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诱惑
季云琅不再跟爹娘吵, 站起身,把桌上的绸带递到他们手里。
“缝完脑袋拿这个绑,不容易掉。”
爹娘刚挨了他的骂,此刻又见他来装乖, 一个赛一个脸黑, 谁都不理他。
季云琅无所谓, 指指门外,问:“江昼在外面,你们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江逝水这时候理他了,哼了一声, 一掌拍上桌子,“让他进来, 我跟你娘好好问问,怎么带的孩子, 教会你这么顶撞长辈。”
季云琅笑了,“我从小就这样,顶撞他顶撞到大,你问他没用, 他也拿我没办法。”
突然感觉后脑勺被砸了一下, 季云琅回头, 窗户开得大了点,江昼不知从哪弄来一串葡萄, 正一颗一颗捏下来砸他。
这是待得烦了, 催他走。
季云琅跟爹娘告了别,刚出门就被江昼抱进怀里。
“师尊……”
江昼不等他说话, 先“啾啾啾”往他脸颊亲了好几下,无声感谢他妙语连珠替师尊吵架。
亲完, 江昼往他嘴里喂葡萄,问:“甜吗?”
季云琅被他刚才那一顿亲弄得脸颊通红,勾起唇,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师尊更甜。”
江昼心头一动,刚要把唇凑过去让徒弟好好甜一下,身后房里就传来“咚”的一声,伴随着江逝水阴阳怪气的高调儿:
“呦,好甜,师~尊~更~甜~你们兄弟俩真是给爹头都甜~掉~啦~”
江昼皱眉,把手里的葡萄全都蕴上灵光弹射进屋里,一个接一个砸爹的嘴。
季云琅不怕爹娘对他甩脸,却被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整得不舒服,拽着江昼离开,不满道:“我们讲悄悄话,他乱听什么?”
“因为他,为老不尊,”徒弟跟自己统一阵线了,江昼满意,“找机会揍他。”
又心想:“然后当着他的面,跟云琅大亲特亲,把小小徒弟亲到软在师尊怀里,亲到喵喵叫,亲到黏着师尊不放,亲……”
“江昼。”
季云琅这回没故意听,好心提醒他,又说出来了。
江昼住嘴,“嗯。”
季云琅忍了忍,还是对他说:“师尊,心里想可以,你别真做那种事……我不喜欢让爹娘看。”
江昼:“嗯。”
又心想:“由不得你。”
季云琅:“……”
什么毛病!
告别完神医,江昼不让季云琅回八方域,原因是他的恶名在仙洲尚且管用,不能浪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江昼领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弟兄跟在季云琅身后,逐一拜访了仙洲五大派,半是友好半是威胁地询问,那些名单上的人,他们准备怎么处理。
各个宗门按名单查过可疑的人,自然清楚了“阁”的存在,放到从前,这些事他们就算惊诧,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比起什么正义不正义、人道不人道,还是宗门的面子更重要,这种事曝光出去,宗门还在仙洲混不混了?
可现在八方域已经灭了“阁”、杀了不少位高权重的长老,而且看这架势,马上要朝着仙洲来了。
这种情形下,宗门现在要考虑的就不是“丢不丢面子”,而是“保不保得住命”了。
因此季云琅这一趟走得格外顺畅,包括清霄门在内的五个宗门一家比一家配合,只要是八方域这边提出的要求,都一口应下。
名单上那些人,有些被宗门扣下,有些借机跑掉了,对此,五个宗门统一了话术——
“这种宗门败类,死不足惜,我派绝不姑息养奸!正义之火不灭!制裁邪恶!还仙洲一个公道!”
他们要亲自制裁手里的宗门败类,邀请几位八方域来的客人观刑。
可惜有位使大刀的客人性子急,没等到第二天,在行刑前夜就亲自替他们处决了这群败类。
处决完,江昼拿着名单一一对应,重新制定了一份各宗门潜逃在外的名单,问他们,这些人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要抓,抓回来全部处决,他们当天就派出了半个宗门出去逮人。
因为江昼说,那些人不死光,就换你们死。
他威胁人的架势太像老大,当场就有弟子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们领主还没发话呢,一整天光听他叨叨了,一个小弟,胆子真大。”
恰巧季云琅在旁边,回道:“是我相好,恃宠而骄,一向这样。”
“哦,相好啊,怪不得……”
他们惊疑回头,看见季云琅,困惑道:“不对啊,大家都知道你跟你师尊……那样那样,难道传言是假的?”
“是真的啊,”季云琅神态自若,“我谈了两个,仙洲一个,八方域一个。”
“……”
这几个年轻弟子钦佩道:“你好有本事啊……”
季云琅:“当然。”
接触完五个宗门,季云琅以为该回八方域了,可他恃宠而骄的相好不让,要他在外面多待一阵子,把活干完再走。
“还有什么活?”季云琅问。
江昼把漏网之鱼的名单递给他。
季云琅看了眼,“他们不都派人去抓了么?”
江昼说:“自己杀。”
“每个都你自己杀?”
江昼:“嗯。”
季云琅把名单递还给他,跟他碰了下手,“我要是不陪你呢,你一个人去?”
江昼顺势抓住他的手,没放开,“你没资格反抗,只能听我的。”
季云琅笑,“你是我师尊,又是我相好,现在还想给我当老大?”
江昼拍了下他屁股,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就会说空话,你又不跟我成亲,还想给我当夫君,想有什么用?”
“谁说,我不跟你成亲?”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定日子,”季云琅翻出良辰吉日的册子,“你要是敢反悔,我就把你剁了。”
“嗯。”
季云琅在路上低头翻册子,江昼带着他走。
真要定起日子来,季云琅犹豫了,边翻边思索,不知不觉就被江昼带到了一处山顶。
直到手中册子被抽走,他才回过神。
云姝捧着册子惊喜道:“选这么多良辰吉日,你要成很多次亲吗?”
季云琅把册子夺回来,找了个地方坐下,问云姝:“我成亲,你高兴什么?”
“你忘了吗?”云姝低下头,脸微红,含蓄道,“你跟江仙师成亲,要单独给我摆一桌,上面全是我爱吃的。”
季云琅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你等着,一定让你吃好。”
江昼本来在安排那十几个弟兄回八方域,听季云琅当着自己的面答应给别人做饭,走近敲了下他脑袋,“不许。”
云姝:“为什么?”
江昼没理她。
“没事,”季云琅对云姝说,“我不听他的。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列给我……或者让我随意发挥。”
云姝:“我喜欢你发挥。”
江昼不高兴,找了地方坐下,故意离他很远。
季云琅凑过去,见他木着脸,牵了牵他的手,问:“生气了?”
“嗯。”
季云琅:“那怎么哄?”
江昼把刀拿出来,横放到他腿上,“擦刀。”
季云琅:“好。”
他低头擦刀,江昼手臂揽在他腰上,让两人贴得近,跟他一起看刀。
季云琅不时偏头跟他讲话,转转刀,透过刀身的倒影看他的脸。
季云琅看他,他就看季云琅,猝不及防在刀里对上眼,一偏头,顺理成章亲吻到了一起。
一接起吻眼里就没有其他东西,季云琅丢了刀,侧过身,一只手搂上他,江昼在他侧腰揉捏,故意让他痒,身子一扭,就往自己怀里钻。
有时停下来歇,缠着呼吸对望一眼,又忍不住挨近。
有时互相使坏,故意撩得对方难耐,顾虑着身旁有人,不敢太凶,悄悄起了反应,只好又悄悄压下。
时间一长,两人都知道害臊了,原本光明正大地亲,现在也扭捏起来,总觉得亲得太荤,当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不要脸。
可害臊归害臊,还是没停下来,凌乱交错的喘息声中,天边晚霞跟着羞红,最后一捧赧然的光落在发丝,随微风荡出满山甜腻。
那边收拾东西的十几个弟兄见怪不怪,早不看他们了,互相勾肩搭背下了山,猜测着今晚回家吃什么,干这么久的活,兄弟们要大饱口福,好好款待自己的胃。
云姝心中期待他们赶紧成亲,成很多次亲,她也要大饱口福,好好款待自己的胃。
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克制地亲吻完毕,期间升起、落下无数次,顾虑着有外人在,谁也没碰谁,生生按捺住,憋得胸口闷疼。
天这么黑了,他俩准备让弟兄们快回家去,别留在这儿赏月了,八方域也有月亮。
转过头才发现,人早走了。
季云琅难以接受,觉得自己那么久白忍了,猛地站起身,“他们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声?亏我还……”
江昼把他拽下来,周遭无人,这回大胆了很多,直接往腿上抱,隔着裤子揉了一把,问:“还行不行?”
季云琅推了下他的肩,从他腿上下来,“当然行。”
又说:“前辈,用用嘴。”
江昼揽了下他的臀,把他带近,另一手去解他的衣带,问:“你感兴趣了?”
问的是现在这张脸。
季云琅垂眼,轻轻笑,“一般,比不上我师尊。”
“所以不弄脸上,前辈,”季云琅挑了挑他的下巴,柔声道,“全吃下去。”
仙洲的月亮高悬在上空,月光清冷,照洒到身上却滚烫。
季云琅拿江昼取乐,面颊微红,目光缱绻,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江昼在他面前厉害久了,季云琅从没见过这张脸取悦人的模样,心里舒服。
江昼上回刚对他凶过,还是在他不情愿的时候,这回不欺负他,想要了也没吭声,只想着把他伺候好了,自己忍忍。
季云琅却主动俯下身抱住他,在他耳根亲了一下,说话间带着热气,“前辈真好,让我这么舒服,我也帮帮你,你要不要?”
江昼心想,当然不要,说了要忍忍,他是师尊,又不是禽兽,怎么能连着欺负徒弟?
季云琅问这种话,简直太小看他了,小小徒弟,师尊这就拒绝你,让你知道一个克制成熟的大人是怎么在红尘诱惑中保持本心的。
正想着,一个没注意季云琅就滑溜了下去,蹭在他腿边,仰起头,朝他一笑。
季云琅自己刚舒服完,脸颊泛着红,唇水润润的,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伺候他,那双紫眸含了春水,正望向他,无声邀请。
江昼沉默。
江昼犹豫。
最终克制成熟地开口:“要。”
第102章 葡萄
为捕杀漏网之鱼, 季云琅陪着师尊在外面跑了大半个月,五个宗门派出的弟子也在查,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传给他们。
这天,城郊外一条河边, 抹完一条漏网之鱼的脖子后, 季云琅百无聊赖站在原地, 沾了河水擦自己的剑,等江昼来验收成果。
这半个月,江昼不许他的剑闲着,抓到人都是他来杀, 江昼只负责后续的收尸。
季云琅想,反正都要成亲了, 他就多顺着江昼一些,况且江昼这样依赖他, 他也觉得开心。
可有一点他捉摸不透,江昼自从在山顶跟他亲近过一回,直到现在,一次也没要过。
甚至他们现在住客栈, 都是要的两间房。
最初季云琅很不高兴, 后来见江昼坚持, 他也没闹,只是晚上经常偷溜进师尊房间, 上他的榻, 往他怀里钻。
有时想要了,故意撩拨, 江昼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聊最近杀的人,让他详细地回忆自己抓人杀人的过程, 然后讲给师尊听。
每次讲完,季云琅就没兴致了,江昼连血是怎么出来的、肉有没有被捣碎都要听,恶心得很。
有次季云琅实在想要,抓他的手来摸,软声软气求了他几句,江昼才帮着弄了一次,紧接着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更有精力杀人。
季云琅当时问:“我不能跟你一起睡?”
江昼很直白,不瞒他:“一起睡,我把持不住,想要你。”
季云琅追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持?”
江昼只是盯着他看,不说话,不久后,把他推出门,跟他说:“好好休息。”
后来季云琅懂得跟他提条件了,每次杀完,都要先拽他来奖励自己。
只不过还有一点让他不爽,江昼不肯用师尊的脸,这几回不管怎么亲近,都只用另一张脸。
季云琅一开始还新鲜,次数多了就腻,心心念念的还是最爱的师尊。
他站在河边,刚解决的尸体就躺在前方,鲜血顺着脖上的裂口汩汩向外流。
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从身后被抱住了。
江昼脑袋搭到他肩上,垂眼看地上这具尸体,也不顾季云琅脸上还溅着血,偏过头吻了他一下,像是奖励,说:“不错。”
季云琅勾了勾唇,“我每天受累,这可打发不了我。”
江昼闻言,手在他腰上摸了摸,问:“天还没黑,在外面要?”
季云琅拿开他的手,“算了吧,这回没兴趣。”
江昼这两只手他已经用腻了,他宁肯不要,也没心思搞这种小打小闹式的亲热。
江昼却不懂他的心思,吻了吻他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笑,“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江昼这阵子像是出家了,又像是被阉了,总之他的精神和躯体都已经彻底没了欲望。
季云琅甚至想过,再这样下去,成亲这件事还得慎重考量。
他正想着,江昼就亲吻他侧颈,把他抱得紧了些,“想要你了,云琅。”
听见这话,他心里舒服多了,靠进江昼怀里,笑着问:“这么想要,这几天为什么要忍?”
“观察你,”江昼说,“怕你讨厌我。”
季云琅没懂,“什么?”
“我杀那么多人,怕你觉得恶心,”江昼双臂环过他的腰,“这段时间,看你杀他们,身上沾很多血,我心里才舒服些。”
“……”
季云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皱眉道:“所以你这么久不跟我亲近,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经常杀人而恶心你?”
江昼点头,又要来抱他,“你喜欢的是师尊,云琅,师尊不会像我这样。”
“我以前想过,只用师尊的脸和你在一起,现在显然,行不通。”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心里会膈应我。
“讨厌我的时候,也会讨厌师尊。”
季云琅:“……”
他面色微冷,看向江昼:“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这么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江昼摇头,“你很喜欢师尊,我知道。可我不是师尊那样。”
季云琅心中怒意翻涌,冷笑,“哪样?”
江昼正色道:“高雅,矜持,聪慧,体贴,超然出尘,风度翩翩,冰清玉洁。”
他补充:“把你从小,迷到大。”
“……”
真不要脸。
季云琅刚升起来的那点怒火熄灭了,他问江昼:“谁告诉你,我喜欢师尊这些?”
江昼:“不然呢?你喜欢师尊什么?”
季云琅:“好看。”
江昼:“还有呢?”
季云琅:“睡着的时候好看。”
“种花的时候好看。”
“吃东西的时候好看。”
“欺负起来好看。”
“舒服了好看。”
“疼了也好看。”
“还有……”
江昼:“除了好看。”
季云琅沉思,沉默。
江昼:“这很庸俗,你看不到师尊身上的美好品质?”
季云琅摇头,“你哪有美好品质?”
江昼沉下脸,季云琅笑了笑,重说:“我喜欢你,本来就没有理由,你非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好看。”
“师尊,从我喜欢你的那天起,你在我眼里,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季云琅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近,朝他唇上亲了一下,“所以就算你一无是处,杀人放火,我也……”
江昼:“我一无是处?”
季云琅:“你只听得见这句?”
江昼沉默,片刻,问:“你真的不怕我,不觉得恶心?”
季云琅不太高兴了,捏起他的下巴,“我这么爱你,江昼,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
他凑到江昼耳边,一字一顿威胁他。
“还是算了,”江昼掐了把他的屁股,淡声嘲讽,“毕竟你上回,柔软无力,十分无趣。”
“?”
当晚,季云琅终于看到心心念念师尊的脸,他还惦记着江昼那句“柔软无力”,默不作声把师尊推到榻上,两只手腕绑在床头,自己跟着过去,倚在他身旁问:“师尊今夜肯叫吗?”
江昼没说话,盯着他手上那一串葡萄,用眼神无声询问:跟师尊亲热,为什么提着葡萄来?
季云琅笑,摘了一颗剥掉皮往他嘴里喂,让他舔掉流出的汁液,轻轻挑弄着他的舌头说:
“上回让师尊觉得无聊了,这回借点东西来助兴,师尊别再说我了。”
江昼在舔他手指的间隙开口:“葡萄,怎么助兴?”
季云琅问:“师尊好奇?”
江昼:“嗯。”
季云琅又摘了颗,捏开了皮,挤出果肉和汁,送到江昼唇边。
江昼张嘴要吃,可微凉的果肉只是轻蹭过他的唇,随后便游走而去。
后来江昼知道葡萄怎么助兴了。
他有些不适应,跟季云琅掰扯,葡萄是用来吃的。
季云琅不解,一颗接一颗喂他,问:“师尊没有在吃吗?”
有时候吃坏了,季云琅还不高兴,阴下脸,问他到底吃没吃过葡萄,这么不懂事,又说:“你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气?”
“不是,”江昼微微偏过头,说,“……”
季云琅没听清,附耳过来,“什么?”
