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纪文轩这句话说得挺诚恳的, 就是没打动我。


    我想了想,说:“可能还是不够爱吧。”


    真的爱一个人的话,即使自己是一个烂人, 也会为对方而变得更好一些,也会努力地保护好自己的爱人吧。


    我现在对我那对已经出国的养父母已经没什么留念了,但我还记得他们当年对我还不错的时候。


    那时候, 我的确是从他们的身上,学会了怎么爱一个人和怎么被爱的。


    纪文轩有点可怜,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学会这一点。


    纪文轩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他轻轻地说;“但我只爱你,也只想要你。”


    我有一点点的心软了,甚至在想, 我早就知道他那些烂事,现在再来翻旧账, 是不是我太“斤斤计较”了。


    我压了压火气, 追问他:“你怎么处理的这件事。”


    “他想要钱。”


    “你给了他钱?”


    “我为什么要给他?”纪文轩摇了摇头, “关系中止的时候, 我已经给了他一笔钱, 我们之间毫无关联,他再索求更多,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那你……?”


    “让我的下属送他走了。”


    “他……”


    “我已经和你结婚了, 所有试图影响我和你婚姻关系的行为,与我而言都是挑衅, 第一次我会轻拿轻放, 第二次的话, 我就不会这么礼貌了。”


    纪文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很傲慢。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我, 但我听了这番话,还是不高兴。


    我想了想,意识到这种不高兴,是因为纪文轩本质来说是和我喜欢的那种状态不一样的。


    我喜欢好人,他是坏蛋。


    我喜欢他有干净清爽的过往经历,可以有前任,但应当认真对待每段关系,而他倒是没有前任,过往却过得混乱不堪。


    我喜欢那种对人有怜悯之心、能够顺手帮一帮过往熟人的人,但他是那种关系结束后就会理性地斩断一切可能,甚至不会耗费丁点时间和精力,用在听他人诉说难处和想法上的人。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


    但我还是会问我自己,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完全不符合我预期的人结婚。


    我甚至大概也许可能,还会对他动了心。


    我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纪文轩也没有说话。


    我们沉默地回到了别墅里。


    但我不是一个会发起冷战的人,尽管还在生气,我还是硬邦邦地问了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纪文轩抿了一下嘴唇,他说:“都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别别扭扭,但倒也没有真的闹僵到一句话都不说的地步。


    我甚至开始自己劝说我自己,毕竟是我的伴侣,结过婚的,又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我还有些喜欢他,难道还能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


    他也道歉了,他也难过了,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难不成因为发现了这么一段隐藏着的黑历史,就真的要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他总归对我还是不错的。


    我其实把我自己都劝说得差不多了,但在我试图将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纪文轩发病了。


    ——他在午夜时分自己推着自己的轮椅去了露台上,在我发现的时候,他的轮椅距离露台边缘只差不到十厘米。


    晚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和白色的衣领。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看我,他笑着说:“萌萌,你会拉住我的,对么?”——


    很奇异的,我那时候并没有很慌张,虽然我很清楚,如果在这座别墅的顶层露台一跃而下,摔下去非死即重伤。


    我只是很冷静地拢了拢被晚风同样吹起的睡袍,一步接着一步走向了他,扬声说:“纪文轩,我拉不住你,你太重了,不过你要是跳下去的话,我陪你一起跳下去。”


    “那就让我们看看,是我们都会死,还是一个人死、另一个人活。”


    “你要是想赌,你就下去吧。”


    第142章 第 142 章


    在那个时候, 我并没有把握纪文轩一定会听我的、停止他的危险举动。


    但我一点也没有害怕或者恐惧,也一点都不抗拒和他一起从露台上跳下去。


    这倒不是因为我迷恋他迷恋到要和他一起殉情,而是我确信如果纪文轩死了, 我跟着去死应该会比我一个人活着要更快乐。


    我做了决定,然后等待他的决定。


    很奇异地,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偏过头看了一会儿我,然后没过几秒钟,他就谨慎地向后倒退了轮椅, 甚至边后退边说:“你不要冲动,我不会做危险的事的。”


    在这期间我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只是看着他一点点从露台的边缘移开,然后很迅速地摇着轮椅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心脏甚至冷硬得像冰块一样, 我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我做不到, 也试图去指责纪文轩、但又舍不得。


    我抬起手, 纪文轩依赖似的凑了过来, 轻声说:“你打我吧。”


    我没有打他,而是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问他:“冷了么?”


