以为是停车场呢,处分,记过我都认,沈易不是警察,您别对着他发脾气。”
孟庆国一口老血好悬没呛出来,看着江砚那火急火燎出来护着人的样子,心里直骂没出息。
却不想沈易却直接到了江砚的身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和你领导说话呢?昨晚我们俩算是共犯,你领导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领导,昨晚是我俩不对,不过江砚还年轻,而且平常工作认真,刻苦,不惧苦难和牺牲,您看处分这块儿能不能稍微酌情一下?
我们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有在警局内部造成的恶劣影响,公开认错,写检讨书都没问题,十万字您看够吗?”
很好,十万字,让孟庆国和周海的嘴角齐齐抽了两抽,甚至连前面沈易为江砚求情的冒昧都忘了,都说学医的卷,但是不都说学医啥卷论文吗?什么时候连检讨书都字数都这么卷了?
孟庆国最后冷哼了一声:
“好,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就十万字的检讨书,在你出院之后会对你进行诫勉谈话。”
江砚这个错误说起来可不小,是记过还是警告还是有余地和空间的,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是板上钉钉的行政处分,而孟庆国用十万字检讨书和诫勉谈话就了结此事,很明显是有意回护江砚,连个处分也不想让他背。
毕竟,江砚的身份特殊,此事也算有缘由,照顾一下烈士子女也是应当的。
沈易知道相对于处分,诫勉谈话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忍不住松下了一口气。
“行了,我们这就走了,你在医院什么都别多想,养好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孟庆国和周海起身准备出去,出去之前还看向沈易:
“十万字一个字也不能少。”
沈易连连答应:
“是是是,对组织认错字数怎么能少呢?保证一个字都不少,领导慢走。”
他主动过去开门,亲自送了两位大领导出门,孟庆国到了门口又瞅了瞅沈易,还是忍不住出声:
“那小子倔的很,你多费心一下,要是实在不听话,揍两下也行。”
沈易看着眼前别别扭扭的领导有些好笑:
“您放心,江砚挺听话的。”
昨天说不去医院,这不也老老实实都来了?哪有那么叛逆啊?
挺听话?江砚?孟庆国不想再找不痛快,摆了摆手,示意听你话就行,然后转身就走了。
沈易转头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江砚偏过了头咳嗽,似乎忍了半天了,方才看着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倒是泛起了些血色。
他快步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脊骨处的骨头明显的扎人,屋内再次寂静下来,沈易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话,对江砚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也第一次正式思考了一下他对江砚的感情,他好像有点儿不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对江砚没感觉了。
“江砚,我们试试吧。”
短短七个字让江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愣住,连咳声都生生被压了回去,他仰起头,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眼前的人,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只是耳边并没有耳鸣的嗡鸣声。
他的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不可置信,沈易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心口有些酸涩:
“没听清吗?”
好半天,江砚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一股小心怕梦碎的模样:
“试试什么?”
第56章 怜爱也是爱(跳过约会直接同居)
沈易坐在沙发扶手上, 一只手臂半绕过江砚的身子搭在沙发的椅背上,两条长腿交叠着翘着一晃一晃的:
“你傻了吧?你说试什么?”
江砚小心不安的样子说实话有点儿戳沈易,虽然自己也是个感情小白, 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再说的明白点儿:
“试试和你处对象。”
很直白,很直接, 很沈易的回答, 江砚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他看着眼前盼了那么多年,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无数种滋味儿从心底涌了上来, 最后泛到舌尖上却都汇成了一片苦涩:
“你在外面半天了吧?”
沈易动作一僵, 他的反应就已经告诉了江砚答案,他在外面都听到了, 他从前不只一次的幻想过,沈易睁着那双明朗含笑的眼睛说着他也喜欢他,回应他多年的爱恋。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易同意和他试着恋爱会是这种情形下, 他微微低下头, 唇边的弧度苦涩的厉害,静默半晌之后才出声:
“你不用用这种方式可怜我的。”
沈易抿了抿唇,看着江砚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 也对, 这个时机确实挑的不太好, 他再次抬手勾着江砚的下巴让他抬头。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你觉得我看着很像因为可怜别人就把自己送上去的人吗?要真说可怜, 我们科室的病人不知道多少比你可怜的, 按着这个思路我现在72妃嫔都不止。”
江砚什么也没说,那双沉静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沈易摸了摸鼻子:
“当然,我承认我是有怜爱的成分在里面。”
江砚听了之后微微偏了一下头,不再看他,锋锐的下颚骨显得他似乎更瘦了一些,沈易几乎都能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他的话,“我就知道是这样”。
沈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到这样幼稚又别扭的江砚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怜爱也是爱呀,反正我这个人没谈过恋爱,至今就算是怜爱也只怜爱过你一个,我之前查过,网上都说喜欢上一个人往往都是从心疼开始的,我觉得我开始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很教科书。”
他不等江砚回答,就低下头凑到了江砚耳边,甚至都能看清楚这人耳廓外面细小的那一层绒毛:
“我初恋可还在呢,对得起你这么多年暗恋,试试呗,你不吃亏。”
耳边的微痒让江砚浑身都是一个僵硬,沈易蛊惑的声音就像是带着被雨水滋润的种子一样,几乎瞬间就在心里扎了根,试试,和沈易试试吗?
江砚一直手抓住了沈易的手臂,对比沈易没有任何的异议,半晌他听到了江砚有些挫败的声音,眼底的挣扎和痛苦不加掩饰:
“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不应该和你有过多的牵扯,但是我又实在舍不得放开你。”
这句话说的坦诚极了,沈易仿佛看到了那只伸了一只爪子探出洞口的猫猫,一双琉璃眼中满是对他的渴望,但是又怕出来之后连累他,自从幻视了猫猫,沈易对江砚的心疼就更上一层楼了。
他一把捉住了江砚的手腕,不准他再动缩回去的念头:
“江砚,是你先招惹我的,又是做饭又是收拾屋子,你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我找对象的标准,现在一句理智就想拍屁股走人吗?”
他丝毫不客气地直接绕过输液管坐在了江砚坐着的那个小沙发上,甚至因为空间太过狭窄,他差点儿就直接坐到了江砚的一条腿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极了,沈易都能感受到这人比别人高一些的体温,他直接一把扯住了穿在江砚身上略显松垮的病号服,领口下方露出了一片好看的锁骨,他盯住眼前的人直接问:
“就问你一句,饭还做不做了?”