江昼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说:“不吃葡萄了。”
季云琅不移开耳朵,问:“不吃葡萄,那吃什么?”
江昼:“……”
你说呢?
还能吃什么?
一定要师尊说出来?
季云琅平日求欢时没脸没皮,江昼很喜欢,可轮到自己,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口。
他犹豫半晌,妥协,“那吃葡萄吧。”
季云琅:“……”
他覆身过来,抬了下江昼的腰,抱怨道:“真没意思,江昼,你都吃不下了,就不知道热情点,求求我?”
江昼坚持当哑巴,嘴上不给面子,腿却热情地缠上了他。
季云琅知道他的德行,笑:“你从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不怕我腻?”
江昼不语,心想:“腻什么?你怎么可能腻,你花样多得数不清,今天喂葡萄,明天想喂什么?知道师尊想要,也不正正经经跟师尊亲热,非要搞这些……”
后来季云琅不让他说了,堵住他的唇,和他一起品尝了大半夜葡萄。
年轻又凶猛。
葡萄的果肉和汁液打湿了床榻。
期间江昼开了很多次口,想让他歇歇,但都只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是江昼向他示好的信号。
他叫一声“云琅”,季云琅心里就甜蜜一分,低下头吻他,轻声哄:“师尊再陪陪我。”
后来江昼挣脱了绑手腕的绳子,主动抱住他,不再说他柔软无力,心里想,徒弟还是有些本事,值得他学习。
这个念头一起,江昼望向他的眼神就变了调,不再缠绵,变得求知若渴。
季云琅看出他走神,抱起他下榻,带到了窗边。
“师尊,”季云琅在他颈窝吻,语气有些不满,“你又不是不会说话,干嘛这么冷淡?我在强迫你吗?”
他这样说了,江昼只得开口,“没有。”
“那你叫我一声。”
“云琅。”
季云琅笑,捏了捏他的腰,“不是这个。我们都要成亲了,江昼。”
“……”
江昼张嘴,又闭上,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叫。
季云琅听他这么久没动静,主动说:“那算了。”
江昼回过头,跟他吻了吻,问:“生气了?”
“没有,”季云琅在他肩头轻咬了一口,温柔道,“师尊现在不肯,我当你害羞,成了亲要是还不愿意,我再生气也不迟。”
江昼:“不要威胁师尊。”
“好。”季云琅改口,凶巴巴道,“成了亲还不叫,我就把你休了!”
“……”
最后在窗边结束,江昼回过身,看到不远处满屋狼藉,心想,再也不吃葡萄了,八方域要是敢种葡萄,全给他们铲平。
江昼房里被弄成这样,睡不了人,季云琅在隔壁自己房间弄好热水,把江昼拽过去鸳鸯戏水。
戏水期间,江昼对他新一轮的撩拨不为所动,看起来心事重重。
季云琅有些挫败,戳了戳江昼的脸问:“你累了?”
“没有,”江昼垂眼,“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江昼不回答他。
江昼脸红扑扑,不知是被水上热气熏的,还是刚才被疼爱那么久,舒服出来的。
季云琅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呆,看起来就很好骗,于是在水下抱住他,半开玩笑道:
“我还想要,师尊,你能坐过来吗?”
江昼闻言,直接过去。
季云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吓住了,托住他的臀说:“我开玩笑的,你不喜欢可以不……”
江昼垂首吻他,问:“还有力气吗?”
季云琅:“……有。”
季云琅虽然不解,但是送上门来的这么主动的师尊不吃白不吃,戏完水,两人腻歪到榻上,江昼又问他:“累吗?”
季云琅摇头,笑着亲亲他,“师尊还要的话,我们继续。”
江昼垂眼,又陷入思索,随后跟他说:“睡吧。”
“好。”
季云琅今夜十分满足,抱紧他入眠,睡梦中都要没事过来啾他两口,只觉得葡萄甜,师尊也甜,以后要在八方域多种些葡萄,天天带师尊品尝。
只是睡着睡着感觉不太对,季云琅本来手臂抱着江昼的腰,脑袋枕在他肩膀,半夜睁眼一看,他早不知何时枕上了江昼大腿,而他甜甜的师尊此刻正靠在床头,挑灯夜读。
“……”
季云琅抬眼,不用起身就能看到,江昼手里拿的是从他这里收走的学习资料。
这也太勤奋了。
季云琅没让江昼知道自己醒了,整个人往上挪,朝他怀里钻,闭上眼接着睡。
紧接着,就听到耳边有动静,江昼俯下身,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下,随后心想:
“云琅真厉害,我要是也能让他这么舒服,以他的厚脸皮,怕是嗓子都要叫哑,然后缠着师尊要三天三夜。”
想着,就又俯身,轻柔一吻,印上去软软的,季云琅刚悄悄勾起唇,耳边就又开始叽叽喳喳。
“睡吧,笨笨的小徒弟,不设防的小徒弟,你都不知道师尊今晚学会了多少,你以为师尊只是单纯的享乐吗?当然不是,师尊已经摸透你的手段了,等着吧,等师尊读完这两本无聊的小黄书,再融会贯通一番,就把你疼爱到喵喵叫。”
夜深人静,江昼一个人看书,心里总要想些什么才不会无聊,恰好这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喵喵叫的小猫咪
于是他就一边翻页,一边在心里变着调子“喵喵喵”,先学季云琅叫,又学炭炭叫,接着再学季云琅叫,叫久了上头,停不下来,就这样,边喵喵叫边看了一整夜的书。
期间感觉到怀里睡着的徒弟在抖,而且一抖就是很久,看着像是做噩梦了。
不然没有别的解释,都睡着了,总不能在忍笑。
第二天早上,江昼看着他眼下浅淡的黑圈,心中了然,就是做噩梦了,看被折磨的,都没休息好,真可怜。
于是他凑过去亲亲徒弟眼睛,温声问:“做什么噩梦了?有师尊在,不用怕。”
季云琅后半夜睡了会儿,本来刚睁眼,还迷糊,听江昼这么一问,没忍住,笑了。
他扯过被子蒙住脑袋,边笑边回答江昼:“没有,师尊,没做噩梦……”
他还在笑,江昼不解,以为他被噩梦吓傻了,刚要过去抱住他,就听被子底下传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喵喵~”
“……?”-
他们这半月都在仙洲,那群漏网之鱼的尸体囤得多了,需要往八方域运一拨。
回去的路上,两人间隔距离很远,江昼在最前面,季云琅在最后面,中间是几个来帮着运输尸体的八方域弟兄
跟江昼闹过那么多次,季云琅这回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恼羞成怒。
江昼自从知道季云琅那晚故意听自己“喵”了一整夜后,整个人都不对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死寂的气息。
直到现在,过去三天了,江昼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这期间,他们师徒联手,又多抓了一条漏网之鱼。
这回江昼没让徒弟动,提刀亲自上,季云琅在旁观战,心惊肉跳,甚至猜测,要不是江昼爱他,现在这把刀砍得就是他的脑袋。
他的确笑话了江昼,但更多的是觉得师尊可爱。
可江昼显然难以接受自己丢人丢成这样。
季云琅经过三天的分析,得出江昼生气的原因
——他觉得季云琅是故意想听他“喵”,不提醒他,然后等第二天醒了作弄他,让他尴尬。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季云琅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这三天里,季云琅想亲他,想摸他,都可以,甚至潜入他的房间,和他抱着睡觉都没问题,因为江昼已经完完全全无视他、把他当成了空气。
谁会跟一个空气计较呢?
这下死寂的不止江昼,还有季云琅。
江昼太尴尬了,尴尬到想要孤立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爱情。
而季云琅作为罪魁祸首兼那个被孤立的爱情,此刻正悔恨万分。
走在最前面的弟兄和走在最后面的弟兄同时感受到了他俩的死寂,先是队内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分别询问两位当事人,是不是吵架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死气沉沉,弄得这群壮汉一边抗尸体,一遍感觉身上拔凉。
后面那位弟兄使出浑身解数,才叨叨得季云琅先开了口。
季云琅走在队尾,别别扭扭说:
“你跟他传话,我最后跟他道一次歉,不该故意听他喵喵叫,还笑话他,是我错了,他要是想,我给他喵一整天,一整年也行,让他别生气了。”
最后的弟兄点头,往前传话。
倒数第二个弟兄点头,往前传话。
……
还没传到第一个弟兄他们就暂停了,因为队里这几位的脑子目前还不够用,这句话又不算短,传得人多了容易乱。
所以他们决定齐心协力,用自己的大嗓门隔空喊出来。
第一位弟兄接收到他们的信号,凑到江昼耳边,苦口婆心劝道:“领主给你传话了,老大,你听听呗,你俩别吵架了。”
尴尬了三天,江昼也觉得够了,而且再怎么说,这件事也只有他跟季云琅知道,徒弟认错态度很好,他应该原谅。
于是他点头。
队尾当即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随后,五个壮汉一同开嗓,整整齐齐,气贯山河喊道:“老大!你听着!领主说——!他不该故意听你——!喵喵叫——!”
他们没喊完,只在刹那,江昼的刀就从队头飞到了队尾,紧贴着季云琅衣料扎进了他身前的土地里。
季云琅一惊,猛然后撤,眼眶直接红了。
他二话不说,拔出自己两把剑,狠狠抛过去,扎进了江昼脚边。
江昼从乾坤袋里掏出他两本小黄书,投掷过去扑他一脸。
季云琅抓出他送的小叶笼,灵气催动着发射过去,也扑他一脸。
江昼抓出一把糖,万糖齐发,砸他的脑袋。
季云琅提出一大串葡萄,颗颗饱满,也砸他脑袋。
江昼丢出了一张桌子,季云琅扔来了一张小榻……
江昼扔给他一个枕头,季云琅还给他一床被子……
眼看乾坤袋越砸越空,两边东西越堆越多,后来急眼了,季云琅提着江昼的刀过去,拽住他的领子往旁边小树林里拖。
他俩进去了,恰好弟兄们也累了,这地方现在有吃有喝有坐有睡,大家忙活起来,铺上床,摆好桌子。
想睡觉的弟兄躺到小榻上,枕着枕头盖上被子原地进入了梦乡,饿肚子的弟兄把他俩互相丢的食物收集起来,手快的还接到几坛酒,当场开吃。
等吃饱喝足歇了一会儿,他俩也出来了。
季云琅脸上带着红晕,衣衫多了褶皱,脖颈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新鲜的咬痕。
江昼头发杂乱,呼吸略重,衣角布料被撕坏一块,嘴唇破了,渗着血。
这一看就是去打了一架,八方域崇尚强者,永远是拳头硬的先说话。
看这架势,俩人都挺硬。
第103章 恩爱
八方域一个平常的清晨, 刚归家的江昼冷脸站在山洞拐角处,跟面前的小猫小龙大眼瞪小眼。
炭炭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毛毛乱糟糟的, 小尾巴上还秃了一块。
骨龙窝在它身边, 已经缩成了蛇的大小, 连接身体的骨头摇摇欲坠。
两只凶兽看着都惨兮兮,这是因为家里好几天没人住,它们追追打打玩儿疯了,把江昼走前精心为徒弟布置的房间、买回来的成亲用品和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的喜服全部弄乱, 掉落了满屋的猫毛和一堆零散的骨头。
这种房间江昼死也不会自己动手收拾。
他让炭炭转过身,朝小胖屁股上用力一脚把它踹进洞, 又把骨龙拎起来,跟着抡进去, 警告它们,中午之前不把家里恢复原样,今晚就请全八方域喝骨头汤,再一人送一件猫毛大衣。
两只小凶兽蹿上蹿下, 艰难地收拾了半晌, 发现自己只适合玩, 不适合收拾家。
于是由炭炭出面,和江昼商议, 能不能请外援过来。
江昼才不管它们怎么做, 只要结果。
他让开路,炭炭哒哒哒跑出去, 不多时又哒哒哒跑回来,嘴里叼着两根绳子, 绳子那头绑着林霄和云姝。
“……”
小猫绑架来了外援,学着江昼刚才的模样,仰起头喵喵喵给他们安排活。
见江昼在,云姝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抹掉嘴边的饭粒,垮下脸道:“你刚回来,一大早又要干活,怎么总不让我们好好吃饭?”
林霄手里还握着一个鸡腿,他不敢抱怨江昼,先蹲下身把鸡腿喂给炭炭,又借着炭炭给他飘出的毛毛洗了洗手,问:“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姝在他身旁阴阳:“饭都没吃完就来给大哥干活,这么上赶着,请问你到底是喜欢干活,还是喜欢大哥?”
林霄:“?”
他惊恐起身,“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
“喵!”这两个俘虏话太多了,炭炭变成大老虎,拿脑袋拱他们的背,把他俩一先一后拱了进去,给江昼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变回小猫,跟着进洞当监工去了。
江昼不想去其他地方,就在家门口坐着等。
云姝越干活肚子越饿,肚子越饿越要出气。
她抱了一大堆喜服到洞门口,挑了块石头坐下,正对着江昼,一边叠衣服,一边开口。
“哪里来的这么些婚服,进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在八方域开店呢。”
“一定是想开店,总不会是要拿来求婚,谁家姑娘成亲的婚服不是独一无二的?某些暴发户有几个臭钱,就闭眼瞎买来敷衍人,挑都不挑,在我们蓬莱岛,这种人是求不到亲的。”
随后她又微笑,“不过这看起来也不是给姑娘穿的,怪不得不上心,一定是觉得人家好追,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求到婚了,能花钱解决的事,谁还用心呢?”
“……”
她也不看江昼,低头叠着衣服,自言自语,指桑骂槐。
“你不要过度解读,”江昼说,“云琅不会这么想,看到这些,他会开心。”
“嗯嗯嗯,江仙师说得都对,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还是因为在你心里,云琅好追,随便糊弄糊弄他就会开心。”
云姝叠完最后一件衣服,抬眼看向江昼,“云琅自己看不出来,等他来了,我可以提醒他,让他擦亮双眼,不要被你蒙骗。”
江昼:“胡言乱语,这都是你的臆想。”
“哎……”云姝摸摸自己肚子,轻轻叹气,“早上吃不饱,就是会这样的,江仙师既然想要饿肚子的人帮你干活,就不要挑剔了。”
又指着面前一大堆喜服,“这些……”
这时,林霄气喘吁吁拖出一个大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满满当当挂着各样式的喜服,这批喜服很幸运,因为藏在柜子而没有遭两只凶兽的毒手。
“大哥,你到底买了多少啊!”
“不多,”江昼说,“四层楼。”
“我觉得这不太好,大哥,”林霄凑到他身边,压低嗓音给他提建议,“你想追季云琅,就单独挑出来几件,不要堆这么多,你们这个小家装不下的。”
“而且他一来就看到这么多衣服,家里弄得跟仓库似的,肯定会觉得你是想在八方域创业,跟他聊什么致富秘诀,那大哥你精心营造的浪漫感不就没了?”
“对啊,”云姝跟着附和,“云琅一进家门看到这些,不是惊喜,是惊吓。”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让他少在家堆点喜服,江昼回绝他俩:“你们不懂。”
“是你不懂,大哥!”
林霄收拾这些衣服收拾得崩溃,也不怕他了,急切道,“喜服是好寓意,但是家里挂着这么多,吓都吓死了,最后肯定适得其反,季云琅不会跟你甜蜜的,大哥你就等着伤心吧!”
江昼:“中午前干完,不要为你们的懒惰找借口。还有……”
他起身,不咸不淡打量了他俩几眼,稳声道:“你们对爱情,一窍不通。”
“……”
江昼说完就走,没理会身后林霄的哀嚎和云姝向他砸来的小石子。
懒懒的年轻人,傻傻的年轻人,没幸福过的年轻人,怎么会懂他和徒弟的感情?
今天回到八方域,江昼本来想直接领季云琅回家,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可季云琅执意要先去找琥生,让他自己回家。
他不说让师尊陪,反而要师尊自己走,江昼不太高兴,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家。
到家就看到被小猫小蛇弄出的一片狼藉。
现在小猫绑架那两人来干活,事后的报酬也该由它跟骨龙想办法支付。
它们要是厚着脸皮不付,那江昼也不管,谁来干都行,反正要给他把家里恢复原样。
他正想着,就见不远处说笑的两个身影。
琥生在照着菜谱做饭,季云琅在旁边尝,不时摸摸他脑袋,夸赞他,给孩子夸得不好意思,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时,季云琅抬手,丈量一下他现在多高,顺便抱起来掂了掂分量,惊道:“你都这么重了?”
琥生长大后第一次被他抱,生怕有人看见,赶紧挣开他的手臂跳下来,“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再把我抱起来了!”
季云琅笑,敲他额头,“你还是小孩子,都没长高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抱我!”
琥生问他:“你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你师父也会这么抱你吗?”