    他的脸很冰, 他没说话,只是用脸颊贴紧了我的手背, 很依赖的模样。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抽回了自己的手, 转而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露台、进入了室内。


    室内温暖如春,纪文轩的轮椅滚过我近期刚雇佣人换过的、厚实的地毯。


    我又摸了摸纪文轩的脸, 发现他的脸变得温热,像个活人了。


    我站在他轮椅的后面,摸着他的脸。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口,这不是正确的场合、也不是正确的时机——事实上,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甚至没意识到我说了什么。


    我动了动我的嘴唇,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就在刚刚,就在几秒钟之前,我对纪文轩说。


    “我已经爱上你了,也离不开你了,你要好好活着,我们也要好好过日子了。”


    这大概也许可能是一句告白,就是太平平无奇,太俗套没创意,也太无意识、太冲动了。


    我有一点点尴尬,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可能再收回来。


    纪文轩背对着我,“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钟,我的脸上沾染上了透明的、温热的水。


    我不认为那是他的眼泪,我强行解释说:“你可能是流汗了。”


    纪文轩轻笑出声,他说:“刚刚听得不是很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说一遍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爱你。”他说。


    “我爱你。”我说。


    他爱我,我也爱他,原来我们早就已经相爱了。


    我没有窥伺他此刻表情的冲动,他也没有扭过头看我的冲动,只是我摸着他的脸的手湿了又湿,他的汗水仿佛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略微侧了侧头,离开了我的掌心,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条手帕,用手帕擦了擦我的手。


    他意有所指:“我好像弄脏你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真不想承认,我也是离不开你的。”


    第143章 第 143 章


    我们重新躺在了温暖的床上, 在关灯之前,我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 反锁了门,犹豫了一下,又把卧室里最笨拙的一把椅子搬到了房门前。


    “你是怕我半夜偷溜出去么?”纪文轩明知故问。


    “你说呢?”我毫不留情地反问他。


    纪文轩就不说话了, 但我猜他并不觉得尴尬。


    该说不说,纪文轩的确是个狠人。


    生命是那么可贵的东西,他发起疯了, 竟然也想不要了。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目光落在了床边的轮椅上, 有点想把它也收起来了。


    但恐怕不太行。


    万一纪文轩晚上想起夜,想去卧室相连的洗手间……


    等等, 这里也是一个安全隐患。


    我把通往洗手间的小门也锁上了, 前面也加了一把椅子。


    我纠结了一会儿, 还是把纪文轩的轮椅挪到了离床很远的地方, 并且叮嘱他:“你要是想去洗手间, 你就喊醒我。”


    纪文轩轻笑出声,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为什么不把我绑起来呢?”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我不想干这种事。”


    “如果我很愿意你这样干呢?”


    我关了灯, 上了床,把纪文轩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硬邦邦地说:“睡觉吧。”


    “能睡得着么?”纪文轩贴着我的耳垂问。


    “睡不着也要睡。”我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不做一些有助于睡眠的事呢?”纪文轩的手指触碰着我的皮肤, “还是你会嫌弃我已经脏……”


    “闭嘴,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有些生气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想清楚、消化情绪,并不是真的嫌弃你,也并不是厌烦你。”


    “那……为什么不和我吵架呢,辱骂我也好,甚至对我做更过分的事也好。”


    “我舍不得,”我低下头,让我的额头贴紧他的额头,“不单单是因为你身体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那么对你。”


    “是舍不得么?”他轻轻地反问我。


    “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在恐惧你会抛下我。”


    我在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曾经反复看到过一句话。


    “爱让上位者低头,爱让无惧者生畏。”


    我没想过,纪文轩会因为爱我,而变得如此忐忑、如此胆小、如此恐惧。


    “……因为觉得我要抛下你了,所以要抛弃自己的生命么?”我的言语变得不太流畅、有些哽咽。


    “我没想好。”纪文轩很快地给出了答案。


    “没想好什么?”


    “没想好是该囚禁你、逼迫你、让你失去离开我的可能,还是该选择了结我自己、控制我自己、选择放你自由。”


    我被他的这番言论气笑了,我说:“你应该很清楚,要是你真的死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一辈子也无法安宁了。”


    “我很清楚,”纪文轩的身体是暖和的,声音却是平静而冷淡的,“那不是很好么,那样的话,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抬起手,捏了一把纪文轩的脸,感觉自己消了一点点气,才说:“你真是个混账啊,你好像从来都不懂得低头认错、反省自己,总是要逼我,拿别人逼我、拿自己逼我,你是不是觉得,不逼我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纪文轩听了这话,倒是很能屈能伸。


    他说:“我生病了,思维方式可能不太正常。”


    “纪文轩,”我慢慢地喊他的名字,“你不需要逼我的,我很在意你,我是偏爱你、愿意原谅你的,即使你做错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纪文轩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笑着问我:“萌萌,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么?”


    那可多了去了。


    如果要细数纪文轩的优点,数个三天三夜恐怕都数不清。


    但我想了想, 又觉得,这不是纪文轩想要的答案,也不是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可能是我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纪文轩又平静地开口:“或许是因为我对你很好?”


    他听起来真的很平静。


    真的么?