江砚觉得他这辈子就败在沈易的手里了,什么理智,什么应该,通通被眼前这人炸到了九霄云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臂一把扣住了沈易的腰,紧紧将人带到了怀里。
他用下巴抵在沈易的肩膀上,脸颊蹭在了那人的头发上:
“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放手。”
收紧手臂处微微的发抖足以证明江砚的挣扎和不安,沈易没有挣脱,索性将大脑袋往江砚身上贴了贴:
“哼,说的我多废物一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柔道高手?一打三不落下风?”
江砚苍白的面上有所缓和,但还是喋喋不休地嘱咐:
“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尤其是我带给你的,千万不要贸然上,那些人和你碰到的医院里的医闹患者不一样,他们都是亡命徒。”
“这话说的,瞧不起我们医院医闹分子啊?用不用抓几个典型给你瞧瞧?那战斗力丝毫不逊于亡命徒。”
果然是一生要强的医学生,江砚认输。
沈易摸了摸他额头:
“还是有点儿发热,我看了血项,你现在还真是林妹妹体质,又有点儿感冒,好在伤口是没有出现疝气,刚才我去见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他的意思是让你周五再出院。”
今天是周二,那就是还要在医院待三天,江砚实在拖不起,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沈易还是开口:
“我想明天出院,我没事儿,就是昨天淋雨吹风了,吃点儿药就好了,我…”
他说着看着沈易的脸色又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沈易直起身子,扶着沙发后背:
“你是放不下这个案子吧?”
其实他也能理解江砚的心思,毕竟追查这么多年的嫌疑人好不容易现身了,又是和他父亲当年的死有关系,江砚现在能好好躺在病房都是怪事儿。
沈易直接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开口:
“想出院也可以,我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说让你明天出院,明天你直接把你的东西搬到我家,在我家观察,想上班也可以,按时上按时下,不准加班。”
江砚没有想到沈易会同意,还让他直接搬到他家?一直之间有点儿怔愣地没说出话来。
沈易见他的样子微微挑眉:
“有问题?”
“没有,没问题。”
“好,那今天你得高质量住院,昨晚你一宿也没睡几个小时,今天的下午不准再操心案子了,好好睡一下午补一补觉。”
江砚点了头:
“那你晚上过来吃?”
沈易笑了,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凑近沙发上坐着的人:
“江法医,有点儿谈恋爱的底气好吗?”
好歹今天也是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吧?
江砚苍白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手试探地再次环上沈易的腰,动作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看一下沈易的脸色,像是在确定他没有不快。
“原来你喜欢搂腰啊?怎么样?手感还好吗?”
江砚的情绪实在太差了,沈易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果然那人笑了:
“晚上过来,我点你喜欢吃的那家红烧肉。”
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有了一丝实在的力度
沈易看了看表:
“好,我下班过来,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得上楼了。”
江砚第一次难分难舍,沈易走到门口的功夫他的眼睛都忍不住一直粘在他身上,还像是送他远行一样一直挥手。
沈易出去先去见了江砚的主治医生,说了出院观察的事儿,然后才回了办公室,大手一挥点了十几份炸鸡,三份小龙虾,科室里人手一杯奶茶。
顿时成为了科室中最耀眼的存在,一群人呼上来,宋程搂住沈易:
“小沈沈啊,今儿什么好日子啊?刮刮乐中了3000?”
连寻常有点儿不苟言笑的邹木都看了过来,沈易就这样在科室的万众瞩目之下官宣出声:
“爷脱单了。”
整个科室沉默了两秒,然后所有人像是蝗虫一样直接糊到了沈易身边:
“你再说一遍,你咋了?”
沈易微微颔首:
“脱单了。”
“不科学啊?你这一天都快卖给医院了和谁脱啊?谁这么想不开要你啊?”
如果非要评选一下科室最不可能脱单系列人员,沈易一定位列榜首,原因无他,他太卷了,作为全院数得上的年轻副主任,可真不是有关系这一句话就行的。
而且副主任除了日常工作,还有教学任务,还有行政事物,恨不得把人当牛马,就这,还能脱单?
“沈哥说说呗,你怎么做到的?我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是,几次约好了要吃饭的,结果几次都撞上医院有事儿,好不容易看场电影还半路被叫回来了,人家没说啥直接给我拉黑了。”
“对啊,沈哥,你们什么时候约会啊?”
这个问题还真把沈易给问住了,约会?他和江砚没约过会啊,但是沈易不想承认,他思索了一下拍了拍这个倒霉蛋的肩膀,直接出声:
“我们也没时间约会,所以我让他搬过来了。”
众人瞬间睁大眼睛,宋程笑着出声:
“可以啊,没看出来啊小沈沈,你这路子挺野啊,直接就拉着人同居了?”
一群人直到下午要上门诊,上手术才散开,沈易也非常大方的承诺,未来一周科室里的奶茶他都包了。
这天下午江砚还真的听了沈易的话,没有给林城去电话,躺在病床上他满脑子都是中午沈易的话。
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本以为绝不会实现的愿望竟然实现了,沈易答应和他谈恋爱,还主动让他去他家里住。
不过再是兴奋,理智上的一根神经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排除沈易对他有些好感,但是沈易在这个时候答应他多半还是同情他的遭遇。
他的吊针到下午三点多才点完,可能确实是昨晚真的没睡好,他放松心神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才发现沈易给他发了消息:
“我得七点左右结束,你饿了先吃点儿,帮我点个香酥鸡。”
短短一句话却让江砚的心底没来来由的踏实,他看好了外卖,算着时间点点好,就坐起身等着沈易回来。
沈易结束手术之后匆匆下楼,进了病房看到的就是桌子上一堆的外卖,还有后面乖巧等他的江砚,虽然之前这人住院的时候经常在晚上点好了外卖等他一块儿吃,但是今天就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仿佛有个人等他回家一样,没来由的心里就热乎了不少:
“呦,这有男朋友等着吃饭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径直走到了江砚面前,轻轻一扭,眉眼往下一扫:
“需要先抱一下吗?腰给你。”
第57章 吻(治愈系猫猫沈主任)
沈易换下了白大褂, 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衣,下摆干净利落地在束在裤子里,露出一段很是明显的腰线, 他甚至还微微侧身冲着江砚的方向晃了晃腰,就像是一只摇着蓬松大尾巴的橘猫, 江砚看的忍不住在收紧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沈易回头:
“嗯?不摸吗?”