季云琅垂眼,“不会,我那时候都大了,他才不抱……”
话未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琥生眼神一亮,脸更红了,兴奋道:“大哥!”
江昼突然出现,季云琅没反应过来,动了动说,“你干嘛呢,放开我。”
“抱你。”江昼说。
琥生嗓门大,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季云琅在他怀里挣了挣,生怕江昼一个冲动把他打横抱起来游街,“外面这么多人,不能回家抱?”
“你不是不回家?”
“……”
季云琅:“我让你一个人走,你不高兴,找我算账来了?”
“嗯。”
“那你也别让我丢脸啊,”季云琅语气放缓,“放开我,要不藏一藏,别让他们看到我们光天化日拉拉扯扯。”
江昼:“嗯。”
却不放他,往摆菜的桌前走了两步,跟琥生说:“尝尝。”
琥生连忙拿筷子夹起来喂他,江昼每样都要尝,尝完跟季云琅一样夸赞两句,然后去摸琥生的脑袋,给孩子弄得脸更红了,低着头都不好意思看他,扭捏道:“也没有大哥夸得那么好啦……”
一来二去,季云琅觉出了不对味儿,这根本不是江昼会做的事,除非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江昼在夸完孩子后,紧接着就去丈量琥生的身高,然后伸出手要抱他,准备掂掂他的份量。
一个两个都要抱他,琥生这个年纪脸皮正薄,吓得扭头就跑,季云琅在身后提醒他:“别忘了过几天去找神医。”
“知道了——!”
琥生遥遥回完话,一溜烟跑没影了,季云琅回头看了眼江昼,直接拉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捏捏他的手,问:“你干嘛呢,孩子的醋都吃?”
江昼松开他的手,背过身。
季云琅顺势环腰抱住他,“行了,你不就是觉得我不陪你,来陪琥生?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先跟他约好去找神医,这是正事。”
“一句话的事,”江昼说,“你不需要陪他吃饭,还聊那么久。”
“我跟他很久不见了,不能说说话?”
“你总是有那么多人能说话。就算没有师尊,你也不无聊。”
不像江昼,没有季云琅在身边,他就百无聊赖,只能在家门前坐着。
“……”
季云琅绕到他身前,跟他面对面抱住,轻声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你再咬我吧,先出出气。”
说着,就露出侧颈那个泛着红的咬痕。
不久前他咬了江昼的嘴唇,进八方域时怕师尊丢人,刻意给他抹了药,消去了。
可江昼不一样,咬了就是咬了,不让他消,所以他就一直带着这个牙印。
江昼俯身,作势要咬,季云琅知道会疼,下意识抱他紧了些。
江昼不咬,就吓吓他,说:“消气了。”
“真的?”
“嗯,饿了。”
季云琅不确定,问:“哪儿饿了?”
江昼:“……”
江昼:“肚子。”
江昼看了看天,还没到正午,家里收拾不出来,不能这时候带季云琅回家,那就先吃个饭,吃完饭时间刚刚好。
刚开吃,云姝和林霄循着味儿就回来了,跟他们拼桌,坐到了一起。
江昼用眼神询问:好了?
云姝用眼神回答:没错。
林霄用眼神保证:大哥放心!
江昼才不放心,站起身,说:“我有事,离开一下。”
季云琅叫住他,“你回来饭都凉了。”
江昼忙着回去检查自己家有没有恢复原样,随口道:“你们吃,我不饿。”
季云琅:“……”
江昼走了,季云琅坐回去,阴了脸。
说饿的是他,做好了不吃的也是他,江昼这分明是没消气,故意溜人来玩。
“混蛋。”他骂。
云姝咽下一口饭,意有所指道:“没错,云琅,虽然我很希望你能赶紧成亲,但是在感情中一定要擦亮双眼,不要太轻易接受一个暴发户的示爱。”
季云琅:“什么?”
“没事。”云姝说,“你会懂的。”
不出片刻,江昼回来了,用眼神向他俩表示:不错,原模原样恢复了,报酬找小猫要。
他准备吃饭,坐下才发现,自己的碗筷已经被收了。
他没看季云琅,用眼神询问旁边两人:怎么回事?
云姝:不知道啊。
林霄:不知道啊。
江昼:那我的碗呢?
突然,季云琅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用眼神对他说:你再敢跟他俩眉来眼去,我就杀了你。
“……”
一顿饭吃下来眼睛酸得不行,江昼开始似有若无地暗示季云琅回家看看,季云琅心想,回什么家,肯定是江昼新一轮的阴谋,为了出气不停作弄他。
心眼真小。
于是他不紧不慢,先饭后散了会儿步,又去看看菜地,照料照料花田,顺便去摸了摸新种的小树,就是不回家。
后来江昼沉不住气,二话不说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家里带。
季云琅路上依然对他爱答不理,心中冷笑,这是等不及了。
也好,就让他看看江昼还能有什么作弄人的……
想着,就被江昼牵进了洞穴,他抬眼,怔住。
江昼走之前把家装饰成了婚房的模样,家具都是以前季云琅在观海峰住的那件房里的。
江昼买了很多装饰婚房的用品,也没管什么美观不美观,买多少往外摆多少,摆得整个洞穴都洋溢着大婚的喜庆。
季云琅脸慢慢跟着红了,问江昼:“你一直催我回家,是想给我看这个?”
江昼推了下他的腰,让他往里走,里面放了很多婚服。
林霄和云姝都说他送这么一大堆不够浪漫,江昼才不管,他知道季云琅总惦记着师尊成过亲、跟别人穿过婚服,他也不清楚季云琅心里惦记了多少回,反正有多少他就给季云琅补多少,就算成亲后,他们也可以天天穿,挑拣着穿,不重样地穿。
他是这么想的,并不清楚季云琅的心思,所以他让季云琅先进,自己在拐角处停了片刻才启步。
刚拐过弯,就被季云琅整个扑过来抱了满怀。
江昼接住他,顺势托了托他的臀。
季云琅看到了他准备的满室婚服,刚跳到他身上就狂亲他好几下,随后撤开唇,微微喘息着,跟他对视。
他这回不光脸红,眼也跟着红了,整个人挂在江昼身上,唇角上扬,低头问:“你什么时候弄的?”
不等江昼回答,就再次过去连亲他的唇,边亲眼尾边湿润了,抱他抱得更紧,跟他脸贴着脸,不停笑,“你怎么这么好,江昼,真好,喜欢你,爱你,爱你,亲死你,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他太兴奋了,又开始狂亲,亲得江昼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后撤两步,靠到墙上,仰起头,跟他亲个尽兴。
一墙之隔,偷偷跟过来看热闹的云姝和林霄:“……”
热闹没看上,倒听了不少亲嘴儿的声音,由深至浅由远极近,不同的音效代表着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亲,眼看声音越来越不对了,两人默默退出洞穴。
林霄:“很恩爱啊。”
云姝:“很幸福啊。”
云琅还是轻易被暴发户骗走了,虽然今天没能看上江仙师的热闹,但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两人快成亲了,她很快就能独享一整桌的满汉全席。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孩飞奔过来,掠过门口两人蹿进洞穴,喊道:“大哥!嫂嫂!那边打起来了!要死人了——!”
季云琅都挂在江昼身上吃到第二根手指了,闻言大喊一声:“别动!”
琥生倏地停在门口,焦急道:“快点,那边在揍人,咱们的人快把那几个仙洲人打死了!”
本来江昼听到打架就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弄着季云琅,现在又听到不是自己人挨揍,更无所谓了,亲了一下季云琅侧颈的咬痕,提枪就要上。
他刚才让季云琅亲迷糊了,小小徒弟,边亲还边告白,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心思都变成了甜甜的话,一点一点往师尊耳朵里送,还磨着师尊要他,想跟师尊亲热。
然而江昼刚准备好疼爱他,季云琅就松了力,从他身上跳下去,边穿衣服边往洞外走。
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消失在拐角时,江昼只瞥见一截光/裸的腰。
这是丢下师尊,多管闲事去了。
刚被玩通透,湿润润的,就这么走了,也不嫌难受。
江昼也难受,在家里待了片刻,出门,寻了过去。
第104章 小花
季云琅和琥生急匆匆走了, 江昼出门后不紧不慢去找他。
路过花田时,看到刚长的小花,顺手揪下两朵,藏进了袖中。
到了地方, 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树荫坐下, 从袖里拿出小花来玩。
他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前方已经不打了, 现场丝毫不乱,甚至有些平静,季云琅正跟几个动手的八方域人在旁边谈话。
这时候是饭点,那群年轻的五大派弟子坐在餐桌前, 每个人都埋头苦吃,沉默不语。
他们本来不需要吃饭, 五大派的弟子个个懂辟谷,加上体力强劲, 精力旺盛,江昼甚至想过,他们可不可以觉也不睡,抓紧干活, 最好在离开八方域前把这片荒地开垦出来。
后来林霄阻止了他, 说:“大哥你要么给他们个痛快, 要么就正常对待他们,不要虐待。不然等他们回去了, 你就会多出一大群结仇的仙门弟子。”
江昼不怕结仇, 也不认为自己这样叫虐待,这群俘虏的能力在这儿摆着, 他只是人尽其用。
后来还是没让他们不停干活,因为林霄抱着他的腿哭喊, 求他别这么干。
“修仙的也是人啊大哥!我以前就是没日没夜给少爷们当跟班,天天不闭眼,咱们修仙是不会熬死,但是会累啊!你这样还不如全杀了呢!”
他喊得太厉害,江昼后来说:“算了。”
他虽然让这群人休息,却没说过让他们开饭,八方域食物不算多,他们再馋也别想吃。
可现在他们吃上了,也不知道谁授意的,反正江昼没说过。
季云琅跟那几个八方域人聊完,转身径直朝江昼走来。
江昼正低头,手里的小花突然被抽走,紧接着听见一声冷哼,季云琅站在他身前,捏着小花看。
“刚种下,这么小的花都偷摘,换了别人,高低得关进沙牢教育三五天。”
江昼伸手,揽了下他的腰,问:“我呢?”
“你嘛……”季云琅被他揽近,垂眼,笑了,“你是我相好,不关你,先亲个三五下看看诚意。”
江昼不给他看诚意,把他带到腿边,问:“你让他们吃的饭?”
“怎么可能,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季云琅靠在他身上,拿小花往他头发上扎,“况且这段时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儿有机会安排他们?”
扎好了,季云琅拍拍他的小花脑袋,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指指不远处几个八方域人。
“是那几个厨师,他们说,最近这群人对他们态度很好,还主动帮他们摘菜,送他们新衣服……说起这个,他们的乾坤袋,你没收?”
“不需要,他们跑不了。”
江昼没小花了,抓起他的手玩,“而且人太多,全收了,还得让他们来领,会乱。”
季云琅笑,“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没准备杀他们。”
他捏捏江昼的手,继续道:“那几个厨师看他们态度这么好,等收完新菜,就顺便做了他们的饭,喏,第一顿,正吃呢。”
江昼不满:“我没说过,可以给他们吃饭。”
“你也没说不可以啊。”
“……”
江昼不玩他的手了,把他扔开。
季云琅又牵上他,接着说:“之所以打起来,是因为有几个仙洲人嫌弃,当着他们的面把饭倒进地里,摔碎碗,骂得很难听。”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像是故意的,本来是我们占理,但是这几个厨师没忍住,火气上来差点把人打死,现在吃饭这些弟子,我来的时候,都吓红了眼,还有人商量着要不要一起上。”
江昼:“哦。”
“?”
“这不是好事,江昼,”季云琅捧住他的脸,严肃道,“五大派的这群人,既然不杀,那迟早要放回去,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说吗?”
“爱怎么说,怎么说,”江昼面无表情,“他们活该。”
“但现在神医那边隔几天就有人能恢复记忆,找到在仙洲的家,八方域里迟早有一批人要去仙洲住。”
“一旦这里的事传出去,仙洲人对他们有了偏见,他们在仙洲,会生活不下去。”
江昼起身。
季云琅问:“去哪儿?”
“全杀了。”
“……”
他太冲动了,季云琅把他拽回来,安抚道:“也没那么严重,想把八方域跟仙洲连通,这种事本来就是必经的,你总不能逼到眼前了还装没看见。”
江昼皱眉,手里已经提了刀,“是他们先找事。”
“对啊,”季云琅把他的刀接过来,“碰见挑事的,我们私下处理了,没人知道,这样最好。可今天众目睽睽,打得那么凶,就算我们有理,现在也变成没理了。”
“不需要那种东西,”江昼说,“直接杀。”
“要是一直在八方域,当然不需要,可你又不是不清楚,江昼,大家都在往仙洲走,既然这样,就该懂得最基本的为人处世,你这个当老大的,总不能这点事都不帮他们处理好。”
他这话一出,江昼更不高兴了,“关我什么事?”
季云琅笑了笑,拍拍他头上的小花,“别生气,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责怪你。”
“这样,你先不用管,那群五大派的人交给我,不能让今天的事在他们脑子里定性,起码不能让他们觉得错在我们。”
江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擅长这个,嘴皮子溜得很。
他往季云琅腰上捏了一把,问:“你一个人?”
季云琅笑,“当然不是,还有林霄,被揍的那几人里有他从前的老仇人。”
“人呢?”
“剩着半条命,被他带走了。”
江昼说:“他带走,会杀。”
“不会,他又不是傻子,那几人现在不能死,不然就真成我们弄死的了。”
江昼坚持道:“弄死也不怕,之前战斗,没少杀他们的人。”
“你也说了,之前是战斗,现在已经不打架了,连五大派都开始跟我们其乐融融。”
季云琅捏了捏他的手,“想在仙洲生活,江昼,就得互相给面子。”
江昼从来不给人面子,也不喜欢徒弟跟自己谈的这些话,他又朝季云琅腰上拧了一把,趁季云琅呼痛,往他嘴里塞了几颗糖,僵着脸说:
“你现在闭上嘴,云琅,不然,太像爹娘。”
被江昼说“像爹娘”,就是已经很让他烦了,季云琅含着糖来亲他,江昼本来推拒,后来勉强接受了他的示好,在他屁股上重重掐了几下,松口道:“你随便吧。”
“嗯。”
季云琅知道他烦,又低头亲了他一会儿,轻声道:
“师尊,仙洲人这边我和林霄交涉,你去提醒咱们的人,现在起,再有故意惹事激怒他们的,能骂的尽量骂,实在忍不住想打的,晚上偷袭,不要明面上揍,会落人口实。”
“要是偷袭时被看到了脸,”季云琅幽声道,“那就杀了,别给他们出去乱说的机会,我们现在特殊时期,谁犯贱,谁倒霉。”
江昼觉得他又不像爹娘了,爹娘说不出这样的话。
“云琅,”他心里舒服了很多,捏起季云琅的脸,问,“今天挑事的那几个,怎么处理?”
“他们居心不良,要杀,但是不能死在八方域,再等等吧。”
远远看到林霄回来,季云琅不在他身上坐了,跟他告别。
江昼抓住他手腕,不让他走,问:“什么时候见?”
“晚上啊,”季云琅勾唇,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天黑了要回家,师尊,我们谁先到家算谁赢,晚到的要乖乖伺候赢的人,用哪里都行……”
江昼今天没什么安排,就是找人通知几句话,一会儿就能回家,季云琅却有得忙,到家会很晚。
这话就差直接告诉江昼:知道你不满足,这不是有事吗?晚上回去好好让你满意,你现在就别抓人了。
江昼闻言果然松开了他,面不改色道:“我没那个意思。”
季云琅:“嗯。”
季云琅走了,想起他的话,江昼起身,去找八方域人聚堆的地方,心里酝酿着怎么说。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爹娘要求他当上领主后制约八方域人,让他们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变成正常人。
现在江昼才知道,让他们变正常的最好办法不是当上领主制约,而是找神医看病。
不过神医忙得连轴转,人要一批一批送,剩下没排上号的,就只好先口头制约。
说来说去,还是要酝酿几句话出来,想着江昼就烦,这事也该让季云琅来的,他都有徒弟了,怎么还要亲力亲为?
后来他没憋出什么新话,把季云琅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些人听他讲话时,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瞅他脑袋,欲言又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头顶有什么东西。
不止一个人这样,江昼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不想了。
赶在日落时,他先到家,外面忽然刮了风,空气中浮起些湿润的凉意,天边也渐渐聚拢起了小片的乌云,这是要下雨了。
江昼踏入洞穴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在外面吹了会儿风,风携着细小的雨丝落在脸颊上,也带得他头顶两朵小花微微摇晃。
小雨淅淅沥沥,逐渐变大,他湿了衣服,这才回到家。
洞穴里很安静,家里一大两小三头凶兽最近热衷跑出去玩,八方域环境好,它们本来就开心,现在又碰上雨天,估计又要一整夜不回来了。
这样最好,江昼想,整个家只剩他和徒弟在,他们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季云琅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不想了,先换下自己湿透的衣服,随后换了师尊的脸,坐到桌前,对着册子整理最近处理的漏网之鱼的名单,顺便等季云琅回来。
可到了半夜,季云琅还没影,听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江昼忽然想,季云琅不会觉得,下这么大的雨师尊一定会去接他,不接就不回来吧?
