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秋没回来。
当天没回来,第二天也没有。系统去扔吃完的蛋糕盒子,在垃圾桶边上停了停,查了远程监控。
简知秋没买回程的机票,当然,也没继续留在电视台纠缠,不依不饶自找难堪。
他和边烽是两个极端,从脾气秉性、处事原则再到价值观,都迥异到天差地别——边烽路子野得很,看上什么就去抢,想要就一定得弄到,从不知道退让。
简知秋温和,为人淡泊谦逊,不执着于身外之物,从来不与人争。
反正简知秋的粉丝都这么说,也都这么信。
每次和黑子吵架,都有人气到不行:要不是那个二世祖控制欲太强、咄咄逼人,什么破资源都硬塞过来,你以为简老师想要吗?
这话听着相当欠揍,但往往还真能吵赢。
一方面是因为边烽平时的确嚣张,的确欠揍,搅得圈子里鸡飞狗跳战绩可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简知秋的粉丝凝聚力很强。
简知秋对粉丝是圈内公认的好:礼物从来精心保存,手写信一定手写回复,演唱会开得太晚,自费给路远的粉丝包车,评论区互动温和诚恳,每次都格外耐心地回到深夜。
边烽抱着手机戳到没电,困得不停打哈欠,整个人融化在沙发扶手上,不耐烦地晃着腿。
他怕冷,三伏天也是长袖长裤,喝热水盖棉被。简知秋家的空调常年十六度,只有冰水,据说是低温有助于人保持冷静清醒。
边烽不太明白,人活着就不错了,干什么还非得冷静清醒。
但反正他有手有脚,拿条毯子又不费事。
边烽慢吞吞爬下沙发,拖着两条腿去拿厚毛毯,对简知秋半开玩笑:“你对我有对你粉丝一半好就行了。”
简知秋进组拍戏,地方太偏僻,又正赶上台风登陆,自费给来探班的粉丝买雨衣、暖宝贴,合了影签了名,还让司机送她们安全到了火车站。
同样去探班的边烽开了八百公里的车,被雨浇成狗,火红色的敞篷超跑被牛看不顺眼,顶进鱼塘里熄了火,还赔了老乡一塘鱼。
连日理万机的简大明星的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气得边二少拿兰博基尼拉着鱼,一路高价甩卖,到处跟人说自己去桃花源了。
背对着他的简知秋顿了下,又低头打字,继续回复电脑上的评论:“她们对我,都是真心的、纯粹的喜欢。”
“我也纯啊,24k纯。”边锋给手机扯了条充电线,磕磕绊绊往充电口里插,他看简知秋最近老揉腰,“明天给你约个全身spa?”
简知秋沉默一阵,叹了口气。
边烽没当回事,预约了一份高级全套spa,在沙发里滚来滚去,拿毛毯裹自己。
总这样,他说的话简知秋不一定回答,偶尔沉默偶尔叹气,常常揉太阳穴,看起来挺头疼。
可能是因为受不了没文化、高中都没念完的废物二世祖。
简知秋文化程度高,听简知秋的粉丝说是海外硕士,博士正在备考,就是考上以后要脱产全日制,担心公司不一定能答应。
边烽觉得挺厉害,也支持简知秋继续念——留学能耽误多少事?几轮营销组合着来,再找点由头炒作炒作,足够把热度拉住了。
没那么多天大的麻烦,废物没什么大出息,但有点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小聪明,能撑起来的伞也就比天小一丁点。
有边烽在,简知秋是用不着担心什么的。
用不着考虑怎么避开狂热粉丝,怎么规划合理路线,怎么完美掐准时间抵达录制现场,从容调整到最佳状态。
用不着在离开电视台后,相当狼狈地到处找酒店,在这种爆满的旅游旺季找了五条街,才勉强定了个条件尚可的房间。
……也用不着大清早天刚亮,就被催命一样的电话叫起来,紧急处理负面舆情。
“某j姓资源咖录制迟到,故意放全场鸽子,百人苦等三个半小时……”
系统扔完垃圾,回去给游疾念八卦小报:“也太夸张了,哪有三个半小时?”
明明是九十分钟,再说也没等,节目没带简知秋,直接录完了。
这种待遇不意外,毕竟边二少栽了,栽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被边家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基本没东山再起的可能。
被他豢养的金丝雀,当然也会瞬间沦为热度的牺牲品。
“三个。”游疾重新断句,“半小时。”
系统:“……”
那还真是九十分钟。
这个圈子就这样,为了博眼球,什么小聪明都能使出来。
系统问:“用不用管?”