    我不信。


    我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说“是”,而是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但绝不会是因为你对我好就喜欢你。”


    “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纪文轩的手攀附到了我的后背上, 他没说话,但奇异地, 我能猜到他很满意这个答案。


    我其实还挺想和他继续发脾气的, 也挺想刨根问底, 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到底隐瞒了我多少过去的事。


    但考虑他的精神不太正常, 又没有那么急切地问了。


    夜深人静,再聊下去,也是这些, 倒不如遂了他的愿,做一些消耗体力的事。


    我压下自己的头, 在黑暗中精准地吻上了他的唇。


    我们在深夜里接吻, 心意相通、熟稔而默契。


    纪文轩显得很急切, 我却有些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慢吞吞了。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折磨人的坏心思,但纪文轩凑到我的耳畔, 求我……他的时候,不得不说,我是兴奋而愉悦的。


    如他所愿,我占有他、侵入他,让他痛苦又让他快乐。


    我们十指相扣,借由黑暗来掩饰真实的□□,又在细小的亲昵中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爱意。


    是爱么?


    是爱啊。


    是珍惜对方的生命、是愿意为对方舍去自己的生命。


    是自卑自己不够好、是为了对方想要变得更好。


    是因为他人的过往而痛苦,是选择原谅了对方的过错,是无条件地选择和对方站在了一处。


    我爱纪文轩。


    我竟然会爱上纪文轩。


    我的身体与我的精神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潮起的巅峰,纪文轩吻了吻我的耳垂,嗓音沙哑:“留在我的身边,让我赎罪吧。”


    “你有什么罪?”我的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我爱上了你,又让你爱上了我。”


    “那不需要赎罪,”我侧过头,啄吻着他的脸颊,“相爱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我们深入交流了一整夜,又在晨曦时分相拥着酣然入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约心理医生。


    他侧着身、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我忙碌完了,才说:“可以亲亲我么?”


    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然后问他:“我可以继续和你生气么?”


    纪文轩勾着我的脖子,回亲了我好几下,才摇了摇头,说:“我受不了的,老公,不要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这怎么行。


    ——我要是答应他了,我岂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怎么能纪文轩一“服软”,我就真的不生气了?


    好吧,我竟然真的不那么生气了。


    我只能恶狠狠地说:“纪文轩,等你病好了,咱们再算总账。”


    “萌萌,”他又亲了我一下,他的眼睛里倒影着我,“你舍不得我难过。


    第145章 第 145 章


    我当然舍不得纪文轩难过。


    要是真的舍得, 我早就跑路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低声问他:“以后还敢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么?”


    “不敢,”纪文轩回答得干净利落, “这个世界很美好的,我舍不得离开。”


    “怎么就美好上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爱我。”


    “就这?”


    “我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你这话说得,就好像你是个恋爱脑似的。”


    我盯着他看, 并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戏谑,而是看到了满满的认真。


    “我想要你的爱。”


    “有那么爱么?”


    “人总要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你是那个理由。”


    我不太相信这句话, 想了想,还是反问他:“如果我一直都没有出现呢?”


    ——你一个人是否也会过得不差,你的身边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我会去找你的。”


    “真的么?”


    “如果我没有去找你, 那应该是心理问题很严重,严重得死掉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当时惦记的只是年少的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我:“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爱上的也只是年少的我?”


    我倒是没有逃避这个问题, 而是认真想了想, 然后说:“我爱上的是现在的你。”


    纪文轩笑了起来,说:“即使我是个残废、精神病、控制狂、资本家、大坏蛋?”


    “但你是纪文轩,是那个拉我从低谷里走出来、真切地对我好的纪文轩。”


    纪文轩闭了闭双眼, 又睁开了双眼,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我曾经早恋过, 而早恋的对象就是你。”


    “好像没有, 不过,我大概能猜出来一点。”


    那种占有欲, 多年以后再看,如果说是友情,未免有些牵强了。


    再说,他和我不同,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总有一个人,让他意识到他喜欢的人是男人吧。


    那个人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我倒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结合各方的消息来判断,只有这一个可能。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哦。”


    我收到了来自过去的、现在却有些迟到的告白。


    “当年的我不敢告白,我怕你会拒绝,也怕你会答应,要是你答应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舍得离开。”


    “都过去了。”我其实也不知道当年的我会不会同意。


    诚然,我是不喜欢男人的,但纪文轩和我的关系那时候太好了,好到我承受不了和他疏远、让他难过,我一贯对他是没什么底线的,或许他哄一哄我,我就会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但我那时和我的“养父母”关系还很亲密,他们反对的话,我应该会很痛苦吧,也可能会拒绝纪文轩,也说不定。


    我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这种思考并没有意义,就停止了思考了。


    “后来,我回到了瓷城,你没有来找我,我去找你,撞见了你和她在一起。”


    ——那个“她”应该是指谢薇吧。


    那天,我和谢薇在运动会结束后,共处了很长时间。谢薇提议要吃冰激凌,我们原本打算分别骑自行车去冰激凌店的,但要离开前,谢薇说自己车的手刹坏了。


    她低着头,说:“没关系,我一个人走过去也行。”


    我看她的确可怜,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同学、不会传出来什么“谣言”,就低声问她:“要不我载你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