江砚虽然有将近十年的暗恋史, 但是正八经儿的恋爱经验为零, 一个骨灰级理科生的逻辑一直在脑海里强调每一件事儿的循序渐进性,就像解剖一样, 不同的解剖目的在会有不同的解剖术式和顺序。
但是这面对眼前的情况, 他根本不知道正常谈恋爱的正确进度和步骤, 沈易就像是他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水晶,摸一下都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刚刚确定关系,他要怎么做才不算冒犯沈易,还不等他的挣扎有个结果,沈易已经一屁股正坐在了他的身边, 而他的手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地搂住了他的腰, 正要撒手,就听见一声:
“背上有个地方痒给我挠挠。”
很好,所以后来的五分钟, 江砚兢兢业业地给沈易挠了个痒痒:
“这儿吗?”
“在往下面一点儿。”
“这儿?”
“对, 就这里痒, 我还够不到。”
“好像有个痘。”
“一定是我工作太刻苦了, 天天熬夜, 不长痘才怪,好在没有长在脸上。”
江砚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长在脸上也好看。”
说完他好悬没咬了舌头, 沈易却很开心,半侧着头问:
“哎,你暗恋我这么多年,有没有一部分是因为我长得帅啊?”
江砚觉得沈易自然是长得一等一的好,甚至觉得比路过广厦上面的明星海报还好看:
“有,你长得很帅,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沈易舒服了,微微眯了眼睛,丝毫不觉得江砚是油嘴滑舌,从心地觉得他是对他由衷的赞美:
“有眼光,好了,吃饭。”
两人说起来进行最多的活动就是一块儿吃饭了,这个项目几乎是从两人刚一认识就开始的,但是今天晚上江砚少见的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对沈易好,只能一个劲儿地给沈易夹菜。
最后沈易看着摞起来的碗无奈出声:
“哥,控制一下。”
江砚这才有点儿无错地收回筷子:
“对不起啊,今天应该带你去好的餐厅吃饭的,明天补上好吗?”
他们今天刚刚确定关系,无论怎么说也不应该在病房给沈易吃外卖,太不重视了,下午醒来他就想正经去定一个高级的餐厅,甚至都准备去找主治医生请假了,但是人还没有去,他的主治秦主任就过来找他了,言语中都是因为沈易亲自过来找他担保才肯放他出院的意思,还开了在家输液的药。
出院这个事儿他已经麻烦沈易了,要是再提请假出院恐怕更是给沈易添麻烦,他才没开口。
沈易嘴里塞着他最喜欢的那家香酥鸡的鸡腿,抬眼恨不得把“我很愧疚”写脸上的人笑了:
“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我又不是小丫头,不用弄的那么浪漫。”
“那也不行。”
在这方面江砚有一种很直男的坚持,沈易投降:
“好好好,你说怎么补就怎么补。”
吃完饭之后江砚主动收拾了所有的外卖盒子,重新装到了袋子里,连桌子都用湿纸巾擦得干干净净,沈易撑得靠在沙发上,看着江砚的动作已经在畅享他们在一起生活得有多美好了。
江砚收拾好看向沈易:
“我明天过去要不要让阿姨也过去?”
他其实有点儿不太明白沈易让他住到他家里去因为他病了,想短期照顾他一下,还是别的。
沈易打了个嗝:
“阿姨?你是已经签合同了吗?如果签合同了就让阿姨过来呗,也好有人做饭,你最近还是要好好多休息,我家有点儿乱,你不用总收拾。”
他其实有点儿怕江砚来他住最后累死在他家。
第二天,护士早上就将给江砚扎上了吊针,沈易给江砚发了消息:
“你上午盐水点完叫我,我给你去办出院手续。”
“好。”
答应的好好的,但是等到盐水点完,江砚还是怕打扰沈易工作,一个人去秦主任那开了出院单,回来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们提到了沈易:
“哎,听说你们科室沈主任昨天脱单了,包了你们一个星期的奶茶?”
“是啊,昨天我们科室普天同庆,你说哪个小姑娘那么有福气找到沈主任那样的,年轻有为,长得还帅,前途无量。”
江砚顿住脚步,小姑娘?
他正要回病房,迎面就看到沈易大步从电梯的地方过来:
“就知道你不会喊我,出院单开好了?”
沈易拉着江砚就回了病房,不出意外,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江砚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能出院了,沈易一路将人送到了医院大门口:
“今天别去上班,先回我那,等我下班一块儿去你家搬东西,别自己动手,你那伤口不能抻到。”
“今晚我们去吃饭吧?”
沈易看着执着于仪式感的江砚也笑了:
“行行行,你定。”
江砚这才笑了一下,拦了辆出租车,沈易和司机报出了自家的小区地址。
看着后视镜中和他摆手的沈易消失在转角江砚才和司机说将地址改成自己家的,一下午他阳奉阴违地自己回家收拾了一箱子的衣服和日用品带到了沈易家里。
他规矩地没有碰沈易主卧,而是到了客卧将自己的衣服都安置进了衣柜里,然后又将洗漱用品放到客卫,之后定了一家全景西餐厅,洗澡,换了一身得体的衬衣西装裤,拿上车钥匙,直接开车到了沈易的医院。
“我在东门停车场,等你下班。”
沈易下午出门诊,从门诊大厅出来没来得及回住院部办公室就直接到了停车场,黑色的改装牧马人很是醒目。
江砚见人过来也下了车,白色衬衣束在黑色的西装裤里,干净利落,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车门上,沈易忽然一瞬间就明白长身玉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这么帅这么有气质的一个人是老子男朋友?随便他抱,随便他蹭?
沈易快步上前,嘴角的弧度压不住,也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人在看,上去就搂了一下江砚隐在衬衣里面的腰过了把瘾,江砚也顺势抱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关系,他的气色今天看着好多了:
“下班了?”
可能是因为男朋友这三个字有滤镜,沈易觉得江砚的声音都比往常多了磁性,低沉动听,听到耳朵里就像是浑身毛被人摸着一样的麻酥酥的感觉:
“是啊,你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带我去吃大餐?”