他当即起身,从乾坤袋里翻出伞,去沙牢找季云琅。
路上越想越慌,要是徒弟真的等他接,而他一直没去,那季云琅一定会难过,说不定已经难过了整个前半夜。
他心里愧疚,加快脚步,等到了沙牢门口,发现并没有人,他才松了口气。
心想,还没出来,那一定是还在里面干活,努力的小徒弟,累累的小徒弟,师尊这就进去给你一个惊喜。
他收起伞,走进沙牢,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奇异的烧烤香气,混着酒香。
越往里香味越大,快到拐角处时,又听见一阵碰杯闲聊的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关押仙洲俘虏的沙牢是什么大型烧烤摊,俘虏都在牢里吃上夜宵了。
江昼在拐角处不动了,他都不用探头就知道,他舌灿莲花的小徒弟和舌灿莲花的林霄强强联手,跟这群仙洲五大派的弟子交上了朋友。
这烧烤太香,气味飘得很远,不多时,就吸引来一个不速之客。
云姝收起自己的伞,边打哈欠边往沙牢里走,睡眼朦胧,喃喃道:“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呢?”
她像是在梦游,径直越过江昼,拐了弯,自然地加入到了这群年轻人的聚餐中。
江昼还是探了个头,只见其乐融融的几拨人外,几个穿着不同门派制服的弟子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其中又有那个蒋明远,他嘴里不停咒骂,眼神死死盯着人群某一处。
他们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一看就是被林霄带走后包扎的。
江昼视线又去寻找林霄,找了很久才认出人群中那个脸肿成猪头的小子。
而蒋明远的视线,盯得就是他。
白天这几人故意挑事,想要挨打卖惨,激发其他弟子对八方域人的恐惧与仇恨,群起攻之。
林霄同样给他们卖了个惨,毕竟他从前被蒋明远欺负都是事实,今天好心帮忙包扎,又被打了。
恰好人多,一起坐下喝喝小酒聊聊天,把从前的事一分享,大家霎时七嘴八舌聊起来。
这群人里,不乏跟林霄一样,是大宗门里给人拎包做课业的小弟子,见林霄这么实诚,也不强撑着“出身大宗门”的自尊了,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相倾诉起来。
越倾诉,越恨宗门里的少爷小姐,越恨,他们看蒋明远的眼神越不一样。
江昼注意到林霄的伤是真伤,这是真挨了蒋明远的打,受了罪来干活。
他去乾坤袋里翻出一些适用的药,又摸出了一大把炭炭的毛毛,准备一会儿都给林霄用上。
这时,眼睛不经意一移,就跟人群中的一个红衣身影对上了视线。
季云琅似乎早就发现他了,见他终于看来,眉眼弯弯,隔空朝他“啾”了一下。
江昼本来也想啾他一下,可对着空气亲嘴太傻了,他犹豫半晌,放弃。
这时,猝然一声怒吼吓到了所有人,蒋明远似乎彻底崩溃了,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林霄痛骂:
“林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是谁以前天天跟在小爷屁股后面求我帮衬?我是帮不了你家,可我帮你帮得少?我对你不好?”
“是,你跟着我常挨打,那是因为你嘴贱,学不会跟你爹一样当条好狗,跟了我还敢去找别人,别的长老能有我爹厉害?他们家孩子能有我对你好?你就知道跟他们说我让人欺负你,怎么不说你差点爬了我的床?别忘了,你跑之前可是答应了给我当……”
他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直接恶心到了林霄,“我去你爹的蒋老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喜欢女人!我当时要不那么说,能有机会跑路吗?我……”
他没骂完,蒋明远忽然发出一声二合一的惨叫。
其一是因为季云琅弹了个尖利的小石子过去,对着他的耳朵,不偏不倚,给他打了个耳洞。
其二是因为云姝用手里刚啃完的烧烤串扎透了他的手心,随后睡眼朦胧地坐回来接着吃宵夜。
“……”
季云琅的耳洞打得隐蔽,没人看见,云姝却是“站起来——走过去——扎——走回来——坐下”这一套流程下来,坐在她旁边的人碰了碰她,发现她没反应,只是垂着眼啃啃啃,都默不作声离她远了些。
住在八方域的仙洲女人,恐怖如斯。
季云琅说:“梦游了,别碰她。”
林霄捂着心口感动,注视着她,“像仙女。”
季云琅把自己手里的小石子给他看,无声问:我像吗?
林霄:“你本来就是我梦中的仙女姐姐,你知道的。”
聊起这个,有人忍不住问季云琅,他是怎么谈到八方域那个凶巴巴的老大的,虽然很帅,但是一看就难搞。
让江昼等得太久,季云琅自己也困倦,本来都想走了,听到这个,瞬间又来了精神,当即多摆了一桌酒出来畅聊。
后来是江昼忍无可忍,生怕他喝高了说出点不该说的,当即换了脸过去,一言不发拽起季云琅。
林霄看到他时一怔,视线凝固在他头顶上,“大哥,你……”
江昼面容冷酷,拿出药和猫毛给他,拽着已经半醉的季云琅扭头就走。
头顶小花同样冷酷地摇摆,和两个身影一起消失在拐角。
他俩一走,全场沉默,半晌,有人忍不住碰碰林霄。
“你跟他熟,他头上扎俩小花是什么意思?”
“是只有他这样,还是整个八方域都这样?”
“还怪可爱的,嘿嘿。”
林霄:“……”
林霄:“整个八方域都这样,半夜还没睡的,头上就要扎小花,这是传统,不是可爱,大哥一点也不可爱,请大家入乡随俗,互相尊重。”
第105章 奖励
回去的路上已经不下雨了, 江昼牵着季云琅的手,鼻间萦绕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酒气。
季云琅没醉,却稍稍有些上头,他偏过脸, 看了江昼一会儿, 忽然不声不响撒开他。
江昼脚步一顿, 刚要问他,季云琅就跳上了他的背,双臂环过他脖颈,唇蹭到他耳边, 轻吹了一口气。
江昼只得稳住他,反手往他臀上拍了一下, “做什么?”
季云琅脑袋搭在他肩头,抱怨道:“我都醉了, 师尊,你不背我也不抱我,还让我自己走,你说我要做什么?给你个机会关心我。”
“你没醉, ”江昼回头, 跟他对上眼, “云琅,这么大了, 别学小孩子, 不然师尊笑话你。”
季云琅笑了,忽然抬手, 从他头上摘下那两朵小花,送到他眼前, 夸:“师尊,你今天真可爱。”
“……?”
江昼脸霎时沉下来,他问季云琅,“什么时候弄的?”
“白天啊,我忘给你摘了,谁知道你一整天都没发……唔……”
江昼重重捏住了他的屁股。
季云琅疼,只得向他示好,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呼出的热气混着酒气喷洒到他脸上,“我只是忘记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尊。”
江昼不接受他的道歉,一言不发往家走,一路上手掌没松开他的屁股。
季云琅找别的话跟他聊,“我刚才跟他们讲,是你先喜欢我,一直死缠烂打追着我,我才勉强接受你,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磨他,一下一下撞着他脑袋,“师尊……”
江昼木着脸被他撞脑袋,还沉浸在自己脑袋上顶了一整天小花的尴尬里,不理睬他。
季云琅本来不晕,这么一摇头晃脑,困意反而被晃了上来,见江昼还没反应,他把脑袋搭回去,缓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也不安分,还要念叨他。
“真是的,干嘛又不理我……”
“对不起,我跟他们说了假话,分明是我先喜欢你,我先追的你,也是我一直对你死缠烂打……”
“可我不想说实话,我就想让他们觉得是你主动的,是你抓心挠肺想跟我在一起,这样显得你更爱我……江昼,你爱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嗯?爱不爱我?哑巴一路了,你说啊。”
季云琅自己念叨着,就开始闹他,江昼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尴尬里,被他这么一闹,开始烦了,只想赶紧回家收拾他。
又不是醉了,喝点小酒也能找事。
季云琅还在背上滔滔不绝,借着睡意和一丁点酒意,一会儿骂他,一会儿夸他,偶尔还朝他脸上亲几下。
“云琅,”快到家了,江昼开口,“你再不停,一会儿回家,罚你。”
季云琅闻言,闹得更凶,亲他的次数都多了。
江昼又不理他了,到了家,他把季云琅往床上一压,自己跟着覆身下来,先是接了个季云琅意料之内的吻,边亲,边扯掉他的衣服,手掌在他腰和腿上撩拨,没几下季云琅就有了感觉,腿一边勾上他,一边去他怀里摸索,催他换脸。
江昼没说什么,换好脸,没再跟他接吻,去他胸口亲了一阵。
季云琅很喜欢,身子轻颤,抱紧了他。
等季云琅哪哪儿都想要了,江昼松开他,扯过被子给他盖好,起身说:“我还有事,你先睡。”
“?”
季云琅坐起身,“你……”
江昼又把他按回去,“睡。”
季云琅不解:“你不是要罚我?”
江昼不理他了,走到桌前,自顾自地拿起自己没整理完的名册,继续干活,至于剩下的,让他自己品。
后来季云琅想通了,趴在床边叫他:“那你别罚我了,师尊,来奖励奖励我。”
江昼拒绝他,“你真烦,云琅。”
“你再不过来我就自己弄了。”
江昼闻言看了他一眼,本来侧身对着他,现在直接拿起册子和笔,正对着他,说:“弄。”
师尊干活也很无聊,正好给师尊助助兴。
“……”
季云琅才不自己弄,他在床上挑喜服,当着江昼的面换上,接着下床朝他走来。
江昼又把自己转了回去,笔在册子上批注,目不斜视,冷淡道:“师尊在罚你,谁让你下床的?”
“你又没说不能下。”
桌上还有没点燃的喜烛,季云琅在他对面坐下,顺手就点上,脚在桌下踩他的腿,一寸一寸向上。
“师尊,”他把红烛摆到眼前,借火光盯着江昼,“你忙什么呢,我衣服换好了你都不看。”
江昼垂眼,先看了看那只越踩越不正经的脚。
季云琅见他看,更卖力,朝他笑:“硌到了,师尊。”
江昼握住他脚腕,猛地拽了一下,季云琅差点被他抓下椅子,堪堪扶住桌沿,“你……”
江昼一手拽着他的脚腕,另一手在桌上,把册子推给他,说:
“还剩两个没杀,让五大派的先去找,我们不用等。明天开始安排人,往仙洲运尸体。”
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脚心处越来越烫,季云琅笑了笑,“好,把他们全送回家,之后呢?他们的家人,你杀不杀?”
他语气平常,隔着喜烛看向江昼的眼神却含情脉脉,仿佛不管江昼怎么回答,他都支持。
江昼垂眼,指腹跟着一起抵他的脚心,用力按了按,说:“不杀。”
季云琅被他按得从脚心向上,全身都麻,呼吸急了急,说:“好。你在给我按摩吗,师尊?”
江昼闻言松开他,让他接着踩,说:“这些人做过的事,他们的家人会知道,仇人也会知道。”
“我懂,有仇报仇。”
季云琅把册子推过去,收回脚,走到江昼身边,指着那些名字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你不光要安排人把棺材送到他们家门口,还要留人讲故事,咱们的人嘴笨,讲了人家还不一定信,想让他们的事在仙洲曝光,只靠我们,并不可行。”
江昼有自己的考虑,不喜欢听人安排,季云琅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现在一片红,季云琅本来就爱穿红的,江昼喜欢,现在换上婚服,江昼更喜欢,只觉得他怎么穿都好看。
“……他们的家人看到尸体,第一反应只会是愤怒,到时候气全撒到送尸体的人身上,咱们的人要是挨了骂挨了打,一急,沉不住气,可能当场发飙……!”
季云琅还在给江昼分析利弊,突然被拦腰一带,坐到了江昼腿上。
“你……”江昼手在解他衣带,季云琅笑了,“你真讨厌,刚才不要,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跟你聊正事,你又想了?”
“嗯。”
洞穴很静,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烛火轻微颤动。
雨一直很小,他们住的洞穴幽深,风也不可能拐了弯刮进来,可喜烛的火光实在太活泼,伴着雨声,无风自动,轻颤变作激颤,快灭时又变回轻颤,周而复始,几番轮转,蜡油克制不住地向下流淌。
忽而,洞外雷雨大作,似乎是受到雷雨的冲击,红烛的火苗狠狠颤动,雷声越大,它颤得越快,雨声越凶,蜡油淌得越多。
它还穿着那层红艳艳的喜庆的外衣,看着体面,衣冠楚楚,是新婚爱侣缠绵时彻夜不熄的见证者,本该亮到天明,可才过去两个时辰,它就已经被洞外的风雨和流淌的蜡油作弄打湿,不成样子。
雨再下,就该彻底融化掉了。
季云琅身上半挂着喜服,面颊绯红,趴在江昼怀里喘气,他还在江昼腿上坐着,嘴也刚从师尊肩头松开,留下一个渗血的牙印。
江昼这回格外不讲道理,既让他自己来,又不停使坏,季云琅没疼多久就舒服,没舒服多久又疼,脑子都昏了,对师尊既怕又爱,舍不得离开。
江昼喜欢他这模样,完事了还不停亲他,季云琅边跟他亲,边在他怀里翻阅手上的册子。
“师尊,”一吻结束,季云琅没跟他再亲,提醒他,“你不能只让咱们的人去送棺材,他们嘴笨,说不出什么东西,不会吵架,只会揍人……!”
他话没说完,江昼就往他脸上咬了一口,不满道:“你在骂我?”
“……”
季云琅凑近亲他一下,以德报怨,“没有,是你敏感了。”
他态度好,江昼不说什么,吻了吻他脸上的牙印,示意他继续。
“现在关的这些五大派弟子,你只让他们种地,太浪费了,我知道你跟他们讲过八方域的事,他们也是因为你的话,对我们的人转变了态度。”
季云琅点点名单,“尸体,让他们去送,不同门派分发一下,不让他们送本门派的。我们的人只负责监督他们送过去,不露面。”
季云琅腿酸,从他身上下来,换了个角度又坐回去,合上册子。
“曝光的事我们再等等,现在人还没处理完,等全抓干净了,探探五大派那边的口风。”
“他们要面子,对外的一些场面话,比我们会说,也比我们说得好使。”
“我稍后给他们传封信,这件事最好不需要我们开口,由他们曝光。”
江昼想了想,把他被扯开的喜服由里到外一件件穿好,托住他的屁股,问:“你是想,我们什么也不说,当受害者,等仙洲人来……”
他停了停,似乎在想一个准确的词。
季云琅:“怜惜,心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仙洲人都这样,喜欢听故事,轻易就会跟着愤怒,况且我们本来也是受害者。”
江昼点头,“可以,你安排。”
“好,那我现在……”
季云琅刚要从他腿上下去,江昼就抬起他屁股,把他压到了桌子上。
季云琅:“我去干活。”
“天亮再去。”
他亲自穿又亲自脱,季云琅推他,“没成亲呢你就这样,等我们成了亲,你买那么多婚服,我岂不是夜夜要跟你搞这些?”
江昼:“不是。”
季云琅:“不是?”
江昼:“白天也能。”
“……”
季云琅笑,骂他:“真不要脸。”
江昼托了下他的腰,俯身亲吻,“你喜欢。”
天光大亮,炭炭在外面玩够,跟骨龙你追我赶进了洞穴,准备回家睡觉。
季云琅恰好这时候出来透口气,他随意系着衣服,领口半敞,身上或红或紫的痕迹还没来得及遮。
猝不及防碰上两只凶兽,他下意识拢了拢衣服,教育它们,不要夜不归宿,娘知道了骂。
炭炭“喵喵喵”反驳他:就是娘带我们出去的!
骨龙最近常跟小猫玩,自己也变得小小的,游过来蹭了蹭季云琅脚踝。
大猫在这时慢悠悠进了洞穴,很久不见自己的崽子,它很开心,想过来舔舔季云琅。
可刚走近,它就看清崽子脸上、脖颈上、手腕上、脚腕上甚至小腿上遍布的奇奇怪怪的痕迹,很多地方一看就是被牙咬的。
“吼——!”
黑虎怒了,岂有此理!敢在它的家里咬它的崽崽?!
它走近季云琅,先是上下闻了闻,随后亮出爪尖,露出利齿,静悄悄循着气味,走进了洞穴深处。
江昼听到声音,以为季云琅透气回来了,自行藏到拐角处,准备等徒弟一拐弯就偷袭,把他抱个满怀。
闹腾一夜,两人现在浓情蜜意,最适合趁热打铁,再亲热亲热。
下一瞬,就被愤怒的黑虎扑倒在地。
“?”