    于是,谢薇上了我的后车座,她的手抓着后车座的副手上,我载着她去了冰激凌店,她要请我吃冰激凌,我没同意,不过最后,她说要试试我爱吃的口味,自己选了我和我一模一样的冰激凌。


    “我远远地看到了你骑着车载着她,你们进了冰激凌,然后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冰激凌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又拿着同样款式的冰激凌,那时候,我以为你们在谈恋爱了。”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我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当年选择扬声喊住我,或者拦住我、问问我,我会告诉你,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那就太下贱了,”纪文轩摇了摇头,“你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我还要来找你,还要在看到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偏偏要求一个直白的答案,那就太下贱了。”


    我知道这件事上,其实我主观上没有错、其实不应该道歉的,但纪文轩看起来有点可怜,我又忍不住说了声:“抱歉,让你很难过了。”


    “那不是你的错,归根到底,是我不够相信你,你一个是很好、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让我那么难过。”


    “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是我的错,后来,我就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和理由,选择放纵与堕落。”


    “……你不该这样的。”


    “我那时候太年轻、也太冲动,以为自己一无所有,我没有了亲情、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友情,那就怎么快乐、就怎么来吧。”


    “你会觉得快乐么?”


    “短暂地会觉得快乐,长久下来,又会变得厌烦和空虚,然后,我就把精力放在了追名逐利上面了。”


    “那样会快乐么?”


    “也不会很快乐。”


    “……”


    “但看到那些伤害过我、欺骗过我的人变得歇斯底里、狼狈不堪,我会愉悦、也会得到短暂的平静。”


    “那现在呢?”


    “现在的我很快乐,或者说,从你重新踏进我的房门、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就变得很快乐。”


    “有这么夸张么”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我有这么重要么?


    “的确如此,我一度以为我已经不那么渴望你,但直到重新拥有了你,我才明白,我这么多年缺失的、真正想要的人,只有你。”


    “……”


    “你是我的唯一的爱人、最重要的亲人、最信赖的友人,萌萌,我不可能放过你的。”


    “我知道啊,再说我们都结婚了,已经是一家人了。”


    纪文轩又笑了一下,我的手指有些痒痒,没舍得掐他,就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会嫌弃我么?”


    “偶尔会,”我实话实说,“我不太能接受你的一些过往,翻出来的时候,会嫌弃一会儿。”


    “是我的错。”


    “的确。”


    “那你讨厌我么?”


    “不讨厌。”


    其实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停顿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


    “我爱你。”


    纪文轩抬起头,目光没敢看我,而是向上看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


    我假装没发现他眼里闪烁的泪花。


    等他平复了心情,他又继续说:“我的腿应该是好不了了,一辈子都是个残废了。”


    “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们并不般配。”


    “你有权有势,我平平无奇,这样看,更不般配,但你还是要和我结婚。纪文轩,你不曾嫌弃过我,我更不会嫌弃你。”


    “萌萌,财富和权力我都可以给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变得越来越好,而我将会永远被束缚在这张轮椅上面,总有一日,你会不甘心。”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财富和权力呢?”我近距离地看他,“明明你可以让我继续当你的笼中雀,我对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为什么要送我去读书,还要一点点托举我向上呢?”


    “……因为我舍不得,因为我爱你。”


    “我同样也舍不得,也同样爱你。所以你的担心毫无道理,我不了解人性,但我了解我自己,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恩将仇报、会背叛他人的人,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会铭记于心,我只会对你好,不会变心,也不会抛弃你。”


    “……我好像太坏了。”


    “没关系,”我用了些力、将纪文轩搂进了怀里,“我向你承诺,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纪文轩,无论疾病、死亡、衰老还是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让我们分离。”


    第146章 第 146 章


    纪文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忽然笑着说:“当我选择活下来的时候,你猜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猜,”我不太喜欢陷入选择的陷阱, “我就想和你过那种烂俗的、平静的日子,不想挑战人类的道德底线和阴暗情绪。”


    “所以,萌萌, 你是在哄我么?”


    “我不擅长撒谎,”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我说的每一句话, 都发自肺腑。”


    纪文轩观察了我一会儿,我猜他是在观察我所说的是否都是源于真心。


    我知道他骨子里多疑而自卑,倒也没生气, 反正我坦坦荡荡,任由他看。


    过了一会儿, 他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 低叹了一声:“我不值得。”


    “你值得, 我爱你, 在我眼中, 你就值得一切。”


    纪文轩的瞳孔微微放大。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总是怕你后悔。”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与其怕, 不如过好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会证明, 我们永远最适合在一起。”


    我记得, 读中学的时候, 有一天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停止了教学, 让我们看向窗外。


    她说:“我们花几分钟看看窗外的晚霞,这或许会是我们永远都会记得的风景。”


    我只看了一眼窗外,就习以为常地看向了纪文轩,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我记住了那一刻的纪文轩,他的脸被夕阳晒得有些红,却没有在笑。


    ——他当年是个英俊的少年。


    ——他现在是个英俊的男人了。


    “你说得对,我们是天生一对,你本就该属于我,我本就该属于你。”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在心里犯嘀咕,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尚未察觉的时候,是不是也对他有些许动心。


    并肩而行的自行车、筋疲力尽后的背靠背、在人声鼎沸时下意识寻找对方的本能……


    那是习以为常的友情,还是懵懂无知的爱情?