沈易一说起吃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都在放光,江砚就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拉开车门:
“上车。”
“我得回去换个衣服,你穿的这么正式,我不能邋邋遢遢的去。”
江砚在楼下等着沈易回办公室换了一身行头,这才开车去了餐厅。
全景的顶层餐厅,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能将半城夜景一览无余,浪漫的烛火,晶莹剔透的酒杯还有那大束的玫瑰花,营造出一种有些直男的浪漫,不过两个愣头青都是生平第一次,所以硬是没看出来土。
这家餐厅沈易知道,他小的时候他爸妈纪念日来过这里,价格不便宜,这一顿饭至少五千,
沈易扫了一眼酒,发觉这瓶红酒至少五位数,这家伙也太下本钱了吧,一个月工资直接没了?不过这人重视,沈易也不扫兴,开开心心吃了顿饭,还拉着江砚拍照留念。
吃完饭在走之前沈易还颇为会过日子地把没喝完的半瓶红酒打包带走,甚至听说江砚花了钱买花,而将布景的99朵玫瑰花都准备扛下去,江砚赶紧要搭把手,被沈主任断然拒绝:
“你拿着酒就行了,这花不是送我的吗?我来扛。”
就这样,拎着酒瓶子的江法医带着被玫瑰花淹没的沈主任,叫了个代驾回家了。
上车沈易正要报出江砚家地址去帮他搬家,才知道这人一下午自己就把家搬完了:
“怎么不等我?”
“就只有一个拉杆箱,东西不多。”
就一个拉杆箱,这人来他家度假的?沈易其实隐约能感觉到江砚其实没有太多安全感,总是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越界太多。
果然在回到家看到那人将东西都放在了客卧,这种感觉更为具象化了,江砚感觉好像不是来和他谈恋爱的,而是来他家短租的,他心里对这段感情其实没多大信心,他对这个没经验,准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问问他们科室已经离了三回号称感情界大师的吴师傅。
只是这客卧沈易还是不打算让江砚住的:
“你不是喜欢我吗?不喜欢和我睡啊,怎么跑到客卧去了?”
喝了酒脸上有点儿红扑扑可爱的沈易看的江砚心都软乎乎,他好想抱抱他:
“我怕你不习惯。”
“我们都谈恋爱了有啥不习惯的,搬过来。”
江砚很听话地将洗漱用品挪到了沈易主卧的卫生间,将带来的几件衣服也挪到了沈易的衣柜里,他看着左右分明的衣柜,静静看了一会儿,沈易看着他这样子一个妖娆的姿势靠在了一边的柜门上:
“衣服有什么好看的?看人。”
江砚也笑了:
“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将衣服放在你的卧室里,像做梦一样。”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沈易推了一下,下一秒他的后背就抵在了柜门上,沈易一只手撑在了江砚耳边的衣柜上,轻佻地笑着,指尖忽然在自己的唇上点了点:
“要不要证明一下是不是在做梦啊?”
这一句话炸的江砚头晕目眩,心底爱意和本能越过了大脑,一个有些小心却充满这爱意的吻落在了沈易的唇上,像是对待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手轻扶在沈易的腰间,将人整个拉到了自己怀里,酒香在两人的唇齿箭化开,一吻沉沦。
江砚呼吸不稳,心跳很快,一吻过后,他稍稍向后这撤了一点儿,两人凌乱的呼吸声交错,沈易的眸光中带着一点儿隐约的雀跃,这一刻他确定他是喜欢江砚的,他喜欢江砚亲他。
江砚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微抬,对上了那双明亮含笑的双眼,心底的阴霾几乎是在这一刻犹如潮水一样汹涌而退,露出了细白绵软的沙滩,沈易真的是他的救赎,他忍不住再次在他的唇角上轻啄了一下,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地表达着他的喜欢。
江砚的眼睛其实很好看,有些狭长,浓密的睫毛鸦羽一样覆盖在眼睫上,眼底从前黑沉沉拨不开的浓郁雾色,此刻随着眼底迸发出的光亮而被渐渐驱散,沈易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江砚的开心,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和表述的满足感,他喜欢江砚开心,喜欢他因为他而开心。
可能是沈易身上的放松和笑意,让江砚小心翼翼的情绪逐渐退散下去,他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狗一样将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膀上,手臂环抱住沈易的腰。
这一环就是大半圈,好细,江砚想起沈易之前总是外卖的日子有点儿心疼:
“多吃些,想吃什么和我说。”
沈易顿时笑了:
“你哪顿看着我吃的少了。”
沈易的手在江砚的腰上上下摩挲,他忽然想起科室里小姑娘整天讨论的那些东西,一低头,抬手就将江砚束在西裤中的衬衣扯了出来,还不等那人反应,他就直接掀起了他的衣服。
劲瘦的腰身直接冲进他的眼里,干净利落的六块腹肌,科室小护士看的漫画书上有一张照片瞬间在脑海中闪回,这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腹肌人鱼线,就连腹部的两个刀口都平添了两分性感。
他的爪子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漫画腰随便摸,这就是有男朋友的快乐吗?沈易忽然有点儿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一双桃花眼微抬,眼角都是揶揄的笑:
“哥哥的腰杀人的刀啊?”
江砚的脸有些发红,手想扯衣服又忍住了:
“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沈易摸了摸他的脸:
“脸红了,你害羞了?”
第58章 江砚亮房产证(案情进展)
餐厅暖色系的灯光下, 刚洗完澡的江砚换上了一身浅米色睡衣,按着沈易的吩咐将他扛回来的玫瑰花拆开,正用剪刀剪掉叶子, 剪掉花杆的根部,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 很是认真, 整个人看着很舒展柔和。
而此刻的沈易正满屋找了家里所有的花瓶, 满打满算只有两个,他看了看那铺满一桌子的玫瑰花, 去了厨房将这些天喝完没来得及丢的酒瓶子都抱了出来:
“你觉得用这个怎么样?”
江砚抬眼看了一下那整整齐齐一排的酒瓶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
“不是这几天喝的, 好久了, 你看,这都是我逛超市发现的宝藏, 这是德国前阵子很火的黑啤,这是白啤,还有这个是七种口味儿的果啤,我都攒齐了, 瓶子是不是很好看?”
江砚笑了一下:
“是挺好看的。”
沈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玫瑰花, 他坐在江砚对面,趴在餐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些花, 是好看, 江砚只觉得沈易好可爱, 忍不住用手里的玫瑰花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喜欢?以后经常给你买。”
沈易想起来什么出声:
“你今天没少花钱吧?那瓶酒也太贵了, 你一个月工资都花进去了吧?今天算是特殊日子就算了, 以后不用这么浪费的。”
今天这一顿饭都算上估计要小两万,实在是有点儿铺张浪费了。
江砚抬头眨了眨眼, 他看到沈易是真的怕他花太多钱了,他站起身开口:
“你等我一下。”
江砚把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他一些证件的扫描件,他将手机倒过来递到沈易的面前:
“这是我的房产证扫描件。”
沈易一低头,发现屏幕上有好多房产证的扫描:
“怎么这么多?”