游疾查了查清单:“不用,没有新任务。”
简知秋这条支线,游疾已经刷满了所有成就,全满级通关,用不着再管了。
系统和他合作的时间不短,知道他的习惯,没再问,给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开了个免打扰。
如果拿游戏打比方,游疾是那种标准的成就型玩家——只要是总部发布在任务清单上的,哪怕是毫无意义的“给泳池注水的同时放水”,游疾也会为了s级评级,未雨绸缪地把出水口和进水口换成纯金的。
但如果任务清单已经刷完,或者某个人、某件事不在清单上,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模式。
他们会以最节能的方案通关,不停按space键跳过无用对话,快进所有能快进的情节,绕过一切挡在路上的无关npc。
说得极端点,如果清单上没有“保证寿命超过某一数值”之类的任务,游疾甚至都有点懒得活。
“简知秋在打电话,给你……啊。”系统看着监控,“给你弟弟,边承瀚。”
简知秋盯着手机的通讯录那么久,系统还以为他要按“边烽”了,蓄势待发,准备了一百遍“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没想到这家伙虚晃一枪,徘徊了十分钟的大拇指,最后按的居然是上一行。
系统忽然想起件事:“对了,你怎么不叫边承烽,不好听?”
毕竟边家三个儿子,长子叫边承泽、幼子叫边承瀚,偏偏中间这个两不沾,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一个辈分。
名字起成这样,有关边家的豪门轶事就没断过。
有人说边烽是野种,身世存疑,所以被老边总厌恶,不配按家谱起名。也有人说边烽命硬、冲克父母,不能当儿子养,否则家里要遭殃。
系统向当事人咨询:“你是边家亲儿子吗?”
游疾还真做过亲子鉴定:“是。”
老边总叫人按着他,怕头发不准,硬抽了血,换了三家不同的检测机构,还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系统:“你命硬、克父母吗?”
游疾还真算过命:“不硬。”
老边总找了十个阴阳先生,算出来都是一样的,命局身弱,多灾多难一步一个坎,注定活不长。
系统:“你名字……”
也不难听。
不难听,边乘风边破浪,多帅多潇洒。
系统找出边烽的人设,翻了翻,找出里面相关的蛛丝马迹。
之所以没能叫这个,是因为边烽没在边家长大。
在外面胡混到了十七岁,被接回边家的时候,边烽就已经是个没救的混账。
——在那十七年里,边烽都跟着他的生母。
“边烽的生母叫阮溶。”系统那会儿不在,问游疾,“你见过她没有?”
设定里,这是个曾经天资卓绝的知名歌姬,正当红时隐退嫁人,和彼时的商业巨擘风光大婚,横扫各大头版头条。
“见过。”游疾手脚有点僵,找了扇有阳光的窗户,晒着太阳慢吞吞打太极,“我养了她一年。”
边承瀚倒是从没见过阮溶,至少记事以后没有。
他和边烽其实是双胞胎,严格来说边烽生得晚,卡了半个多小时,按懂行的人说,时辰不一样,命格也就有了差别。
阮溶不堪忍受这个“精美压抑的冰冷牢笼”,从边家逃走的时候,只挑了一个不哭的。
这一对同天降生的双胞胎,命运从这里分岔。
一个连高中都没念完、勉强拿了个肄业证,坑蒙拐骗前科无数,是声名狼藉的废物二世祖。
另一个则是天才青年小提琴手,拿了不少奖,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干净优雅,在某知名管弦乐团做副首席。
只是几句简单的人设介绍,里面能藏的弯弯绕却太多。
系统看得皱数据眉毛,还没等开口细问,就听见走廊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系统争分夺秒清理现场:“谁?”
谁会在这种时候来?
游疾双峰贯耳,接转身左蹬脚,听外头的人走了两步:“边承瀚。”
系统:“……”
系统把还在练习太极二十四式的宿主端回病床,扫干净花生壳,擦掉蛋糕奶油,铲走烧化的蜡烛,重新调配空气里的气味分子,把香甜变回混着消毒水气息的药味……再把针头怼进游疾的手背上。
按照医院的“治疗方案”,这会儿边烽应该在输液,神思不宁、疑窦丛生。
不该在病房里活蹦乱跳地打太极。
这些药水毫无意义,既不能有益于身体、又不能镇静安神,作用只是心理暗示,让边烽觉得自己有病。
所有人都希望,边烽相信自己有病。
只要相信了自己有病,边烽就不会再折腾,会老老实实待在这个私立精神病院。
不惹麻烦,不闯祸,不让所有人焦头烂额。
……
数据化能大幅提升效率,这一系列全弄完,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游疾和系统把被子四角扯平,下一秒,已经有人把门急匆匆用力推开:“二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游疾要晕倒,他有点坐不稳,通过后台联络系统:“我的心脏好像在舌头底下。”
系统:“……没有,在肺下面呢。”
是那个惊恐发作、重度焦虑症躯体化的buff。
边承瀚开门的声音太大了。
门撞到墙上的巨响,又或者是什么人毫无预兆、推门而入的画面,触发了某些藏在潜意识中的阴影,引发了这具身体的应激反应。
总部的数据库还没修好,这么个buff始终保持常亮,不论系统怎么尝试都关不掉,让边烽这个本来就不算好的病秧子身体雪上加霜。
“这些年,你自己都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边承瀚瞪着他,神情愤怒,“你已经遭了报应,为什么还不知错,还不肯放过简哥?!”