    我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答案在此刻也变得不再重要。


    我低下头,吻上他的唇,让亲密的本能代替话语,靠近他、感受他、占有他——


    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时间的流速就会在人的忽略中变得飞快。


    纪文轩的心理疾病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好转,他有更多的精力用在生活……以及工作上。


    具体表现在他名下的资产飞速膨胀,日常参与的会议级别也越来越高,仿佛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


    在积极搞事业的同时,他也在积极地谈恋爱。


    谈恋爱的对象当然只有我。


    ——不然还会有谁?


    该说不说,他的花样还挺多的,也紧跟着时尚的潮流。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冬天的第一条围巾,春天的第一束鲜花、夏天的第一个冰激凌……


    几乎每周都会翻出个节日和我一起过过节。


    我没有想劝阻他的想法。


    坦白说,我这个人有一点点缺爱,他这么“折腾”,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我能感受到我被他所爱着、被他所需要的,曾经分别多年的空白被一点点填平,我发觉我越来越了解纪文轩——同样地,他也越来越了解我。


    结婚有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陷入了热恋的状态。


    爱情可能真的会让人变得幼稚。


    我有时候也会“恃宠而骄”,在记忆中翻出了一件不怎么“痛快”的事,找他询问那时的缘由。


    而纪文轩的记忆力真的很好,他竟然真的记得每一件与我相关的事。


    譬如我问他很多很多年前,我和他聊着、聊着天他突然不回消息了,然后就这么消失了一夜。


    我半开玩笑地抱怨说:“我等你好久。”


    纪文轩握着我的手,低头吻了吻我的指尖,说:“抱歉,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所以,你还记得是为什么么?”


    “记得。”


    “嗯?”


    “我那个没血缘的‘弟弟’拿钥匙闯进了我的房间,大喊大叫让我滚出去。”


    我的心脏抽疼了一下,低声问:“他凭什么这么做。”


    “他们都偏爱他。”


    “……那你呢?”


    “我知道没人会帮我,所以我和他打了一架,然后就被关了小黑屋了。”


    纪文轩是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段过往的。


    我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甚至有些后悔让纪文轩想起了这件事。


    我拥抱住了他,很认真地说:“我偏爱的人只有你,那些事都过去了,是他们不对,你没有错。”


    “可我打了人。”


    “我要是在的话,我陪你一起揍他。”


    纪文轩低笑出声,说:“我好像把你带坏了。”


    “那不是带坏,有关于你的事上,我一直是这样的,”我一板一眼地回答,“选择站在你的身边,是我的身体本能,是我的唯一选项。”


    我们热烈地亲吻,然后热烈地滚在了床上。


    ——说真的,成年人谈恋爱就这点不好,总是谈着谈着就不可描述了,一点都不纯情。


    纪文轩反问我:“那你喜欢一大波儿就脸红的状态么?”


    我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我更喜欢做些成年人能做的事。”


    纪文轩就用手指轻轻地勾我的掌心,说:“我也喜欢。”——


    在我研究生即将毕业前,我收到了来自谢薇的请柬。


    她决定结婚了,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我没有犹豫,选择了婉拒。


    她的婚礼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我一个“旧人”不太适合出现。


    不过我和纪文轩精心挑选了一份新婚礼物,算是全了老同学的情谊。


    “老同学?”纪文轩的语调微微上扬,“这么生疏的关系?”


    “那不然呢?”


    “你的初恋,你的朋友,你的妹妹。”


    “曾经。”


    “哦。”


    “我的心很小,装满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纪文轩沉默了一会儿,言不由衷地说:“其实你去看看也没关系。”


    “抛开其他的理由,我主观上来讲,也并不想去看看,倒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该遗忘的就应该遗忘了,过往的对错一笔勾销,从现在到未来,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纪文轩偏过头笑了起来,他说:“萌萌,我好高兴,我高兴得甚至不愿意说一些场面话来掩饰了。”


    “有什么可掩饰的,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在我的面前,永远可以做真实的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和你接吻,可以么?”


    “可以。”


    “拥抱?”