江砚两只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给他解释:
“这里一共是八套房子,除了我现在住的那套都是父母长辈留下的,一套是父母原来住的,其余有四套是我外公留下的,两套是我爷爷留下的。
我住的那套150平,你去过了,我父母从前住的那套也是我们这个区,只是小区要老一些,我没有动,定期会让人过去打扫,我爷爷留下的两套都在香溪区,现在算是市中心,面积都是100平左右,我都租出去了。
我外公留下的有一套在我们区,150平,一套在河间区130平,两套在香溪区,一个是檀香路的别墅,一个是平层,除了那个别墅我也都租出去了。”
沈易微微有点儿咂舌,江砚父母都是本地人不缺房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想到不缺到这种程度,而且他说有套别墅在檀香路?
“檀香路别墅?是现在旅游打卡的那个檀香路?你家在那有套别墅?”
檀香路的历史可谓悠久,在津市从前还有租界的时候,那条路上就住着各种社会名流,道路两旁都是梧桐树,边上是各式的小洋楼,现在已经成为了津市重要的旅游打卡地,在那里有房子的简直是非富即贵。
上次沈易去檀香路上逛的时候,路过现在有人住的小别墅,他还曾经趴门缝往里看来着,里面的人悠闲地坐在藤椅上喝着咖啡,别提多惬意了,当时给他羡慕完了,现在江砚和他说,他在那里有房子?
江砚点了点头:
“嗯,我外公从前是做生意的,那里的房子从前是公司一个客户的,后来公司资不抵债破产了,那房子被抵押给了我外公,优先偿还了债务,再后来那边的房子改制,我外公花钱买下了产权,那套别墅就彻底成了私产,位置还挺好的,紧挨着檀香公园。”
沈易家里条件也不错,但是也没到檀香路上有别墅的程度,那里的别墅,还是无争议的私产怕不是要几千万了吧?他有些酸溜溜:
“上次我路过檀香路还趴人家门缝往里看,狠狠羡慕了一把里面生活的有钱人。”
江砚脑海里好像都能想象出沈易趴门缝探着脑袋往里看的样子,他笑了:
“这次不用趴门缝了,你想去这周末我就带你去,那边我有定时让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
沈易没有那种那种矫情的心理,眼睛立刻放亮:
“有院子吗?我可以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咖啡吗?上次我趴门缝里面的人就在喝咖啡。”
不用说江砚都能想象到沈易当时多羡慕,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人过去:
“当然,还可以在院子里给你做个秋千。”
江砚只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沈易面前。
“别,你把我这当小孩子了?”
江砚神色很郑重地和沈易出声:
“我妈妈当年执意学医,找了我爸是个警察,我外公的产业没人继承,所以后来公司交给了我外公当年的合伙人经营,我外公保留了股权,现在股权由我继承,那公司是做进出口的,现在是当时合伙人的孙子在经营,和我算是发小,他很有经商的头脑为人也很厚道,公司扩大规模给我的分红也很可观。
虽然不能让你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偶尔用一月工资买瓶酒还是可以的。”
话题终于绕回了今晚那五位数的酒上面。
“没想到我这随意一找竟然找到了个富三代的男朋友,难怪你一个吃公家饭的可以开的起改装牧马人。”
江砚笑了笑,他从前从不觉得太多的钱有什么用,但是现在他分外感谢外公留给她的家底,让他可以好好养他喜欢的人:
“你喜欢那车的话我过户给你吧。”
他知道沈易好像挺喜欢那辆车的,起初在清水村的时候一路过车就会多看两眼,沈易都被他这大方劲儿给惊呆了:
“你也太大方了吧?那可是一百多万的车啊,我不能要,了不得你借我开几天。”
江砚这也太实在了,要是给他开开还好说,这上来就要过户,他都觉得他是个地主家傻儿子,多亏是碰到了他这样道德品质高的,这要是碰到了别人,不得被骗的裤衩都不剩啊?
这一晚真是足以让沈易看出江砚对这段感情,或者说对他有多么大的诚意了,恨不得将家底都漏出来给他看,可越是这样沈易反而越是心疼他,傻乎乎的。
晚上睡觉之前,面对床上的一床被子沈易没说什么,江砚却站在床前踌躇了一下:
“我去隔壁再拿床被子?”
挺高的个子站在床前,有些小心的神色看的沈易有点儿揪心,他一把直接将人拉到了床上,手摸到了那人的腰间,扣住他的腰探了一下身就在他的唇角上蹭了一下:
“我们是确定了恋爱关系的,床都睡一个了,还弄两个被窝?”
他一点儿不怀疑江砚肯定是想和他睡在一起的,他小心翼翼处处都只敢伸出一截爪子试探,只是因为拿不准他的想法罢了,他总怕他不愿意,或者说怕他露出不喜的神色,江砚太过迁就他的想法了,反而将自己摆的很低。
江砚唇边的笑意浓郁了一点儿,就真的钻进了沈易的被窝。
沈易关了灯:
“晚上不舒服要叫我,明早你可以去上班,不过有两瓶吊针你要晚上回来打,不准加班。”
“好。”
第二天沈易拒绝了江砚早起做饭,两人一块儿去楼下吃包子,包子刚才刚上来,江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沈易在他拿出手机的时候扫了一眼屏幕,是林城的电话,林城知道江砚住院,非必要情况应该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江砚刚接起来,那边林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韩明浩的头和躯干找到了。”
江砚瞬间抬头:
“运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正准备去现场。”
“你将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江砚一撂下电话就看到了对面沈易也看了过来:
“是那个孙子的尸体找到了?”
“是,还在现场没运到分局,我吃完饭直接过去,对了,林暖昨天被安排做了心理鉴定,不出意外今天结果会出来。”
江砚知道沈易很关心那个小姑娘。
“我今天出门诊,晚上直接去分局接你,正好看看林暖的情况,你开车小心。”
吃完饭江砚直接按着林城发的定位去了现场,难怪找了这么多天才找到剩余的尸块儿,这地点和最初发现韩明浩腿部的地点相隔了有将近三十公里。
现场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白大壮见到江砚立刻跑过来帮他抬了警戒线,递了白手套,林城也过来,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身体没什么事儿吧?”
“好多了,没事儿,什么情况?”
