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殿外,德嫔带着六阿哥在此等候。
之前皇上允诺她可以带六阿哥来见四阿哥,时隔一个月她才主动前来。
“额娘,额娘,哥……”能够出门对六阿哥来说是件很新奇的事情,一路上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德嫔看着儿子的笑颜,心里也十分甜蜜。
这段日子皇上总来永和宫,与六阿哥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德嫔坚信在皇上心里,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就属自己的六阿哥最得圣心。
殿内出来一个宫女,长得敦厚的长圆脸,用不太利索的满语道:“太后娘娘让您直接去后殿见四阿哥。”
德嫔了然,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慈宁宫后殿。
四阿哥胤禛正稀奇地抱着佟额娘刚给自己送来的东西左看右看。
奶嬷嬷沈氏连连夸赞道:“苏庶妃的女红极好,针脚细而密,便是在宫里待了十年的老人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手艺。”
这次来慈宁宫给四阿哥送东西的是何为禄,自然交代了一番东西的来历。
贵妃娘娘和苏庶妃交好,底下的宫人也互相有个面子情。沈嬷嬷把狗狗玩偶摸了又摸,才小心地放下。
四阿哥爱惜这些玩具,晚上也抱着睡觉,除了亲近的奶嬷嬷和春雨姑姑,旁人轻易碰不得。
自从上次四阿哥在寝殿偷偷哭了一场后,春雨和沈嬷嬷更尽心照顾他。春雨搬着绣凳坐在门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院里的宫人,手里的针线活却没停。
四阿哥年纪小主意却大,收到贵妃送来的东西后,兴奋地要给佟额娘回礼。他握着笔杆认真地画了一朵花,郑重其事地交给春雨。
“这是我送佟额娘的石榴花。”
上次他回承乾宫看到的,佟额娘窗外的石榴花开得很好看,跟佟额娘的笑容一样。
春雨针线活在承乾宫的宫女中是数一数二的,她笑着应下了这个差事。
春雨在外,沈嬷嬷便在内,两人牢牢地守着后殿,决计不让闲杂人等再有可乘之机。
这番春雨抬头,远远地看见一个美妇人带着一个孩子朝这边走来。她仔细一瞧,来人正是是德嫔和六阿哥。
春雨在门口轻咳了一声,里面的沈嬷嬷警觉地问,“怎么?”
问完后,沈嬷嬷匆匆走到窗台前,透过缝儿往外瞅,看清来人后脸色一变。德嫔娘娘来后殿,肯定是经过正殿同意的,就算此刻贵妃娘娘在场也拦不得。
外面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以及轻柔叫起的女声。
沈嬷嬷假装不知外面的情形,陪着四阿哥一起玩新得的小狗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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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阿哥坐在榻上正欢喜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想了三年的儿子近在眼前,德嫔却生生止住了脚步,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怪异之感。
四阿哥自打满月后,再也没和自己亲近过。若是……若是不愿意亲近自己,也不愿亲近六阿哥可怎么办?
“哥……哥……”六阿哥声音洪亮,猛地惊到了床榻上的四阿哥。
沈嬷嬷抬头,急忙过来给德嫔和六阿哥行礼问安。
德嫔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也没难为她,让她起身在一旁侍奉。
反应最慢的当属四阿哥胤禛,他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自己应当见过她,却认不出是谁。
胤禛抱紧怀里的小狗,疑惑问道:“你是谁?”
德嫔原本控制地极好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竟然问自己是谁。
四阿哥的五官长得很好,可是与自己相像的地方不多,反而更像皇上。
德嫔打量了他一遍又一遍,极力地想从四阿哥身上找出能一眼证明是自己孩子的地方。
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道:“本宫是永和宫的德嫔,这是你的六弟。”
胤禛脑子里只抓住了一个词,‘六弟’。
眼前这个小家伙是自己的弟弟。
胤禛眼睛一亮,他有些好奇地走过来,看着六阿哥肉嘟嘟的脸,想要伸手戳一戳,就像太子二哥戳自己的脸颊一样。
结果,他伸出去的手在快要触碰到六阿哥的时候,被一巴掌狠厉地打下!
胳膊猛地一痛苦,又麻又酸的感觉仅仅裹着他的小臂。才三岁的孩子,哪里顶得住大人的力道。
眼见着四阿哥踉跄着要摔倒,沈嬷嬷大惊失色,猛地一把将四阿哥抱在怀里,惊呼道:“四阿哥!”