    “可以。”


    “做。”


    “可以。”


    “关住你。”


    “可以。”


    纪文轩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也可以,只要你不被其他人发现。”


    “……你在放纵我。”


    “应该是,”我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谁让你太迷人,谁让我越来越爱你。”


    我们默契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一起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看过了这一场绚烂的落日。


    黑暗降临、灯光亮起,我看向了纪文轩,一点也不意外地和他的视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第147章 第 147 章


    毕业之后, 我成了纪文轩的助理。


    其实我的资质、能力和学历都很一般,纪文轩想给我些更响亮的名头、更实际的权限,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还是拒绝了。


    纪文轩叹了一口气,教我:“你不用明白怎么做,你只要让别人为你去做就好了。”


    “我一个人占据高位, 就会有另一个人被我压着上不了,德不配位的事,我不想干……”


    纪文轩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我没再说我那些在他眼中“善良到近乎天真”的想法,而是很自然地换了个真心话继续开口:“我不想太忙,我想多陪陪你。”


    “……你是想多照顾我, ”纪文轩抬起手,拂过自己的眉间, “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是你给了我现在的一切, 怎么会是你连累了我, ”我摇了摇头, 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 “我不是那种能在职场上大杀特杀的材料,能多一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好,毕竟对我来说, 家庭最重要。”


    纪文轩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问我:“要是有一天, 我比你先……”


    我用手心捂住了他的嘴唇, 很认真地反驳他:“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要是先走一步,我就帮你准备好后事, 然后陪你一起走。”


    纪文轩就不说话了,只是专注地看着我,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当上助理之后,我的工资又涨了,现在一个月可以赚到十万——是扣掉所有的保险和缴税之后的价钱。


    前段时间,我用光了自己的存款,一起买了一套房子,房本上写的是我和纪文轩的名字,不太大,只有八十平,但好在是全款房——本来是要按揭贷款的,纪文轩知道了,就出了另一半的钱,他轻笑着说:“加了我的名字,是我们的婚房,我出一半,也是应该的。”


    房子装修好后,我们偶尔会去那边住几天,权当是满足少年时的“梦想”了。


    我少年时曾经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现在想想,什么都有了。


    甚至比当年设想的还要好一些。


    因为我当年很苦恼,如果我和纪文轩疏远了该怎么办?


    就算我在房子里给他预留一个房间,他也不可能天天住在我的家里。


    现在好了,纪文轩就是我的伴侣,我们日夜相伴,我和他组建了一个家庭,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圆满的结局了。


    如果让我穿越时空,回到曾经,再碰到纪文轩悄悄地攥着拳头,问我“那我呢”的那一瞬间。


    我不会慌张失措、也不会疑惑不解,不会说什么“就算以后有一天我结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会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就是我未来的伴侣,我们会一起住在我们买的房子里,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曾以为永远遥不可及,后来才发觉,永远可以拆分成无数个片段。


    我和纪文轩在一起吃的每一顿饭,交流的每一句话,相互触碰的每一瞬间,都是“永远”的一部分,“永远”也不会再那么遥不可及,而是变得触手可及。


    幸福也不再漂浮云端,而是坠落入怀——


    纪文轩一直在派人查询我的身世,查了很久,才查出我的亲生父母也早已离世,而他们原本就是孤儿。


    当年,他们遭遇了一场车祸,在弥留之际,将我托付给了他们的挚友、我的第一任养父,并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那些财产不多不少,够把我养大、够让我过上小康生活,暴富是不可能的。


    我并不是什么豪门少爷,也没有什么高贵出身,得知这个消息,我倒也不觉得遗憾。


    纪文轩的人生经历已经很离谱了,如果我的人生经历也很离谱,那未免太跌宕起伏了。


    我和纪文轩一起去了一趟我亲生父母的陵园,祭拜结束后,我们又乘车往回走。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我透过车窗,看雨水顺着玻璃不断滑落。


    不知怎的。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补习班下了大雨,偏偏又提前放了学,我想着离家很近,就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想着跑回家也一样的。


    但当我迈出补习班的时候,才发觉妈妈撑着伞、从雨幕里快步走向了我。


    隔了很多年,我依旧记得,那天的雨很大、脚下的路很泥泞,但我的头顶被那把巨大的黑伞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曾经对我很好,这也是我在之后的很多年依旧自欺欺人、拼了命地对他们好的原因。


    ——我曾经被人真切地爱过,所以我才懂得该怎么爱一个人。


    我收敛了心神,伸手握住了纪文轩的手。


    纪文轩疑惑地看向了我,发出了并没有特殊含义的“嗯”声。


    我将手指插.入了他的指间,温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纪文轩回握住了我的手。


    “那就炖红烧排骨吧,再炒个油麦菜,调个西湖牛肉羹……”


    “好啊。”


    我的头很自然地向纪文轩的身上靠,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我有点想穿越时空,对那个停留在过往的时光里、还爱着我的妈妈说:“我找到了很好的伴侣,我们组建了新的家庭,我们生活得很幸福。”


    我想,她一定会祝福我的——


    我其实,并不怎么好奇纪文轩的过往,他愿意说、是他的自由,不愿意说、那也是他的自由。


    只是有一次清理旧物,翻出来了一些老照片,那时候的纪文轩面容尚轻,看着刚成年,正是他离开瓷城、回到平城的时候。


    我将照片整理好,放在了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想问他这些照片该怎么处理。


    纪文轩却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相册,随意地翻了翻,问我:“想听故事么?”