“警犬搜寻队找到的,躯干和头相距八公里,你还真别说,这次的凶手抛尸还真他奶奶的不嫌远。”
现场已经快人人作呕了,从尸体发现到现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期间还下过雨,死了半个月又被分尸的尸体此刻那样子是根本没法看,刚从警的小警察甚至已经有趴在树边干呕的了。
白大壮这已经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人都有些犯恶心:
“师父,凶手把头颅用保鲜膜包起来了,我刚才做了剥离,初步勘验头部无明显致命伤,躯干部分内脏遗失严重,从肋骨的伤口上判断,死者应该是死于急性心包填塞。”
江砚戴上了手套和口罩,蹲下身再次勘察被放在尸袋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头颅和躯干。
内脏在躯体内已经辨认不清了,胸骨裸露了出来,江砚仔细查看了胸肋骨处的伤,脑海中闪现出了孙天磊尸体上的致命伤,同样是位于纵膈偏左第三和第四肋骨间的开放性伤口,因为内脏严重腐烂和遗失,已经没办法判断具体的伤口深度,但是从肋骨的损伤上看,切缘极其工整,没有顿挫。
林城凑过来:
“怎么样?”
江砚的眸光盯在尸体上:
“死亡时间太久,尸体保存太差,体表有用信息不剩多少了,致命伤应该就是胸口这一处,深度已经无法判断,但是从切口看和孙天磊身上的伤口极其相似,肋骨上下均有刀痕,没有贯穿伤,推断凶器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双刃刀。
下手位置正好为两肋骨之间,从肋骨上面判断,应该是斜插着进去的,这个方向是刺入肋骨之间最省力的办法,又能直接插入心脏,高效又致命,符合凶手对人体构造有一定了解的侧写,我有一种预感,韩明浩和8.25孙天磊一案的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人或者一伙人。”
尸体上极其相似的致命伤,同样曾经有过校园黄.暴情节还有强.奸史,这两个案子已经显现出了高度关联性。
一个小时后,江砚站在了法医解剖室中,仔细从已经腐烂的不想样子的尸体中提取了些肝脏组织,去交给了理化科做理化试验。
江砚从解剖室出来出来,直接去了刑侦的大办公室,看到林城走了过去:
“林暖现在怎么样?”
“看看看看,一开口就关心你们家那位的得意门生,小姑娘好着呢,吃好喝好,刘丹还给她买了一堆零食,这孩子真是个学霸,这两天不让看电脑不让看手机,人家就啃书本,那么厚的书,一看看一天,笔记都写了好几篇。”
江砚不和他鬼扯:
“我问你她和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江砚这两天在医院也没太了解案子的进展,林城少见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有些新线索,我也有了些猜测,坐吧,一块儿过来开个案情会。”
十分钟后,分局的人围着白板坐了一圈,林城起身:
“经批准8.25孙天磊一案和眼下徐明浩一案,正式并案调查,这两位死者都是男性,有过校园暴.力伴随强.奸行为,死因也均为急性心包填塞,且体内都发现了γ-羟丁酸的衍生物,凶手下手干净利落,不像第一次作案。
所以现在我们猜测,凶手很可能并不是这两个案子的直接受害人,而很可能是一个有类似受害经历,并且熟知人体构造具备高强反侦察能力的一个人甚至一个组织,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天行道’。”
第59章 沈易家的娇娇小甜心?(江主任风评被害)
替天行道这个词儿一出来, 罕见的没有引起办公室中众多人的反感,甚至作为女性的刘彤直接开口:
“也就是因为我是警察,要不我都想为这个凶手鼓掌了。”
像孙天磊和徐明浩这种畜生, 别说是判刑,就是挨枪子她都觉得不解气, 这种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受过侵害的人?
林城倚在一边的柜子上:
“这些孙子死了就死了, 可惜我们还是要破案,行了, 各位, 收起牢骚, 咱们分析案子呢。”
江砚盯着白板上的关系图出声:
“如果这位大侠真的是在‘替天行道’,那他通过什么来筛选被杀死的猎物呢?”
被侵害的人地施暴者有天然的痛恨, 所以很多强.暴案爆发后施暴者死亡,被侵害的人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这两者之间出现了第三人,这个第三人代替了被侵害人去复仇, 那么就需要一个途径, 让这个“上帝”先知道有人被侵害了,才能顺藤摸瓜去杀掉强.暴者。
只要破获了这个关键,他们就能挖出那位“大侠”了。
林城抬眼, 眼底带着一丝寒芒:
“论坛。”
林暖登录, 并且加了好友的那个论坛, 江砚瞳孔一缩, 他记得林暖这说过, 在那个论坛上能找到同类人,那个论坛就像是一群在现实中受到了伤害, 却又不敢与人言说的一群人互相报团取暖的地方一样。
“你是说,凶手通过潜伏在论坛去抓取和识别一些被侵害的人,然后像接近林暖一样接近其他的被害人,最后得出施.暴者的信息,再设计杀死他?”
林城点头:
“没错,那个论坛其实就是一群受伤的人相互取暖的地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姓名,她们的身份,但是却有一些相似遭遇的人可以互相舔舐伤口,在那里,她们才会放下戒备,林暖就是这样被挑选出来的对象。”
江砚:“和林暖聊天的那个账号能不能定位?”
这两天熬的不轻的许超抬头:
“很难,这家伙简直绝了,追踪到的账号都在海外,追踪下去就是一堆的虚拟数据,很难定位到真实的位置,更不用说对应身份了。”
许超是技术出身,这两天没干别的,就一头扎在那些数据里了:
“我真的服了,就这手段,都赶上从前分销毒.品的暗网了。”
他这一句牢骚却忽然让江砚骤然抬起头:
“万一他用的就是从前分销毒.品的暗网呢?我们一直都在盯着被害人,但是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应该在γ-羟丁酸的衍生物上,寻常的凶手不可能有这东西,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没准会有结果。”
案情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江砚才私下问了林城白三的事儿:
“那天确认了人确实是白三,只是这家伙太滑了,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河南路的三叉交口,之后他就进了小巷子,那一片是城中村,人又乱又杂,禁毒支队这两天都在加紧排查,还没有消息。”
白三就是江砚的一块儿心病,他对这个人恨的牙直痒痒,只有活捉白三,当年他父亲的案子才可能有突破性的进展,更何况,更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白三在外面一天,他就要为沈易的安危提心吊胆一天。
林城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人已经出现了,早晚都是能抓到的,倒是你,身体怎么样?”