系统正在帮宿主坐稳,生拉硬拽着枕头,实在没忍住:“哇。”
游疾斜躺在枕头上,蹬鼻子上脸:“左肩膀,还有点酸。”
“……”系统给他按肩膀:“边承瀚和你是双胞胎?”
看着可真不像。
边烽从十几岁开始混社会,什么都干过,早跟“单纯”两个字不沾边,见得多做得多了,有种全然不符合年龄的百无禁忌和混不吝。
边承瀚不一样,有边家的顶级资源倾力培养、处处保驾护航,一路顺风顺水,遇到最严重的挫折,大概也就是小提琴比赛拿了第二。
这个“脑子里只有小提琴”的音乐天才,据说后来和简知秋走到了一起。
都说红气养人,被边烽捧了这些年的简知秋,早不是当初那个一二线之间挣扎的艺人。
顶级舞台供养出的气质当然不同凡响,简知秋身上那种不接地气的干净忧郁,又恰到好处地添了几分味道。
据说是出于所谓的“拯救情结”,想要替同胞兄弟“赎罪”,边承瀚开始接近简知秋,逐渐真被对方吸引,越来越情难自禁。
简知秋被边烽留下太深的阴影,原本无法接受这份感情。
但边承瀚的长相虽然和边烽有几分肖似,气质却天差地别,任谁来看,都很难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况且边承瀚在音乐上的确天赋斐然,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有灵魂碰撞,聊不完的专业交流,久而久之,自然撞出火花。
……现在看来,这个“久而久之”,说得似乎都有点保守。
边烽毕竟还没死呢。
“简哥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你还想怎么折腾?”
边承瀚气得脸色涨红,他被保护得好,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看着几乎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你说你喜欢他——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游疾:“是啊。”
系统吓了一跳,扯着他不让他摔倒:“这时候应该说这句词吗?”
不太应该,但没办法,游疾的肺可能也在舌头底下了。
惊恐发作是种强烈的失控和濒死感受,不受主观意愿控制,要想缓解症状,就得顺其自然、放松心情。
照顾边承瀚的情绪、照顾边烽的情绪,二选一,游疾肯定选后者。
毕竟他又不用打边承瀚的支线。
……
听见游疾的回答,边承瀚愣在原地,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边烽看起来不太舒服,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脸色比平时还要差。
边烽微垂着头,左手撑着身体,额发散在眼前。
那是边承瀚这种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没见过的气质。
像把千疮百孔的刀,每次捅出去都可能会断,但那又怎么样。
没有刀鞘也没有皮囊,风吹雨打日头晒,深红色的锈斑往上爬,早就从里往外烂透了,又怎么样。
“不行?”边烽抬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浅灰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也几乎像是透明的,他微微偏头,嘴角弧度接近讽刺,“小少爷……轮不着你管。”
边承瀚几乎无法呼吸,喉咙吃力蠕动,吐不出半个字。
他那点家里骄纵出的豪门气场,比起边烽,实在蚍蜉撼树,光是迎上那双眼睛,都像是被刀捅了个透心凉。
边烽撑着胳膊,拔掉针头,踉跄着从病床上下来。
他走得明明不稳当,冷汗浸透额发,面无血色,呼吸吃力艰难,蜿蜒血迹顺着手背淌下来。
边承瀚眼底却依然透出被吓坏了的惊惧,本能后退,被门槛绊了下,摔得惊天动地,一屁股坐在走廊上。
边烽晃了晃,靠着门沿站稳,垂头看他。
“你……你做得,不对。”边承瀚结结巴巴地说,“你那不是爱……不是喜欢,简哥、简哥很痛苦……”
“哦。”边烽说,“没人教我。”
包括简知秋。
简知秋也没教过他,什么是爱,怎么喜欢人。
边承瀚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边烽的病号服尺码不对,太大了,领口敞开的部分太多,挡不住怵目的狰狞伤疤……边承瀚没见过这个。
他被吓坏了,手脚并用着往外逃,没跑几步就又摔跤,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扶住。
边承瀚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不由错愕:“宿……秘书?”