    “如果聊这些你不会高兴的话,那我就不想听。”


    纪文轩摇了摇头,将翻好的照片页朝向我,说:“一些手下败将,不值得让我不高兴。”


    第148章 第 148 章


    纪文轩这么说了, 我就不再收敛我的好奇心,低头看了一眼照片,我看到了年少时的纪文轩、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的父亲, 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和看起来比纪文轩稍微年轻些的少年。


    纪文轩站在照片的最左边,然后依次是少年、他父亲、陌生女人。


    纪文轩和少年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因为他们之间的间隔足以再站一个人, 这么看起来,像是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而纪文轩只是个陪衬似的。


    我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问:“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我刚回来的第一天。”


    “啊?”


    ——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么?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纪文轩,纪文轩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对外公布的照片是另一个经过加工的版本, 这张照片,只是真实的底片。”


    “……他们不怕你难过么?”


    “我是哥哥, 应该大度些, ”纪文轩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只是拍张照片, 何必计较那么多?”


    这话当然不可能是纪文轩真实的想法, 更大的可能,是他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们”灌输给他的。


    我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用手指摸了摸年少的纪文轩面无表情的脸, 说:“但你太委屈了。”


    “不委屈,”纪文轩用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 轻快地说, “这张照片上, 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死了。”


    “啊?”我知道纪文轩的父亲和继母死于车祸, 倒不知道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竟然也死了。


    “死刑,”纪文轩的手干脆覆在了我的手背上,“他逃到了国外,卷进了违禁品案子里,后来被引渡回国、执行了死刑,好歹兄弟一场,我派人给他收了尸。”


    “……”


    我升起了一点点的好奇心,没忍住,追问他:“要是他没有逃出国,也没有卷进那个案子里呢?”


    “经济犯罪加上买凶杀人,最多一个死缓,表现良好的话,说不定十几年就放出来了,”纪文轩用仿佛在讨论陌生人的语气解答了我的疑问,话锋又一转,“你想问那个绑架你的人的事?”


    “嗯嗯,”我用力点了点头,“他自称是你曾经的朋友。”


    “曾经是,”纪文轩又翻了几张照片,我能看到,年少的温闻总是站在纪文轩的旁边,尽管纪文轩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流露出厌恶和排斥的角色,“相比较很多人而言,他坏得比较简单,很好利用,是个有意思的玩伴。”


    按我对纪文轩的了解,这已经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我没再追问他们怎么反目成仇的,大抵和温闻曾经和我说得差不多。


    但纪文轩主动提了提。


    “我可以不在意他曾经欺凌我、觊觎我的行为,毕竟我那时候太过弱小,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们利益交换得还算顺利,我利用他向上爬、他利用我巩固地位,利益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当我坠落谷底的时候,他早就在谷底开了香槟。”


    “我知道他表面精明、实则愚蠢,但因为他曾经陪在我身边、度过那些最荒诞不经的日子,也因为他是我第一枚垫脚石,我给过他三次机会。”


    “最后一次,他只要告诉我我那个便宜弟弟的航班,我就愿意再放他一马。”


    “但他没有。”我有些为这段友谊而惋惜。


    “在他的眼里,我的弟弟才是那个和他自小一起长达、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他无法接受我将他斩落下马。”


    纪文轩翻了一页相册,我看到了年轻时的纪文轩、温闻、和他的那个便宜弟弟。


    温闻站在了正中间,纪文轩站在了他的左边,便宜弟弟站在了他的右边。


    从站位上,纪文轩离温闻近一些,但温闻的手腕被便宜弟弟的手握住了。


    在这场选择里,纪文轩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不要难过。”我轻轻地说。


    “没什么可难过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纪文轩重新抽出了一本相册,翻开了。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里面的照片是我,不是曾经的我,而是那个夏日的午后、为了见我未来的雇主、自庭院的大门走进来、仰着头向上看的我。


    这张照片拍得清楚极了,连我双眼边因为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黑眼圈都如实记录了下来。


    ——这着实算不上一张美丽而完美的照片。


    但纪文轩伸出了手,完整地覆盖住了照片上的我。


    他说:“我那天在楼上看到了你,下意识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合该属于你,你也合该属于我。”


    “尽管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你依旧有一双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想要你。”


    “萌萌,我想要你。”


    我抬起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像是握住了他,也像是帮他束缚住了我自己。


    “我已经是你的了,纪文轩先生,不要怕,我永远都会陪着你,也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纪文轩没说话,只是凑过来,毫无预兆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们开始激烈地亲吻,所有的相册都被扫到了地毯上,纪文轩不要柔软的沙发,偏偏要试试冰凉的大理石桌面。


    过往与现实,背叛与坚守,纯爱与欲望,冰冷与灼热……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生境遇的奇妙,兜兜转转,我们竟然还会重逢、还会选择在一起。


    是他的霸道强势,是我的包容妥协,是我们之间无法斩断的感情与羁绊。


    刚进入这座别墅的时候,在忙碌的间歇,我也会问我自己:“如果我的雇主不是纪文轩,我会做到这么关心备至、毫不退缩么?”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自己的答案是“未必”。


    雇佣关系能让我尽力工作,但做不到让我耗尽所有的精力和心思,将一个人摆在比我更重要、更值得关注的位置上。


    我不会在午夜里悄悄地隔着门板听纪文轩有没有呼痛,不会在他想要得到额外的帮助时选择忽略内心的执意和抗拒,不会习以为常地抱着他上上下下、不会在收到告白后不想着逃跑反倒是期待他“改邪归正”……


    我是偏爱纪文轩的。


    我是爱着纪文轩的。


    纪文轩紧紧地束缚着我,像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似的。


    而他何尝不也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纪文轩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回答我:“我也一样,还记得我们以前总说的那个精神支柱么?”