江砚按道理今天是不能出院的,虽然精神看着好,但是脸色总是透着病态:
“没事的,林暖的嫌疑现在可以排除了吧?她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是,几轮的询问都结束了,和查出来的事实都没有太大的初入,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凶手挑选的一个目标,这孩子挺清醒挺有韧劲的,她是恨徐明浩,但是她更清楚她还有光明的未来,不会为了那个畜生毁了自己。
今天下午估计测试结果就出来了,晚上就能回学校了,只是她的账号我们还需要持续监控。”
毕竟这是现在少有的线索了。
中午沈易刚从门诊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江砚的电话,他笑着接起来:
“想我了?”
只三个字就让江砚瞬间放松了下来,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了一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暖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今晚她应该就可以回学校了。”
沈易一屁股摔进办公室的座椅里,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林暖肯定不会和凶手有什么瓜葛的,正好,晚上我去接你的时候顺带捎她回学校,遇到这样的事儿估计她也吓坏了。”
“是,不过小姑娘挺争气的,这两天一直都在询问室看书,论文都在手写。”
沈易没骨头一样地窝在椅子里,懒洋洋地出声:
“哼,也不看看是谁的学生,倒是你啊,江主任,有没有想我?”
江砚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来来回回地搓着办公桌面,他不太擅长直白的表达感情,只是在嗓子眼里咕哝的嗯了一下,沈易却不依不饶,他现在都能想象到江砚那红虾的模样:
“说的什么?没听清。”
江砚认命,低着头承认:
“想你了。”
沈易在那边笑了起来,两人又闲话了两句才挂电话。
中午沈易拎着两份豪华猪脚饭就去了隔壁办公室,将吴成礼最喜欢的猪脚饭啪嗒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吴成礼是他们科室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因为在妇产科男医生这普遍单身狗的现状下,他不仅结了婚,而且已经离了三次了,现在正在和第四任未婚妻谈着。
堪称整个妇产科科室的恋爱之光,吴成礼看着沈易点了点手指:
“有事儿找我。”
“吴哥明鉴,确实是有点儿事儿。”
吴成礼是科室公认的恋爱顾问,谁有点儿什么事儿都会问问他,吴成礼打开了包装盒:
“你也困惑了?你不是刚谈吗?”
刚谈就出问题了?
沈易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他身边,虚心求教:
“就是刚谈才有问题呢,我发现他好像很缺乏安全感,就是和我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
吴成礼一边吃一边问:
“你和我说说你们的具体情况,你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
沈易探头:
“他追我,不瞒你说,我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一句话出口,吴成礼刚吃进去的猪脚好悬没噎到,见过自信的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不愧是他们科室年轻有为副主任,自信的方方面面的。
“那他性格敏感?”
沈易一只手拄着下巴,回忆着他和江砚刚认识的时候:
“也不敏感,他吧,刚认识的时候很精英范儿,做饭很好吃,属于又精英又居家的那一款,但是后来你就会发现这人简直谎话连篇,如有必要,十句话里九句半都不是真的,而且逻辑控,要不是后来露出了小尾巴,你真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但是一旦被拆穿,他又认错非常的积极,特别诚恳的道歉,主打一个真诚,不过仅限于这一次,下次他还犯,犯了之后如果被发现他还会非常诚恳的道歉,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早就喜欢我,瞒来瞒去不想我知道,其中缘由情有可原。
平常的时候偶尔他还会有点儿茶茶的,其实就是想我多关心他一下,不过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反而不像从前那样茶茶的博关注了,反而有些小心,像是生怕我不高兴一样,你说这可咋办?”
吴成礼一边吸溜猪脚饭,一边听着沈易的描述有些沉默,这确定描述的都是一个人吗?不是性格分裂吗?
看着沈易这卷王工作狂的样子,他还以为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业界精英,没想到是个性格敏感的,娇娇小甜心。
“你家这位性格挺丰富的啊。”
沈易点头:
“一般丰富吧。”
“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她确实应该是爱惨了你,你看啊,你说他暗恋你多年,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患得患失的,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想你多关注她一些,可能她又有些事儿瞒着你,就更没安全感了。
你听哥的,这感情里的谁先爱上谁就被动,她是先爱上的那个,现在你回应他了,确定关系了,她可能反而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了,越是珍惜的东西得到了就越是小心,因为害怕失去。”
这大师级水准的话听得沈易连连点头,不愧是看破三段婚姻的大神。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是给她安全感啊,比如说在她朋友,同事的面前公然承认你们的关系,牵着她的手昭告天下,而且什么花啊,小礼物啊这些东西不要断,就是要时时刻刻告诉她,你也喜欢她,而且听哥的,和谐的性.生活也有助于增强安全感哦,你一定要耐心,温柔,知不知道?”
沈易在一边跟捣蒜一样连连点头。
记了一大堆的笔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晚上刚下了班,沈易就回到办公室换上了一身贼精神的装束,甚至800年不用的香水,他都喷了一点点,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第60章 沈主任到市局官宣(开屏)
自从中午打电话沈易要说来接他之后, 五点半还没到,江砚就总是往车外看,手里还拿着手机看看从一中心到南桥分局有没有堵车。
直到那辆黑色的奥迪A6做了登记之后开进来, 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旁的林城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
“你干嘛?”
“腿麻了。”
“腿麻了你抻衣服干嘛?”
江砚不愿意搭理他, 目光开始从窗户向门口漂移,很快, 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沈易今天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宝蓝色衬衣, 领口处多松了一颗扣子,手腕上戴了一块儿银色腕表, 慵懒矜贵。
这一身精英范儿站在一群油光满面,潦草的刑警面前对比过于明显,屋内众牛马抬头的时候都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其中犹以林城为甚, 他看向江砚, 这人刚才一副翘起脚的样子,就是在等沈易,不过他看着坐在一边背着书包今天就能释放的林暖小朋友心里不由得徘腹, 人家没准是来接自家得意门生的, 江砚跟着高兴什么劲啊?