系统撑着摇摇欲坠的宿主,听见游疾开着静音,在后台吹口哨:“……”
行了,不用问。
长在宿主审美点上的毒蛇,单手扯着魂飞魄散的小边少,视线却不加掩饰,径直对着边烽笑了下。
宿泊敛拎着边承瀚,让他站稳,绕过这个毫无价值的小边少,走向边烽。
“我来接您出院,二少。”宿泊敛俯身,和和气气地笑,“您喜欢什么颜色的跑车?”
游疾挑了下眉。
系统扶着他,实在太吃力,连数据眉毛都不剩,不然也要挑:“他要干什么?”
“拉拢我。”游疾在后台回答,“我们之前谈过,这是暗号。”
系统悚然:“谈过???”
游疾:“……”
系统反应过来,想明白谈过的是交易,心虚咳嗽:“哦哦……”
目前的状况,系统已经大致做了分析。
因为游疾太执着于把每个任务都刷成s级,导致剧情发生了不少偏移——就比如今天这一出,边承瀚本来没道理这么冲过来,质问边烽。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这些事过去被边烽包办,太顺手、太理所应当了。
绝大多数时候,边二少甩过去一句话,就能掀起一片蛮不讲理的血雨腥风,镇压不长眼的狗仔营销号。
偶尔遇上硬茬,这招不好用,边烽也有别的路子——他十几岁就出去混社会,最擅长跟各路人打交道。
那个丹羽创投,之所以会答应九位数这么疯狂的对赌注资,就是边烽有次在海外的赛马场,“意外”遇见了丹羽少东家。
少东家被他带着买马票,大赌特赌、大赢特赢,钱赚到手软,兴奋得喊哑了嗓子。
少东家去跑马场跑马,那天风大,遮阳帽的带子没系紧,叫风吹飞了,几个人都没追上。
枕着胳膊、牛仔帽盖脸晒太阳的边烽,听见乱哄哄的动静,懒洋洋抬手要马,一路凌风狂飙,红鬃烈马越冲越猛,给四、五个正在训练的骑手穿了糖葫芦。
边烽捞住帽子,坐回马上,勒缰回转,把帽子按回少东家头顶。
阳光炽烫,天蓝风急。
马上的人不用拽缰绳,半边肩膀稳稳倾落,衬衫领口在风里猎猎,浅灰色的眼睛叫阳光刺得微眯,嘴里还懒洋洋咬着根草梗。
……效果很好。
还是个雏的少东家当场被迷疯了。
系统回溯这一段,还有点不敢确定,问游疾:“边烽是这个人设吗?”
游疾翻开人设给它念:“边二少不务正业,风流种子,正经事不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会玩。”
系统还是忧心忡忡:“道理是这个道理……”
这个“乱七八糟”的范围,未免有点太广了。
但要硬说,也确实解释得过去。游疾作为边烽活了七年,半点没浪费“风流种子”这么个人设,人脉广得匪夷所思,谁都想拉拢。
当然也包括宿泊敛这条野心勃勃的毒蛇。
也只有边家那对父子,还被深厚成见蒙着,什么都看不清。
“红色的?”宿泊敛脱下西服外套,覆在游疾的身上,在他耳边和和气气,“我准备了烈焰红的兰博基尼,还有辆蓝色布加迪威龙,如果您愿意,我来开车。”
游疾挑了红色:“有冰淇淋吗?”
宿泊敛看着他,大概觉得有趣,镜片后的眼睛笑了下:“……我去办手续。”
“会有冰淇淋。”宿泊敛轻声说,“只要您能出得起价。”
游疾摸下个戒指,随手抛给他。宿泊敛快步接住,指腹摸过上面烙印的徽章,这是格林尼拍卖会私人通道的通行证。
披着西装外套的青年,站没站相地倚在病房门口,卷发乱糟糟,下颌不耐烦地微扬,傲慢嚣张。
出院手续并不难,游疾抬手关门,宿泊敛转身去办。
他走出几步后,脚步忽然停了下,又折返,推开有些发皱的病房门。
发皱难移动,是因为有人靠着门。
宿泊敛使了些力把门推开,半跪在地上,扶住滑倒下来的人影,摸上游疾的额头。
西装外套落在地上,游疾阖着眼,身上像块冰,呼吸清浅微弱。
大概是长久的严重失眠,青年一动不动,睫下覆着淡淡青灰暗影,随呼吸低颤,像只随时会振翼逃脱的灰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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