    “当然。”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第149章 第 149 章


    以前听人说“爱是奇迹”的时候, 我虽然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也做不到全然相信。


    我也是心动过的,但那种心动不足以冲刷掉我的理智, 也不足以改变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所有麻烦和苦恼,甚至不能让我鼓起勇气去告白、去追求、去畅想某种未来。


    直到我再次遇见了纪文轩。


    直到我意识到,我爱上了他。


    爱真的是奇迹, 不是么?


    让他这个处于上位的人选择了低头。


    让我这个有些固执的人选择了变通。


    让本该没有交集的我们紧密缠绕在了一起,从熟悉到陌生,再从陌生到熟悉。


    纪文轩计划要重新装修别墅, 我们在这里重逢、相爱,又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他倒是也带我住过名下其他的产业, 也有那种更豪华的雇佣了一堆工作人员的庄园,但我都不太能住得惯。


    我还是喜欢这个别墅。


    哦, 在纪文轩把我的名字加在房本后, 这里自动变成了我们的婚房。


    现在婚房要重新装修, 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纪文轩最近很忙, 颇有些“日理万机”的意思, 我对我自己的审美不太抱有信任,于是依旧是找了专业的设计机构和装修公司,并且大包大揽地授权给了他们。


    别墅要装修, 我们自然要搬到另一个住处去住一段时间。


    纪文轩当天有饭局、估计要折腾到很晚,我便和他约定好, 他吃过饭直接去新住处那边, 而我则是收拾些私人物件, 第二天再赶过去。


    收拾东西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按下最后一个密码锁, 也就刚到九点钟。


    接下来的装修期很长,而自搬进以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别墅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我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仔仔细细看一圈家里的房间——毕竟等下次我再搬回来,房间的装潢和布置应该都大不一样了。


    我打开了别墅的总控灯,让所有的房间都灯火通明,然后拿起了不太用的盘圈的钥匙串——别墅的智能开关系统其实做得很不错,但有些房间,因为几乎没打开过,也就没再加装,得靠钥匙开门。


    我走过了熟悉的房间,顺道还给花花草草浇了浇水——等我离开之后,会有专业的工作人员侍弄它们。


    手中的钥匙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我也不自觉地走向了一些我不常去的、甚至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


    每一次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我的大脑里就会回想起那些烂俗偶像剧里的主角黑化后的剧情,然后忍不住笑一笑。


    毕竟,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密室什么的,的确很离谱啊。


    的、确、很、离、谱、啊。


    我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功能,只能呆立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我的眼前无疑是一个专门为我打造的密室。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绳索、镣铐、笼子,但外间是十多块关闭着的屏幕,透明玻璃间隔的里间,卧室、洗手间、沐浴间、衣帽间一览无余,我隔着玻璃,看到了我常用的红茶、曾经很喜欢读的书以及游戏机,衣帽间里的衣服和我自己衣柜里的很多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这个密室并不阴暗潮湿,它甚至正处在阳面,只是原本属于两页窗户的位置上安装的是单面的、只能打开一条夹缝通风的防盗窗户,我猜它的外层涂面应该是和墙壁的色系差不多,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在别墅的外面发现它的踪迹。


    我试图走进玻璃以内,但因为没有密码和指纹而不得入,只能透过玻璃,去探寻更多的细节。


    比如里面的书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书、现在早就看完好几年了,衣服也是几年前我购入的那一批,里面的床单被罩看起来也灰蒙蒙的,不像是新买的。


    我看了又看,最后初步估量了这个房间的布置时间——应该是在我决定离开这里、和纪文轩分开的那段时间,就是不太确定,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是在我离开之后了。


    我看了一会儿,也没刚发现的时候那么震惊和生气了,毕竟当年纪文轩并没有真的把它用在我的身上。


    至于这个密室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毁掉——大概率是因为我和纪文轩总在一起,而我们每次出门旅游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足以把这个房间完全拆除、不留下丁点痕迹。


    再加上我从来都没有这种四处拿钥匙挨个房间巡逻的爱好,久而久之,也就忽略了。


    不过,我猜,纪文轩是打算借由装修的名义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的。


    装修公司原本想发给我全屋的布置图,后来直接发给了设计公司,我也懒得管,也就没再追要过。


    我的呼吸变得平静,然后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纪文轩一个脑子有病的主儿,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拆穿这件事么?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耳畔传来了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


    得,不用多想了,纪文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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