黑虎对江昼本来的脸和味道都熟悉,可他现在是师尊的模样,而且戴的皮还上有黑虎没闻过的新气息,自然而然被黑虎当成了咬伤自己崽崽的陌生人。
季云琅本来在外面玩小猫小龙,听到里面有声响,急忙进去,见黑虎大张着嘴要咬江昼,过去阻止,抱着江昼往后退,用小猫话问:“娘,你干嘛?”
黑虎担忧地看着他,说,没想到你是个怂崽崽,被咬了都不敢咬回去,让娘很担心。
季云琅沉默。
片刻,他说:“那我咬回去,你别跟他打架,不然他揍你。”
黑虎摇摇脑袋,紫眼珠里满是愧疚,对他说:就算娘打不过,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的,怪娘没有教过你,让你这么大了还不会捕猎。
季云琅:“我知道了。”
江昼莫名其妙被黑虎扑倒,此刻又听徒弟跟它讲了那么久自己听不懂的小猫话,心里正不爽,季云琅就转过头来,拽着他领子朝他脸上重重咬了一口。
江昼刚要说话,那牙就向下,又朝他脖子上重重咬下去。
江昼问:“你干嘛?”
咬住就没分开,季云琅拽着他领子,学着老虎拖拽猎物的模样,把他拖到榻前,随后抱起他,重重往床上一摔,松嘴,答道:“捕猎。”
他示意江昼看不远处的黑虎,“我再不给娘看看我捕猎的本事,它要担心了。你现在已经被我咬死叼回窝里了,师尊。”
江昼:“哦。”
他闭上眼,一动不动。
季云琅又用小猫话跟黑虎交流了两句。
江昼感受到黑虎的肉垫在自己脸上拍了拍,似乎在指导季云琅,下一刻,季云琅又扑上来朝他侧颈咬了第二口,在他耳边悄声道:“娘说没死透,要补上一嘴。”
于是江昼指尖溢出灵光,包裹住身上活人的气息,让自己闻起来像是死透了。
黑虎似乎满意了,又指导了季云琅几句,转身离开了洞穴。
江昼装死不睁眼,感觉季云琅坐到了自己身上,问:“又怎么了?”
“娘说可以了,让我吃掉你,吃得骨头都别剩,就算我合格。”
季云琅俯身,在他颈间闻,自语道:“这么香,从哪儿下嘴呢?”
江昼睁眼,朝他屁股上摸了一下。
季云琅笑,刚要说话,洞口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
黑虎折返回来,本意是想看崽子吃得香不香,没想到那个猎物还没死透,而且……
“吼——!”
它又吼了一声。
江昼被它吼烦了,问季云琅:“什么意思?”
季云琅神色复杂,扯过被子,把他的脸盖住,缓缓道:
“娘说我好怂,问我为什么允许这个猎物摸自己的屁股,还说,今天就盯着我,我要是不把你咬死吃光,它就要开始特训我,让我变成一只……”
他停顿。
江昼:“什么?”
“合格的老虎崽崽。”
“……”
第106章 小猫咪
大老虎觉得自己偏心, 只照顾有毛的崽崽,忽略了对没毛崽崽的教育。
它不再经常带小猫小蛇出去玩,反而一直陪在季云琅身边,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
因为它的存在, 季云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允许江昼换脸, 说:“它知道我已经把你吃掉了, 把你的皮藏好,不要再让这里出现那张皮的气息,我可不想被它叼去学习捕猎。”
不换脸意味着不方便亲热,每次在家里用胡夜的脸, 总是要临门一脚停下,季云琅宁肯滑溜下去用嘴, 也不肯跟他做。
有时江昼退一步,想要用腿, 季云琅会冷笑,“当我不了解你?江昼,给你用了腿,你突然拐个弯儿干点别的, 我阻止得了么?”
江昼:“又不是没有过。”
用过腿, 也干过别的, 怎么还是对他的脸这么排斥?
“那都是你强迫我,”季云琅说, “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的事江昼总不能逼他, 所以后来江昼也不跟他亲近了,连牵一下手都不乐意, 故作冷淡地说:“别强迫我。”
季云琅也没空强迫江昼,他最近忙着从五大派弟子中挑选人, 让他们往仙洲送棺材,有时还会跟着走几趟。
他们送尸体回家,不可避免要被死者的家人拦下,季云琅专门挑了一些嘴皮子溜的年轻人,让他们好好念叨这些“宗门败类”。
不是本宗的人,他们互相不认识,没有什么恻隐之心,骂起来不会留情。
季云琅跟着他们走了几趟,发现有些人在不同的城里有好几处宅子,每处宅子都是一个家,每个家里都塞满了妻妾和娃。
这种情况就只能带着棺材一家家上门,确保这人的宅院全都拜访过后,把棺材留给最后一家。
“这种的最轻松,”有五大派弟子跟他感慨,“他们那么多媳妇儿跟孩子,见到尸体,没一个过来撒泼闹事的,听我说完,一个比一个手快,收拾东西连夜搬走了。”
季云琅笑:“谁让他们的心分成了十几份,每一份都这么脆弱。”
有好搞的,自然也有难搞的。
冷漠的家人有,伤心愤怒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伴侣会做出这种事,一边抱着尸体悲痛大哭,一边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运送尸体的人,让家里的护卫拿着铁棍包围这些弟子,要他们偿命。
每到这时候季云琅都庆幸,没听江昼的直接让八方域的弟兄来送尸体,不然他们一冲动,仙洲就要出现不少灭门惨案。
五大派的弟子懂得四两拨千斤,搬出宗门来压他们,冷冷地说:“真假与否,宗门自会定夺。”
言外之意,今天打了我们,就是打了五大派。
这些人的万贯家财都是从五大派里捞的,这话一出,霎时收住了怒火,眼神却仍充满仇恨。
仅凭这几个弟子一面之词,他们根本不信,除非由五大派在全仙洲曝光出来,彻底坐实这些人的罪证。
这些弟子干完活后可以直接回宗门,季云琅跟他们告了别,顺便催他们,记得让宗门赶紧回信。
他说:“回去告诉你们师父,主动曝光还能体面一些,把自己摘出去。要是我们来说,可就不顾及贵派的面子了。”
这群弟子让他放心,宗门最要脸面,现在没回信是因为在准备完美的稿子,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向全仙洲分发。
“我师父在这方面是熟手,”一个弟子自豪道,“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他能把全仙洲写哭。”
“这算什么,我师父随便一场动情的演讲,全仙洲都得跟着炸!”
“你们师父都太弱,我师父……”
大家互相攀比起师父来,七嘴八舌说了一阵,注意到季云琅站在旁边垂着眼一言不发,纷纷噤了声。
他们都知道,江仙师早逝,季云琅虽然还有另一个爱人,可他已经没有师父了,现在听他们讨论师父,心里肯定会难受。
季云琅正在沉思自己师父会什么、他要怎么说才能在这群人的师父争霸战中取胜,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心里开始怪江昼。
其实江仙师声名远扬,他一张嘴就能取胜,可他自己心里觉得不好意思,那都是包装出来的,拿这话来攀比,显得他们师徒在修炼上毫无造诣,精神世界十分贫瘠。
——如果双修不算的话。
他给自己想得又惭愧又想笑,都怪江昼,无耻,浪荡,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只喜欢谈情说爱,一点也不知道提升自己,让徒弟在外面丢脸。
季云琅正想着,就被这几人一个接一个拍了肩,他们挨个给他道歉,让他节哀,说,放下吧,向前看,江仙师在天上会守护你的。
季云琅:“……”
他缓慢抬头,眼眶微红,“嗯。”-
还剩三条漏网之鱼,季云琅忙碌期间,江昼独自在外面杀鱼。
五大派最近线索给得很勤,他们也急,又多加派了弟子出门寻找。
江昼每次一接到线索就迅速赶过去,赶在五大派弟子来之前动手。
面前这个,就是最后一条漏网之鱼。
江昼听多了这些人的哭喊求饶,第一次遇见这么平静赴死的,多看了一眼,没多问,拔刀砍脑袋才是正事。
头颅落地的瞬间,大股鲜血喷涌而出,江昼闻出味道不对,下意识后撤,只刹那,这人断头处溢出大量灵光,把江昼捆缚抓近,轰隆爆裂。
季云琅来找江昼,忽而心口一滞,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与此同时,前方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大地震颤,一场剧烈的爆炸将整座山峰夷为了平地。
季云琅全身剧痛,一大口鲜血喷出,强撑着赶到爆炸的地方,只见满地散着碎裂血肉,中央空地上有一大片裂隙,江昼的刀躺在旁边,早被鲜血浸透。
“江昼!”
季云琅霎时红了眼,心脏绞痛,伴着心慌,又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无暇顾及自己满身的疼痛,只知道江昼被炸没了,他感应不到丝毫锁灵链的气息,江昼死了,连锁灵链也不会带他找到人了。
季云琅眼越来越红,他捂着胸口两步一吐血,过去捡江昼的刀。
没捡起来,刀柄染了太多的血,十分湿润,他手又颤,大刀猛地掉到地上,血溅了他一脸。
他不捡了,在刀旁顿住,浑身疼,六神无主,嘴角不停向外溢着血,感觉自己也要死了。
他最近没跟江昼亲近,还跟别人开玩笑说师尊死了,现在江昼真的死了,他心里既愧疚又难受,忍不住地恨起江昼。
他们还没有成亲,江昼说死就死了,他现在就算随江昼而去,葬在一起也是没名没分。
他垂眼,盯着血泊里的刀,喃喃道:“那我就跟你的刀成亲,江昼,等洞房,我就带它去找你……”
“对不起,师尊,我不该冷落你,不该跟他们一起说你死了……”
“你死了,江昼,我真恨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说喜欢我也都是装的,每次跟我做你都觉得恶心,你就是在等今天,你是故意死的,你要报复我,你心里还怪我……”
裂隙中倏地伸出一只手,扒住断裂的边沿向上爬,江昼一手握着断裂的锁灵链,一手发力,刚露出头来,就见季云琅蹲在一旁对着他的大刀不停念叨,泪和血一起往外冒。
“云琅。”
江昼受了伤,再用力胳膊要断,既然季云琅在,他就不准备自己爬了,结果叫了好多声,季云琅都不理他。
季云琅对着大刀骂完江昼,跟他告完白、道完歉,缓缓站起身,下一瞬,掌心聚灵,浮起大刀,对准自己的心口重重一扎——
腰上猛地多出一截手臂,带他摔到旁边,避开了大刀这一击。
季云琅一怔,猛然回身,二话不说扑过去,紧紧抱住江昼。
江昼被他抱得闷哼一声,右臂残了一半,左臂彻底断了,季云琅还在不停收紧,生怕他突然没了,江昼叫了他好几声让他松手,他才听见,推开江昼,泪还没收住,“师尊,我……”
刚张嘴就吐出一大口血,溅了江昼一身。
江昼抬起没完全断的那只手,给他擦了擦嘴,“安静点,别说话了。”
季云琅看到他手心断裂的锁灵链,想去拿,可他全身疼,手不停颤,挪不过去了,只好整个人砸进江昼怀里,“疼,师尊……”
江昼没说话,艰难地拍了拍他的背。
当然疼,江昼脖上这个锁灵链跟季云琅的经脉相连,刚才情急之下,江昼生生弄断锁灵链,放出被锁住的七分灵,这才免于被炸成肉块。
强行弄断锁灵链,相当于把季云琅全身经脉和骨头来回碾上一遭,不疼才怪。
江昼弄断锁灵链的一瞬间还犹豫了,他不想季云琅受罪,心想,要不死了也行,反正徒弟也会随他而去,他们到了下面依然甜甜蜜蜜。
后来他又想,不行,万一季云琅不跟他一起死呢?徒弟还这么年轻,以后还会碰到很多人,师尊死了,季云琅不就刚好能去找别人了?
那还是让他疼吧。
季云琅看到断裂的锁灵链,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心里一阵后怕,又抱紧他骂。
“你差点就死了,江昼,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能被人偷袭?笨死了,笨死了,你该庆幸你没事,不然我就去找别人成亲,我才不跟你一起死,我让你看着我跟别人亲热,天天气你……唔……”
亲了一会儿,季云琅不骂他了,强忍着身上的疼站起来,要抱他,江昼自己起得来,见季云琅这副样子,也准备抱他。
两人又针对“谁抱谁”这个问题吵了两句,五大派弟子姗姗来迟,领队的了解完情况,上来就给他俩道歉,连连自责,说怪他们没查清楚,医药费用宗门会全部承担。
“不用。”
江昼打开乾坤袋,让季云琅从里面搬出一口棺材,吩咐他们把满地的碎肉收集起来,他和季云琅在旁边盯着。
等碎肉收集好了,他们想送两人就医,顺便帮忙把棺材运走,江昼再次拒绝了他们,让他们离开。
季云琅已经给梅庐传了信,等人期间,他身上疼得受不了,跟江昼闹,江昼每次都用自己半断不断的右臂搂着他往怀里带,一这样季云琅就闹不动了,心疼他,跟着骂那个搞偷袭的漏网之鱼。
“潜逃这么久,他知道我会砍脑袋,”江昼说,“所以提前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想跟我同归于尽,我被炸伤的手,自己接不上。”
“这下神医又有新东西能研究了。”季云琅叹气,轻轻摸了摸江昼的手臂,担心道,“你说里面会不会有毒?那你两条胳膊以后不就废了?”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自己越想越怕,先是担心江昼的日常生活,又怕江昼以后出门了自卑,最后开始害怕两人的亲热。
江昼手臂不能用了,抱不动他,也没办法再对他凶、压着他不放,难道以后都要他自己来?
季云琅直接把想法写在脸上了,不时瞅江昼几眼,从上至下,目光露骨而又担忧。
“……”
“云琅,”江昼直白道,“我就算没了手臂,也不会亏待你。”
“是吗?”季云琅不信。
江昼轻轻抬手,拍拍自己腿,让季云琅坐过来。
不正不经,一跟他聊这个,季云琅身上的疼就减轻了一些,笑了笑,拒绝道:“我才不,我这么疼,还想让我伺候你?”
江昼偏过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说,疼了咬得紧,会更舒服。
“你……”
季云琅停顿,跟他贴了贴脸,轻声问:“你现在想要了?”
两人有些日子没亲热,一聊起不正经的就都起了心思,腿挨在一起,互相蹭着,季云琅的手臂默不作声从身后环过他的腰,脑袋搭在他肩膀,边摸边纠结道:“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嘴上这么说,手却没闲着,估算着时辰,赶在人来之前用手让江昼来了一回。
看他舒服,季云琅自己也舒服,帮他整理好衣服,笑着侧过头亲吻他。
眼看唇要碰上,忽然一只手掌挤到他俩之间,季云琅亲上了手心,江昼亲上了手背。
“……”
不是第一回了,季云琅恶心得够呛,江昼也冷了脸,“你……”
紧接着,风洵就收回手,刚骂出一句“恶心”,一旁的楼沙就猛地抓过他的手腕,朝他手心手背各亲了一口,随后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上,用自己的吻和宽广的胸怀覆盖住他的恶心。
风洵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楼沙一边忙着让他摸胸,一边把季云琅拽起来,看他疼得面无血色,狼狈不堪,心痛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不好看了,你该在神身边,让神保护你。”
季云琅看着太虚弱了,楼沙几番犹豫,不舍地松开风洵的手,双臂展开,要抱起他。
季云琅往旁边挪了几步,拒绝他,“八域主,最近治疗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说起这个,楼沙激动地原地跳了一下,“神不需要治病!神没病!要不是……”
他看了眼一旁的风洵,悄声对季云琅说:“要不是每次治病前他都来强吻神,吻得神全身没力气,神早就回去了!”
季云琅笑,“这不是如你所愿了?”
楼沙忽然仰头大笑一声,又低下头,娇羞地捂住自己的脸,“你~真~讨~厌~”
“云琅。”江昼不想让他跟这个变态同行,叫他。
季云琅过去,问风洵:“你们就来了两个人?”
“那边忙,没空管你们。”风洵说着,就要俯身扛江昼,江昼避开他,指指一旁的棺材,说,“那个,带走。”
又指了指楼沙,“他也去。”
季云琅笑了,蹲到江昼身边,“他俩都去扛棺材,我们怎么回去呢,师尊?”
“我叫了炭炭,”江昼说,“等一下。”
“刚才怎么不叫?”