“嬷嬷,好痛!”胤禛窝在沈嬷嬷怀里疼得飙出眼泪。
德嫔护着六阿哥的姿势僵持住了,神情惊慌不已。她不是故意要拍掉四阿哥的手,是那瞬间她以为四阿哥会伤害到六阿哥……
六阿哥还那么小,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四阿哥才三岁,哪里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德嫔想要解释,发觉这屋里的主子除了自己和两个阿哥,和他们各自的奶嬷嬷,便没有旁人了。
她不需要和一群奴才解释自己为何失态。
四阿哥终于在沈嬷嬷的哄劝中止住了哭声,再次看向德嫔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对于这个可爱的六弟弟,他也不想接触了。
他只是想和弟弟玩,却被德嫔娘娘拍了一巴掌。四阿哥委屈地撇嘴,如果是佟额娘,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
接下来,不管德嫔怎么柔声细语,四阿哥都不愿与她和六阿哥亲近。
半个时辰后,德嫔身心俱疲。
这个时辰六阿哥该困了,德嫔动作轻柔地抱着小儿子,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再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大儿子。她没想到四阿哥的性子这样倔强且记仇,即便对自己的生母和亲弟弟也是如此。
德嫔笑容勉强,用自认为温和的语气同四阿哥说道:“胤禛,等本宫有时间了再带着弟弟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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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片在夕阳的映射下发出耀眼的光。宜嫔带着贴身宫女才在青石砖路上,匆匆往慈仁宫的方向走去。
从翊坤宫到慈仁宫的路,她已经数不清走过多少遍,即便是闭着眼她也能顺顺当当地摸到地方。
她已经两三日没见过五阿哥了,心里实在是想念得紧。
“娘娘,贵妃什么时候才能……”经过承乾宫的时候,宫女桐月小声发出疑问。
今年三月,孝昭皇后和仁孝皇后的梓宫同葬在景陵。按理来说中宫不可无主,孝昭皇后三年孝期已过,后宫嫔妃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呢,想知道中宫之位究竟花落谁家。
最有能力竞争后位的一个是佟贵妃一个是小钮祜禄氏,佟贵妃是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和皇上又是嫡亲的表兄妹,小钮祜禄氏出身显赫,又是孝昭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若论资历和位分,合该是佟贵妃才是,然而贵妃进宫五年无所出。
“大约是没这个福气吧。”宜嫔只能把这件事归到福气上。
按理来说皇上留宿承乾宫的时日也不少,然而贵妃进宫五年未曾有孕,宜嫔娇媚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惋惜。
贵妃如果能有自己亲生的子嗣,一定不会像她们一样,连孩子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
宜嫔轻轻叹了口气,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五阿哥满月后便被抱到了慈仁宫给太后娘娘养育,总比孩子生下来抱给高位嫔妃养育要好,时日久了五阿哥生母养母混淆不清,自己的心都得碎成渣。
永和宫就有个现成的例子摆在跟前呢。
说到永和宫,宜嫔想到德嫔争气的肚子,四阿哥被抱到佟贵妃跟前,转头她就怀上了六阿哥,如今六阿哥养得白白胖胖,皇上也总爱往永和宫跑。
她伸手,静静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德嫔都生了两个阿哥了,自己比她恩宠更甚,总归还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主仆二人赶到了慈仁宫,却被宫人告知太后娘娘带着五阿哥去了慈宁宫,宜嫔又急忙往慈宁宫赶去。
正巧,遇上了从慈宁宫铩羽而归的德嫔。
看见德嫔还带着六阿哥,宜嫔目光在娘俩儿身上转了又转,德嫔把六阿哥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甚少带出永和宫。
这次竟然肯带着出门,应当是来见四阿哥的。
虽然不清楚皇上与德嫔说过什么,才给了她那么足的底气来看望四阿哥。宜嫔只瞥了眼德嫔的脸色就知道她碰了壁。
若是德嫔处境不好,反而面上的笑容更多,更逞强。就像当初四阿哥被送去承乾宫的时候,德嫔是逢人就笑,生怕别人在背后嚼舌头看戏。
德嫔见到宜嫔,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容满面道:“宜嫔妹妹可是来看五阿哥的?”
“我方才见到太后娘娘抱着五阿哥正在陪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话,儿孙承欢膝下,其乐融融的我便不忍心打扰,正要带着六阿哥回去呢。”
“还是妹妹的时运好,五阿哥能得太后娘娘这般照顾。”德嫔感叹。
宜嫔轻笑道:“德嫔姐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罢,她指了指德嫔怀里的六阿哥,似是玩笑道:“要想再得个富贵,不还有六阿哥吗?”
她们这些人,从满宫低位庶妃中杀出来可谓是各凭本事。德嫔的四阿哥送给了佟贵妃,自己的五阿哥送给了太后。惠嫔和荣嫔则是靠着资历最老,且生育过数次才坐到了嫔位。
可自己的小五,明明是可以留在自己身边的。
当初自己已经磨得皇上快要同意她亲自抚养五阿哥,可是德嫔乌雅氏偏生要走最稳妥的那一步,把自己的四阿哥主动送给了承乾宫,换来了板上钉钉的一宫主位。
有了乌雅氏这样‘懂事’的例子在先,皇上再也不好答应把五阿哥交给自己养育,最后不得已把五阿哥送到慈仁宫给太后抚养。
宜嫔一想到小五从小没有在自己跟前长大,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每回见到德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非得呛两句才过瘾。偏生皇上极喜欢她这偶尔骄纵的性子,德嫔吃了亏也没地方诉苦。
后宫的女人,没有人不想生孩子,如果可以自然是生得越多越好。德嫔抱着怀里的小儿子,冷冷地盯着宜嫔平坦的小腹,一字一句道:“我看妹妹也难能得偿所愿。”
宜嫔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德嫔淬了毒似的话。
两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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