林暖这两天在分局虽然上下对她都算是照顾了, 不过人瞧着还是瘦了一圈, 眼底有些发青, 应该是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直到看到沈易的时候眼睛才亮了一下:
“沈老师。”
沈易过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一会儿送你回学校。”
林城看着江砚眼带揶揄, 那目光就像是在说,看吧,人家不是来接你的,江砚对他这种目光天然免疫,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准备和沈易回家,结果到门口的时候沈易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沈易手上的外卖电话就响了起来:
“在这儿等我一下。”
不等江砚说话他就出门取了众多的外卖,这一次,沈主任光亮的皮鞋踏进刑侦办公室的时候,不光背后金光闪闪,耀眼夺目,还给众多单身狗带了非常丰富的外卖,他牢牢记住了恋爱指南吴师傅的教导,要培养江砚的安全感,就要从对全世界宣布爱你开始。
从不知尴尬为何物的沈主任左手烤鱼,右手小龙虾站在办公室中央,他面带微笑朗声开口:
“大家把手上的活停一下,我有个事儿想宣布一下。”
别说是这一身光鲜亮丽的行头,就是手上这外卖的香味儿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此刻听了这话整个办公室所有还没有下班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易身上,连江砚都愣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江法医的家属了,为了庆祝一下你们江法医脱单,我特意定了点儿吃的,大家一块儿乐呵一下。”
一句话,整个刑侦办公室寂静了三秒钟之后,瞬间爆发了各种议论声,然后众人的目光在把沈易淹没的同时把江砚也给淹没了:
“恭喜恭喜,江主任。”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老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家属要是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就是,以后沈主任就是半个我们南桥分局的人了。”
沈易满脸笑意:
“好说好说,就是还请各位工作中多照顾照顾我家那口子。”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
沈易众人的围观中表现的落落大方,游刃有余,江砚怎么都没有想到沈易来了这么一出,但是不得不说,这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他们的关系,他心里一个隐秘的地方踏实了不少,在众人的目光一遍一遍的洗刷下,他的唇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扬了上去,而他一边站着眼角都在疯狂抽出的林城,和已经震惊到吃瓜的林暖。
沈易官宣的当口都还记着时不时和江砚“深情”对望,今天,他就要整个分局的人都知道,他们江法医已经名草有主了,从此也是有人爱有人疼的小宝贝儿了。
最后江砚,沈易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林暖,是被整个分局的同志们含笑目送出去的,那目光宛若看着一家三口般的慈祥。
回去的时候,沈易开车,江砚副驾驶,后面坐着一个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林暖,小姑娘手里抱着书包,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鼓了三把劲终于赶在沈易踩油门之前开口:
“沈老师,江法医,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永结同心。”
江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沈易大大方方地开玩笑:
“林暖,你这祝福比起论文可业余多了啊,想吃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这算是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你老师我也顺利脱单,咱们吃个烤肉庆祝一下吧。”
林暖糯糯出声:
“老师,我觉得我的瓦数可能有点儿大,我回学校吃食堂就行。”
“你这小屁孩儿能有多大的瓦数,走,吃完送你回学校。”
晚上一家有名的烤肉店包厢内,江砚拒绝了服务员的服务,亲自动手,原切的肉片被放在被炭烧的滚烫的篦子上,烫的刺啦作响,而身边的沈易则和小姑娘谈论因为二胎盛行,子宫瘢痕妊娠的概率正在逐年上涨这一情况。
“确实是比从前多了不少,早些年很多地方的医院对于剖腹产比率的控制没有这么严格,甚至也存在有些医院因为剖腹产利润率更高而建议产妇实行剖腹产,当然也有很多家庭因为种种原因而坚持要做剖腹产,就导致前些年剖腹产的产妇数量极多。
而这些产妇很多都是现在二胎,三胎的主力军,瘢痕子宫妊娠也就相应增多,现在我手里住院的就三个,这是个还不错的研究方向,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翻看一下我那的病例。”
林暖谈起专业知识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是个电灯泡了:
“老师,现在临床上对于CSP(剖宫产术后子宫瘢痕妊娠)是不是多用MTX(甲氨蝶呤)预处理?”
沈易吃肉聊天两不误,一边用生菜卷肉一边点头出声:
“对,MTX预处理后宫腔镜下清宫术的治疗更方便,而且这种方式相对来说住院时间不长,费用上会更省一些,对于一些经济比较紧张的患者比较适用。”
林暖点头,又想起来这几天看过的文献:
“但是我看有的文献中提到MTX预处理在手术出血的情况比较多?”
江砚看着小姑娘醉心学习无心吃肉的样子,用夹子往她的碗里夹了好多火候刚好的肉,还忍不住出声:
“别光专业学你老师,吃饭也要多学你老师,你看,他讲课吃肉两不误,多吃点儿,太瘦了。”
沈易侧眼看着身边这个劝小姑娘多吃都不忘diss他的人,哼了一声:
“江法医,您是不是看谁都瘦啊?不是说你们干法医的不喜欢胖子吗?”
林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为什么法医不喜欢胖子啊?”
沈易似笑非笑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江砚:
“江主任还不快给我大弟子讲讲啊。”
江砚眼带无奈:
“你们两个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听关于脂肪含量对尸体腐败速度影响的话题吗?”
林暖瞬间了然,立刻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我不听了,我懂了。”
沈易吊儿郎当地将嘴里裹着三块儿肉的生菜卷吃下去,然后才开口给林暖解释了刚才那个问题:
“对于子宫瘢痕妊娠到现在也没有统一的治疗方案,在MTX预处理后下宫腔镜的治疗方式之外,现在也多用MTX联合UAE(子宫动脉栓塞术),或者是HIFU(高强度聚焦超声)来再做,不过对于医学治疗方案是没有尽善尽美的。
MTA+UAE预处理后清宫术的治疗方案的止血效果虽然被比较广泛的认可,但费用高、操作难度大、设备要求高、并发症多,这就对患者的经济条件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而且很多小医院不具备普及的条件。
而MTA+HIFU预处理后清宫术的治疗方案相比较UAE操作简单、住院费用低、并发症少,且对卵巢功能影响小,但是它作为一种新型治疗方案,远期并发症不明确,推广也不如前两种普及,临床上需要时间去验证。”
一顿饭下来,林暖的肚子和脑子都吃的相当饱,车到了学校的时候沈易下了车,江砚知道他是有话要对林暖说便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的玻璃看了出去,沈易将衬衣的袖口随意扯了上去,露出了线条好看的小臂,夜色下那双眉眼褪去了寻常的轻佻,显出了几分深邃和认真:
“林暖,从前过去的事儿对你伤害很大,但是人生却不只有短短几年,也不只有痛苦值得永远烙印,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日后你会有无数的可能,甚至会有超越很多同龄人甚至前辈的成就,从前的泥潭不应该困住你,回去吧,今天往后就算是新生,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侧头看了看车里那个一直开着他的人,笑了一下;
“当然,找江主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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