“我也没想到,他们只来两个人。”
来接他还被嫌弃,风洵冷笑一声,扛起棺材就走,楼沙见状,跳过去要帮他分担,遭到拒绝后伤心欲绝,从地上捡了个树枝,大喝一声跳上棺材,朝下面的风洵抽了一鞭,催他快走。
风洵忍无可忍,摔了棺材,把他拽下来,夺过他的树枝猛抽他,楼沙兴奋地绕着棺材跑,嘴里喊着:
“哇呀!”
“呜呼!”
“你来追我呀!”
“……”
“有病。”季云琅和江昼同时骂出来,又同时一停顿,互相看向对方,生出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小甜蜜。
后来炭炭紧急赶来,一路风驰电掣,跑得毛毛都乱糟糟的。
它嘴角还沾着一点油光,一看就是吃饭吃到一半被叫了出来。
季云琅怜爱地抱起它,摸摸它的脑袋,又揉了揉肚皮,炭炭“喵喵”两声蹭蹭他,变大,用尾巴把他们两个卷到了背上。
路过绕着棺材打情骂俏的两位八域主时,季云琅好心问他们上不上来,江昼拿腿撞了他一下,“不让他们上。”
“你真小气。”季云琅嘀咕,只让炭炭用尾巴把棺材卷了过来,一起带走,没管下面两个人。
“一开始就该找炭炭,”季云琅说,“他们两个白来了,没用。”
江昼垂眼,摸了摸大猫毛绒绒的背,似乎不想让炭炭听见,轻声跟季云琅说:“它,最近在玩。”
“所以你不想让它出来?”
“嗯,它从小,没好好玩过。”
季云琅笑,趁江昼没注意,趴到大猫脑袋上,去它耳边“喵喵”了几句,把江昼的话转述给它。
大猫耳朵尖尖悄然变粉,飘出一大团猫毛包裹住受伤的两人,先给他们止了疼,又努力想要治好他们。
它全身发力,绒耳朵跟着一抖一抖,季云琅感觉好多了,去看江昼的胳膊,却仍没有好转。
“好了。”他拍拍大猫耳朵叫停炭炭,“让神医抽空开点药,我们慢慢养。”
又亲了下它的耳朵,“谢谢哥哥~”
炭炭耳朵颤了颤,突然扭头,期待地看了眼江昼。
江昼跟它对视,没什么反应,说:“看路,别扭头,一会儿摔跤。”
“喵喵……”
炭炭想让江昼也亲一下耳朵,然后谢谢它。
季云琅碰碰江昼,“你谢谢炭炭,它大老远跑来接我们,还给我们治伤。”
江昼不动也不出声。
季云琅碰了他好几下他都不理,放弃了。
炭炭失望地扭回脑袋。
到了梅庐,见他俩伤得不轻,金乾硬是挤出点时间化验了那一棺材碎肉,紧接着给江昼接上手臂。
“放心,没事,有点小毒,胳膊能保住,一会儿开点药你拿走,一天三顿记得吃。”
他动作匆忙,语速极快,处理完江昼处理季云琅,上下拍了拍看了看,说:“挺严重,给你开点药,回去静养,最近几年别打架,按时吃饭好好休息早睡早起,下一个。”
下一个是小猫,炭炭坐得端正,仰头看他。
金乾捂住心口,长叹一声,抱起炭炭走到一边把脸埋到它肚皮上大亲特亲,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他从袖里抓出一大把小零食喂给小猫,元气满满地离开,又去奋斗了。
炭炭顶着乱糟糟的毛毛,愣愣看着面前一大堆香喷喷的小零食,回忆起自己这么多年跟着江昼备受冷落,根本没吃到过什么好吃的,也没被这么激烈地亲亲过,因为江昼不喜欢小猫,只会说小猫坏话。
这个神医,从第一次被他染毛起,炭炭就讨厌他,一直对他凶凶的,他却一直坚持不懈地亲小猫,喜欢小猫……
炭炭小眼珠红红的,回头看了眼江昼,江昼跟它对上视线,看到它面前别人喂的一大堆小零食,心想:“越吃越胖,小猪猫咪。”
正低头给他检查手臂的季云琅:“?”
江昼神色如常,牵着季云琅起身,路过小猫时说:“走。”
接着目不斜视,出了房门,还等着小猫像以前一样哒哒哒跟过来。
季云琅觉得不太对劲,扭头看炭炭,见小猫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看着自己面前那堆小零食,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根本没准备跟过来。
“师尊,”他说,“炭炭好像伤心了。”
江昼闻言,回了个头,淡定道:“没事,吃饱就来了。”
“那我们先去拿药,等炭炭吃好,一起回八方域?”
“嗯。”
等他们拿好了药,在门口等了会儿,天都黑了炭炭还不出来。
季云琅说:“你今天都不亲它,也不谢谢它,炭炭肯定伤心了,师尊,你去哄哄。”
“不需要。”
“……”
季云琅要进去找炭炭,江昼说:“让它把棺材背出来。”
季云琅叹了口气,没说话。
江昼在门外看着星星等,只等到季云琅让两个八方域的弟兄帮忙把棺材抬出来。
季云琅过来摸摸江昼手臂,“咱们自己扛,你胳膊能行吗?”
棺材装了尸体,不能往乾坤袋里放,只能他们自己扛回去,梅庐里这些人都还在接受治疗,不跟着他们回去。
江昼:“可以。”
他往季云琅身后瞥了眼,没看到熟悉的小猫身影,也没问,说:“走吧,最后一个尸体,先运回去,你这几天,安排人往仙洲送。”
“嗯。”
季云琅知道江昼说不出什么太软的话,除了被他闹腾后会说一些情话之外,其他时候都是硬邦邦的。
比如现在,他不哄小猫,也不问小猫怎么了,明明可以说两句好话让炭炭来帮忙送棺材,他偏不,胳膊刚接好,就要自己扛。
“师尊,”季云琅主动告诉他,“炭炭说,不跟我们回八方域了,它在神医这里挺好的,这里有人喜欢它,有人亲他,还有人喂它吃的,比它……”
季云琅停顿。
江昼:“什么?”
“比它跟着你的时候好多了。”
“……”
江昼扛着棺材,脚步快了些,“哦。”
没走几步,季云琅问:“师尊,你胳膊疼吗?”
“不疼。”
“我替你分担一下?”
“你内伤,不用。”
季云琅沉默片刻,“师尊,你知道,我现在内伤,不太方便催动灵力跟你走快,我们慢慢走需要很久,你一个人扛棺材,胳膊又吃不消。”
江昼:“没事。”
“你现在放下棺材,回去哄哄炭炭,让它来。”
江昼:“不需要。”
江昼:“把它送给神医,我们不要了。”
季云琅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走,难过道:
“师尊,你现在不哄炭炭,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们吵架你也不会哄我?就算我们分开,我去找了别人,你也会冷漠地说不要我了。”
“不会。”
“你怎么证明?”
江昼不说话。
季云琅上手,把棺材放到地上,催他,“你去哄炭炭,把小猫哄回来我就相信你,不然你这种脾气,我怎么安心跟你成亲?”
“快去啊。”
季云琅连拖带拽把他往那边送了几步,然后朝他挥挥手,威胁道:“带不回来小猫,我也不理你了。”
江昼僵着脸折返回去,炭炭正一只小猫坐在院子中央一棵树的树梢上,仰着小脑袋孤独地看月亮。
突然,感觉树晃了一下,扭头看,江昼刚爬上树,正伸出一只手准备来捉它。
四目相对,炭炭猛然跳下树,凶巴巴朝他“喵”了一声。
江昼跟着下树,朝它伸手,“过来。”
炭炭偏过头,不理它。
江昼从乾坤袋里掏出小零食放在手心,又朝它说:“过来。”
炭炭看都不看他,对他的小零食不感兴趣。
江昼想了想,指尖飞出灵光,“嘭”地一小声,在小猫眼前放出一片猫爪型的小烟花。
炭炭眼睛亮了亮,盯着烟花看的工夫,江昼已经俯身把它抱起,径直向外走。
路上跟它说:“你一会儿,告诉云琅,我亲过你了。”
炭炭:“喵喵!”你没有!
江昼指尖飞出灵光,“啾啾啾”弹射它的小胖脸颊,“亲过了。”
这不算,炭炭不接受,“喵喵喵!”
江昼垂眼,又往它怀里塞了一大把小零食,拍了拍它脑袋,说:“没有不喜欢你。”
炭炭窃喜,假装冷淡:“喵。”
“这些年,谢谢你。”
“喵。”
“你很好,炭炭。”
炭炭被他抱在怀里,小尾巴都晃起来了,“喵。”
它还等着江昼继续哄,哄一路,以前它是江昼的坐骑,现在江昼是它的坐骑!
随后就听江昼凉凉道:“但是我只亲他,不亲其他小猫,你再敢让我亲,我就剃掉,你的屁股毛。”
“……”
月上中天,夜风阵阵,季云琅站在棺材边等,没等到江昼,先等到回梅庐的风洵和楼沙。
风洵看也没看他,径直走了。
楼沙饿了,坐到棺材上跟季云琅要吃的,他衣服没穿好,露着大半个胸口,饱满的胸肌上印着一个红彤彤的指印。
季云琅给他找吃的,瞄了眼,问:“进展不错?”
楼沙躺到棺材上,啃苹果,看月亮,季云琅本来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下一瞬,就见他扔了果核,指指自己脑袋,开口:“他一直试探,我恢复了多少,看着很急……”
楼沙咧开嘴笑,漆黑狭长的眼睛盯着月亮,“急着让我变成正常人。”
季云琅问:“为什么?你‘正常’了,他就会接受你?”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楼沙沉默很久,突然大叫,瘫平躺在棺材上,从他乾坤袋里抓出一大把葡萄,盯着月亮又开始吃。
“睡不到!这样睡不到他!他根本不想跟神睡觉!神要绑起来他!扒掉他的衣服!分开他的腿!对,绑起来他,领主,链子,你有没有链子……”
他翻下棺材,要去季云琅乾坤袋里掏,季云琅早没有那种东西了,只能掏出来一些柔软的绸带。
楼沙怪异地看着他,当着他的面轻松把绸带撕裂,问他:“你们就用这个?你绑他还是他绑你?”
季云琅还没说话,身后突然出来一只手,刚离开的风洵去而复返,拽住楼沙的衣领带他离开。
虽然看不上,楼沙也还是顺手抓了一大把绸带,遥遥朝他摆了摆。
不多时,江昼就抱着炭炭回来了,江昼刚才碰见了那两人,此刻看着地上的苹果核和葡萄皮,知道不是季云琅吃的,问:“他们骚扰你了?”
“没有。”
季云琅见他哄来小猫了,过去亲了亲他脸颊,说:“真好,师尊。”
炭炭也想要亲,季云琅又低头亲了亲它。
接着举起小猫,要让江昼也亲一亲。
江昼瞥了眼小猫,“亲过了。”
季云琅惊讶,“真的?”
炭炭配合地点点脑袋,“喵喵~”
季云琅高兴,夸江昼,“你真听话,师尊。”
说着,又来“啾”了他一下,“喜欢你~”
江昼:“嗯。”
他扛起棺材,季云琅刚要让炭炭变大,江昼就自顾自地走了,“哄它,不是让它来干活。你抱着它走,小猫咪,睡觉。”
“……”
季云琅走在江昼身边,垂眸看着炭炭,用小猫话问:“江昼怎么对你这么好?”
炭炭:“喵喵~”
季云琅有些凶地喵回去,“他是我的。”
炭炭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喵喵……”
你的就你的嘛,朝小猫凶什么!
季云琅问:“他亲你哪儿了?”
炭炭骗他,小爪子点了点自己额头。
季云琅低头朝它额头亲了一口,“以后别找他亲你,找我亲。”
炭炭:“喵喵!”
我只是小猫咪,不是你的情敌!
“我知道啊,”季云琅拍拍它小脑袋,“但是谁能想到江昼这么喜欢你,你是小猫咪,又比我可爱,万一他以后很喜欢你怎么办?我不能防一下你?”
炭炭被夸了可爱,毛毛变得粉扑扑的,在季云琅怀里打滚儿,“喵喵喵~!”
那你随便吧,可爱的小猫咪不跟你计较~!
江昼面无表情,听着徒弟跟小猫你来我往“喵”了一路,还伴随着百转千回的语气词和奇怪的亲亲。
后来季云琅实在担心他的胳膊,还是换了炭炭来,坐到虎背上的时候,江昼意犹未尽,还想听他“喵喵”。
季云琅正托着他一只手臂,给他揉肩膀,江昼说:“云琅,喵一下。”
季云琅莫名其妙,不喵。
江昼又说:“喵一下,很可爱。”
季云琅依然不。
江昼挠他痒痒,逼他喵,季云琅笑着推他,骂他有病。
炭炭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回过头来,“喵喵~”
季云琅一愣,用猫语回敬,“我们刚才怎么说的,这么快你就忘了?他让我喵,你喵什么?你一只做哥哥的小猫咪,还对弟弟的人感兴趣了?”
炭炭:“喵喵!”
明明是你一直不喵,你也知道我是小猫咪,我忍不住呀!
“算了,”季云琅原谅它,过去揉揉它脑袋,“你下回不要理他,你看他都不理你,以后有话跟我说,知道了吗?”
“喵~”
季云琅教育完小猫,回过头,发现江昼正含笑看着他,见他看来,瞬间变得面色如常,拍拍自己身边,让他回来坐。
季云琅坐过去,接着给他揉肩膀。
江昼刚才又听到了小猫对话,心里满意,不时偏头看两眼季云琅。
季云琅问:“你干嘛?”
江昼身体微微歪斜,朝他靠了靠,轻撞一下他的肩膀,“云琅,真可爱。”
季云琅笑,也轻轻撞了他一下,“师尊,你也可爱。”
仙洲的夜晚,远山广阔,星月交辉,虎背上浓情蜜意,不停向外冒着粉红色泡泡。
泡泡粉,黑虎自己也粉扑扑的,虎尾荡过去,在他们头顶圈出一个毛绒绒的爱心。
“喵~”
不光他们可爱,小猫也可爱。
第107章 求婚
回到八方域后, 江昼把最后一具尸体送进洞穴。
季云琅带着炭炭,在不远处的大片花田里寻找已经长好的花,摘下来捆成一束。
江昼从洞中出来,看到月色下摘花的一人一猫, 才惊觉八方域的花都开了。
他刚出洞穴, 身上还沾着血气, 就这么走近,从身后环住了季云琅的腰。
“云琅,”季云琅已经摘了很多花,江昼明知故问, 覆上他的手,一起握住花, “要给谁?”
季云琅故作犹豫,“给谁呢?我还没想好。”
江昼沉默。
他不会直说“给我”, 他想要季云琅主动送给他。
季云琅垂眸,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了笑,说:“谁现在亲我一下, 我就给谁。”
江昼闻言, 立刻朝他脸颊亲了一下, 以防他嫌不够,带着他的脑袋转过来, 跟他接了个吻。
小猫看得羞红了耳朵, 叼着自己的花,跑回家去了。
这下够了, 分开唇时,季云琅微微喘息, 把花给他。
接着转过身,捧起他的脸,轻柔道:“师尊,人都杀光了,以后你不用再沾那么多血,在意那么多的人,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看着我一个人。”
“我本来就,只看着你一个人。”
江昼拿下他的手,偏过头去他掌心亲吻。
“是你朋友更多,你眼里不止有我一个人,云琅。”
“那没办法啊,”季云琅叹气,跟他碰了碰额头,“我就是交了很多朋友,你要是个个都在意,那我一个个跟他们断绝关系?也行,不过这样比较麻烦……”
“不用麻烦,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自己住。”
江昼从乾坤袋中摸索出一条链子,往季云琅手腕上绕。
“你要是总忍不住想往外跑,去交朋友,我就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只看着师尊,不看别人。”
季云琅弯起唇,只当他在开玩笑,动了动手腕,说:“我知道了,师尊,你绑松点,再紧我要疼了。”
直到江昼把他另一只手也绑到了一块儿,他的笑容才僵了,问江昼:“你干什么?”
江昼一手拽着链子,一手揽过他的腰,“今天心情好,让你,体验一晚。”
恰好这时候,炭炭猫毛的止痛功效过去,季云琅身上开始疼了,他动了动被江昼捆得死紧的手腕,脸有些白,几乎站不住,靠进江昼怀里,艰难开口:“师尊……我身上疼,下回再陪你玩,好不好?”
疼了得先喝药,江昼揽着他的腰,带他走出花田,去煎药。
路上,季云琅不明白,问:“你不解开我?”
“体验一晚,云琅,现在你被师尊关着,你生病了,师尊要照顾你。”
见季云琅疼得走不动了,江昼抱起他。
季云琅揪紧江昼衣领,往他怀里钻,路上又不解又委屈,骂他:“你干嘛,江昼,我快疼死了,你不心疼我,还要跟我玩情/趣?”
“不是情/趣。”见他疼得厉害,江昼步子快了些,到了地方,直接灵力催动,迅速煎好了神医的药。
今晚炭炭刚给他们止过一次疼,没办法立刻来第二次,季云琅得先喝了药,忍一晚上。
又要喝苦药,季云琅烦,再想到这回受伤是因为江昼,就禁不住想怪他,可也没办法,不这样江昼保不住命。
那疼就疼几天吧。
他被绑着手,不方便端药碗,只得顺着江昼的手喝,喝完一碗还有一碗,神医这回的药开得很杂,苦得各有千秋。
季云琅后来喝恶心了,最后一口实在喝不下,看到就干呕,江昼站在他身边,捏起他的下巴,想强灌他。
季云琅直接冷了脸,“江昼,再玩你那点破情/趣,我真要生气了。”
江昼端药的手晃了一下,还想玩,又怕他生气,停在原处不动了。
季云琅知道他的脑子想不出好办法,主动给他台阶下,坐在椅子上,脑袋朝他腰上靠了靠。
“求你了,师尊,太苦了,少喝一口没什么的。”
“嗯。”
江昼替他喝了,放下碗,季云琅:“不亲!”
江昼咽下药说:“不亲。”
“……”
季云琅还疼,江昼就近带他回了森罗兽骨殿。
很久没在这里休息了,季云琅躺到床上后,想起什么,叫江昼。
“师尊,你第一次带着炭炭来八方域救我,我真的昏了一个月?”
“嗯。”
江昼坐在床边,俯身捏了捏他的脸,“你那时候,特别嫩,我照顾你,常常偷亲。”
季云琅笑,“现在不嫩了?”
“也嫩。”江昼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被链子捆着的手腕,“睡觉。”
“疼得睡不着,”季云琅说,“手也酸。看我难受,你是不是特别爽,江昼?”
“不是。”江昼熄了灯烛,跟着躺到床上,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小孩子睡,“心疼你。”
“心疼我还绑我?”
“嗯,”江昼手滑到他腰下,捏捏他屁股,“想看你被绑住,云琅,你今晚要是不疼,我本来还想绑你的腿,让你……”
江昼停了,不说。
季云琅:“让我合不上。你想玩这个,江昼,一整夜?”
江昼说:“一天一夜。”
季云琅笑,追问他,“那这一天一夜是你陪我,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江昼当即答,“我陪你。”
又揽着他,把他往怀里按了按,轻声道:“不喜欢一个人。”
季云琅沉默片刻,吻了吻他,“对不起,师尊。”
他以前爱绑江昼,最长的一次绑过一天一夜,而且没跟他亲热,就是单纯的绑他,让他羞耻。
江昼平常总是不理他,只有那种时候才会乞求他,挽留他,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别走。
江昼一直不说话,季云琅呼吸有些急了,又追着解释道:“我那时候是想作弄你,师尊,我看出你会羞,才故意……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很讨厌?你记了这么久,一直藏在心里,到现在才报复我……”
“不是报复,”江昼打断他,“也没有不喜欢,云琅,我那时候,是想跟你一起。你每次绑我,总是留我一个人。”
季云琅声音放轻,回道:“因为我舍不得绑你,又想惩罚你。我怕跟你在一个屋子里,忍不住就把你解开了。”
“我知道了,”江昼抓起他的手腕亲了亲,“就今晚,云琅,让我绑绑。”
季云琅又笑了,“真变态,师尊。”
“嗯。”
半夜,季云琅疼得睡不着,江昼却睡熟了。
这时,外面“咕咕”两声,仙洲的宗门给他来了信。
季云琅让鸽子进来,往床边挪了挪,半个身子趴在江昼身上,弹出灵光,点燃了灯烛。
他忘了给江昼挡眼,江昼睡梦中被灯烛晃得皱了皱眉,朝他屁股轻拍了一下,“云琅……”
“嗯。”季云琅喜欢听江昼迷迷糊糊叫他的名字,笑了笑,低头朝他唇上啾了一口,“我看个信,师尊,你翻个身就不晃眼了。”
江昼本来平躺,闻言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胸口。
季云琅对着火光看信,一封没看完,外面又传来几声连续的“咕咕”,他借了林霄那群家养的鸽子,分别给五大派去了信。
这是一起在大半夜给他回复了。
江昼被鸽子吵得烦,睡梦中开始怪罪季云琅,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张开嘴在他胸口咬。
季云琅动了动腰,让他别闹。
后来江昼不咬了,开始轻嘬舔吻,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梦里。
季云琅每回被江昼这样弄都招架不住,可他如今在用被捆的双手艰难看信,躲不了,没办法,只好任由江昼作弄,本就敏感,再隔着衣料厮磨,湿湿热热的,一时麻痒不已。
“师尊,”季云琅看完信,熄了灯烛,“不晃眼了,你别……”
忽然,江昼膝盖挤进他腿间,轻顶了一下,季云琅腿夹住他,不让他再乱动,把自己身子挪开,凑过去看他。
江昼不睁眼,传出均匀的呼吸,无声表示,师尊虽然耍了流氓,可师尊还在睡。
季云琅垂眼看,胸口布料处一片濡湿,也不知江昼做了什么梦,舔舔咬咬,吃得那么欢。
他过去,朝江昼有些湿润的唇上亲了一下,小声骂:“真不要脸,师尊。”
感觉屁股被掐了一下,他躺好,问:“你是不是醒了?”
“嗯。”
“五大派给信了,问我们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没有的话,他们就不客气了,会立刻向全仙洲曝光,为了正义,把那群宗门败类钉死在耻辱柱上。师尊,你怎么看?”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也不出声了,脑袋跟他靠在一起,腿依然夹着他膝盖,不让他乱顶。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正义不正义的对五大派不重要,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的脸面,要是季云琅前段时间不主动提,他们根本没准备把这事曝光。
只不过八方域这边拳头硬,他们有再多心思也只能妥协。
如今他们保持体面、或者说保命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向全仙洲曝光,跟那群宗门败类彻底割席。
“师尊,交给他们来曝光,可能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也可能找人来演戏,总之展现得我们够惨,才能衬出那群人的坏,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去拒绝他们。”
江昼想了一会儿,揽他腰的手臂收紧,脑袋往他怀里靠,“可以,你跟他们商量,我只要,结果。”
“嗯。”
季云琅揉揉他脑袋,“你是不是挺久没喝药了?”
“不用。”
江昼故意不喝,不想再让季云琅听到他心里念叨。
“用,你都没好全呢。”
江昼不聊这个,转移话题,“要是没杀这么多人,摆到五大派面前,威胁到他们,他们今天,不会这么做。”
“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样。”季云琅低头,吻了吻他头发,“我抽空找爹娘聊一下,他们要是还怪你,那我们就再也不过去了。”
江昼叫他,“云琅。”
“嗯?”
“抱紧些。”
季云琅笑,动动自己被绑住的手,“抱不了啊,要不你给我解开?”
江昼不给他解,“算了。”
季云琅从他头顶向下,把他整个人环住,“这样也能抱紧,师尊,你真粘人。”
江昼不说话了,不多时,季云琅怀里再度传来均匀的呼吸。
季云琅手酸了一夜,却舍不得动弹,隔一会儿就低下头去亲江昼一下,江昼这样依恋他,让他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他把江昼亲醒,给他看自己手腕上通红的绑痕,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开心,说:“师尊以后要是都这么粘我,我就天天给你绑。”
江昼把他解开,朝红痕亲了亲,“好。”
话是这么说,后来也没空再给他绑,季云琅忙活了不少日子,把最后一批尸体安排完,关在沙牢里的仙洲俘虏也全都放回了宗门。
那几个闹过事的在离开八方域后被半路截杀,炭炭不愿意吃人,季云琅带着骨龙去毁尸灭迹。
没多久,八方域的事曝光,仙洲哗然,经常能碰见在入口好奇向里张望的人,每次江昼都冷着脸把他们赶走。
通道还没完全放开,大多八方域人都在忙着往返梅庐,挨个接受治疗,季云琅前段时间累得不轻,身上总疼,需要静养,江昼只能亲力亲为,带人守着入口,不让好奇的仙洲人进。
有一次,有个人带给他们一大袋水果,说:“我听了你们的故事,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真可怜,我家是果园,想吃什么都管够,还有……”
他离得太近,一只脚都踏进来了,江昼硬邦邦道:“滚。”
“?”
后面的弟兄急忙提醒他,“领主说了,老大你要么别来,来了就别凶,你再这样我们可就告状去了。”
江昼不怕,“他听我的,告状没用。”
“是吗?”
季云琅不知何时出现,先接过那人送的一大袋水果,道了谢,接着把人领进来,问江昼:“那我能不能走个后门,让这位果树专家进去看看我们生病的果树?”
江昼看了季云琅一眼,问:“你找来的人?”
“对啊,过两天还有养殖场的专家、建造园的专家、膳食坊的专家……都是朋友,你可别上来就让人家滚。”
江昼面无波澜,“你朋友真多。”
季云琅笑:“生气了?”
江昼冷着脸,侧身让开路,“你也滚。”
季云琅领着专家离开,路过江昼时捏了捏他的手。
路上,专家擦擦汗,悄声问他:“这是谁啊?这么凶。”
季云琅:“我相好。”
专家:“……”
“这跟你以前说的不一样吧,哪儿仙气了?哪高雅了?”
季云琅不说话,专家自己想通了,“你换了一个。”
“不,”季云琅说,“我多了一个。”
“……”
因为季云琅提前透过信,他约了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过来帮忙规划八方域的整体建设,江昼再带人守入口时就宽松了许多,不再让他们滚了,有时会让他们先进来,等季云琅接。
季云琅每天接待的人越来越多,江昼心里也跟着越来越不舒服。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知道徒弟是在办正事,可季云琅哪来这么多朋友?
这么多年,江昼只有季云琅,他呢?嘴上说着只要师尊,身边全是好朋友。
每次季云琅来接人都会专门过来牵牵他,蹭蹭他,晚上回去也会哄他,不停跟他保证“这都是普通的人际交往,我只爱师尊一个”。
江昼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依然难受得很,最近几天受不了,跟季云琅分开睡了,季云琅睡森罗兽骨殿,他就去洞穴,季云琅来找,他就离开。
炭炭和娘不久前一起走了,跟着一批八方域人去了梅庐,这是神医特别要求的,把猫借他养几天,他能发力,治好整个八方域。
江昼直接买一送一,给了他两只猫,让他能发大力,速度治。
所以洞穴已经空了很久,江昼最近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没有季云琅来抱,又像回到了小时候。
今天,季云琅照例来接人,这回是膳食坊的几位大厨。
季云琅接到人后没急着走,让他们稍等,接着走到江昼身边,想牵一下他。
他们已经快十天没有一起睡了,没吵架也胜似吵架,江昼没让他牵,说:“滚。”
周围的弟兄们看他们这样,互相催着赶紧走,恰好听说新来的几个人是厨师,厨师在八方域是天神般的存在,他们瞬间过去,把人围成了一圈。
这下只剩他们两个了,江昼不理他,季云琅也不太高兴,站在他面前,垂下眼。
“你干嘛,师尊,我最近药都是自己煎,半夜疼醒,想抱抱你,你都不在。”
江昼看了他一眼,不冷脸了,抬手往他心口摸了摸,“还是疼得厉害?”
“嗯。”
“我去找神医,再……”
“不用,”季云琅攥住他的手,仍不抬眼,“你今晚亲亲我,就不疼了。”
“你跟你的朋友,总是聊到很晚,”江昼把手抽出来,“还安排他们住下,有时候一大早,他们就会找你。你这样,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季云琅轻声问:“你不能理解理解?我请他们来帮忙,人家一大早起来尽心尽力,我总不能冷落了人家。”
“所以就冷落师尊。”
季云琅强行把他抱进怀里,“我就是比以前晚睡一个时辰,又早起一个时辰,陪你的时间是少了,但是我冷落你了吗?不是每晚都让你……”
江昼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今晚,一起睡。”
“好。亲一下吗,师尊?”
“晚上亲。”
又在心里想:“晚上你不来找师尊,师尊就再也不跟你亲了。”
季云琅笑,捏了捏他脸,“好。”
季云琅带着朋友离开,今天没人再来拜访了,江昼很无聊,又不想去看季云琅跟朋友们聊天,于是他坐下,擦自己的刀。
有一个八方域的弟兄坐到他身边,也一言不发,抓了一把草来低头揪。
江昼瞥了他一眼,看着眼熟,后来想起来,是他第一批让神医治疗的八方域人之一,现在这么多批人过去,第一批的早该出结果了。
江昼问:“你好了?”
那人点头。
“不回仙洲?”
“我在仙洲没有家,”那人薅着手上的小草,有点紧张,问他,“八方域以后还让人住吗?我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让,”江昼说,“可以留下,需要干活。”
这人连忙点头,“可以可以,还有不少人,我们都、都得留下……”
“嗯。”
这人扔了手里的草,站起身,很高兴,问江昼想吃什么,一会儿去趟仙洲,可以给他带回来。
江昼摇头,让他走了。
季云琅跟他提过,等这些专家规划好了建造方向,他们就要着手开干,把八方域变得更加宜居,逐步和仙洲接壤。
八方域里大部分弟兄都去梅庐接受治疗了,有些治好的就直接回了仙洲的家,他们现在干活的人手不太够。
五大派那边倒是承诺了会出人出钱来帮忙建造八方域,甚至还试探性地派人来问季云琅:
“现在八方域热度这么高,在仙洲饱受关注,你有没有兴趣发展一下?在这里新建一个宗门,从此咱们合并就叫六大派,一起做大做强。”
季云琅还没说话,江昼先:“滚。”
对方:“好的。”
现在不少八方域人在仙洲都没有家,恰好留下一起建造八方域,以后就在这里定居。
这样的话,有多少人要走,多少人要留,还是需要做个统计,江昼留下人看守入口,自己去逮了正围观大厨做饭的云姝。
云姝还等着试吃呢,又被他逮走干活了,不情不愿问:“你没看到云琅吗?都不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他忙。”
云姝神秘地笑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江昼说:“我不感兴趣。”
还能忙什么,忙着交朋友,干正事,现在又在做菜,就连菜都比师尊重要。
江昼给云姝安排了活,让她去统计八方域里无家可归的人,挨个询问,把他们的详细情况都记录在册。
云姝苦着脸,一边抱怨一边去了。
他又去找林霄。
林霄前段时间刚把自己爹送回仙洲,不知江昼是遗漏了还是觉得没必要,没杀他。
林爹保下一条命,二话不说带着全家远走高飞,决定这辈子不出现。
林霄却没跟着走,留了下来。
江昼找到他时,他正神秘兮兮蹲在花田里,被江昼一拍肩吓了一跳,急忙把花背到身后,“大、大哥……”
江昼瞥了他一眼,“偷花,别让云琅知道。”
林霄拍着胸脯,“好……好……”
又小声嘀咕,“就是他让我来摘的……”
江昼:“什么?”
“没事没事,”林霄把花收好,“大哥什么事?”
江昼想安排他去梅庐,统计那些定居仙洲的八方域人的情况。
“人比较多,你现在就过去。”
“啊?现在?”
江昼问:“怎么了?”
林霄不能说,把脚边一袋子花往身后藏了藏,含糊道:“我明早去行吗大哥,今晚有事。”
江昼点头,也没问他什么事,又到入口守着去了。
等夜幕降临,有人来换了班,江昼独自往洞穴走。
路上心想,季云琅还不来找他,肯定又跟那些朋友们聊上了,好几天都是这样,真的该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他每天只能看着师尊,看不见别人。
正想着,就发现往洞穴走的路好像变长了,明明早该走到,却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
四面漆黑,月隐不出,有凉风从耳旁吹过,轻抚他的后颈。
八方域里不会有鬼打墙,何况就算真的有鬼,江昼也不怕,他面不改色,刀锋聚灵,大刀朝虚空斜劈而下,生生撕裂了这个让他鬼打墙的阵法。
只刹那,天边星月重现,一片瑰丽的景象映入眼帘,灯火璀璨,花团锦簇,季云琅站在不远处,含笑面对着他,手背在身后,江昼能看见,藏了一大束花。
他那些朋友神通广大,能在八方域的荒地里帮他布置出这样华美的景象,江昼往前踏了一步,盯着季云琅,遥遥问:“你这样,是要求婚?”
季云琅不回答,只问:“你干嘛离我这么远?”
“我在观察,”江昼说,“有没有其他人在。”
季云琅笑意更深,“没有,师尊,就我们两个,你这么容易害羞,要是他们在,你扭头就跑了。”
江昼这才走向他,手里还提着刀,季云琅垂眸看了一眼,“师尊,你这样像是来杀我。”
江昼闻言脚步微顿,丢了刀,又朝他走近。
随着他走近,季云琅笑容愈大,脸微微红了。
江昼止步在他身前,在灯火照映下观察他泛红的脸颊,感觉热热的,想用脸去贴一下。
还说师尊害羞,明明自己先羞了。
他刚要倾身过去,季云琅就把藏在身后的一大束花塞给了他,垂眼戳着花瓣说:“太多了,我时间又赶,所以请了很多人帮忙摘。”
“师尊,”他抬眸看江昼,借着灯火描摹过朝夕相处已然熟悉的眉眼,有些紧张,缓慢道:
“收了我的花,就要跟我成亲,良辰吉日已经定好了,婚服我找人重新绣了两套,喜、喜帖也早就分发出去了,我……还在仙洲置办了新家,花你的钱,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不过婚礼只能在那里举行了,因为来不及找新的……”
他说着说着就不看江昼了,平日舌灿莲花的一张嘴现在也变得磕绊,本来就紧张,江昼一直不出声,更让他心慌,他一边说着“师尊答应我就不能反悔了”,一边抬眼想看江昼,猝不及防迎上一个温热的唇。
江昼一手抱着花,一手揽过他的腰,愈吻愈凶,喘息交错间,季云琅撤开唇,“先不亲,你还没答应……唔……”
又吻了一会儿,季云琅再次撤开,有些急了,小声叫他,“江昼!”
“嗯,”江昼又把唇蹭上去,轻轻吻他,“答应。”
季云琅笑,用力抱住他脖颈跟他贴近,“那你知道最近的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吗?”
江昼盯他看了一会儿,说:“明天。”
季云琅朝他唇上啄了一口,叫他:“夫君。”
“嗯。”
季云琅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说话了,紫眸含情,注视着他。
他在等江昼叫。
江昼垂眸,把一大束被压扁的花从两人身体之间解救出来,说:“明天才成亲。”
明天再叫。
季云琅有些失落,抱紧他不松开,“有区别吗?又不差这一天。”
“有,”江昼往四面的阴影处瞥了几眼,说,“成亲后,我单独叫给你听,不会被这么多人围观。”
季云琅:“……”
藏在阴影中的人:“……”
季云琅把脑袋埋进他颈窝,小声道:“对不起,我说了你会害羞,他们偏要看,我就让他们藏起……”
忽然耳根一软,江昼顺势低头,吻了吻他耳朵,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在他耳旁说了两个字。
季云琅没抬头,在他怀里笑,抱他抱得更紧,“今天叫了明天还叫吗?”
“嗯。”
“在床上也叫?”
“嗯。”
“以后每天都叫?”
江昼:“不是。”
意思是只有成亲会叫。
季云琅松开他,摸了摸他怀里的花,“好吧,那我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早起半个时辰,天天成亲。”
这时,阴影中传出一句惊喜的:“只成亲吗?摆不摆酒?”
“云姝,”江昼问,“活干完了吗?”
“……”
云姝:“求完婚该吃饭了,云琅在请八方域所有人吃大餐,我们现在过去,正好方便我干活,你说呢?”
一听那么多人,江昼当即跟季云琅说:“不去。”
“知道,我们在家吃。”
季云琅亲亲他,拽着他离开,一路上很激动,跟他念叨。
“吃完饭早点休息,先不亲热了,师尊,明天我们要起得很早,试试新婚服,再去看看新家,等到吉时……”
“这么赶,你不会觉得我在逼婚吧?虽然也有那个意思,但是……”
“不管怎么样,师尊愿意就好,喜欢你,师尊~”
他念叨个没完,江昼抱着花,一路上又烦,心里又甜,到家后干脆没吃饭,先吃了他。
闹腾完,季云琅怕早上起不来,不敢睡,又闹腾了一通、两通、三通、四通……
绑人用的绸带五颜六色,散落满床,两人一个比一个收不住,一不小心就弄断,断了就绑新的,后来不绑了,抱在一起,互相把对方揉进了身体。
月亮悄悄隐到云后,房里爱.欲缠绵,新婚前最后一个夜晚,浓情蜜意,五彩斑斓。
第108章 新婚
新婚前夜无人入眠, 两人恩爱到一半,季云琅提议现在就出发,去仙洲的新家继续亲热,然后修整一下, 等到了时辰, 直接换衣服拜堂。
于是两人甜甜蜜蜜过去, 又亲亲热热纠缠了整个后半夜。
成亲当天早上先吵了个架,季云琅要气死了,边换婚服边骂江昼:“真讨厌,说了别咬脸, 别咬脸,我都求你那么久, 你也答应了,转眼就变卦, 我今天成亲,脸上带着牙印,丢死人了!”
江昼已经换好了婚服,淡定坐在床边, 脸上带着三个牙印, 左脸两个, 右脸一个。
季云琅自顾自骂了一会儿,消完气, 过来, 先是盯着师尊穿婚服的模样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 去他耳后一摸,摘掉了这张皮, 露出江昼原本的脸来。
季云琅把脸皮收好,俯身朝他脸颊轻吻了一下,牵起他的手走到院子里。
江昼换了脸皮,脸上牙印没了,季云琅的却还在。
他放出几根炭炭的毛毛,往季云琅脸上扑,帮徒弟把牙印消掉,开口:“你要是更喜欢师尊的脸,我可以戴着。”
“不,”季云琅揽住他的腰,把他带近,跟他脸对着脸,轻声道,“今天来了很多朋友,我不想让师尊抛头露面给他们看,等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师尊换脸给我看,我们再拜一回堂,然后……”
后面讲的都是洞房里的乐趣,江昼听着,不时拍他的屁股,让他讲话别这么露骨,要知道害臊。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龙啸,骨龙落到了房梁上,它身上绑着喜庆的红绸带,嘴里叼着一只尾巴上打着两个大红蝴蝶结的小黑猫。
有段日子没见,炭炭刚一落地就朝他们飞奔过来,看到两人身上的喜服,高兴得在江昼脚边直打滚。
季云琅俯身抱起它,盯着它尾巴上的两个蝴蝶结笑了,问:“小猫咪,让你去跟爹娘发喜帖,你发了没?”
“喵!”当然了!
炭炭骄傲地扬起脑袋,转个身,把自己漂亮的蝴蝶结尾巴给他看,“喵喵”着告诉他,这就是爹娘给打的。
江昼一直不出声,季云琅看了他一眼,托着小猫到他面前,轻轻跟他撞了撞肩,“师尊,我没告诉你,擅自安排婚礼,还给爹娘发了喜帖,你会生气吗?”
江昼摇头,“成亲,不生气。”
“好,”季云琅捏捏他的手,“我本来想,爹娘要是不理我们,那我就不让你知道。既然现在他们让炭炭这么喜庆的过来,是不是代表,爹娘也在祝福我们?”
“嗯,”江昼弹了下小猫尾巴,“他们想管,也管不着,除了祝福,做不了别的。”
季云琅笑了,把小猫举高高,“这样的话,炭炭就是爹娘派来的代表,我们拜高堂,是不是要拜它?”
炭炭:“喵~!”
当然了!小猫是哥哥!都来拜小猫!
江昼不是很情愿,可季云琅已经“喵喵”着嘱咐上了小猫,让它一会儿稳重一些,做一个合格的长辈。
江昼觉得他可爱,徒弟本来就是小猫,拜小猫也正常,况且今天他们成亲,他当师尊的,什么都顺着徒弟,让他开心就好。
于是婚礼中,江昼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全程淡定地跟季云琅拜了天地,拜了小猫。
对拜时,季云琅很开心,含笑跟他对望,眼眶微微红了。
不同于季云琅一看就十分幸福的模样,江昼全程表现得太过冷淡,引起了许多观礼宾客的不满,他们都是季云琅的朋友,在旁边七嘴八舌地嘀咕,为他打抱不平。
江昼全听得见,只不过他此刻身体僵硬,面上很难摆出表情。
季云琅请了太多人来,江昼不喜欢被这么注视,从刚进正厅、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们身上起,他就想抓着季云琅扭头离开。
可他要真这么做,季云琅会把他埋了。
季云琅自然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他知道江昼不自在,现在指不定脑子都放空了,于是他轻声指导:“师尊,亲我一下。”
江昼闻言,立刻朝他脸颊落下一吻。
“再亲一下。”
江昼又亲了他一下。
季云琅弯起唇,“再亲十下。”
“……”
于是对拜变成了江昼单方面追着季云琅亲,季云琅都偏脸躲了他还不停,这一通霸道、甜蜜、攻势极其猛烈的亲亲,堵住了所有宾客质疑江昼感情的嘴。
这不挺会的嘛,绷着脸那么久,原来是在忍着不亲。
后来挨桌敬酒,江昼寸步不离跟着季云琅,手臂大多时候都揽在他腰上,有不少人调侃江昼,说兄弟你这模样真看不出来,这么腻歪,又纷纷起哄,让他俩喝个交杯酒再亲一个。
季云琅含笑递给江昼一杯酒,用眼神告诉他:师尊,最后一杯,喝完我们就走,你、不、要、再、掐、我、了。
江昼松开了揽他腰的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本来准备跟他交杯的季云琅:“……”
江昼刚放下酒杯,就有人给他满上,“欸,说好了交杯酒,不能抵赖啊,那杯不算,再喝。”
“行了,”季云琅把酒壶按回去,“他这几桌转下来,喝不少了,不喝了。”
“别啊,你家这位一看就千杯不醉,再多喝一杯没事儿,交完这杯,你俩这辈子都甜甜蜜蜜!”
这话一说,季云琅笑了,牵了牵江昼的手,去他耳边问:“夫君,再喝一杯?”
紧接着又关切道:“你还行吗?”
江昼不太行了。
江昼:“可以。”
说好了一杯,后来起哄起得太厉害,季云琅一听人祝福就高兴,拉着江昼又跟他们喝了半晌。
他知道师尊不能喝,可他以前跟胡夜拼过酒,现在还没忘,的确千杯不醉,所以自然而然觉得“师尊不能喝”是在装,其实江昼很能喝。
而且看他高兴,江昼也很配合,全程陪着他,又喝了不少。
直到喝得季云琅受不住往他身上靠,满堂宾客都趴了一半,江昼依然面不改色,站得很稳。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季云琅家里那位酒量惊人,千杯不醉。
他们在这边喝,云姝在不远处守着一张桌子埋头吃吃吃。
她吃得太香,吸引来了小猫,炭炭跳上桌子,咽咽口水,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尝了一小口面前的菜。
下一瞬,整只小猫一僵,四爪朝天,啪叽躺在了桌子上。
骨龙见状,飞过来嘲笑它:“哦吼~哦吼吼~”
这就起不来啦?脆弱的小猫咪~脆弱的小猫咪~
边笑,边用尾巴卷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嚼嚼——
龙条猝然一僵,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云姝吃完,擦擦嘴站起身,不解地看了两只凶兽一眼,转身去找食盒,准备把剩下的打包带走。
她刚一离开,小猫小龙就急忙跳起来,炭炭变成大老虎,背起桌子,骨龙变成大龙,驼起大老虎和桌子。
一龙一猫一桌叠在一起,迅疾起飞,离开宅院,到了一处幽深的峡谷上空。
黑虎把背上的桌子连带食物一起摔进峡谷中,大吼一声,骨龙也跟着大吼一声。
去死吧——这种毒饭——永远归于深渊吧!
云姝拎着食盒回来时,饭桌已经没了,小猫小龙都还直挺挺地僵在原处,像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很失望,过去打断季云琅喝酒,跟他说:“你们家宠物死掉了,还有,我的饭还没吃完,怎么就收桌子了?”
季云琅醉意已经上头了,闻言眯起眼,过去查看两只躺着不动弹的小宠物。
云姝看他的背影,发现他走路都有些摇晃,偏头跟江昼说:“不要再喝了,江仙师,你看,云琅已经不行了。”
说着她就看向江昼,夸他站得稳,丝毫不上脸,征服了在场所有男人,体面得很。
江昼:“嗯,我也觉得,云琅很可爱。”
“?”
云姝:“我没跟你聊这个。”
江昼:“他小时候,脸有点肉,我喜欢,捏。”
“捏。”
“捏。”
“很可爱,云琅,捏捏脸蛋。”
他面无波澜,只有嘴唇在动。
云姝:“江仙师,你是不是醉了?”
江昼看她一眼,“没有,我一直觉得,云琅可爱,没有不喜欢他,你不用再说了。”
云姝:“我问,你是不是醉了?”
江昼:“是很开心,云琅,那么喜欢师尊,跟师尊求婚,虽然这么多人,很烦,但是很开心。”
他点头,“你说得对,云琅,很可爱,等他回来,捏捏脸蛋。”
“……”
云姝不说话了,等季云琅拎着小猫小龙回来,江昼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笑了,把装死装睡着的小猫小龙丢给云姝,随后整个人往江昼身上一靠,闭上眼,喃喃道:“头晕,师尊,还是你厉害……不喝了,我们回去入洞房。”
“嗯,”江昼揽住他的腰,问,“我抱你回去?”
季云琅已经睡着了。
于是江昼就自顾自地抱起他。
云姝在旁边站着不出声,她倒要看看,江仙师自己都醉迷糊了,还找不找得到回洞房的路。
下一刻,只见江昼抱起季云琅走了两步,从一个桌子旁挪到另一个桌子旁。
似乎是觉得到了洞房,想把他往床上放,可满桌菜碟狼藉让江昼觉得不太干净。
于是他皱了皱眉,把季云琅放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从乾坤袋里搬出一张大桌子,放平,抱起季云琅,让他躺上去,随后从旁边拽来空气被子,往他身上一盖,给他拢了拢,俯身朝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温声道:“睡吧,云琅。”
满院的人都醉倒了,除了云姝,没人看到他这种丢人行径。
云姝过去,想提醒他一下,刚走近,还没开口,江昼就问:“你为什么,进我们的洞房?”
云姝:“我……”
“你以前就偷听过,现在都光明正大进来了。”
江昼拔出自己的刀,冷硬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
云姝抱着小猫小龙扭头就走,她往门口走,江昼提刀跟着她,她有点害怕,步子快了些,刚打开大门,就碰上姗姗来迟的琥生。
琥生一身药味儿,刚从梅庐赶过来,生怕自己错过大哥跟嫂嫂成亲。
琥生正往里张望,云姝快走两步出来,猛地关上了门,跟他说:“别进去。”
“可我嫂嫂……”
云姝:“在洞房。”
琥生倏地红了脸,“这样啊,那我还是来晚了,都没有看到他们拜堂。”
说着,他就拔高嗓音,对着大门气沉丹田喊道:“大哥——!嫂嫂——!新婚快乐——!”
院子里,江昼把闹洞房的人赶走,放下刀,准备钻进被窝和徒弟一起睡觉。
他掀开空气被子,躺上桌,觉得不太对劲,有点挤,还有点硌,夜幕降临,凉风一阵一阵,这被子盖了跟没盖一样。
于是他又添了一床空气被子,把季云琅往床里侧推了推,盖好。
还是冷。
但是再多盖的话,要压得喘不过气了,凑合睡吧。
他抱住徒弟,闭上了眼。
半夜,季云琅惊醒,发现自己躺在院中央的桌子上,半个身子搭在外面摇摇欲坠,而旁边揽着他熟睡的,正是他新婚的夫君。
季云琅晃了晃脑子,总觉得自己喝迷糊了,他抬眼看,院子里不少被冻醒的都自行去找客房睡了,有人路过他们,抱着胳膊说:“你俩快回去吧,一会儿吹病了,下回可不能这么喝了……”
季云琅胡乱应了声,脑子还没清醒,他垂眼,借着月光打量江昼熟睡的脸,低下头,朝他唇上啾了一口,轻声叫:“夫君。”
江昼梦中应了声,一点一点把他抓下来抱紧,脑袋动了动,脸贴近他心口,能听到他的心跳,迷糊道:“云琅,真吵……”
季云琅笑,“嫌我吵,干嘛还跟我成亲?”
江昼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季云琅没听清,附耳过去,被江昼亲了好几下耳朵,紧接着听他喃喃道:“爱你,云琅,想和你成亲,一辈子,对你好。”
季云琅听得心里甜滋滋,根本忍不住笑意,抱紧江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清晨,季云琅被太阳光晃醒,见江昼正背对他坐在床边,顺势黏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干嘛呢?”
“我在思考。”江昼说。
“思考什么?”
“我们昨晚,明明回了房,为什么会在院子里醒过来?”
季云琅一愣,低头看,这才发现身下是张桌子,不是床。
他思索片刻,回:“我怎么知道呢,我昨天喝醉了,师尊。你千杯不倒,是不是没醉?”
“嗯,”江昼回忆道,“昨晚,有人闹洞房,我把他们赶出去了。”
“那会不会是他们伺机报复,趁我们熟睡,把我们挪到院子里来?”
江昼点头:“有可能。”
季云琅:“真坏。”
江昼:“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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